本书由 gulayier 为您整理制作 ========================= 据说男主是我老婆[快穿] 作者:不知水 文案 本文又名《我有特殊的攻略男主技巧》 “作为原剧情中的神助攻,你要做的是发挥相反的职能拆散男女主。” 秦不昼濒死之时获得了一个拆CP系统,在系统指点下以拆官配为己任,所到之处如帝吧出征寸草不生。 然而每次刚要进行任务就被男主强制打断—— 这个男主是不是没吃药,我来拆你CP你却想和我搞基?!!(╯‵□′)╯︵┻━┻ 主攻1V1。一直在上天攻×清冷内敛忠犬受。 全文本质傻白甜污w 攻君可手撕鬼子,受君无限宠溺,夫夫专注秀恩爱一万年ww! 内容标签:快穿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主角:秦不昼 ┃ 配角:白离川 ┃ 其它:主攻,互宠,1V1 =========================   ☆、第1章 宿主 001在尚未来得及打扫的战场上一处隐蔽的山洞内找到了他选中的宿主。 山洞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甚至盖住了空气中残留的硝烟气息,秦不昼支着一条腿艰难地仰着头闭目靠在身后的岩壁上,呼吸粗重而压抑。 听到有人踩着腐生植物层跋涉而来的声音,他微微张开眼,手指不着声色地扣上扳机。下一刻,洞口的光线被一抹纤瘦的身影遮蔽,秦不昼淹没在阴影中的双眼倒映出黑发黑衣的少年面容。即便见多怪事的秦不昼,也因为来者的模样略显意外地挑起一边的眉。 “秦不昼,是吗。”001歪着头打量面前的男人。他看上去非常狼狈,脸上油彩化开和汗渍泥泞融合在一起,破破烂烂的防护服下隐约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上面布满刀伤弹痕,“我是拆cp系统,你可以叫我001。” 他在秦不昼面前单膝着地蹲下,注视着男人野兽般冰冷而锋利的茶金色眼瞳,内心也不由得赞叹其美丽。他从天衍之山上看到所有神缘之人的壁画时就知道,哪怕他在漫长的时间里遍揽世间奇景,却再不能找到任何景色能胜过这双眼里的神彩。 想起他选择了秦不昼时002瞪着他的表情,001嘴角微笑的弧度忍不住扩大了些。但立刻意识到这是在未来宿主面前需要保持形象,少年以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恢复了温和的神情。 “你想要活下去吗?”他说,“和我签订契约,我可以帮助你。” 秦不昼当然想要活下去。 这次他带领小队掩护战友撤离,成功脱离险境后却对上了同伴的枪口,在血与火中摸爬滚打七年有余,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却没想到一朝竟被并肩作战的战友背叛。 虽不知缘由,但幕后之人是谁他隐约能够猜出,被人算计到这般境地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旧仇新怨还没有得到了结,现在的他甚至愿意与恶魔做交易。 他盯着001无懈可击的笑容,片刻后缓缓开口:“我需要付出什么。” 他什么都不剩了。 “一点体力活而已,签订契约后你会为我工作。”001认真地解释,“你将带着辅助系统穿越到小说衍生的世界中,扮演原剧情中男女主角之间爱情的神助攻,但这一次你要做的是拆散他们。之后要离开那个世界还是暂且停留都听凭你自己的意愿。做满十个任务你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并且得到修复身体的奖励,在此期间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你的身体也会被带入系统空间保存,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这个系统的发明者对情侣怨念略大啊_(:3」∠)_ 秦不昼点头表示了解,稍作停顿又问:“失败了会怎么样。”他说到这的时候轻轻皱眉,像是不太能忍受“失败”一词。 十个任务换取身体的修复,这奖励不可谓不丰厚,对于现在的秦不昼来说也的确是最需要的。他一向信奉等价交换,既然有他急需的奖励,必定有同等严厉的惩罚。 不过就算让他赌上生命,秦不昼也不会拒绝。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接下来再跟小股敌军打上一次遭遇战必死无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古怪系统就算有所保留,却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只是事无巨细地询问是他行事之前的习惯。 “必要时可以通过辅助系统向我求助,不过若真是失败了,也无伤大雅……就像合约到期未完成指标便无限续约那样,将延长你为我工作的时间。”出乎预料又在情理之中的,001并没有说出系统文中约定俗成的“抹杀”言辞,他眼神就像他的人一般清澈温和。 最大的疑问被解答,秦不昼毫不犹豫:“我答应你。” “……那么契约成立。”原以为会多费些力气说服自己这个据说颇为多疑的宿主,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001眨了眨眼露出满意的表情,伸指点向秦不昼的眉心,白光骤然在石洞中亮起,青年和少年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黑暗降临前,秦不昼听见脑海中多出了一道电流被激活的清脆声响。 【叮,系统与宿主秦不昼已成功绑定!即将进入第一周目《冷君柔情:首席的天价小萌妻》,请宿主做好准备!】   ☆、第2章 现代情敌(一) 天光透过窗帘之间留下的缝隙倾泻而入,映得地板微微发亮。躺在房间正中大床上的少年半睁开眼,捋了把额前散落的碎发就撑着坐起身,丝绸睡衣的袖子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线条优美流畅的小臂。 甩了甩一头乱翘的毛,秦不昼慢吞吞赤着脚下地,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房间一霎被流溢的光明填满。 “真是好天气啊。”秦不昼眯眼注视着云层背后正当空的红日,茶金色瞳眸汇聚着漫天光线呈现出熔化金子一样的色彩。 在秦不昼生活的世界,自地球枯死纪到临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柔的太阳了。人们必须身穿防护服,才不至于被过于强烈的紫外线腐蚀皮肤。不过对于秦不昼这样接受了基因注射的改造人来说,偶尔在野外卸下防护服时也曾体验过那种灼烫人神经的可怕温度。 窗台外是爬满藤萝植物的花架,从二楼可以看见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的庭院,景色美得让人心醉。 秦不昼倚着窗边出神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浴室:“系统,把剧情资料传送给我。” 醒来以后,秦不昼很自然地意识到脑海中多出了什么,那是种有些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东西不会伤害自己。 【叮!请求合理。】 机械声立刻响起,面前出现了一块悬浮的透明面板,大段文字便如流光般涌出。 秦不昼在水龙头下捧着水简单冲了把脸,戴上原主放在洗手台边的金丝眼镜,垂下眼睑快速浏览着辅助系统传来的资料。 这是个由一本名叫《冷君柔情:首席的天价小萌妻》的小说衍生而出的世界,而秦不昼的身份是男主的情敌,女主的追求者——所谓的炮灰男配。 有言道所有情敌都是神助攻,这个和他同名的二世祖就是这样一个专门用以催生男女主角之间爱情的角色。可以说如果没有了秦不昼,男主和女主之间的爱情绝对没有那么固若金汤。 阅读完所有信息,秦不昼很快确认了自己目前所处的时间段是男主和女主大学时期。 这部小说从高中到走上社会共分为三卷,大学卷是过渡卷,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之后的社会人时代就是开始虐恋情深集中撒狗血的时候了。 虐恋情深?秦不昼内心轻嗤,一边走进连通浴室的更衣室,随手就近拎了件看得顺眼的衣服往身上套,一边满脸认真地询问:“系统,只是把男女主拆散的话,我可以弄死其中一个吗。这样比较快。” 脑海中的辅助系统发出短路般的“滋啦——”电流声,一阵杂音过后才回答道:【宿主请冷静。男女主角是维系世界气运的支点,主角生命受到威胁则世界崩溃。而且不能排除一方死后另一方殉情的*型he结局。】! “啧。”秦不昼状似惋惜地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咂舌声,对着全身镜尝试了半天都没能系好,不耐烦地把手里的领巾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好吧。他也只是随口说说,就算在以前那个动荡的世界,自卫军也不可能去伤害平民。 餐厅里,厨娘赵婶将热腾腾的早餐摆上桌时就看见自家小少爷正从二楼下来,对秦不昼露出微笑:“二少早。” 秦不昼点头:“赵婶早。”随后朝听见赵婶问候后抬起头朝他望过来的秦三水和管家钱伯笑了笑,“大哥钱伯也早。” 秦三水原名秦淼,是秦家的现任家主,比秦不昼年长十五岁,对这个幼弟极尽疼宠。钱伯是秦父的童年玩伴和最得力的助手,退休后一直留在秦家主家,这些年秦父秦母出国旅游,钱伯一直任劳任怨地照顾着秦家的两位少爷。 秦三水看见秦不昼的打扮一愣:“阿昼,你这是?” 只见自家弟弟身上套着件深蓝的均码运动服,还是上个月运动会时学校统一发的款式,里面却搭配着花衬衫,运动服宽松的袖子往上卷到手肘,露出衬衫的袖扣却没有扣整齐,看上去就像一个裹着百事包装纸的美年达饮料瓶子。 ……虽然是个很漂亮的瓶子。 秦不昼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身上:“怎么了?”难道他穿的太普通了? 如果系统拥有实体,现在一定已经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秦三水皱眉盯着他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过来坐。”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弟弟开心就好。 这位毫无原则宠弟弟的工夫也是没谁了。 秦不昼循着记忆在秦三水对面坐好。指尖刚一碰到餐具,瞳中顿时亮起璀璨而凛冽的光芒,像按下了某个不具名的开关似的,气势陡然拔高一截。 片刻后,秦三水停下筷子,听着盘筷碰撞的响声和不绝于耳的“呼噜噜”“哗啦啦”声音直皱眉头。而他家一贯最是温文尔雅注重礼仪的弟弟一边动作堪称粗野地往嘴里塞菜,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赵婶刚送上来的一屉包子,完全没有感受到兄长诧异的视线。 和钱伯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茫然和担忧。 【宿主,请注意不要崩人设。】系统欲哭无泪,圈了个角落自顾自地蹲着画圈去了。 001从哪里找的这个宿主,难道是靠脸选出来的吗?!虽然单看脸的话的确无可挑剔……可哪有品味这么诡异举止这么乡土的美人!!简直是第一个世界就要露馅的节奏。系统觉得它快要窒息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秦不昼。地球枯死纪的自然食物产量急剧锐减,能吃到完整菜式的机会实在很少,自卫军为了方便携带和提高效率的考量更是只允许食用压缩营养餐,这让天生吃货、对美食有执念追求的秦不昼的味蕾处于饥渴状态很久了。 自卫军都是一群给个炮仗能上天的糙汉,哪里会注意什么用餐礼仪。 用完早饭,秦三水照例让助理开车送秦不昼去学校。 秦不昼和男主墨矜延、女主苏羽若都是是景城大学商学院的学生,而且都在学生会任职。秦不昼从商务车上下来时,就看见学院正门前一个戴着肩章的少年背对着他的方向,正拦着一个手拿传单的女孩说着些什么。 秦不昼关上车门,两只手插-进衣兜里,站直往那少年走去。 周围看见这一幕的学生都不由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商务管理系的两大男神秦不昼和墨矜延因为系花苏羽若而关系恶劣,针锋相对直至今日。 墨矜延身材颀长,背脊看上去有些清瘦却挺拔如青松,黑西装和白衬衫虽过于约束,却衬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当秦不昼走到近处时,少年如有所觉般回过头,一双深黑清湛的眼眸就这样直直撞进秦不昼的视野中。 墨矜延看到秦不昼时的反应和秦三水如出一辙。当瞥见那团花花绿绿的颜色,他原本平静无澜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清亮的桃花眼也微微瞪圆,直到看着运动装配花衬衣、画风诡异的秦不昼走到自己面前,他才眉峰微蹙地抬起眼。 即便在比他高出半头的秦不昼面前,他的气势也丝毫不落下乘。 两人同框对视而立的画面让空气都似乎充满了电火花。 秦不昼突然凑近,在墨矜延耳旁低声说:“苏羽若,我放弃了。” “……”墨矜延一愣,往后退开半步冷冷地看着显得有些陌生的对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秦不昼直起腰,镜片后双眼微微眯起,懒洋洋地说,“就是想告诉你,我退出。从今往后你大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苏羽若了。”   ☆、第3章 现代情敌(二) “你在侮辱我吗。”墨矜延侧目直视着秦不昼平静地问。 “只是突然觉得没意思。”秦不昼咧嘴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却不同于一贯的温文尔雅,眼角眉梢中都带出了些许肆意飞扬。他忽的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手搭上墨矜延的肩,在他耳边轻轻吐着热气说道,“我想了想觉得,比起苏羽若果然还是阿延更符合我的口味啊……” 他亲昵过分的称呼让墨矜延眼角抽了抽,忍住捂耳朵的冲动撇开秦不昼的手,那人已经大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往学校里走去。 今天的秦不昼没吃药。 墨矜延冷静地下了结论,顶着凌乱的呆毛转身看着那个想溜走的妹子:“站住,学籍卡班主任名字留下。” 秦不昼没有说谎,他本人的确喜欢男人,完成任务的方式有很多,他有信心把苏羽若从男主那儿抢过来,却不愿为个任务就为难自己。不过说墨矜延合自己口味就真是在逗他了。秦不昼喜欢乖巧懂事,会讨人喜欢的情人,墨矜延这种……不解风情又寡淡的类型,求他去吃还嫌磕得慌。 他会那么说不过是表明意向顺便给男主添点堵,恶心一把墨矜延。 学习实在是一件枯燥麻烦的事,特别是对于只对枪炮弹药和食物感兴趣的秦不昼来说。秦不昼手托着腮,视线投向坐在前排角落里的墨矜延。讲台上商务谈判课老师正在放映ppt,墨矜延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认真听课,而是抱着本厚厚的大部头在上面做批注,上面的铅字又密又小,让人看着就脑仁疼。 如同很多俗套狗血的小言情剧本中的那样,墨矜延身为男主有着“黑历史、高智商、低情商”的标准配置。他是大家族的私生子,年幼丧母,父亲死后被正室赶出家门,但他在困境之中变得更加优秀,白手起家自主创业最后建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登上权力和财富的顶峰。 秦不昼在看过原主和墨矜延的生平后觉得这两人实在有缘。从小到大都是同班同学,小时候抢第一名,长大了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只是秦不昼终归比墨矜延幸运许多。 因为苏羽若,秦不昼和墨矜延一直针锋相对,这样的情况从高中起始,直到离开学校进入社会都没有丝毫缓和。 秦不昼将目光转向坐在教室中间一排的一个少女。少女精致的脸上化着淡妆,看上去温柔纯美,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那便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了。 出身书香世家的苏羽若是个温柔阳光的女孩,父母破产前一直都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她的天真与活力吸引着秦不昼,曾经释放的善意也成为墨矜延灰暗少年时代唯一一抹光明。 因为一丝善意就深深爱上对方,可以想象墨矜延的感情世界是怎样的荒芜。 秦不昼收回目光。其实苏羽若和原主是相似的人,后者看似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个倨傲幼稚的二世祖,前者在家族的荫庇下到处挥洒着光明,却从不回应其中任何一个。 秦不昼思索片刻,觉得拆cp还是要从墨矜延这里入手。毕竟墨矜延日后大权在握,如果不能让他主动放弃苏羽若,那即便自己把苏羽若关起来也没用,王子总会披荆斩棘找到他的公主。 第二节课结束,听得昏昏欲睡的秦不昼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往学生会办公楼走去。他今天的课表已经结束,打算找个地方睡会儿。 躺在吊椅上一言不发,清空头脑里的所有烦乱,柔和的眼光照射在秦不昼脸上,让他整个人也柔和了起来,慢慢的,秦不昼的眼睛合上了,头轻轻侧向一边,散落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细碎的头发散散的落在脸颊上,呼吸慢慢均匀,重新睡了过去 墨矜延抱着几本大部头来到自己平时看书做笔记的天台上,就发现旁边的吊椅已经被人占据。秦不昼手指交叠盖在肚子上,一条长腿支着,另一条腿垂在吊椅旁,毫无形象可言。 墨矜延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在人面前“咔嚓”地按下,垂眸看了眼照片,收回手机在圆桌边上坐好,动作放得很轻。 不知过了多久,当墨矜延入神在笔记上做摘录的时候,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拿走桌上的咖啡罐。秦不昼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把易拉罐咔啪一声拉开,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苦……!!秦不昼皱着张脸把罐子放回原地:“这是人喝的东西?” 墨矜延抬起头,深邃的瞳中难得掠过些笑意。 秦不昼跨坐在圆桌另一边的凳子上生无可恋地望着他:“食堂什么时候开饭啊。我好饿。” 墨矜延看着他的生无可恋脸摇了摇头,低头看表:“还有三分钟。” 秦不昼愣了:“你中午不去食堂?” 墨矜延蹙眉:“人多。” 居然有人不吃午饭?!简直异端好吗! 秦不昼内心狠狠唾弃了他一把,刚跑到门边准备自己离开,突然想起男主犯胃病疼得死去活来的情节,往回倒退了两步一把拉过墨矜延的手腕:“一起去!” “……”墨矜延完全处于茫然的状态被秦不昼拉跑了。 两个样貌气质出色的少年在校园内手拉手飞奔起来,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视线。直到到了食堂门口,回过神的墨矜延才皱眉看着秦不昼:“放手。” 秦不昼眨眨眼,松开手。 被按坐在一张桌子边的墨矜延视线穿过人群,望向端着托盘的秦不昼。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秦家二少在拥挤的队伍中中穿行,毫不介意与他人有身体接触,排到他的时候甚至面带亲切的微笑和打饭阿姨聊起天来,不知他说了什么,阿姨开心地笑起来,给他舀了满满一勺香浓的肉酱,还加了个鸡腿。 这个人真的是秦不昼?墨矜延垂眸,手指触过之前被那人攥着的皮肤,因为奔跑时太过用力,手腕直到现在都泛着刺痛的红痕。   ☆、第4章 现代情敌(三) 秦不昼把装得满满的餐盘咣当放在墨矜延对面:“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装了点。” 墨矜延盯着迸溅出来的汤水,迟迟不接过秦不昼递来的筷子。 他有着明睿的天性,却看不懂现在的秦不昼。 从高中开始误解他喜欢苏羽若并且针对他,他很清楚面前这个人对他的敌意,但也没兴趣对无关之人解释太多。可今天这个人突然主动冰释前嫌,面对他时还能流露出如此自然的态度,就好像往日里那些相看两厌只是他一人的记忆。 墨矜延不知道他是真心与自己和解,还是又想出什么羞辱他的主意。 “我跟你说啊不能把年轻当资本就乱来,老了以后有你好受的……”秦不昼把筷子塞墨矜延手里,一边夹起一个鸡腿一边像市井大爷一样叨叨着,仿佛没看见少年冷淡的表情。 秦不昼其实挺乐于跟人聊些什么,不过因为战斗力太凶残以前在自卫队没人敢捋他的毛。 他对健康调养方面格外重视,因为他自己十几岁时就为了生存太拼命而落下旧疾,至今时常在战场上发作。这种状况天一冷时尤其明显,也就导致他明明处于改造人的黄金年龄,各项数据却不进反退。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扯淡。若他还在鼎盛时期,凭那几个小崽子又怎么可能算计得到他。 只是毕竟,好汉不提当年勇。 当年的好汉老了,新生的年轻人早已不记得谁曾披荆斩棘浴血挡在人类身前。 墨矜延沉默片刻,用餐桌上的抽纸把汤水擦拭干净,拿起筷子安静地用餐。而秦不昼夹着鸡腿啃着啃着直接撸袖子换上手抓,另一只手继续风卷残云地扫菜扒饭吃得呼啦啦响,那副多少年没吃饭的模样看得墨矜延直皱眉,下意识地扫视周围一眼。 他们这个位置在角落,有屏风遮挡。虽然纪检部长和副主席的搭配实在让人抓心挠肝,但介于墨矜延平日立下的威严没人敢来一探究竟,都坐的很远。所以没什么人注意这里的动静。 ……既然如此,那便随他吧。 墨矜延端起秦不昼盛的汤,垂着眼轻啜一口,只觉得温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整个人都被熨帖的暖意包裹。他看着秦不昼,而秦不昼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灌汤包,嘴角沾着米粒酱汁,色泽浅淡的眼睛也显得明亮璀璨。 墨矜延突然就忘了以前那个一贯最是温文尔雅注重礼仪的秦不昼是什么模样。 秦不昼还是就这样永远不要变回去的好。 · 墨矜延从书中抬起头:“你要出国?” “是啊,”秦不昼把跷在茶几上的腿收回,微屈着膝脚踩在沙发上,表情闲适,“老爷子让我去他那住一阵,转学手续都办好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半年时间,大三的最后一学期快要到达尾声。其间由于他一时半会儿融入世界过于困难,系统破格给他换取了消除身边人违和感的道具,并表示这次只是破例,以后的人设需要他自己努力把握。 在这期间景大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就是商院两大男神化敌为友,冰释前嫌的故事。这半年来秦不昼和墨矜延的关系不说突飞猛进,但已然成为较亲近的朋友……虽然这种亲近有些微妙。 这两人的三观和思维模式都迥然相异,脑电波却诡异地接轨,相处下来秦不昼才发现跟墨矜延待在一起实在舒服的不行,而他在这半年里最热衷做的事情就是看墨矜延变脸。 前段时间女主苏羽若突然毫无征兆地退了学,她的好闺蜜给她打过去的电话发去的邮件都石沉大海,因为担忧她的安全甚至还求到秦不昼和墨矜延这里。秦不昼知道这是大学卷剧情的终端,为接下来的社会卷重遇埋下伏笔。 大学卷不过是高中和社会的过渡卷,社会人时代才是《首席的天价小萌妻》的重点。原剧情中,三年的相隔让男主和秦不昼更加思念心上人,但无论怎样的找寻都无法获知女主的一星半点音信。 秦不昼没去问墨矜延对苏羽若的看法,这是他们两人之间总心照不宣避开的话题。确认了墨矜延三年内绝对见不到苏羽若,秦不昼才放心地答应了父母让他出国的要求。 墨矜延垂眸,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 “什么时候回来。” 秦不昼从墨矜延办公室的茶几下摸出一包他藏在这的薯片“嘭”地拆开袋子,“三年。”他想了想,“我会每年回来两个月看你。”以防剧情有变,还是盯紧一点比较好,“有没有很感动呀阿延!” “完全没有。”墨矜延镇静地说。 秦不昼撇撇嘴,把番茄味的薯片往嘴里倒,嚼得咔嚓咔嚓脆响,三口两口咽了下去,又从沙发后面拖出一大袋零食开始拆起包装。 “别弄脏地毯。”墨矜延蹙了蹙眉走到窗户边上把窗户打开通风。秦不昼明明在学生会办公楼有自己的办公室,却格外热衷于在他这里吃零食、吃快餐、吃榴莲,留下一地包装残渣就跑路。墨矜延检查过好几次只清理掉一些摆在明面上的,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他是怎么藏进去的。 半年来秦不昼在墨矜延的影响下注意了点礼仪,不至于糙到明面上,但在墨矜延面前依旧是一副接地气到不行举止粗俗的模样。刷微博微信坐地板上跷二郎腿,花花绿绿的打扮给条头巾直接能cos种田老汉背影,而且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也许这就是别人说的反差萌?墨矜延回到桌边,看着秦不昼俊美的五官在灯光下折射出晃人眼的光晕,“粗服乱头不掩国色”说的就是这样子了吧。 墨矜延微微摇头,他一点都不觉得这家伙哪里萌。 尤其是上次亲眼看见秦不昼一拳打断电车痴汉的三根肋骨后, 秦不昼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放大般的仓鼠,含糊不清道:“资道惹。”他咽下嘴里的雪饼,“窝明天就要走了,你真不来送我吗。”他微微抬高一边的眉,茶金色凤眼流光溢彩,定定地瞅着墨矜延,“这样怎么对得起你我之间的情谊!” “我不记得和你有什么情谊。” 墨矜延淡然道。   ☆、第5章 现代情敌(四) 三年后,景城正值秋季。 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机场,望着这座久违的城市,低声喃喃:“景城,我回来了。” 她经过一辆停靠在机场大门外不远处的商务车,身影很快融入重重人海之中。商务车边,景昇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助理小许正靠在车门上,往人潮里张望。候机厅外人来人往,有人举着醒目的牌子等待着即将归来的亲友,只有他探头探脑,看上去像只寻找嫩叶的蠢萌长颈鹿。 就在这样拥挤的人海中,许助理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青年。 他背着个单肩包慢悠悠地从大厅中走出,漆黑柔顺的头发被风吹起的画面像极了连续剧中的主人公。五官精致漂亮,每一样都恰到好处,尤其那双即便掩在镜片之后也藏不住锐气的茶金色眼眸,汇聚了满世界的流光般璀璨耀眼,好像轻易就能点燃人心里的火焰。 但让许特助震惊的不是青年俊美无俦的长相,而是这青年竟然穿着亚麻色西装配深绿色灯笼裤!……脚上还是双运动鞋!! “你往人群中一看,最醒目的那个人必然是他。”许特助终于明白boss这话的意思了。 这人站在那里就是一盏明晃晃的指路明灯啊!! 秦不昼走到近处,眯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助理:“许逸南?” 许特助被他的气场一压下意识地立正稍息:“是!”反应过来时已经谜之狗腿地帮人拉开车门。 还挺上道?秦不昼眨巴眨巴眼,背包往后一甩毫无愧色满脸自然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商务车缓缓发动驶出车位。 车在景昇集团总公司办公楼外停下,小许开车去了停车场。前台妹子是三年前的老人,早已认识秦不昼,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秦不昼一个人乘电梯到所在的楼层,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ceo办公室外。 他思索片刻,清了清嗓子。 “你好!!”秦不昼用力拍拍门,扯嗓子大吼。 “有人在吗!”用力一脚踹开门,迎面飞来砸来一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茶杯,秦不昼轻松一翻手腕接住茶杯,“你当心点…这玩意儿可贵了,我可赔不起。” 墨矜延抬眸,清凌凌的眼睛看着秦不昼熟门熟路地脱鞋子脱外套赤脚,一点不见外地走到沙发边上一屁股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做完了这一切秦不昼才看向办公桌后的墨矜延,冲他一脸哥俩好地咧嘴笑。 墨矜延低下头继续看报表:“门的费用,别忘了去财务处结算。” 秦不昼动作一顿不小心捏碎了握在手里把玩的茶杯,看着墨矜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咱俩谁跟谁啊……” “亲兄弟明算账。” 许助理端着刚泡好的咖啡抬起另一只手正要敲他boss办公室的门,指节刚碰到门板半边门都塌了下来。他懵逼地看了摇摇欲坠的门一眼,又看向门中循声望来的boss和客人,表情苦哈哈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秦不昼看他那副小可怜模样儿忍不住嗤笑一声:“进来吧,那门不关你事。是它自己年久失修。” 许助理求助地将目光投向在自己心中无所不能的boss。 墨矜延说:“进来吧,通知行政部午后派人来维修。” 许助理忙点头,在门边穿上鞋套先把其中一杯放在墨矜延左手边,准备把另一杯摆到秦不昼面前的茶几上。 秦不昼盯着他托盘上的咖啡杯皱眉表示拒绝:“不要咖啡。” 许助理一愣:“那我给您泡……” 秦不昼打断了他:“不要茶,给我换牛奶。”他从来都喝不惯这些高档玩意儿,又苦又涩的,也不知墨矜延是怎么受得了一日三杯。难怪面部神经都坏死了。 “那可能要稍等一会儿,我这就让人给您订进口牛奶……” 墨矜延头也不抬,声音冷冷地:“小许不用管他。都是给惯得。” “呵,又不是你惯的少他妈瞎逼逼。”秦不昼嚯地站起身一只手猛拍在墨矜延面前的办公桌上,气氛顿时僵得像随时能打起来,小许抖了抖,小声说:“秦先生……” “换牛奶!”秦不昼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顶在墨矜延脑门上。 许助理被吓得腿肚一颤全身都软了,后脑勺往身后的门上一撞发出清脆的一声“砰”。 墨矜延懒得理秦不昼,闭目养神。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秦不昼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音乐从枪身里传出。 小许绷紧的身体逐渐松缓,麻木地看着这个长相倾国倾城举止凶残变态的男人。 “这种无聊的游戏,玩了三年你还不知厌。”墨矜延睁开眼望着秦不昼,清冷肃淡的脸庞依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却不知比平时轻松柔和多少。 秦不昼热衷于看墨矜延变脸,总是突如其来想出些奇怪的恶作剧。起初他还忍受着这个神经病,不知不觉竟都成了习惯,秦不昼不在他甚至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秦不昼吧唧亲一口枪把家伙收进口袋,坐桌上瞅着他笑:“这不是唬住一个。” 许助理默默地端着托盘去了茶水间,临走时不忘带上了门。 妈的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简直太可怕!他觉得自己好好一个正常人快被吓出毛病了,只有boss加工资才能抚慰他受到伤害的幼小心灵。 “你从哪里找的这么个傻助理,别被人一骗什么都说了。”秦不昼目送许助理出了门,转头看墨矜延。 墨矜延置若罔闻,伸手抽被秦不昼压在屁股底下的文件夹:“麻烦抬一下尊臀。” 秦不昼抽掉他手里的笔,顺手捏住他手腕提在半空让人不得不抬头看自己:“今晚那宴会,你去么。” “去。”墨矜延把手抽回来注视着秦不昼,深黑的双瞳目光平静。 秦不昼歪头瞅着他冷笑:“那老头子和老女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突然召你回去参加肯定没安好心。你何必为个所谓的孝顺为难自己。” 他其实是知道这段剧情的。墨家老爷子会在这场宴会上强逼墨矜延和故人托付的孙女——也就是许久不见的女主——苏羽若订婚。原著中墨矜延因种种缘由无法拒绝,但既然他来了,无论如何也要破坏掉。 墨矜延摇摇头:“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落入他们的算计,还是不会因宴会的事为难? 怎么可能不会为难。就算局外人的秦不昼都嫌墨家那群人衡量利用价值的嘴脸膈应,作为当事人,墨矜延虽冰冷淡漠,但毕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不是那个日后呼风唤雨的商业帝王。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为难自己,所以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事。 秦不昼看在眼里,只觉得青年看不出表情的脸格外刺眼,一脚踩桌上倾身伸手捏住墨矜延脸上的嫩肉往两边拉扯:“墨矜延,我有时真觉得你很烦……眼中闪过千头万绪,嘴上屁都不说,老让人猜。” 墨矜延的脸被他揉成各种形状,一双清冷澄澈的桃花眼瞪着秦不昼,整个人都失去了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着气场:“放搜。” 秦不昼意外发现墨矜延脸蛋的手感竟出奇的好,滑腻柔软,摸着跟软玉似的,实在舍不得放手,就像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开心地摆弄着自己的新玩具。 墨矜延忍无可忍一拳打了过去。 两个人在室内交起手来。   ☆、第6章 现代情敌(五) 交手毫无悬念以墨矜延被秦不昼按倒为结局。墨矜延的武力值并不弱,甚至能说颇高,但在变态的秦不昼面前还远远不够看。 两个人滚了一身汗,靠在一起互相看了看,眸中皆流露出会心笑意。 墨家,和秦家一样是盘踞景城多年,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族。这些年秦家的主要影响力逐渐向国外转移,墨家就是最大获益者。景昇集团虽在墨矜延的带领下已然跻身景城上流,但在底蕴深厚的墨家面前不过是可以随手摧毁的蝼蚁。 墨家已经很久没有举办比较隆重的宴会,这次以墨老爷子大寿面向全景城的名流发出邀请,自然没人不给面子。墨矜延下午四点稍作休整后,就开始准备赴宴事宜。 他的定位比较微妙,既是商业新贵,却也有着墨家孙辈的光环。即使这所谓的光环并不光彩,谁都谁知道这个嫡孙在墨父的头七就被赶出家门,但于情于理还是要提早到场的。 秦不昼自然是要跟他一起去的,此时正窝在走廊窗台跟他哥通话汇报。 秦不昼一向不是什么乖宝宝,但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量。 秦三水对秦不昼真的极尽疼宠,当年只是因为小秦不昼哭闹为什么父母和哥哥的名字都是两个字,自己是不是捡来的,他就为弟弟改了名。熟知他的人都知道秦家家主这人油盐不进,要想讨好他只能从其弟身上入手。这也是为什么原主自小到大从未受过什么挫折的原因之一。 如果秦三水稍微透出意思,让那墨老爷子看到墨矜延的利用价值,拿捏起来多少会谨慎些。 秦不昼觉得自己简直为这任务操碎了心,但盯人是他能想到最温和也是唯一不触犯这个世界规则的方式了。 和平年代就是麻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想他以前出任务基本上不用带脑子,凭经验直觉和武力值最多三个月搞定。秦不昼手肘支在窗台上默默望天。 弟控秦三水听到秦不昼的话脸都要黑了:“你说你回国以后连我都没见就去了景昇?” 他自然知道弟弟和墨家那私生子关系好,几经劝说无效后秦三水也就放弃疏远两人的念头。很快他在生意场上进一步和那个年轻人接触,并不由对其为人处世心生赞赏。但在发现弟弟出国的三年中每年回来两个月几乎天天往景昇跑后,弟控之魂燃烧的秦三水立刻就单方面和景昇集团断了交,这件事在当时还给景昇造成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要是列出秦三水最讨厌的人排行榜,墨矜延绝对能排进前十。 秦不昼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暗道不好,忙干笑着打哈哈:“我没几套适合宴会穿的衣服,这不是来跟阿延借一身吗。你知道,我们身材还是挺相近的。” 放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和墨家小子的尺码根本差远了好吗?!你当你哥瞎还是傻? 秦三水嘴角抽搐的同时,辅助系统也忍不住在秦不昼耳边吐槽:【宿主你拿衣服做借口的时候不觉得对不起衣服吗?!衣服很委屈的!平时不被你当回事就够惨了,事到临头还要替你背锅!宿主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我就是这么无耻不服你打我啊。”秦不昼在脑海中冷酷地回答,嘴上却乖巧地直应声,不知说了多少好话软话才消了兄长的气,让秦三水开了金口答应帮衬着些墨矜延。 秦不昼挂了电话,微微松了口气,把手插兜里转过身就见墨矜延已经站在那里不知多久了。 他眨着漂亮的金眸子看着墨矜延:“哟呵……你这一身,还挺骚包啊?长这么俊,出门勾搭小姑娘肯定一勾一个准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墨矜延有些无言以对,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骚包”来形容。虽然被似乎夸了,可他完全开心不起来。 墨矜延终于换下一身黑西装白衬衣,比起平时的冷硬约束反多了分别致的俊雅。外套是深灰色单排扣平口式礼服,里面是白衬衫,系着领结,前襟处镶着两块深蓝色镂空碎花纹,衬得那张脸越发清冷隽逸。他本就身材极好,宽肩窄腰,秀颀挺拨,双腿在上好缎面的包裹下更显优美修长,看得秦不昼目光在其上停留了好几秒。 墨矜延抬起头:“礼服准备好了,进去换吧。” 秦不昼点点头,与他错身往更衣室走去。 手握住更衣室门把手准备进屋时,秦不昼不经意回过头,余光瞥见墨矜延的身影。墨矜延仍旧站在原地,逆光之中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清湛的眼眸视线直直地沿着光线望过来,平静而安宁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秦不昼别开眼,不含任何情绪地反手将门关上。 没过一会儿他一脸懵圈地从更衣室探出头:“……这都什么鬼!” 墨矜延:“……”他就知道会这样。 · 天衍之山。 001刚走进被星辰托起的大殿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提起狠狠掼在墙上,少年吃痛地微微蹙眉,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抬眸弯着双眼浅笑:“特地在这里等我?” 那人不答话,只是问:“你见过他了?” “是啊。” 002冷笑:“你就不怕他们俩恢复记忆以后联手把你揍一顿。” “不会的。”001温和地说,“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哼。” · 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墨矜延拿起挂在一旁衣架上的丝绸领巾,对秦不昼说:“抬头。” 秦不昼乖乖抬了。墨矜延抬起手将领巾系在他颈间,微凉的手指时而触到温热的颈侧,秦不昼极为反感别人触碰他的脖颈,所以帮忙穿礼服这等事只能由墨矜延代劳。系好后往后退了两步打量片刻,纵使沉着如墨矜延,漆黑的眼眸都被面前这耀眼的青年晃起了一丝波澜。 当定制的礼服被送来时,他第一眼就知道它是极适合秦不昼的。 定制礼服的师父说每一块布料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脾气和灵魂,所以他两年前拉着秦不昼亲自去量身,老师父说,他一定能做出一生中最棒的作品,而这件作品直到前不久才彻底收工,没想到今天就穿在了秦不昼身上。 藏青色制式燕尾服后衣片长垂至膝,无论是垫肩还是收腰的设计都恰到好处,驳头极窄,弹性良好的布料勾勒出他线条完美的胸肌,白底镶金边丝绸领巾质感高贵,胸口口袋里塞着条浅茶色方巾。他身高超过190公分,两条大长腿格外引人注目,与紧身裤相配的黑皮靴呈现着漆黑深邃的色泽,配上那张完美的脸蛋,整个人看上去犹如欧洲中世纪画像中走出来的贵族。 秦不昼皱皱眉就想解袖扣,被墨矜延略微无奈地拦住:“不能解。” 秦不昼顿时委屈脸:“不舒服。”他最烦穿这些约束的服饰了,尤其燕尾服这种修身的剪裁。 墨矜延松开他的手:“礼服,再好的面料也舒服不到哪里去的……”他揉了把秦不昼的头发,语气淡淡,“乖,去做造型。” 被揉了的秦不昼:“……”自己为个任务也是蛮拼的。 秦不昼入场时没几眼就看到他抄着双手侧身站在宴会厅前的哥哥,墨家主母一儿一女正面露尴尬的笑容站在他身边。尽管只是个客人,看上去却比主人还要自在。 那对龙凤胎陪着秦三水闲聊,心中却暗骂这家主级别的大人物怎么到的如此之早,也不怕自降身价。 秦三水看到秦不昼的瞬间整个人都从高贵冷艳变成了春暖花开:“阿昼!”他迎上去。 墨家龙凤胎转头看见来者的模样脸色骤变,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秦不昼唤道:“哥。” “你来了。”秦三水走到近处先是和弟弟来了一个爱的抱抱,这才侧目望向一旁的墨矜延。他本身对这个青年十分欣赏,只是因为弟弟的原因实在喜欢不起来。 “秦家主。”墨矜延很认真的鞠躬,清冷俊美的面庞如寒玉雕砌,澄澈宁静的眼眸却让老成之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好感。 秦三水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看他。平时生意场上运筹帷幄多霸气的一人,只要在弟弟面前就变得毫无原则还有些孩子气。 其实他能在墨矜延面前不在意形象,已经是不把墨矜延当外人的意思了。 “哥,别傲娇。”秦不昼笑嘻嘻地道,走回墨矜延身边,“走我们快入场吧。” 秦三水看他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举动差点拍案而起!只可惜这附近没有桌案。“阿昼你跟我一起。”秦三水蹙眉说道。 秦不昼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跟你一起还要应付那些老头子多麻烦。” 秦三水被他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哥也是老头子嫌我烦了啊?!”弟弟嫌我老……嫌我老了……救命他的心快碎了……qaq 秦不昼眨巴眼睛真诚地说:“大哥就算老了也是老头子里的战斗机。”   ☆、第7章 现代情敌(六) “大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秦三水的背后响起。这唤声和秦不昼喊得那声大哥不同,甜丝丝的显得十分亲昵,却掩饰不了其中的僵硬。 墨矜延垂眸,并不看走过来的龙凤胎。 这是不打算给面子了?秦不昼挑眉,手肘抬高搁到墨矜延一边的肩上撞了撞他:“哎,听见了没有,有人喊你大哥呢!” 正当龙凤胎以为这个人在为自己解围时,他笑嘻嘻地搂住墨矜延,对龙凤胎说,“你们知道他是你们大哥,那知道我是谁吗?” 龙凤胎虽未曾见过秦不昼,但都听说过“秦家二少,佳颜近妖”的笑谈,这个人长得太漂亮,而且值得秦三水亲迎的人想破脑袋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其中那男孩小声道:“秦、秦二爷。” “你说啥大点声儿我听不见!” “墨翡见过秦二爷!” 秦不昼从身后摸出一把手-枪指着龙凤胎大吼:“那还不快滚!”一脚踢开挡在这边的垃圾桶,缓缓站直身体,然后就冷冷地瞥了被他吓懵的龙凤胎一眼,拉着墨矜延的手腕往大厅走去。 直到进了宴会厅,秦不昼才松开墨矜延的手。他转过头去看墨矜延,这一回头便蓦地撞入了一片深邃的黑色海洋,破碎的星光如银沙般遍洒,洋底游移着他所看不懂的色彩。 那色彩只是轻轻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墨矜延侧着脸看他,浸着笑意的清冷眉目如远山水黛:“吓唬小孩算什么本事。” “少他娘的在这里装好人,要怕我吓着人怎么不拦着点。”秦不昼似笑非笑,“你刚才不也看的挺开心?” “知我者秦二也。”墨矜延敛了笑意,眉眼间那些柔和都在转瞬间变回了清肃寡淡的模样,“虽然想说谢谢,不过你这么做,多少会给自己招致非议。” 秦不昼笑了笑,不多做解释。 他和辅助系统沟通过,得知除了拆cp的主线任务以外还有可额外加分的支线任务,支线任务的内容是实现原主上辈子的遗憾。获得的积分用来升级系统,能够开放更多权限,从而得到更多的辅助。 秦不昼这具身体原主的愿望不是和苏羽若在一起,而是希望能够真正恣意张扬地活一回,同时保护好家人。 秦不昼自己性子本就无法无天,得知了原主这个遗憾后就愈发不加遮掩了。 秦不昼和墨矜延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靠着,秦不昼几次三番想偷吃桌上的甜点都被墨矜延打回了手,一脸不爽地端了杯鲜榨果汁咕嘟咕嘟灌。宴会还未开始,来宾陆续来临,墨家双胞胎跑前跑后忙着接待客人,秦不昼还隔着人群看见了张婉,那个墨父头七未过就把墨矜延赶出家门的继母。 张婉年过四十,保养得却很好,皮肤紧致,仪态雍容,眉目间风韵犹存。她身边带着一个女孩,一袭曳地银蓝色鱼尾裙,长发飘飘,看不清楚长相,却觉得气质温婉神秘。 秦不昼撇撇嘴,收回视线一口饮尽杯中果汁,不知道自己盯着女孩子看的模样都落在了身旁的墨矜延眼中。 六点到来的钟声响起,墨家老太爷被张婉和那个一直跟在张婉身边的女孩一左一右地扶着从旋转楼梯走下来。 墨老太爷看着慈眉善目,照例说了一些场面话就宣布开宴,只是这次有心人都注意到墨老爷子结尾时说的那句话。“当晚宴结束时,有一件小事宣布。” 墨老太爷的小事哪里有人敢把它当做小事,敢这么想的……呃。这么对同伴说的人突然被掐住脖子一样声音戛然而止。正走过他们旁边的男人面容儒雅,眼神却犀利,充满着上位者的威严,不经心的一瞥就能叫人俯首。正是秦家家主秦三水。 的确还真有人敢把景城第二大世家的小事当小事。 事实上,传承越久底蕴越深的世家越是看不惯墨家近年来的作风,秦三水正是其中之一。墨家在墨家祖师爷死后一直在走下坡路,老一辈手段阴险毒辣无所不用其极,后辈却都是群张牙舞爪得势便张狂的草包,在他眼中皆如同跳梁小丑。 要秦三水说,墨家如今的子辈孙辈里其实只有墨矜延一个算得上真正的龙虎。 那死去的墨家家主还算有点能耐,只可惜墨家老爷子儿子在死后重掌大权,越老刚愎自负了。本就呈现衰颓之势的墨家在这样的人执掌之下迟早要完。 墨老太爷见秦三水走过来也不敢托大,站起身:“秦家主。” 秦三水笑道:“老太爷您快坐下,别累着了身子,那我家秦二可又要闹得我不得安生了。” 他话中似别有深意,墨老太爷眼神微光连闪,缓缓和他一起在席上坐下。 墨老太爷一宣布宴会开始秦不昼就捞了个空盘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光了他之前看中却被墨矜延禁止的所有食物,甜点和肉块在盘中堆叠起了一座小山,墨矜延刚回神就看这人老毛病又犯了,强忍住坐远装作“我不认识这个人”的冲动,举起叉子拍了下他的手:“注意仪态。” 仪态你麻痹!老子都要饿成秦纸片了!秦不昼瞪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没有遵从自己的心意直接拿盘子往嘴里倒(……) 秦不昼只是不拘细节,但真讲究起来用起刀叉姿态还是很好看的。墨矜延想起什么,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擦掉沾在脸颊边的奶油:“是我疏忽了,从下飞机你就没吃什么。” 为了穿礼服的样子好看,几乎没有人在赴宴前后吃的很多,他也疏忽了这个问题。 秦不昼见他手指上有奶油,下意识张嘴把墨矜延的手指含进嘴里嘬了口,温热湿软的舌尖扫过指尖的麻痒感觉让墨矜延猛地抽回手指。 “那是您家秦二吧。模样可真俊俏,不比当年的月莲差,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墨老太爷看着那个角落说。林月莲是秦家上一任主母,秦三水的母亲,当年艳冠景城的美人。 “哪里是人中龙凤,就是个败家玩意儿。”秦三水无奈道,“男人要副好皮囊做什么,要我看墨大少才是一表人才。” 他笑说,“都说我家秦二和墨家大少是至交好友,亲的像同一个人似的,阿昼把矜延当兄弟,我是阿昼的大哥,就是矜延的大哥。我秦三水一向护短,只要弟弟觉得好什么都好说,若是有人把我弟弟欺负了去,必当让其十倍偿之。” 话里的意思几乎已经摊到明面上,墨老太爷哪能不明白这秦家家主的意思。 但既然对方都说到这个层面上,那他也不得不给对方这个面子。 “那是自然。”墨老太爷慈祥地微笑,仿佛一个最普通的老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秦家主真乃性情中人!” 晚宴结束时,墨老太爷将那个今晚格外引人注目的美丽少女拉到自己身边,宣布收养故人之女苏羽若为义孙女。少女漂亮精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在灯光下肌肤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犹如一条美人鱼,惹得众人惊艳赞叹。 墨矜延听到“苏羽若”这个名字,瞳孔微微一缩。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秦不昼。 秦不昼解决了第二桌食物,神情餍足而慵懒,他耷拉着眼皮,把叉子一丢盘子一推,站起身:“走吧。”朝旋转阶梯上的苏羽若看了眼,率先迈开步子。 麻烦事儿解决了,他也吃饱喝足,不想再留在这里。 墨矜延在身后看着秦不昼,慢慢有点热度的心,如被泼了一盆刺骨的冰水一般,霎那间寒彻。   ☆、第8章 现代情敌(七) “从今往后你大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苏羽若了。” “女人?我不喜欢太柔太软的款。” “何必为个所谓的孝顺为难自己。” 往昔的对话一帧帧在脑海中掠过,最后清晰起来,串联成线。墨矜延低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双眼,唇角勾出自嘲的弧度。 在秦不昼所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数年如一日清光湛湛的眼瞳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失去了所有神彩。 秦不昼并没发现墨矜延的不对劲,跟他挥挥手告了别就坐秦三水的车回了秦家。 当天半夜,秦不昼就被秦三水从被窝里扒了出来。他一脸迷糊,头顶的黑毛睡得支楞八叉,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大哥,你干什么啊……” “跟我去h市住几天,那里建了新的度假山庄。现在过去应该来得及日出。” 秦不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卧槽你……无不无聊啊,大半夜去他狗-日的爬山?!” “不要说脏话。”秦三水把已经给他装好的行李袋扔进秦不昼怀里,“你今天答应我这几天听我安排。” 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和墨家小子混一块?哼哼不要太天真了!秦大哥内心的小人双手叉腰阴险笑。 秦不昼甩了甩头发把床头灯打开眯着眼摸衣服穿,还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秦三水想了想补充道:“度假山庄的招牌菜有千层饼碧粳粥水晶冬瓜饺珍珠丸子汤翡翠芹香虾饺皇。” 秦不昼果断光着腚从床上跳了下来:“走!” h市距离景城很近,秦不昼在车上稍微补了会儿眠就已经到了目的地。和秦三水一同约出来的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生意伙伴,山庄建在半山腰,众人把车开到度假山庄内停好,就背着小包轻装往山顶走。 走在山腰时天地间还是一片黑沉,山顶却用云蒸霞蔚的灿烂向人们敞开怀抱。就在秦不昼的注视下,天山相接的地方亮起一抹金芒,它轻轻一颤,就挣脱了大地的束缚跃出地平线,绽放出满世界无与伦比的璀璨流光。 秦不昼额前的发丝被山巅的风轻轻吹起,色泽浅淡的眸子被初生的太阳映得熠熠生辉,心情却意外地一派安宁。 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认知中,日出是不祥之兆。每天都有人在日出中死去或变为异种。 没有人死去的日出真是太温柔了。 这个世界的风,雨水和人都非常的温柔。 只不过,再温柔也不是他的世界。秦不昼眼中的些许平和被一往无前的锐气所覆盖。自始至终他都从未忘记自己的目的,他也不可能属于这里。 看完了日出自然是美好的早饭时间。秦不昼连吃两套千层饼碧粳粥水晶冬瓜饺珍珠丸子汤翡翠芹香虾饺皇,心满意足地滚回房间补眠,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 午后阳光安静美好。景城的某条商业街角开着一家没有名字的咖啡馆,店面不大但是装修精致环境好,重点是除了咖啡之外这里还提供牛奶,店里的曲奇也是一大特色。 这里也是过去三年中秦不昼最喜欢拉着墨矜延来的地方之一。 墨矜延透过玻璃望着窗外,视线有些放空。在他对面的女子放下手中的勺子,端起咖啡浅浅尝了一口,悄无声息的将它放回到桌上,这个动作却惊动了青年。墨矜延微微侧目,看着苏羽若漂亮有神的杏眼。 “年少时不懂事,总以为自己能拯救世界。不过那时也许也有享受你们两个男神追求的意思吧……当时只觉得一定要选最好的那一个,可你却从不对我表露丝毫特殊。”苏羽若无奈笑道,“我那时就知道,你对我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没想到你和他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那么你的意思是?” 苏羽若稍作沉吟,抬起头:“恕我直言,你打算怎么做?且不说秦不昼到底喜不喜欢我,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你不和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又希望他不成婚,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假如他喜欢上别人你怎么办?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用金钱引诱权势威胁让对方离开他?但他总会遇到一个即使威逼利诱再多艰难险阻都不会畏缩妥协的女孩。到时候你要看他和她相守一生么?” “……我知道。” 墨矜延微垂的眼睫轻轻一颤,清冷肃淡的面容在阳光之下显得愈发寂寥。 正盘腿坐在躺椅上钓鱼的秦不昼兀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看着被他的喷嚏声惊跑的游鱼撇嘴,把鱼竿一扔就整个人往躺椅一倒。 “大哥,我想吃烤鱼(ˉ﹃ˉ” “好的啊,我们晚上就在这里烧烤怎么样。”秦三水温柔宠溺地微笑。 秦不昼顿时整个人洋溢起春暖花开的气息,双眼弯成了月牙,天地都为美人一笑而失了颜色。 秦三水摇头笑叹:“也不知妈将你生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平白惹人相思么。”他一收钓竿,瞥了眼对岸几个偷偷往这里瞟的姑娘,把鱼钩上的鱼取下放进桶里。 “说起来,阿昼你也该到了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了吧。”秦三水突然说。 “怎么可以这样!”秦不昼震惊,手在扶手上拍的啪啪响,“我还是个宝宝!” “去你的宝宝。”秦三水笑骂。 秦不昼咧了咧嘴:“我这不是不喜欢女孩吗,娶了也是耽误了人家。” “……”秦三水呆了两秒,猛地扭过头,力道之大秦不昼甚至听到他转头时脖子发出的嘎吱声,“你喜欢墨矜延?!!”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你居然不喜欢女孩”也不是“我弟弟竟然性取向非主流”,而是“难道你喜欢墨矜延?” “卧槽你怎么会这样认为?!!”秦不昼也傻了,一脸吃了屎屎里还有玻璃渣的表情看着秦三水。他简直被哥哥的脑回路震惊了,他看上去像是喜欢墨矜延那种八棍子下去打不出一声响的家伙的样子? 秦三水也微愕:“你不喜欢他?” 秦不昼把头发揉乱:“墨矜延是兄弟,是朋友好么,”他差点说出“是男主”,“而且他肯定是直的啊,我考虑谁都不会考虑他的。”言情文的男主怎么可能是弯的,而且墨矜延的确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第一个世界他忙着探索系统功能和任务,出国这几年连约炮都没工夫,秦不昼也没打算在任务世界里找伴,更何况和任务对象谈恋爱。 “不是他就好。”秦三水认真地看着弟弟精致的眉眼,“不是说他不好,你们可以继续当兄弟,但他家里情况复杂,一堆破事儿,性格虽然和你互补但作为情侣来说还是傲了些。如果你们两人都不懂得如何弯腰,这情侣是当不长的。”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先弯腰,秦三水希望那不是自己的弟弟。那么退步的只能是弟弟的恋人。所以他并不希望弟弟的恋人是一个有着相同高傲的天之骄子,最好还是头脑简单容易控制性子又软的类型。 嗯…安家的二少,周家的大少,李家的二少…谁比较好呢,感觉都配不上弟弟啊怎么破。秦三水依旧坐着钓鱼,脑海中却飞快掠过许多人名、基本资料和长相。 出柜出得如此随意,接受得如此镇定还立马就操上了心,不如说这对兄弟俩的脑回路本身就和旁人不太一样。 秦不昼可不知道他哥哥正在寻思着给他找对象的事,想象着涂了厚厚酱料的烤鱼在烧烤架上滋滋冒香气的样子,不由发起呆来。   ☆、第9章 现代情敌(八) 秦不昼得知墨矜延和苏羽若“甜甜蜜蜜”约会的事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 听到秦三水那有些八卦的小助理说出这消息的时候秦不昼刚泡完温泉正在喝巧克力牛奶,愣了好半天一口把剩下的半瓶咕嘟咕嘟喝完转身就往自己房间里跑。 牛奶瓶被他随手一扔,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正中二十米外的垃圾桶,把垃圾桶砸得蹦起来又落回原地。 秦不昼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迫切地想见墨矜延——揍他一顿。 你知道我为你费了多大心思吗男主你竟然在这个时候猪队友我?!夺大仇?? 秦不昼翻出手机,一边等着滴滴的通话声一边问系统:“墨矜延怎么会突然和苏羽若约会?” 【墨老太爷让男主带女主参观景城,培养感情。男主同意了。】系统简洁明了地说。 他妈的竟然同意了?!原剧情里不是反抗的很厉害吗?现在订婚取消要培养感情就巴巴地凑上去献殷勤了? 还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 秦不昼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养了多年的女儿突然跟仇人家的儿子私奔了,憋屈得不像话。但是心情越恶劣,他的眸色却愈发显得沉着。 电话通了。 那边传来墨矜延清冷的声音:“秦不昼?” “阿延……听说你小子最近艳福不浅哪?”秦不昼声音含笑,表情却没有丝毫笑意,“背着我偷人的滋味如何?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我好痛心。” 他的声音和他充满锐气的外表不符,刻意压低时便会掺了些柔软黏腻的鼻音,听上去亲昵而缱绻。此时他用这样的语气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听起来倒真有些哀怨可怜了。 墨矜延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墨家大宅中苏羽若正缩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拿着手机急切地等待。 “对不起,您拨叫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墨矜延,快接啊!不然就来不及了……她焦虑地重新拨打那个号码,听到的却还是忙音。阴影从背后罩了上来,身材高大健壮的黑衣保镖从她手中轻而易举地收走手机,管家笑眯眯地道:“苏小姐还是安静些在房里呆着,这样对大家都好。” 苏羽若眼里闪着泪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矜延不是墨家的孩子吗?” “一个私生子而已,能用到他是他的荣幸,他应该高高兴兴地为墨家的荣耀去死。”回答她的却是扶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进来的墨老太爷,“秦家,安家,李家,都把我墨家看做低他们一等的暴发户,而今我墨某要继承祖师爷之志,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明白何为第一世家!这个计划已经酝酿六年之久,任何人都不能破坏!” 苏羽若没想到墨老太爷的想法比那个疯狂的计划更加荒唐,捂嘴摇着头,哽咽得再说不出话。 墨矜延在接秦不昼电话时一向屏蔽其他任何来电和简讯。所以并未看见苏羽若的通话请求。 他低垂眼睑,坐在客厅的一张长形沙发上,视线透过半遮的落地窗望向雨丝飘洒的窗外。薄薄的雨幕笼罩了景城,目之所及朦胧如泼墨画。往日里,秦不昼到他家中时最喜欢躺在这张沙发上往窗外看去,一副惬意的模样,但自己却只能看见被铁栏杆和树枝枝杈切割得逼仄如关进笼中的铅灰色天空。 他们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墨矜延沉默片刻,清冷岑寂的面容倒映在窗上,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对不起。”他说,“我知道你喜欢苏羽若。” “我知道你喜欢苏羽若。” 秦不昼:……什么鬼? 等等男主这锅我不背!这简直比我喜欢你还不科学好吗?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乱猜而且还都猜出这么不靠谱的答案?? “谁喜欢…”苏羽若了? 秦不昼刚要说话,却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开门声,然后就是重物落地和玻璃碎裂的炸响。嘈杂的嗡鸣一瞬间盖住了他的声音,接着便是——拳脚-交加与*撞击的声音。 啪…… 手机摔落在地,通话切断。 “……墨矜延?墨矜延?”秦不昼见电话挂断,拧了眉头嚯地站起身捞过一边的衣服往身上套,“系统,告诉我什么情况。” 【叮!触发支线任务二:营救男主。男主家中正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宿主请加快速度,否则男主生命体征消失,这个世界就会崩塌。】 “不明人士?我不信你不知道。”秦不昼跑出房门,刚好遇见打球回来的秦三水。顺手在秦三水肩上拍了一下,“哥,我有事先走了!” 秦三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一轻,自己的车钥匙就不见了。他转身,就见弟弟跑得比撒欢的小狗崽还快,已经只剩下个小黑点。 “注意安全!”秦三水只来得及嘱咐一句。 秦不昼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系统这时才回答道:【宿主权限不够,请自行探索。】 秦不昼假笑,一踩油门,车子猛地漂移出去:“系统我日你妈。” 【……宿主请不要辱骂系统。】 墨矜延用手臂挡住从身后袭来的钢管,一个转身踢翻了另一个蒙面人,身形微晃着往角落退了几步,剧烈地喘着粗气,他已经连站都站不稳,却用冰冷彻骨的目光注视尚有战斗力的几个人,气势没有丝毫减弱。 这群人没有携带真枪,却都带着武器,虽不像军队纪律严明,却显然训练有素,能避开小区的警卫系统,还知道他家中的密码…… 墨矜延微失神,瞳孔逐渐失去焦距,之前无意间被注射的强力麻醉-枪效用体现出来,一旦暂停战斗药剂就发挥作用让他的四肢渐渐变得无力,连舌头都有些发麻。墨矜延耗尽了全力坚持着没瘫软下去,被从落地窗外破窗而入的人一闷棍放倒,阖眸往后撞上了墙壁,顺着墙跌倒在地,陷入昏迷。 “他娘的,这人是怪物么,放翻了我们这么多弟兄,还浪费了这么多麻醉剂。” “别多话,快把人带起来走。”头领道。 破窗而入的蒙面人踢了地上的墨矜延一脚,骂骂咧咧的把人扛起。 秦不昼赶到墨矜延的别墅时已经是深夜。 门没有任何暴力拆除的痕迹,秦不昼快速输了密码进了屋子,正对玄关的客厅一片狼藉。沁凉的雨丝从破碎的落地窗中斜斜飞入,地面上都是摆饰品的碎片,茶几被劈成了两半,只有窗帘在冷风中孤独地翻卷。 墨矜延的手机掉在沙发肚里,没关也没锁屏,秦不昼弯腰去捡的时候,一条短信恰好发来,黑色的液晶屏微微一震,突然亮了,然后秦不昼就看到了他的桌面——在吊椅上睡得一头黑毛支楞乱翘青涩稚嫩的秦不昼。 他微愣,伸手拿起手机,却兀地双目一凛,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想救墨矜延,今晚十一点,滨城港口。” “呵,这是剧情又回到了正轨?”秦不昼扯了扯嘴角,摘下被雨水糊了一镜片的金丝眼镜随手扔出了窗户,缓缓睁开双眼。睫羽掀起,金芒掠过,那瞳眸恍如燃烧,整个人看上去竟比吃饭时候更加情绪高涨。 “很好……这才有挑战性。” 滨城,是原书中秦不昼死的地方。   ☆、第10章 现代情敌(九) 一滴水珠滴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昏暗狭窄的空间中,隐约可见铁笼栏杆和粗长的锁链,还有某种动物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青年闭目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静得仿佛疲惫了许久的人,再也不愿醒来。 “他会来吗?”一人看了眼地上的墨矜延,又看了看角落中的铁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一定会来的。” 秦不昼一边开车,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秦三水的号码。 “大哥,如果待会儿墨家人给你打电话,不要答应他任何要求。”他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跟秦三水说明了一番,立刻引来秦三水的反对:“你不应该孤身去救人,你别轻举妄动,我派人去帮你……实在不行可以报警。” “墨家虽衰,把这事儿压下去的能力还是有的。现在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只有我到了那里有机会化被动为主动。” 秦不昼把车停在滨城美食一条街边上,一边回忆起原书中秦不昼的死亡。 由于秦不昼只是男配,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讲述的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墨老太爷耗费了多年的时间精力布局,在捉住秦不昼的同时向秦氏全面发难,逼迫秦三水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和转让协议,却在这一切结束后把秦不昼所在的游轮引爆,尸体打捞上来时已经浮肿面目全非的不成人形。 把秦不昼当做朋友的苏羽若自然十分难过,墨矜延为了宽慰她加快了打击报复墨家的速度,几年后就将实力大涨的墨家整个打散吞并。 只是没想到这次诱饵直接换成了墨矜延,而且比预计提前了那么久。 不过虽然是任务对象,但毕竟相处了三年半的时间,秦不昼并不希望对方就这么死去。更何况现如今这已经变成了他的任务,他更没理由拒绝救墨矜延了。 每次都冒出许多麻烦事儿,难道他真是天生劳碌命不成……秦不昼撇撇嘴关上车门,往滨城美食一条街走去。 听说滨城的小吃可好吃了! 系统有点方:【宿主你在干嘛……】 秦不昼在街边摊买了把关东煮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吃饭呀!” 【任务呢(⊙_⊙)?】 “他不是说晚上十一点嘛,我现在赶过去也没用。还是先吃饱了才有力气救人……哇这家的汤超级纯正的!” 【……】系统突然有点不想理他。 秦不昼很快喝光了关东煮的汤,把塑料杯扔进垃圾桶沿街搜罗食物,直到下午三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进街边的一家餐饮店点了份黄焖鸡米饭,被那浓郁的鸡汁味道幸福得差点哭出来。 秦不昼在吃饭的时候幸福指数是最高的。 秦不昼捧着杯奶茶在这家店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后再点了两份饭吃掉才离开,成功耗掉了半天的时间。美人坐在窗边发呆的模样也吸引了不少小姑娘进店偷看欣赏,所以店主也就没赶他出去,反倒喜欢得很,他点餐时还给他饭里加了不少肉。 秦不昼吃饱喝足把车开到滨城港口不远处,就见一批看上去便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看了看他,随后推出个人朝他走过来。那人靠近的瞬间,秦不昼先是下意识地一个锁喉把人撂地上,这才听见身下人痛苦的声音:“二少……” “哦,我认错人了。你是我哥派来的?”秦不昼松开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间十点四十。 黑衣人苦哈哈地揉了揉脖子:“是的,大少正在车里等您。”秦三水虽已经成家立业,但至今无子,仍被称作大少。 秦三水看着秦不昼:“你真的要去?” 秦不昼点头:“是啊。” “我今天带这些人过来,本想把你绑回去。” “但你知道他们拦不住我。”秦不昼挑高一边的眉,神采飞扬,骄傲的小模样耀眼极了。 “你倒是自信。”秦三水冷下面容,“哥不拦你,也不说什么你去了就不认我这哥哥。但你要给我毫发无伤地回来,否则我再也不认你这弟弟。” 秦不昼眉眼弯弯:“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秦三水目送着秦不昼独自往码头走去,青年的身影没入黑暗,很快就看不见了。 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就是看着当年的孩子一步步与自己背道而行,在他们跌倒受伤的时候张开手臂给予他们温情和扶持,在他们羽翼逐渐丰满时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用目光告诉他们,你只管走,不需要回头。我会永远在你身后支持着你。 秦三水别过脸:“小张,联系墨继先。”那老头子现在估计就在好整以暇等着他的电话吧? 墨老太爷绑架墨矜延的最终目的是威胁他,虽然有阿昼的提醒让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难保那老头子不会狗急跳墙。 秦三水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墨继先真是老糊涂了,他以为阿昼会像个热血上头的小伙子那样光想着做英雄什么也不告诉他?那样的话未免太轻视他们兄弟间的信任。 阿昼信任他,把一切都告诉他,他也不会阻拦阿昼。“放手去做吧”,这就是秦家人的默契。 滨城港口是商港,白日繁华,深夜却少有行人。靠岸泊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游船,秦不昼沿桥走去,海风带来些许咸涩腥味。 “这是要我一艘一艘找?”的确足够让人头疼。秦不昼揉了揉太阳穴,“系统,能确认位置吗。” 【叮!权限不足,但由于宿主为了任务需要,这次破例可以。正在扫描中……叮,确认任务目标位置:宿主右手边舶口最近的那艘游轮。】 秦不昼抬眸看向那艘小型老式游轮,斑驳的船身漂浮在海面上就像幽灵之船。游轮没有停靠在登船的高脚梯旁,反而从船边上放了一架绳梯下来,仿佛在故意整秦不昼一般。 “它不会在我上去之后还会动吧。”秦不昼跟系统吐槽道,走过去踩了踩绳梯,觉得还算稳固。便拽着绳梯一边,往后走了几步助跑过去鞋底往船身猛踏,一个接近二百七十度的翻转直接跃上了甲板,姿态轻巧地不似人类,反倒像是某种善于在丛林穿梭的野兽。 甲板很滑,但秦不昼却如履平地,在微微开始颠簸的船上走起来没有丝毫障碍。如何在冰面和沼泽行走是每个自卫军成员要掌握的基础内容。 秦不昼进入楼梯道的时候,游轮真的开始动起来了。一声尖锐的长鸣,发动机的轰隆声在长夜中格外嘹亮。他心底暗骂一声这老东西果真足够缺德,稳住身形加快脚步往下层甲板走去。 当秦不昼推开系统锁定的那扇门的时候,一双双发着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惹人心悸。   ☆、第11章 现代情敌(十) 秦不昼立刻明白了施计者的“苦心”。 虽然只是一个很简单并没有耗费什么脑力的圈套,但只要想救墨矜延,都不得不自己踏进这圈套里。 他松开握着门把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立刻有和他刚才打开的那扇木门截然不同,看上去就极坚固的厚重铁门轰然落下,随即又是一道铁栅栏,砸的地面一颤,秦不昼的身形都有些不稳。游轮依然在行驶着着。 秦不昼用手机照亮失去光源的室内,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腥臭,正中央摆着两个靠紧的铁笼,墨矜延就被锁在其中一个铁笼里。 这个铁笼的门设计得很有意思,笼门距离墨矜延有一段距离,他不能直接把人拖出来,但只要他进去这门就会自行锁上,同时打开两个笼子之间的隔离,让那两只——比特犬,进入到他们所在的笼子里。比特犬,这种犬类常被用作斗犬赛,有着强健的肌肉,可怕的咬合力和惊人的耐力。啧啧,看这口角流涎的模样,估摸着是好久没吃饭了吧,真可怜,如果是他被饿了很久也会想咬人的…… 但那又怎么样。秦不昼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攥紧笼子里。 十分钟后,两只比特犬再次被掼了出去,还能动的那只把已经摔成重伤不能动弹的那只拖到一边,缩在角落里舔着伤口呜呜直叫,惊恐地看着这个没有尖牙利爪却无比凶残的人类。 “我厉害怪我咯?”秦不昼耸肩,走过去在墨矜延脸上身上颈上摸了摸,翻开眼皮看了看,确认了只是注射了过量麻醉药和肌肉松弛剂,身上的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你个傻逼玩意倒是在这里好睡,就只让我忙东忙西。”秦不昼一屁股坐他旁边,伸手把墨矜延的脸颊肉搓揉成各种形状发泄内心的不爽,直捏到对方脸蛋都泛着红才松手。 没有反抗的墨矜延一点也不好玩儿。 你在担心什么呢? 秦不昼松了手,在黑暗中注视着沉睡的青年。 他时常让墨矜延做他陪练,很清楚这个人的武力值虽然远不如自己,但也已经处于这个世界的巅峰。若是墨矜延用了全力,至少逃走的机会还是有的。 秦不昼只是平时看着无法无天,他情商和阅历并不低,能看出墨矜延被人擒住虽然主要是失手的原因,但也多少有些试探自己的意思。 他想知道什么问出来不就好了?用自己的安危做筹码有意思?如果幕后之人一个不爽把他弄死了这世界崩塌怎么办——他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要是墨矜延现在醒着,秦不昼肯定要揍他一顿泄愤。 他真觉得墨矜延这种人有时候麻烦极了。什么都放在心里,让他去猜。 希望以后的男主不都是这个模样的,否则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态。 秦不昼把墨矜延手上的锁链直接掰断,又转身过去把两只恶犬用铁链子缠了好几圈确保它们没有机会反扑,把墨矜延扛肩上走到笼门边,伸出空余的一只手稍一用力,竟然把焊接成笼门的钢筋像麻花一样扭来扭去扭出了足够两人通过的空间,身形一矮就通了过去。 幕后之人怎么也不会想到,秦不昼的身体数值早已突破了这个世界的极限。 虽然原主的身体一般,但不知为何,秦不昼到来以后似乎把改造人那强悍的身体素质也带了过来,甚至丝毫不弱于他的巅峰时期。 想当年他们那一代改造人可都是真·diao可杀人的妖孽。日天日不到,日地那是分分钟一个坑…… 只可惜不剩几个了。 秦不昼把墨矜延扛到大门边上,刚想查探那后来落下的大铁门。只觉得船身猛然一震,剧烈的声音裹挟着爆破的冲击波狠狠凿在底层甲板的船身上,秦不昼手一抖险些把墨矜延扔出去,连忙把人换个姿势抱怀里。 “卧槽敢不敢更变态一点!” 接二连三的爆破声不断在海上轰鸣,小型游轮的船体不断颠簸着,秦三水听到声音再也坐不住,连正在和墨家老太爷通话都忘记,起身就往港口跑。助理、保镖都赶忙追了上去。 秦三水停住脚步,怔怔的看着远处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游轮,他的眼中倒映出那绽放出宛如霞光火焰的一点,又是几声炸裂响起,虽然没有波及到岸边,却让岸上的人都觉得脚下剧烈震动。秦三水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他妈的你们还等什么!快找船去救人啊!季老九你妈逼的快去救他!”秦三水转过身揪着人领子冲着那个保镖头子大吼,眼圈都红了,哪里还有平时沉稳的模样,要不是他还保有一丝理智估计都要直接上脚踹了。季老九连连温声道:“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你冷静点乖。” “冷静你麻痹!里面的人是我弟弟!!我秦三水,唯一的弟弟!!” 秦不昼单膝跪地,半截身子都没在水中,他能感觉到船在缓缓下沉,现在水深已经达到他的腰间。墨矜延安静地闭着眼靠在秦不昼肩上,秦不昼略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密码转轮。在他所在的年代这种铁门拿激光枪一扫就劈成两半了,密码锁也早已从历史的舞台上退出,他还是很小的时候训练过开密码锁。 不管怎样还是要试一试。 秦不昼敛去冷冽锋利的眸光,低垂着眼,手指如飞动作极快在转轮上穿插。 季老九遣人调来游艇靠近缓缓下沉的邮轮时,船体再次传来爆破声:“老大!我们暂时无法靠近!!” 秦不昼不得不腾出手托着墨矜延,再一次的爆破后,海水更汹涌地灌入已经蔓延到他下颔,再这样下去得和原著中的秦不昼一样淹死。 “系统,有没有办法打开这破门,不然你家男主就要变成淹小鸡了。”秦不昼皱眉,在脑海中呼唤。 “因为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出乎意料的,这次回答的声音不是无机质的电子音,而是一个听上去有些冷淡却非常磁性的青年音。“但这样的话,你需要提前离开这个世界。” 任务什么时候完成了?秦不昼挑眉,但想到反正已经完成了也没多问:“我正有此意。”他看了看肩上的墨矜延随口问道,“我离开后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那陌生的青年音答道:“一切与你相关的记忆都会被抹除。” 秦不昼微怔。 如果秦三水和秦不昼的父母忘记了秦不昼,会像原主所期望的那样好好活下去的吧? 秦不昼回想起自己过去几年里给秦父秦母秦大哥添的那些麻烦,轻勾了勾唇角:“好。”秦不昼压根没有去想他离开后墨矜延会怎么样。 对那些对自己有过大影响的任务目标,秦不昼采取的方式是即刻淡忘。 正因如此,他一直被队友视作无情。 白光亮起,秦不昼最后看了墨矜延一眼,身体如同溶化般眨眼消失在水中。失去支撑的墨矜延沉入水中,身体刚靠到门上,门就如同洪流有了宣泄口似的陡然振开,将墨矜延和满屋子的水喷涌送出。秦不昼并不知道,在他伸手去托墨矜延的那一刻,纹丝不动的密码转轮,转动了。   ☆、第12章 现代情敌(番外) 墨矜延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首席你没事吧!!qaq”小许扑到他病床边上,“还好秦总和季九爷刚好路过港口否则就危险了,首席你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我没事……”墨矜延听到小许提起秦三水,很快想通了事情的起承转合。他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蹙眉看向小许,“秦不昼呢。” “什么秦不昼?”小许茫然。 墨矜延有些不好的预感,蓦地抬头盯着小许,冷冽的眼神看得小许抖了抖差点缩成一团:“秦二爷,秦不昼。你们发现我的时候他没和我在一起?” “首,首席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小许颤着声儿弱弱地说“我们景城,什么时候有个秦二爷?”他话音刚落,就见他家ceo大人骤然掀开被子下了地,拔了手背上正在输送营养液的针头就要往外走,但还未完全散尽的肌肉松弛剂让他脚步不稳,险些跌坐在地上。 “首席?!”许助理连忙上前把人半扶半拦住,病房内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 又想起那天的事了。墨矜延微微闭上眼,靠着身后的车门,思绪不由得飘远。 自那天以后,秦不昼就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了。除了他。 他失去意识时隐约有所感知,他还记得秦不昼的手在无尽黑暗中拉出自己。他不信秦不昼消失得彻底,可就连最宠爱他的秦大哥都不记得他。 秦不昼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所有的痕迹都被谁刻意抹去了一般,只有在他手机中那张年少时的睡颜留存下来,让他相信那人不是自己一场空想。青年笑得肆意张扬的样子,指尖握住自己手腕时候的力道,舌尖含住自己手指时的温度,至今仍历历在目。 “我以为你会一直在。”对不起。墨矜延冷清的眼底隐隐透着痛苦的痕迹,眉目间尽是寂寥。 他想是他错了,他不该试探他的…… 墨矜延在认识秦不昼以前,时而会梦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他总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低头垂目,像是做错了事般等待着受罚。 一直在期待别人的关心,可却怎么也得不到。孩子的天性慢慢被扼杀,人们看他的眼光冰冷而嘲讽,一个“私生子”的标签将他的所有全盘否定。渐渐地,那份曾经期待得到认同的心慢慢地枯萎死去了。 墨矜延抱膝缩所在墙角,低声说着话,像一个孤独的复读机。 “和我做朋友好吗。” 所能得到只有拒绝,乌云充斥了整个童年的天空。墨矜延本以为秦不昼是为了苏羽若的事才放下身段接近他,就像很久以前,还在小学时他的同学因为打赌输了跑来和他做了一周朋友,一周后就再也不理会他那样。 就是从那以后,墨矜延心中仅存的一点光亮也被碾碎。 未曾经历温暖的人对待生命中突然出现的一丝光明无非是毁灭和守护。曾经一无所有的墨矜延,却连尝试着拥有都患得患失。秦不昼就像一团火,以横冲直撞的姿态撞进他的生命里,为他的视野渲染上了亮色,从此再不可磨灭。 墨矜延可以容忍秦不昼的欺骗,甚至背叛。欺骗也好,背叛也罢。只要这个人能留在他身边就好。只是他没有想到,一次试探却让他再也见不到他。 如果当初他能更加坦诚,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糟糕的局面了吧。 可是墨矜延已经习惯了沉默,这个在公事上冷硬强势、运筹帷幄的男人,在感情上却是个二级残废。 如果喜欢要用言语来表达,那么哑巴该如何相爱? 如果不需要,那这份爱意该怎样去传达? 墨矜延张开眼,一辆轿车停在不远处,一位青年男子下了车打开车门,从车里跳出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小男孩。他看见墨矜延,眼睛一亮。 “墨叔叔!” 秦三水也下了车,听到儿子欢快的叫声侧目望向站在自己家门不远处的墨矜延:“又来看阿宙?” 他一次出差时无意间救了对方后,墨矜延就经常来看望自己。四年前秦宙出生,这人便往这里跑得更勤了。起初他对这个青年并无太大好感,但不知为何总有种矛盾的亲近,相处之后,秦三水发现墨矜延对秦宙是真心疼爱,对自己也格外尊敬。 这种尊敬不同于对商圈前辈的仰慕,反而有种对家中长辈的敬爱。要不是家中无女儿,他都差点以为自己多了个女婿了。 小秦宙有一双遗传自祖母的浅茶金色眼睛,粉扑玉琢的模样漂亮的像个东方娃娃。他向墨矜延伸出手臂乳燕还巢般撞进了男人怀里:“要抱抱!” 墨矜延把小家伙抱起来,朝秦三水点了点头。看向秦宙时清冷的目光也不由变得温和些许:“叔叔给你带了礼物。” 秦宙欢呼:“最喜欢墨叔叔啦!” 那个人要是知道自己有了个这样可爱的侄子,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吧?有时墨矜延不由得想。 墨矜延三十岁时已经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企业家,身家跻入全球百强之列,景昇集团再攀高峰。但他三十六岁将墨家彻底扫平后突发重病,器官迅速衰竭,最顶尖的医科专家都医治不好。到最后,墨矜延突然宣布放弃了治疗,无数人为这位才华横溢、为人严谨诚信的企业家感到惋惜。 被秦三水抱到病床边的秦宙小脸贴着墨矜延宽厚的手掌,茶金色大眼睛里不停吧嗒吧嗒滚出许多泪水。墨矜延已经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却吃力地伸手替他擦拭:“叔叔没事,小宙别哭……” 这双眼睛太像秦不昼,他只觉得小少年的眼泪滚烫地顺着指尖淌进他心里,快要将他灼伤了。 “呜……墨叔叔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呜呜……” “嗯,叔叔会努力的,所以你要乖啊。”墨矜延安静地翘了翘嘴角。 医生走过来告知探视时间到,秦三水对墨矜延沉默着微微颔首,牵着还在抽噎的小秦宙的手把他带走。秦宙离开后,墨矜延缓缓闭上眼,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凭空出现在他病床边。 “若能让你再见到他,你愿意付出你的什么呢?”少年说。 “所有。” 墨矜延的一生唯一的亮色是秦不昼,墨矜延活着唯一的牵挂是秦不昼,墨矜延死后唯一放不下的是秦不昼。 心电图在连续的滴声过后归于平静,病床上那疲惫加身的青年,终是恬静地闭上那双清冷岑寂的眼眸。 墨矜延去世后,他的遗嘱转赠协议被律师公布出来。令人惊讶的是,除了一半的财产捐赠给福利机构以外,另一半竟是全数留给如今的秦家小少爷秦宙。看来墨爷膝下无子,所以对恩人之子秦宙格外疼爱的事儿并非空穴来风。   ☆、第13章 现代奇幻(一) 秦不昼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他抬手捂着淌血的额头把眼张开一条缝。昏暗的巷内几个人影在晃动,阴影和灯光交替忽闪,让他愈发头痛欲裂。 “差不多了,加快速度完事儿咱们就去找个摊儿吃烧烤,啤酒管够!” “好嘞。”手里握着木棍的男子闻言笑着应了声,血迹斑斑的棍子再次高高地举起。 “吃你老母!”秦不昼一脚踢手腕上直直踩上人胸口把那男人踹翻了出去,脚尖掂起木棍一抬落进手里,低垂的眼角从下一点一点往上挑,勾着一边的嘴角笑。 “你们……很好。”肿破的嘴角尝到一丝血味,秦不昼原本就因为上个世界的结局而糟糕的心情更加阴沉。他将木棍在掌心转了一圈后直直指向面前人。 站在巷口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敏锐感觉到了让他们汗毛倒立的危险氛围:“怎么回事……”他转过头,下一刻瞳孔骤然紧缩——被眼前所视之物深深震撼,以至于直到被击飞出去都没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这是施暴者和被施暴者的身份逆转。一人一棍,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辞藻堆砌,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如花朵般绽放,有这样一个人能将残忍的鞭笞将化作暗黑而美丽的画卷,将暴力化为震撼人心的艺术。到最后,秦不昼手里的棍子断裂,被他随手扔开揪过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屈膝狠狠顶在他的腹部,在对方弯下腰发出痛苦的呻-吟时厌恶地皱皱眉,将那人丢垃圾般砸向一边的墙面上,一拳砸进为首的人脸侧。 拳风裹挟着杀气铺天盖地倾斜而来,也算是“身经百战”的暴力团头子双腿一软,竟直挺挺跪了下去。被秦不昼居高临下地眯眼望着,暴力团头子看着一地惨不忍睹的“尸体”,冷汗直冒地夹紧腿往后蠕动:“您冷静一点我说我说我都说!” “哦?”秦不昼这才把将要碾上人胯-下的脚微微抬起,懒洋洋地斜睨他,“我的耐心一向很不好,你最好长话短说。” “真不是我想瞒着您啊,我也不知道雇主是谁,他都是通过黑市地下英雄榜发布任务的,要是知道会惹着您打死我们也不敢接的啊……”老大欲哭无泪,就差没手指苍天表决心了。 秦不昼确认了他说的都是实话以后啧了声,一边扒了倒在地上的人的衣服,嘴里嘟嘟嚷嚷把这群人用衣服捆成了粽子丢在巷外的街边:“这么弱鸡还敢打你秦爷爷,什么玩意儿。” 他用的是军中通用的绳结方式,能保证人无法挣脱。做完了这一切后,秦不昼拍拍手,转身离开。 冷风吹彻,这座城市已入深冬,秦不昼身上厚厚的羽绒服因为之前被人拿棍子劈砸而撕裂出一道大口子,寒意直往骨子里沁。秦不昼蹲在路边搓了搓手掌,从怀里摸出刚才从小混混身上顺的二锅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系统,把资料传过来。” 话音刚落,秦不昼眼前如波纹般漾开大段文字。 和第一个世界相似,第二世界衍生自一本名叫《天降小迷糊:杀手宝贝抱回家》的言情小说,讲述的是清冷孤傲的谢氏财阀掌权人谢珩,在录用一个天真可爱有些迷糊的小助理玉紫柔之后发生的啼笑皆非的故事。 谢珩爱上玉紫柔后发现对方其实是敌家雇佣来暗杀他的杀手,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玉紫柔从小只知道任务,不懂什么是爱情,所以也没察觉到自己对谢珩的心意。两人在不断的交锋和误会中感情持续升温,可谓是相爱相杀,越杀越爱。 秦不昼是谢珩竹马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也是海城顶尖财阀秦氏的继承人。他为谢珩的婚事操碎了心,在谢珩和玉紫柔的爱情中始终担任着红娘的身份,最终成就一段良缘。 秦不昼完成了神助攻的任务自然应该功成身退,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后续的剧情如同过山车来了一个神转折——其实秦氏不止是顶尖财阀,更是一个有着古老传承的除妖师家族!秦不昼不是人类,而是一名天道除妖师! 之所以被人雇佣暴力团围堵,应该也是有看不惯他的妖怪或除妖师想逼他违背除妖师守则,在常人面前展露超自然能力,从而被除妖师公会惩戒。而且原主对自己要求很严苛,就算没有目击者,但只要稍有违背守则之处,他就会自己去公会请罚。 wtf??秦不昼整个人都有点不好,说好的现代剧情呢? 不只是秦不昼的身份不一般,原来玉紫柔也不是常人——她是猫妖和人类的混血! 除妖师公会和妖怪联盟并不敌对,甚至还多有合作。除妖师的主要责任是维护秩序,除的也只是那些灵智未开肆意伤人的小妖,只要在联盟登记在册的妖怪,就算有所违章也只是把人送到联盟接受惩罚罢了,但这不包括混血。 自古人妖之恋多有之,但因有违天道不被规则所承认,所以妖怪和人类的后代极难存活。可玉紫柔所在的杀手集团里的杀手基本都有着人妖混血统。秦不昼在无意间窥破这个秘密之后大感震惊,因为事关重大不能直接使用传纸鹤,连夜赶往除妖师公会总部汇报,却在半途遭到截杀。 截杀秦不昼的正是玉紫柔。她认为秦不昼是个要伤害自己好朋友们的“坏人”,所以趁着秦不昼灵力耗尽时把将自己毫无防备的青年杀死。 令秦不昼无力吐槽的是,即便这样,原主也并不恨玉紫柔,因为他知道玉紫柔自小接受的教育没有教给她是非观。原主的愿望除了保护谢珩,就是揪出杀手集团幕后之人。 “这任务也太没人性了吧……”秦不昼扒了扒头发,发现额前有些发丝被-干涸的血液黏在一起已经有些发硬,把那撮头发缠在手指上绕着,“上个世界我就已经为男主操碎心,怎么这回又穿成了个老妈子一样的设定。” 不仅是个老妈子,还是个圣父。秦不昼嫌弃地撇嘴。 【已经尽可能调试了符合宿主的性格,请宿主不要崩人设,第一个世界帮忙消除违和感已是破例,这次再崩,扣积分。】 那清冷淡漠的声音公事公办地念完这句话,像是不含任何感情,比之前的电子音都更无温度可言。 “哦……我尽量。”他哪里像圣父了,调试的人是傻还是瞎?秦不昼无辜地眨了眨灯光交错下剔透漂亮的眼睛,“话说你是?” 【只是代001来通知你而已。】对方似是对秦不昼不怎么感冒,只说了这一句就沉寂下去。 秦不昼被他拂了面子也不在意,慢悠悠地站起身,把空了的二锅头酒瓶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仰头望着灰暗的冬日夜空,伸了个懒腰,眯起眼:“那就开工咯。”   ☆、第14章 现代奇幻(二) 从资料中得知,原主是在赶往医院看望谢珩的路上被人围堵,秦不昼在辅助系统帮助下很快在全息地图影像上找到了医院的位置,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足尖轻点,整个人犹如背着窜天猴一样咻地飞上了天。 “哟哦哦哦哦哦!”他有点兴奋,“还真能上天啊!” 秦不昼曾经在出任务时身着机动设备在低空滑翔,可没有任何负重、光凭着自己的力量在空中腾飞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秦不昼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很快找到了控制体内那些灵力的方式,腾空了一会儿他身体开始下坠,便微微调整身形,没有任何阻碍地进行二段跳跃,这一次比第一次更高更远,滞空时间也明显加长。 当秦不昼降落在目的地,从谢珩所在vip病房的走廊翻窗进去时,恰好踩着原主和谢珩约定的时间抵达。他稍微理了理一头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黑毛,推开病房的门:“久等了。” 谢珩正坐在病床上看报纸,玉紫柔坐在他旁边磕磕绊绊地削苹果,见秦不昼进门,谢珩抬眸,微微一怔:“你去哪儿滚泥巴了么?” 秦不昼穿的高档羽绒服上裂了一道大口子,在刚才的飞跃中逃走了一大半的羽绒,现在看上去颇为单薄。衣襟上沾了不少泥泞灰尘,要不是秦不昼脸上没什么伤口,谢珩还以为他去街头跟人打架了。 当然没有伤口了。秦不昼在路上尝试着用灵力保暖的时候发现灵力可以加速痊愈伤痕,脸上和裸-露在外的伤比较轻,现在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 “是啊,我童心未泯,天真活泼。”秦不昼弯了弯眼,朝他走过去。“来得急,没带什么慰问品,你不介意的吧?” 我一年住百八十回院,你哪一次带了慰问品?谢珩冷清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无奈和纵容:“自然。”他看了眼把苹果削得坑坑洼洼汁水横流的玉紫柔,眉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玉助理,去给秦先生泡杯茶……不,牛奶。”他下意识地改口,“顺便让小方带件秦先生尺寸羽绒服来。” 那个改口让两人都是一愣。 以前的秦不昼是喜欢喝茶的。 “咦?”玉紫柔把水果刀丢下苹果叼进嘴里站起身,擦肩而过时,她被挡在眼镜后的紫眸眨了眨,拉住了秦不昼的袖子露出好奇的表情,“你身上,有血的味道。”她自小手上便沾染血腥,对这味道非常敏锐。 谢珩闻言也不去想自己刚才的奇怪举动了,骤然抬起头死死盯着秦不昼:“你真受伤了?” 秦不昼见被发现就耸耸肩:“路上被人打劫受了点小伤,没大碍。” 谢珩拧眉:“玉助理,你先出去。” 玉紫柔松开手,朝秦不昼吐了吐舌头,转身出了门。等到她离开关上病房的门以后,谢珩掀开被子起身,一只手按住秦不昼的肩:“衣服脱了,我看看。” 秦不昼眨巴眨巴眼:“哦。”他看着青年那双清光湛湛的桃花眼稍一恍惚,回过神来也不矫情,很自然地就开始宽衣解带,差点顺手把裤子也脱了,被谢珩及时阻止。 当秦不昼转过身来背脊正对着谢珩时,便是沉着冷静如谢珩也不由轻轻倒抽口凉气。男人肩膀宽阔伟岸,肌理线条漂亮,背上的皮肤白皙细腻,却被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青紫色瘀伤破坏,瘀痕的边缘已经高高肿起,看上去狰狞可怖。 “这是小伤?”谢珩垂着眼眸,声音依旧淡漠,伸出去的手却有些颤抖,几乎是没有重量地落在他背脊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往日里虽然和秦不昼关系好,却头一次如此紧张青年,连触碰都像是生怕人下一秒就消失在手底下一般。 “就是看着比较可怕而已,其实也没那么疼。” 改造人对痛觉很迟钝,更何况秦不昼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几十倍的也不是没有,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看到果盘旁边的零嘴盘,秦不昼眼睛一亮,捞过一袋小核桃拆开直接以手握拳当锤子砸了下去。 咚地一声,小核桃被连壳带肉碾碎成了渣渣。 谢珩翻出医药箱帮人上好了药,和着药酒认真把淤青揉开。秦不昼不满地抽了抽鼻子:“味道好大啊,我在吃东西呢。”什么都没有吃东西重要! “不揉散了,明天会疼。”谢珩找出秦不昼的睡衣帮他披上,去淋浴室洗干净手,回来就见秦不昼还在跟小核桃较劲,拍捏捶砸无所不用其极,默默从床头柜翻出核桃夹把核桃肉完整剥离出来,放在他手边,成功获得[秦美人灿烂微笑]*1。 谢珩勾唇摇了摇头,安静地看着秦不昼像松鼠一样腮帮子一鼓一鼓消灭盘中坚果的模样。 这种和谐宁谧的氛围直到谢珩的助理方源带着谢珩的文件和给秦不昼的外套敲开病房门后才被打破。 “你今晚留在这里么?”秦不昼接过方源递过来的牛奶瓶和外套的时候,谢珩问。 “嗯当然啊。”秦不昼说。 谢珩有着被上天眷恋的智慧、家世和长相,却不知缘由地天生体弱,一年中有大半的时光都在医院里度过,往常秦不昼晚上来医院看他都会留在病房陪床过夜。 但看过所有剧情的秦不昼知道,谢珩的体质被称为“灵媒”,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古老体质。灵媒之体可以和妖怪或者除妖师结成血媒,从而与之共享力量,而妖怪和除妖师也能获得几乎源源不断的灵力,不再面临灵力枯竭的状况。 一次共享造就两个顶尖强者,这就是灵媒体质的可怕之处。拥有这种体质的人由于本身无法主动修炼,难以承受经脉中的灵力,所以才会身体虚弱,在结成血媒以后就会即刻好转。 除妖师和人类比较接近,所以对灵媒体质并不敏感,秦不昼从小和谢珩一起长大都没发现这个秘密。但在那些道行深厚的妖怪眼里,谢珩就是一块飘着香的肥美的肉,全身都散发着一个信号:来吃我啊来吃我啊~ 正因如此,从小到大谢珩都特招妖怪,而且还都是那种修炼几千年从深山老林跑出来的大妖。 秦不昼本来也是为了防止意外才到医院陪床,没想到当天凌晨就出现了意外情况。 入夜两点,窗外风声泠泠忽然停止。一声轻柔的钟声在整栋建筑所有人耳边扩散开来,睡在病房外间的秦不昼突然感受到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警醒地睁开双眼翻身坐起。 下一刻,妖气冲天而起。   ☆、第15章 现代奇幻(三) 秦不昼从搭在床沿的裤子口袋摸出一张符纸用灵力激发,符纸上的符文瞬间构筑出一把等身长的长刀落在他掌心。灵力汇聚在眼中,金眸在无光夜色中亮起,映入眼帘的除了房内景物,还有一道道流动的白色雾状灵力,在空中不断交叉编织成网状将整座建筑包裹。 混血?秦不昼微微挑眉。除妖师和纯血妖怪灵力如水,而这种稀薄飘渺如雾般的奇特灵力是人妖混血统者的特征。 不过对方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谢珩所在的病房。 秦不昼看着面前的空气漾起波纹,一挥手,握着的刀柄陡然穿刺出去,两道灵力相触时发出“锵”的脆响,秦不昼把将要延伸到里屋的灵力斩断,给谢珩的房间多下了几道隔灵禁制就隐了身形,往灵力聚集的地方赶去。 原著中并没有这么一段。既然是混血,那就八成和那个支线任务有关了。 灵力笼罩在一间高级病房外,秦不昼长刀开启防御状态瞬间折叠成盾状挡住那缕暴射而来的灵力,指尖跃出一道自身灵力在病房门口划出一道圆弧状屏障。 “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看着被他逼退的蒙面女子,黑暗中金眸似悲天悯人,又似不含任何情愫,“速、速、束、手、就、擒!”最后一个字携着浩然威压落下,女子不受控制地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天道除妖师?!”那女子惊疑不定地看了秦不昼一眼,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除妖师有天道、人道和诡道。人道为正统,而天道是大乘道,修天道者比一般的除妖师难缠的多。 秦不昼的灵力源源不断涌出,长刀化为黑羽的凶禽追赶女子,齐头并进的下一刻伸展开双翼变作牢笼,将女子拦腰锁住。女子惨叫一声,下半身竟直接截断,她把鲜血淋漓的牢笼推开,头顶出现一抹肉冠,口中伸出长舌,代替失去的下-身,钻入土中迅速脱离了原地。 坠地的牢笼失去灵力支援,逐渐消散。 秦不昼手抄口袋慢吞吞走到窗边,看着地上残存的深紫色妖血也略显意外,断尾逃生,这是壁虎妖的天赋,没想到混血也能使用。不过看来混血并不能掌控任意转换兽形的能力。 突然,他略一蹙眉,脚踩上窗台一跃而下,落在女子遗留的血泊边上捡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小铃铛。 铃铛的模样就像个再平常不过的手机挂坠,一般人不知道,但秦不昼怎么会不认识。这看似普普通通的小玩意儿正是秦家失落多年的珍宝,四铜钟。 四铜钟有四响,一响引人入眠,二响镇人生魂,三响和四响尚未可知。 竟然会在这里出现。秦不昼凝眉,他隐约能推测那杀手组织成立的目的了。 接任务是为了积累财富,同时利用四铜钟镇压死者的生魂为己所用。收集数量庞大的资金和大量的生魂,不管幕后之人要做什么,都绝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生魂多数时候被用于献祭。而需要灵魂献祭的术法,比血祭更加不为正道所认同。 秦不昼脑海中飞快地回想起原主所知的消息。这些年间,不断有除妖师被人以极为残忍的手段杀死,还被抽取了生魂,原地并没有残留妖气,因此初步断定是除妖师自相残杀。现在看来就是混血干的。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收集生魂的力量,那么除妖师的生魂自然最为合适。 混血虽然在战斗和持久上比不过除妖师和纯血妖怪,但他们隐匿气息胜过妖怪,敏锐程度胜过除妖师,很多时候都是棘手的对手。 只是秦不昼还有所疑问,比如那批混血到底是怎么来的。就像女主玉紫柔,从小的记忆就在组织中,接受组织的教育,不知道父母是谁。那组织更是不知成立了多久,但至少有十五年,在这十五年间收集的生魂数量,那必然是一个骇人的数字。 想到玉紫柔,秦不昼按了按眉心。虽然他对原主的愿望很感兴趣,但这终归只是可有可无的支线任务而已,虽然可以获取积分来让系统升级,不过他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拆散官配。 自己第一个世界出了些差错,虽然完成了任务,结局却有点跑偏。所以这个世界他决定换一种更简单粗暴的方式。比如……给男主介绍妹子! 没错,以原主对男主终身大事的操心程度,这并不会崩人设,甚至可以算是极为符合。毕竟,玉紫柔就是他觉得适合男主才引荐进谢氏做助理的。 要不是秦不昼的极力撮合,谢珩这种表面清冷实则孤傲的人决不可能动用一个迷糊的小女生当助理,也绝不会喜欢上玉紫柔。他只要用和原著中相同的方式让男主喜欢上别人就足够了,简单又省事儿。 这算是苦中作乐嘛?想到这,秦不昼心情稍微轻快了些,翘了翘嘴角,把四铜钟收好。他回到谢珩病房前,正准备开门,却发觉外间房中竟有淡淡的灯光从门缝中泻出。 秦不昼略感疑惑,伸手推开病房的门。 只见床头的台灯打开,昏黄的灯光照在青年俊朗清逸的脸上,他微微侧着身,手支着腮撑在床边,长而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听到门响才朦朦胧胧地抬起头,眨去眼里的睡意:“你回来了。” 他清醒得很快,嗓音却还有些低沉沙哑,秦不昼顿了顿走过去:“你醒了也不再睡一会儿。” 谢珩安静地抬眼看了他,摇摇头,却不答话:“你去哪了。”他似乎也不是真要秦不昼给出答案,只说了声,“夜里凉。”就起身回了里屋。 秦不昼被他这声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坐到床边刚想关上台灯,就发现手边搁着一杯尚有余温的牛奶,正袅袅腾腾冒着热气。在格外寒冷的冬夜,水汽与空气相接,白雾氤氲了台灯的灯罩,当他凑近时被湿润地蒙了一脸蒸汽。 他不由想起刚才坐在这里的人睫毛湿漉漉沾着的小水珠,沉默着盯着看了片刻,拿起杯子一口喝掉里面的牛奶。 秦不昼放下杯子揉了揉太阳穴。不愿多想,把自己塞进被窝就闭上眼会周公去了。   ☆、第16章 现代奇幻(四) 第二天,当谢珩醒来时,入目的就是一张放大距离贴近的脸。 他愣怔片刻,瞪圆的桃花眼才恢复往日的清冷沉静。秦不昼蹲在床边啃着煎饼果子,见他醒来眨巴眨巴眼把剩余的半个煎饼果子整个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竟还能口齿清晰地打招呼:“早啊。” “嗯。”谢珩坐起身,拿过搁在床头柜的豆浆扎了吸管给他递过去。 秦不昼吸溜了几口豆浆嚼巴嚼巴把嘴里的煎饼果子咽了下去,这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出院?” “月末。”谢珩说。 “到时候去我那儿吧。” 谢珩从秦不昼买的早点中翻出小米粥盒,打开盖子时被扑面而来的湿热水汽罩了满脸,连睫毛都湿润润亮闪闪的:“好。” 秦不昼把装煎饼果子的塑料袋揉成一团塞进空了的豆浆杯里,轻松抛进门口的垃圾桶。他侧过脸,看着谢珩慢慢搅拌热粥,白色雾气氤氲了五官,却仍能依稀辨出俊逸面容满是认真神色的样子,稍一停顿,“……说起来,姜百川这个人你熟悉吗。” 姜百川就是昨晚那混血统杀手要进入的病房中住的人,姜家的长子。 能在这家海城顶尖私立疗养院拥有一间长期的高级vip病房,姜家虽在海城只是普通世家,但其主家却在首都都颇负盛名。 秦氏旗下产业众多,但近三十年间在国内经营的重心已经放在了娱乐资讯方面,除了看到其背后的巨大利益外,也是为了更好地为除妖师公会的同袍提供掩护。当除妖师无意间在普通人前展露出什么无法解释的超自然能力,或者追捕大妖需要清场时,附近带着专业设备器材的秦家人总能立刻赶到,用一句“拍电影”打消围观群众的疑虑。故而,天道秦家又被其他除妖师家族戏称“专业救场”。 除妖师公会经过国家认证,是华国的最高机密之一,而它的最高管理人也是政-府之人。秉持着互惠互利的原则,有关部门接到上级命令后自然给秦家大开方便之门。 而姜家发迹于银行业,和秦氏并无太多重叠,反而谢氏财阀多有合作。 “姜百川?”谢珩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堪称妖孽的脸庞,停住手上动作,“一个可怕的对手。他,很善于琢磨人心。” 秦不昼自动翻译过来:“所以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种的吗……”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对方谈谈,然后去除妖师公会总部一趟。 “上月他出了场车祸,虽不算严重,目前应该还在复健期。”谢珩想了想说。他那时候还遣人送了慰问品,所以记得清楚。 “知道了。”秦不昼点点头。 这天正是午休,院中少有人出现。姜百川自己推着轮椅的手轮圈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慢悠悠晒太阳时,身后传来树丛窸窣的声响。他疑惑地回过头,首先撞入视野的便是一双在阳光下耀眼无比的金色瞳。 “姜百川么,”秦不昼一手攥着树枝晃荡了几下完美落地,姿态轻盈矫健得不似人类。他站定,发丝被风扬起,“我想跟你谈谈……关于你上个月得到的那件‘青玉池’的事。” 听到那三个字时,姜百川手指稍一收紧。 他含笑颔首:“我的荣幸。” 青玉池是一件玉雕的名字。 淡天青色的冷玉被雕琢成一方莲池,将手指浸入竟还有种柔和舒适仿佛被温水紧紧包裹吸纳的感觉,耳边响起叮咚泉声。它真正的名字是知星池,虽不属于秦家,但也是许多年前天道一脉失散的秘宝之一,能力是养魂。 花钱雇人刺杀姜百川的是他的糟心亲戚,决定接下这委托的却是那神秘的杀手集团,他们只接那些被他们认定有价值的任务。秦不昼于是根据姜百川近期收入的物件逆推,果然就发现了这玩意儿。 “你欠我一个人情。”秦不昼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认真地说。 刚刚被超自然现象刷新了三观正在粉碎重组的姜百川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动了动嘴皮子便白得一件价值千万的玉雕,秦先生做人别太得寸进尺。” “我昨晚还救了你的命呢,难道姜大少一命不值一块玉雕嘛。”秦不昼丝毫不脸红,“更何况我跟上面求爷爷告奶奶才换来让你知道妖怪和除妖师存在的机会,否则你一辈子都不一定得知这世界的真相啊!”他一脸“你这傻孩子我这是用心良苦你怎么不懂呢不懂呢”。 ……秦不昼当然是骗人的,他就用传纸鹤提了句青玉池可能再次现世,上面那群老古董不要太激动,立马秒秒钟给他批了同意书。 除妖师在获得同意书的情况下可以告知普通人自己的身份,在对方面前展露实力,并且要求对方协助自己。 我并不想知道啊!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姜百川自然不会这么说,何况他的确对秦不昼救了自己一命有所感激。他只是被对方的奸商嘴脸和厚脸皮震惊了而已。 传纸鹤飞出去很久,这次是联系公会总部呈递拜帖,需要走流程。又因为他将会带着重要物品和信息前往,事关重大,上级那几派人需要商量出一套方案,转眼便是半月过去。 这么麻烦又拖拉,也难怪原著中的秦不昼会亲自连夜赶往。只可惜被弄死了。 秦不昼迷迷糊糊地把谢珩抱怀里靠着,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谢珩颈侧,捧着书的谢珩稍微有些不自在地垂眸看他:“困了?” “唔,我睡会儿。”秦不昼下巴抵着他颈窝蹭了蹭,枕着谢珩的肩膀闭上眼睛。 他睡觉时总喜欢抱着什么才觉得安心,以前是枪和背囊,现在是谢珩。 虽然他不知道如果有外敌来袭自己会不会真条件反射地把谢珩当武器扔出去,不过不硬不软刚刚好的感觉的确很舒服。 第一个世界他和墨……那人的距离还是远了些,都没试过……嗯,如果他对这种感觉上瘾了,下个世界该怎么破。 秦不昼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慢慢陷入梦乡。 等到秦不昼气息平稳下去后,谢珩轻轻把手中书放下,伸长手臂摸索着拉过毯子,把秦不昼和自己裹成一团,靠着人坚硬的胸膛缓缓阖上双眸。 五天以后,等待了二十日的传纸鹤回信终于到来。 “小界门接引者在海城第二中转钮等你。” 秦不昼在窗边看完盖着除妖师公会那个骚包红戳戳的密信,一星灵力将其引燃成灰。灰烬消散在风中,秦不昼靠着墙壁片刻回神,换好衣服,转身走出病房,在同楼层的露台边找到了穿着休闲服正摊着本商业杂志的谢珩。 见秦不昼难得没有穿睡衣在楼层里晃来晃去,而是穿戴整齐,谢珩看了过来。仿佛有晨星在那双墨色眼瞳里冉冉升起,宁静而清澈。 “要走了?”谢珩问。 “嗯。” “什么时候回来。” “月末,赶得及的话我来接你出院……赶不及你就先去我家里吧。” “好。”谢珩站起身想送他,秦不昼看着他不知怎地心里微紧,拉住他手腕,把用红线串着的铃铛挂饰从自己手上捋到了谢珩手腕上。 他已经让方助理把玉紫柔调到别的部门,也提醒谢珩小心玉紫柔,再加上这被他加持了护身灵力的四铜钟,应该暂时不用担心玉紫柔那等级的小妖了。 秦不昼把每个细节都在脑海中清楚过了一遍以后,伸手揉了把谢珩的毛:“别太想我。” 谢珩不答话,注视着秦不昼消失在楼梯间,出现在楼外的花园,穿过大门,又消失在围墙。 “出来。”他没有回头,冷冷地道。 “珩少好眼力。”姜百川从楼梯道推着手轮圈出现,弯着眉眼温和地笑。 秦不昼并不知道,或者说,他刻意将之忽略的是。有道清冷的视线始终遥遥追逐着自己的方向,轻轻地,定定地。 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姜百川将轮椅停在露台边上,侧目看着身旁青年淡漠的面容,微微地笑:“我曾经以为谢珩是无懈可击的,现在的你却破绽百出……是不是人只要一有了牵挂,就会出现许多弱点?” “你的话未免多了些。” 谢珩缓缓抬起浓密的眼睫,形如桃瓣的眸瞳沉凝着冻彻人心的冷芒,清寒若渊,便是姜百川,也被他这一刻的气场压得呼吸一滞。 秦不昼离开以后,他又是那个清高的、孤傲的、无懈可击的谢珩。 任何人都不得侵犯,任何人都别想窥其分毫。   ☆、第17章 现代奇幻(五) 姜百川生意场上唯一一次失利就是在谢珩身上,他从那双澄明清冷的眼眸中看不透谢珩的任何情绪。却没想到原来这人也会有担忧、不舍、落寞。尽管充满了克制,却仍被姜百川解读出来。 他自诩看破人世间千情万意,也许再难有旁人像谢珩和秦不昼这样让他印象深刻了。眼前的谢珩是隐忍而带着压抑的,像是座即将爆发却又被重重压制的火山。而秦不昼却仿佛是即将出鞘划破一切阻碍的利刃,闪耀而锐不可当。 可如果始终在原地守候的话,终有一天会失去秦不昼的。 “秦先生是一往无前的锋利的刀,不会停下脚步也不会回头,他看到的与你我不同。谢少您是一柄端方孤高的长剑,先学会了弯腰尚且不够,比起守护更坚韧的是追逐。” 姜百川这样说道。看着垂下眼睑注视手腕上红线的谢珩笑了笑,转身推着轮椅离开。 小界门可以将人直接传送到千里之外的界门出口中,一共也只有十对,是除妖师公会珍贵的宝物。秦不昼没想到除妖师公会为了青玉池如此舍得,竟出动了小界门。 不过这样,倒是把走流程的时间都给补回来了。 除妖师公会在海城的第二中转钮设立于海城公园内,秦不昼借助灵力赶路几分钟就抵达,远远地就看到一大群扛着摄影器材的人在拉封锁线。 大模大样坐在一旁太妃椅上手拿纸筒指挥工作的胖子导演看见他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站好:“老大好!” “……同志们好。”秦不昼被一群人齐刷刷行注目礼看得有些发毛,眨巴眨巴眼,“你们又来救场?” 胖导演姓庞,像颗球似的滚啊滚滚到了秦不昼面前:“那是,我们可是专业的。”他小眼睛眯了眯凑到秦不昼耳边一脸暗戳戳道,“听说是来了几个大人物呢,半路被妖怪拦截一路打到第二中转钮,哎那叫一个惨烈哟……血跟撒枸杞似的往下掉……” 秦不昼听着他的比喻嘴角抽了抽,推开庞导演的大饼子脸,抬高封锁线往公园里走去:“你们继续在这守着,回头老大给发奖金。” “老大万岁么么哒!!” 小界门接引者一行人此刻正着一身古韵十足的长衫,在草坪上席地而坐。队长孙季同结束了审讯,看着面前吐血而亡的半妖缓缓收敛眼中的灵力:“记下了么。” 站在他旁边的,光身子穿纸尿裤,严肃着一张粉嫩小脸的小正太点点头,从纸尿裤裆里摸出笔记本递过去。孙季同结果快速扫视一遍,皱眉:“这个玉紫柔……看来是个关键角色。” 叼着奶嘴的小正太突然拽了拽他衣角,含含糊糊地道:“有人来。” 孙季同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秦不昼身上。看到来者,他的表情从正色变成了惊艳,眼中放出潋滟的辉光来,上前行了个礼:“这位先生,在下姓孙。名叫季同,今年二十五未婚……”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接引者脸上都露出习以为常又不忍直视的模样来。秦不昼古怪地看了这人一眼,突然觉得手有点儿痒。 小正太扒住孙季同裤腿,大喊一声:“爹爹!”孙季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正想瞪坏他好事的小正太一眼,被同伴掐了一把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惊讶地睁大眼:“你就是那个圣父……不对,你就是秦师兄?” 他的师兄不可能这么貌美如花! 孙季同也是如今为数不多的天道除妖师之一,传承谱上是秦不昼的师弟。从小听着秦不昼这个“别人家徒弟”的故事长大,一直以为对方是个满脸沧桑的慈祥大叔(。) 秦不昼微笑着眯了眯眼:“孙季同?很荣幸见到你。” 一旁的接引者感觉气氛有点不对,轻咳一声:“很多事在这里不便多说,我们先开了界门在路上详谈。”众人点头表示同意。 孙季同还上前两步,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四方形的巴掌大小牌子抛出去,同时以灵力引燃三根裹着符纸的香,手持香火朝牌子抛出的方向深深作揖,抑扬顿挫道:“晚辈孙季同,请界门!” 他的尾音陡然拔高几个八度,香火滋滋喷射出如同烟花般的色彩,小小的方牌变成一座华丽的庞大门框,像要直直耸入云霄。 所有人随之行礼。 一个接引者小声对身旁的同伴说:“每次看队长这仪式都有种看到神棍老太太跳大神的错觉。” “我们在普通人眼里可不就是群神棍。” 礼毕,秦不昼略好奇地抬头看着前方,就见孙季同朝队员们点点头,首先迈步进入那门框之中,在众人的注视下消失不见。 秦不昼跟着接引者慢步向前,走过门框的时候,感受到面前有一层流动的无形水膜。破开水膜,秦不昼发现自己来到一处充满光辉的青石回廊,可容数百人通过,格外宽敞。秦不昼仔细打量一番这回廊,墙壁上看似崭新的花纹却散发着和四铜钟、青玉池类似的沧桑气息。 所有接引者都进入以后,孙季同抱着叼奶嘴的小正太走在秦不昼身旁,从小正太纸尿裤裆里摸出之前的笔记本递给秦不昼:“不知道这些师兄是否有头绪。” 秦不昼看到玉紫柔的名字神色微凛,垂眸浏览完文字后抬起头:“我这次的目的除了带回青玉池就是有关这个杀手组织。它的成员组成,包括这个玉紫柔,都是混血半妖。” 青石走廊尽头是光芒之门,秦不昼穿过光芒之门,发现自己进入一片美得让人心醉,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青山碧水,桃花缤纷。他回过身,看着接引者们震惊的面庞。孙季同立刻凝重道:“师兄请随我前去议事厅。” 谢珩回到房里时,被浓烈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杀气扑头盖脸倾泻压来。他直觉地抬脚移开半步,一侧身刚好躲过迎面飞射的短刀。三把短刀擦过他的脸深深嵌入门板中, 谢珩身体很弱,但并不代表他武力值低。他曲起手臂抵挡住女子抬高踢来的腿,将对方反手压制在墙上,手腕上铃铛轻响。 谢珩轻蹙起眉,桃花眼中聚起细碎的冷光:“玉紫柔?”   ☆、第18章 现代奇幻(六) 祝祭台,引魂灯,青玉池,四铜钟,被合称为天道四法。当生魂离散之时,四铜钟镇魂,引魂灯接引,青玉池养之,最后送入祝祭台超度,象征着天道的仁慈。 但引魂灯、青玉池和四铜钟失落已久,只有祝祭台一直被封存在除妖师公会总部。 “四铜钟我已经夺回。若我所料不错,引魂灯就在杀手组织的手里。” 秦不昼手托着腮,慢悠悠地思索道,“看来他们的生魂收集计划已经进行到尾声,这次未能得到青玉池倒不是关键,只怕他们的下个目的是抢夺祝祭台。” “祝祭台虽为仁慈之物,但若以清血灌溉,邪物污之,则会生出大祸。”主位上须发皆白的干瘦老者看着被封存完好置于会议桌中央的玉雕,眯了眯眼,颤巍巍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表决木牌搁在桌上,“我提议迅速召集所有五转以上除妖师,严加看守。” 孙季同立刻拍出自己的表决牌:“附议。” “附议。” “附议。” 除了两人反对,一人弃权以外,在座所有人都表示同意。 表决完毕后,一位老者看向之前主位上的老人问道:“九霆,清血是何解?” 九霆子的眯眯眼微微睁开斜睨那老者一眼:“你修的是人道,自然不知。清血就是极清极纯之血……如先天道血,三阴妖血,灵媒之血等。” “没错,天道和诡道善于借助外物施展术法,血液是其中之一。不过利用生魂却是邪魔外道的手法了。”一旁的诡道除妖师代表接话道,“我认为这集团背后必定有除妖师公会之人暗中相助,不管他目的为何,这做法必须得以遏止和惩戒。” “其实嘛……用到灵魂献祭的术法也就那么几个。”九霆子呵呵笑,“他们突然要用青玉池的原因,大约是由于收集的生魂受了损,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动手,应该是在寻找合适的血祭吧。” “三阴妖血和灵媒之血,已经百年未现了。先天道血嘛……”他慢吞吞看向秦不昼,“说来不瞒各位了,我这师侄儿,就是先天道血。” 被所有人刷地投以注目礼的秦不昼却在发呆,被孙季同在桌下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腿,他蓦地捏断了手里的笔,才回过神来。 原著中那些看似狗血却隐晦的桥段:秦不昼和谢珩超越常人的关系,谢珩和玉紫柔间仿佛天生的相互吸引,秦不昼毫无征兆的死亡,玉紫柔的流产…… 秦不昼从不是个缺乏谋略的人,恰恰相反他的推理能力并不弱。只是他信奉“任何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辣鸡”,能动手就绝不多说一句话,又经常放弃治疗,所以常给人“这美人脑子不大好使”的印象。 而此刻,大量的信息在秦不昼脑海中飞速掠过。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是那样的话,包括玉紫柔被秦不昼送到谢珩身边,也许都在那幕后之人筹划之中。 “敢问九霆师伯,”秦不昼抬眸,“同时用到三种清血的术法是哪一种?” 再次将玉紫柔毫不怜惜地压制在地上,对方不要命的进攻、过于剧烈的近身战让谢珩天生羸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他轻咳一声,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冷冰冰地看着身下衣衫凌乱的女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玉紫柔指尖突然伸长变得尖锐,冲破禁锢她手腕的阻碍狠狠朝谢珩脖颈插去。谢珩及时避开,手臂和颈侧还是被划开一道不小的伤口。血液涌出。 谢珩心情糟透了,这姑娘会逃脱术,打也打不昏,而且力气特别大,把她绑着根本没用。 医院的安保人员怎么还没到,被妖怪挡在外头了么。 谢珩垂眸,柔和的灯光下,女子一身残破的黑衣,紫色的猫眼神秘又梦幻,少女白皙娇嫩的肌肤如羊脂玉般细腻柔滑,泛着淡淡的暧昧的光晕,锁骨处的伤口微微渗出鲜血为她增添了一份凌虐的美感,活色生香的画面,鲜明的颜色对比造成了强大的视觉冲击。 空气中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丝香甜的气味,像是孩童时期的奶油糖果一般甜蜜沁人。仿佛是一个个细小的钩子,在谢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向来沉寂的欲念一点一点地勾了出来。 不对劲……怎么回事。谢珩发觉自己的反应,轻轻蹙眉,翻身往后挪了几步,迅速烧起的喉咙干涸得可怕,让他不断咳嗽,再次咳出血液。 而此时,玉紫柔也为鼻尖那丝萦绕不去的气味而失神。那气味夹杂在血腥味里,很浅很淡,却像是最馥郁香醇的美酒,让人为之疯狂,只恨不得一品其滋味。她鬼使神差地把身子拱进谢珩怀里,伸出舌头隔着衣服舔舐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头顶也冒出一对不断抖动的粉嫩猫耳。 “看着我……”玉紫柔的呢喃如同妖精甜蜜的蛊惑。 谢珩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把玉紫柔推开,可是女子如同菟丝花一般柔软的身躯再次缠了上去,双手搂住他腰间不停地往他身上蹭着。 十本小言有九个男主洁癖,谢珩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标准的处女座龟毛强迫症加精神洁癖,只是平时不被触发时并不明显。原著中谢珩接受了对方是因为对玉紫柔暗生情愫,但秦不昼来得太早,直接打断了男女主角才刚开始没多久的相处,玉紫柔对谢珩来说就是个比较面熟的下属,让她碰一下都膈应。 谢珩都差点上手砍人了,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谢少?我刚才敲门你没应我……”姜百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满目狼藉和一地斑斑血迹惊呆了,微微移开视线,又被滚在地上的两个人惊呆了。 这,这是……猫耳play? 在病房里玩这个未免有些重口味了点吧⊙▽⊙?! 谢珩循声轻轻咳嗽着侧目朝他望过来,姜百川竟从他那双清湛的桃花眼中读出了求救的讯息。谢珩向来冷清俊美的脸庞此刻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衬着眉目间那丝病容竟显得有些脆弱。 我的天毫无抵抗力的谢少怎么会这么可爱…… 姜百川反应过来后推了推眼镜,对身后的保镖下令:“愣什么愣,把这女人带走。” 保镖上前架着神志不清还在往谢珩身上蹭的玉紫柔出了病房。 姜百川让人把谢珩扶到床上靠着床头,驾驶着轮椅过去给他背后塞了个枕头:“你这是被下药了?”倒了杯水递过去,到窗台边推开玻璃窗。 流动的空气带走了那股致命的甜香,谢珩缓了一会儿,呼吸逐渐平复,目光恢复清明。他接过杯子却并不打算多说,只镇静地看着姜百川微微颔首:“抱歉,失态了”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姜百川无奈:“你这人啊……”他顿住,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转而笑道,“那女人你打算怎么样?” 谢珩抬手揉了揉眉心,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稍等。”先后拨通了院方安保部和助理方源的电话,用一字一句吐冰渣绝对在冰点以下的冷静语气把人批了个狗血淋头。 委屈的方源表示,阎王爷一样的boss又回来了!秦大大您在哪里啊qaq 秦不昼离开的第五日,谢珩出院。出院那天助理方源来接他,将谢珩送到秦不昼的住处后,谢珩便让他先回去,自己输密码打开了别墅大门。 秦不昼之所以让谢珩到自己的住处,是因为他的别墅内外遍布着驱妖禁制,一旦感知到妖气就会触发。 而这时,秦不昼也从天道和诡道的前辈那里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通过小界门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第19章 现代奇幻(七) 已是傍晚,暮色四合,艳丽的霞云将半边天幕浸染得如炭烧般炎凉,而另一半的天空却渲着水墨般的深蓝夜色。 秦不昼走出小界门,侧目望着一身长衫风流如浪子的孙季同露出嫌弃脸:“你为什么跟过来。” 孙季同抱着已经换上一身古装的小正太笑嘻嘻的说:“师父让我来帮师兄的忙嘛,我可是很有用的。” 秦不昼不置可否,顺了顺自己脑袋顶上被风吹乱的黑毛,转身往公园外走,孙季同忙跟了上去。 五天里和秦不昼切磋过无数次,起初还能战个你来我往,到后来无论是术法还是肉-搏都被分分钟虐成渣渣,孙季同已经彻底放弃了对对方的不轨想法。美人再好,也要有福消受才是,他可不愿做被压得死死的那个。秦不昼好像天生在战斗方面有一种野性的直觉,无论多生疏的技巧只要使用一次就能迅速上手,有过一次的失误也绝不会重犯第二遍,这世间少有细节能逃脱那双浅色金眸的洞悉。 前来救场的员工已经收拾好回去,海城公园也修缮完毕,几个小孩儿在崭新的滑滑梯和沙坑里滚来翻去,稚嫩的欢声笑语让这座常年冰冷灰暗的城市也变得鲜活起来。 秦不昼为免消息走漏,并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回来的事,只是事先让自己的助理把车停在海城公园外。他打开后座门坐了进去,盘着腿大模大样地指挥孙季同:“开车。” 孙季同坐上驾驶座,把自家小正太模样的搭档放在副驾驶上发动车子,回头看秦不昼,却发现那人正美目流兮仪态万方地……从小冰箱里摸出一碗冰淇淋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师兄,快别闹,我现在很紧张的好么! 由于秦不昼有意无意坏了对方许多筹划,路遇截杀可以说板上钉钉的事情,但除妖师公会的大部分人员正被加派往祝祭台和各小界门,实在分不出人手护送他。天道除妖师代表九霆子本想让秦不昼暂留在总部,但被秦不昼婉拒。 不知是不是被原主残留的情绪影响,秦不昼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谢珩。 九霆子也不多劝,只是让自己的亲传弟子、秦不昼的师弟孙季同前来送对方一程。 孙季同简直想抓着对方的领子大吼了。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多危险的事,这个人居然还在吃冰淇淋!! 秦不昼注意到他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开车时不能吃东西,到目的地了再分给你。” ……我才不想吃。 “师兄,做好准备。”孙季同扶额,打着方向盘驶离停车场,上了较为偏僻的近道,往秦不昼的别墅所在郊外开去。 一路上平静得出奇。孙季同虽然提醒着自己不能大意,紧绷许久的神经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已经进入到路尾,前方就是一个拐角。 正咬着勺子的秦不昼突然把手中的冰淇淋壳团成团扔到一边。 他缓缓抬眸,色泽浅淡瞳孔被残留的夕阳余晖铺满了橙黄色的光,将灵力汇聚其中,发丝都因他周身逸散出来的灵力而无风飘起。 把战斗意识烙在了骨子里,不需要刻意维持多余的防备,却能条件反射般地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危险的迫近,这就是秦不昼胜过孙季同的地方。和平年代的除妖师与妖怪的搏斗再危险,也比不上当太阳照耀大地之时就时时刻刻在生死中挣扎的改造人。他们脚下就是战场,与自然做着搏斗。 “妈的路障。”秦不昼眼里倒映出空气中的气流轨迹,轻声喃喃。 副驾驶上的小正太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扒拉着座椅往他看过去,却看原本安静坐在后座的秦不昼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手提黑石巨刀踩着车沿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眯眼斜睨着。他的发丝被风吹起,划过好看的弧度,衬着一半夕阳一半星子的天幕遥望远方的模样如同一幅最美的油画。 孙季同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举动愣了一下:“师兄?” “你继续开着,小心点。我稍后就来。”秦不昼轻轻扬了扬嘴角。松开手的同时关上车门,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飞射出去。孙季同还想说什么,正在行驶的车胎被一道灵力穿透猛然爆裂开来,前方笔直的路面兀地变得扭曲弯折,他不得不一边闪躲着急打方向盘往边上停去。 当灵力波在空气中炸开并往四面八方扩散之时,不远处的别墅区,秦不昼家中。 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谢珩陡然呼吸一滞,如同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撞击一般,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手臂和颈间的伤口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开裂,他的嘴角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却依旧清清冷冷,没什么表情。 谢珩往窗外望去,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天这么早就黑了吗? 巨刀折叠成盾抵挡住又一波的妖术攻击,秦不昼反手砍断,将最后一个长着狐耳的妍丽女子直接拦腰斩断。被妖怪的结界阻隔的前路显现出来,深紫色的妖血洒向他身上被他用刀变成伞面隔离开,只有一些溅在他衣角,他的目光因为杀戮变得明亮,里面含着的情绪却近乎冰凉。 他不是原主那样的圣父,对自己要求严格,却可以为了“对方不知善恶”这种可笑的理由而放人生路。如果能以少数人生命和名誉换取更多人的生存,那么他们被所有人谩骂、憎恨又如何呢?这是自卫军最初的宗旨。 秦不昼在来这个世界以前手上就有无数人命,却没有一个是无辜之人。他也许自私,内心冷情,但不会有人比背负着战友的生命和嘱托走到今天的他更明白除妖师的意义。 久违的电流音在耳中响起。秦不昼收了手里的伞,闭上眼,身体在风中下坠。 【叮!宿主支线任务完成,积分足够,系统更新维护中。宿主请继续加油(o゜▽゜)o☆】 距地面两米时,秦不昼睁开眼,微一使力,翻身拉开车门钻进正缓慢行驶的车里。 孙季同已经震撼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车子驶入别墅区,在门卫处亮出住户身份卡后再次发动,孙季同兴奋地回过头:“师兄你刚才超级帅的!!” 秦不昼挑眉:“那是自然。” 孙季同从未想过他竟有一天能从十来个妖怪——就算他们是混血——的围攻中毫发无损地逃出来,本来已经做好了重伤甚至壮烈的打算。而解决了这一切的人却只是衣衫稍微破损凌乱,身上的伤虽不少,但都是无关紧要的皮外伤。 秦不昼看着胸膛、腰间、手臂和大腿上的一些伤口,用灵力止了血就作罢。他并没打算用灵力去加速愈合,毕竟他虽看着轻松,经历了一场战斗后现在的灵力也已干涸所剩无几。 他靠着后座微微蹙着眉,沉吟片刻:“你不觉得这波人实在刻意了点吗。” 孙季同奇怪地问:“为什么?” “虽然都是精锐杀手,但都是混血的狐妖、花妖,而且人数其实并不能起到保证碾压的效果。就像刻意来送死安我们的心一样。”秦不昼的直觉一向很准,但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太对劲。 孙季同想了想道:“师兄想多了吧,也许对方并没想到师兄你这么强。这么做只是派人将你重伤以泄愤也说不定。” 可是那幕后之人到目前为止的筹划都是近乎万无一失的……如果秦不昼没到这个世界的话。 突然这么简单粗暴并不像他的风格。 将秦不昼送到家门口,孙季同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搭档告别了,临行前嘱咐秦不昼尽量少离开家,对方不一定会善罢甘休。秦不昼点点头,打开大门进了别墅。 当他关上门走出玄关时,仿佛能撞入人灵魂深处的香味猛然席卷而来。 一股浅淡的香,穿透了秦不昼的衣衫,直直地钻进他皮肤深处,侵入着他每一寸神经。浑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燥热起来,在这炙热之中,那股幽香是唯一的清凉,勾的他神智恍惚了一阵。 谢珩受伤了?秦不昼发觉了自己的生理反应狠狠皱眉,汗珠顺着眼角滑落,他趁着还能保持清醒的时候强压着欲念跌跌撞撞往房里走去。自己为了任务已经很久没得到纾解,现在被双血之媒引发的*一*如潮水般涌上来,他觉得自己快不受控制了。 要在平时,就算最烈性的春-药秦不昼也能不动声色忍他个三四小时,但狐妖和花妖的妖术可以促使人的身体变得数倍敏感,也放大了他的渴望。 干他老母的先天道血!去他个大西瓜的狐妖!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很难受吧?血……他的血可以让你舒服的…… 找到他……喝光他的…… 该死,他这是什么想法,这不就跟所谓的僵尸吸血鬼没什么区别了么?!秦不昼糨糊成一团的神智稍微清明了些,伸手握住自己房门的把手。 “秦不昼?”谢珩伸手打开二楼走廊的灯。 然后,被彻底失去理智的男人猛然扑倒按住双手撞在身下的地毯上,急切地、疯狂地啃咬着。   ☆、第20章 现代奇幻(八) 与其说啃咬,不如说是野兽发狂般的撕咬。新换的绷带扯到一边,刚崩裂不久的伤口被再次撕开,空气中弥漫起愈加浓郁的血腥味。 任谁被这样对待都会痛。谢珩狠蹙起眉,条件反射地想挥拳揍上男人的脸,但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后堪堪停住,片刻后将手放下,覆上他后脑,手指插-进他凌乱的黑发间,往外扯了扯,轻叹。 “秦不昼,你魔怔了?” 他声音依然清冷低沉,但面对秦不昼时总少了几分惯常的强势。 谢珩并没有灵力在身,五感的敏锐程度只是普通人程度,甚至因为灵媒体质带来的体弱而对外界的气味并不那样敏感。他闻不到那撩人入骨的香,所以也能在面对玉紫柔和秦不昼时都保有理智。 然而主动权却从来不在他的手里。 他能推开任何人,可因为确定眼前这个人是秦不昼,所以再痛也无法推开对方了。 秦不昼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撕开谢珩的伤口后就安静下来,顺着那伤口在他颈间舔来咬去,将柔软的嘴唇凑上去吮吸往外溢出的血。谢珩一瞬间想到西方故事中讲述的吸血鬼,亦或是华国古代志异中以人血为食的僵尸,而他自己就是那以身饲魔之人。 而此时秦不昼被香甜的血液安抚着早已被撩拨到发疯的欲念,轻而易举按下了身下青年的挣动,金眸里水光潋滟,一波未平,另一波又汹涌而至。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枯竭的灵力正一点一点增强,仿佛全身都被浸在青玉池里那般温暖舒适,充满了力量的感觉让他本恢复了些清明的神智再次被撇到一边。 他就像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半发着疯,一半却在旁冷眼旁观。 谢珩脸色愈发苍白,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试图伤害自己身上的人。他的手无力地顺着秦不昼的后脖子缓缓垂了下去,手腕上的红绳如同一抹血痕。 “泠……”红绳上系着的铃铛碰撞,发出脆响。 那声音在谢珩耳中清脆而渺小,却直直传入秦不昼脑海深处,化作一声巨大的钟鸣。思维和身体之间的断层短暂地接轨,秦不昼动作顿住,倒在谢珩身上。 “你他妈……傻逼么,赶快走,或者打晕我。”秦不昼把头埋进谢珩颈窝,低低地喘气,干涸的喉咙发出的嗓音沙哑。 他受这具身体的体质影响太大,要不是那四铜钟声及时响起,秦不昼觉得自己真能把谢珩嚼巴嚼巴吃了。他现在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炙热的,能维持着不扑上去继续咬人,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 失控对秦不昼这样的人来说是致命的。秦不昼相信,如果是自己的身体,就算烧死他也不会哼哼一声。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太糟糕,就算被小崽子算计也没有这样憋屈。 “系统,我需要一个解释。” 【叮!系统升级中。】 ……你狠。 谢珩自然知道秦不昼状态不对劲,可他怎么敢这个时候放开他。秦不昼的体温烧的他隔着衣服都觉得皮肤灼痛,他怕自己一松手,这人就会自动燃烧起来。 只有在刚才吮吸他的血时候,秦不昼的脸色才好看许多,体温也有明显降低。 如果能让他不那么难受,一点血算什么。 侧目看向埋头在自己颈窝的秦不昼,谢珩这才发现他竟然咬着自己的手背,淋漓的鲜血顺着秦不昼嘴角流下。他蹙眉,费力地伸手勾住秦不昼的脖颈,再次把两人身体贴近,刚才在地毯上滚了一圈,谢珩的衣服都被撕成了碎布条,秦不昼也没好到哪去,两个人几乎是赤-裸相对。 当曲起的腿顶到对方腿间站起那玩意儿时,谢珩微愣。 秦不昼陡然睁开双眼,明亮的金眸在昏暗灯光下熠熠生光,汗珠顺着下颔坚硬而精致的弧度滑落到胸膛。 他眉峰轻轻蹙起,低声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在谢珩似乎意识到什么,身子往后挣动时,秦不昼轻而易举地将青年的反抗镇压,握住谢珩的腰肢。 谢珩低声说:“秦不昼,你……”话未落被对方不耐地用手指堵住。秦不昼的手上还带着自己咬伤流出的血,在控制不住溢出的灵力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却仍带了些清血的香甜。 先天道血是灵媒之体最好的催情剂。 腰身一沉。 熔浆和冷玉温度相契。体内炙热暴烈乱撞的热流,找到了宣泄口。 谢珩瞳孔微缩,呼吸逐渐被打乱,他看着秦不昼的脸,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别哭。”秦不昼说,低头吻上他那双浸着泪的桃花眼。 秦不昼坐在海城南氏私人医院的露台边上发呆。 刚出院就把人给搞回去,秦大大觉得自己很心累。天知道他在醒来摸到一手血,看着身下奄奄一息的谢珩的时候心理阴影面积多大,偏偏昨夜的事他想忘都没法忘记,每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无论是那人眼中流淌的雾,压抑着低低的呻-吟,劲瘦柔韧的腰肢…… 亦或是揽在自己背后的手臂…… 卧槽够了别再想下去了!秦不昼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脸,试图打醒自己。 姜百川推着轮椅路过,行至一半又退回来,奇怪地看着秦不昼:“秦先生?”他推了推眼镜,望向谢珩的病房,“谢少他?”前天不是刚出的院? 秦不昼慢吞吞瞥了他眼不说话。 姜百川看他这表情,立刻明白对方多半是突发急症或者病情加重,于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他想了想说:“对了,替我转告谢少,那女人醒了以后打伤了我几个下属就跑了。目前正派人搜寻。” 秦不昼这才望向他:“女人?” 姜百川想起谢珩对秦不昼的感情,为免秦不昼想多误解,面上带了温和的笑容解释道:“秦先生走的那天有个女人来病房刺杀谢少,因为当时我刚好找谢少有些公事,谢少先把人寄放在我那里。” “那女人应该是谢少的助理,名叫玉紫柔。” 秦不昼动作一顿。 “玉紫柔?” 普通人与妖怪对抗,即便对方是混血也难于登天。既然如此谢珩会受伤就不奇怪了。 说起来他记得原著中提过玉紫柔有一半的三阴妖血,所以秦不昼怀疑反派boss派玉紫柔到谢珩身边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她怀上谢珩的孩子,窃取灵媒之血。 姜百川离开以后,系统熟悉的电子音在秦不昼脑海中响起: 【宿主,看看人家,学学什么叫气质,什么叫温文尔雅。】 秦不昼:“呵呵,你还敢跑出来哦。” 【叮!辅助系统升级完毕,权限更多、功能更齐全的辅助系统lv1为您服务么么哒!】 秦不昼眯眼:“别装傻,解释。” 电子音顿了顿,这才道:【宿主精神力不够,与原身融合时受到过度影响。因此有再强的自控力也无法抵挡双血之媒。毕竟这是这部小说的世界里最为核心的梗。】 “精神力?” 【每两个世界完成后都会有精神力加成……这次是我们出了差错,起初并没有考虑到第二个世界就有原身精神力超越宿主的情况。这个世界结束以后会有额外补偿的精神力。】 秦不昼冷笑:“补偿?马后炮有个屁用。”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说,他只是在等一个合理的理由。 秦不昼捋了把头发,躺倒在沙发上,整个人看着更懒洋洋的像只猫科动物:“那我把男主睡了现在怎么破?” 只要完成任务,你睡了男主的爷爷都行。系统内心暗道。 不过他自然不可能这么说:【叮!友情提示,主线任务已完成,宿主可以离开第二周目,是否继续完成支线任务?】 秦不昼:“……主线任务完成了?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最终认定可能是因为自己三番五次打乱了反派boss的计划,让女主提前刺杀男主,从而彻底消除了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 那,要离开吗? 秦不昼的第一想法是要离开的。他实在不知道跟谢珩的破事怎么算。 可鬼使神差地,秦不昼脑海中掠过那双形艳却色调清冷的桃花眼,竟开口道:“我留下继续做任务。” 方源提着公文包从房间走出反手关上门,对秦不昼点点头:“秦总,boss请您进去。” “麻烦你了。” 秦不昼推门进去的时候,病床上的青年正靠着靠枕,形状优美的小臂搁在软垫上打着点滴,他皮肤苍白,手腕处的瘀痕也就格外刺眼。 秦不昼进来时,他眸子微微垂下望着地面斑驳的暗影,睫毛轻颤,却并未抬头。 秦不昼也不知说什么,走到床边习惯性伸手去探他额头温度,有点高,刚想责备他,却感觉谢珩呼吸加重了,稍微将额头避开他掌心。 也对。秦不昼顿了顿,有些生硬的收回手。虽然男人不像女人那样在意贞操,但指望对方这么快就恢复以前和自己的相处模式也不太可能了。 秦不昼觉得自己禁欲太久禁傻了。 他可以确认自己对谢珩并不存在超越友情的感情,正因此他才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要留下来。 他承认谢珩对他来说有点特别。可能因为对方太像墨矜延,可能因为对方抱起来很舒服。但至少,那并没有上升到喜欢。 秦不昼看着谢珩,喉结动了动,沙哑地说:“你……” “只是意外,不用纠结太多。” 秦不昼皱眉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向对方解释缘由和坦诚身份的准备,竟直接被谢珩跳过去了。 谢珩抬眸看着他,目光安静平和。这装傻装得太明显,就差没在脸上写“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了。 秦不昼本来还想煽煽情的,见他一副你不用为难我可以自己扛的样子就烦了,这模样简直和第一个世界的墨矜延同一副模子刻出来的。 他和那个人相处了三年半,看着对方从少年长成青年,猜了三年半都没猜出对方的心思。而这世界的秦不昼和谢珩一起长大,对方的存在几乎贯穿了整个生命,却始终看不透他的想法。 “你他妈装傻装了二十多年,现在还要继续装下去?” “出去吧。”谢珩拧眉。他觉得自己现在和秦不昼真是没法沟通,也许他们都需要冷静一会儿。 他的确在装傻,他知道秦不昼的身份必然不同寻常,可能还会牵扯到国家级别和超自然能力。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要想告诉旁人应该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你……我真烦死你了!” 秦不昼站起身的动作带翻了椅子,砸的哐当响,路过送餐的护士刚要敲门被吓得一颤,推车撞在门板上。 秦不昼不是个善于说好听话的性子,习惯了直来直往,来的时候难得的有些忐忑,说了几句之后却什么效果都没有,气氛反而有点僵,这让他不由懊恼起来。 心烦意乱的秦不昼直接踹开门夺门而出,与门边的小护士擦肩而过时看也没看对方一眼。 谢珩让她把盒饭放在外间的桌上,略带茫然的眼神望向窗外,显得越发清冷岑寂,许久之后把脸埋进臂弯,深深地皱眉。 他要怎么说呢?说自己是自愿的不怪他,还是“对不起,其实我想和你睡觉很久了”? 他不愿欺骗秦不昼,可是真话,说出来都是分分钟友尽的节奏。   ☆、第21章 现代奇幻(九) 谢珩正在病房里发着呆,过不多久,秦不昼带着一身寒意提了饭盒回来。 谢珩抬起头,有些惊讶,他以为这人不会回来了。 “那个……对不起啊。” 秦不昼把袋子放在之前护士送来的已经冷透的饭盒旁,见谢珩黑漆漆的桃花眼呆呆地看自己,像被遗弃的小狗似的,扶额叹了口气,突然就心软了。 怎么说,把人睡了也是自己的错。本就知道这家伙是个闷到不行的,他不该跟他生气。 谢珩摇了摇头,跪在床上伸手圈住秦不昼的腰,额头抵着对方胸口。沉默良久,低声道:“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很安静,听不出多少脆弱,却让秦不昼心脏微紧了紧。秦不昼低下头,看着青年的头顶的发旋和宽大病号服下露出的苍白的脖颈,抬起手,慢慢顺着发顶按上谢珩后脑细软的发丝:“你啊……” 暂住在海城除妖师公会据点的孙季同收到秦不昼的传纸鹤以后,从谢珩病房所在那层楼的走廊翻窗进来时,秦不昼刚好从谢珩的房间出来接助理的电话。 “可以……好,就这样。我先挂了。” 他合上手机看着青年:“你怎么不走正门。” 孙季同一愣,干笑道:“走屋顶习惯了忘记有正门这回事儿了。” 他把坐在他肩上的小正太搭档抱了下来,小正太突然抽了抽鼻子,拧着淡淡的小眉毛看着秦不昼,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孙季同是除妖师公会执法队的常客,经常因为“高空爬窗吓到人”而收到罚单。而这也是除妖师中触犯率最多的一条禁令。 孙季同在走廊另一头的露台找了张沙发坐下,看了眼谢珩的房间,压低声音小声说:“你家发小是灵媒之血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啊。特殊体质拥有者一经发现都要在公会备案的……” 秦不昼眨巴眨巴眼,无辜的道:“我一开始也没发现啊。” “那你这次怎么刚回去就……” 窝在孙季同怀里的小正太歪了歪头,开口说:“双血牵引,灵媒结成。你的灵力深邃如海,是因为和他上床了吗?” 一语没惊倒秦不昼,反而孙季同被口水呛了个正着,弯下腰直咳嗽。小正太伸手拍了拍搭档的背,认真地望着秦不昼。 秦不昼:“……” 这个没有名字、代号为“镜”的小正太也是一位特殊体质拥有者,不过和孙季同一样是瞳术系,他的能力就是洞悉和鉴定。 显然,他从秦不昼的灵力变化中得到了答案。 作为一本言情小说衍生出的世界,虽然作者刻意将背景设定得奇幻有趣,但其本质还是为了追求对爱情的幻想。双血之媒在原著中结成了男女主角的羁绊,自然有一个极其浪漫的设定—— 签订血媒的方式只有灵-肉结合。 而且还必须在灵媒之体拥有者自愿的情况下。 “师兄这这这这……监守自盗是要不得的嗄!” 孙季同憋了半天也就冒出这么一句话。他接过搭档递来的茶水喝了口,拍拍胸口顺气,看向秦不昼的眼神却没什么恶意,略微诧异之后就是浓浓的羡慕。 没有除妖师和妖怪不想有一个绑定的灵媒之体,这就同理于没有雄性兽人不想要一个生育率高的雌性,没有一个a不想要一个高度契合的o,但前者的几率却低到丧心病狂。 就如九霆子说的,近百年来已经没有出现过一个灵媒之体了。 你以为我想?秦不昼望天无声翻了个白眼。 但他的心里话说出来难免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只好揉了揉额头,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 “玉紫柔有三阴妖血,她之前来刺杀……也许是勾引谢珩,不过并未成功,所以这次那幕后人算计到我和谢珩身上。” “抱歉,是我大意了。” 秦不昼之前在公会总部询问过九霆子关于术法的问题,得知以三种清血为祭的术法只有九转级术法“魂兮归来”。 其血祭方式是——以一同时具备两种清血之物为阵心,辅以另外一种清血拥有者心头肉,辅以千种奇珍、万条生魂。 虽然系统给的原著资料中并未写出,但秦不昼不难推测出这幕后之人原本使用的血祭方式。 以玉紫柔第一次怀孕后“流产”的那枚胚胎为阵心。而心头肉的来源则是被玉紫柔杀死的秦不昼。 而这次,在玉紫柔失败以后,看来对方打算使用谢珩或者自己做这个阵心了。 秦不昼皱皱眉,目标是自己也就罢了,但明显对方更属意拥有灵媒之体的谢珩一点。看来他这几天应该加强对谢珩的保护。 孙季同摸着下巴思索一番,突然歪楼道:“那你这是和你家小竹马在一起了吗。” 秦不昼:“为什么要在一起。” 孙季同:“……” 小正太扒拉着孙季同衬衫糊了他一脖子口水,闻言回过头看了秦不昼一眼,鼓起腮帮子:“渣攻。”鉴定完毕。 秦不昼:“……” a市。 这是一座多山多水的旅游城市,风景秀美。在人类足迹尚未到达的保护区深处的洞窟里,这里别有洞天。山岩之中被挖空建造出一座恢宏的大殿,大殿中央是一方直径十余米的血池。 那血池中血液沸腾,散发着邪异的气息,猩红的鲜血形成一道道粗壮的链条,将一团团白气禁锢其中。有的白气不断挣动着却被一次次淹入血中,很快变得虚弱,但大多数白气都病怏怏地沉在池里,毫无生机的模样。 长相精致的少女跪在血池后冰冷的地面上,她看上去疲惫而风尘仆仆,紫色的猫瞳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神秘,她身前一位女子坐在高台之上,长发如瀑披散,面容无比模糊,背后赤红蓬松的九尾却格外艳丽。 玉紫柔低声说:“任务失败,请大人惩罚。” 女子却并不搭理她。垂着眼把玩着手中一枚小巧的宫灯状琉璃,许久后才懒洋洋地抬起头,伸手:“过来。” 玉紫柔贝齿咬了咬唇,膝行过去。 等到玉紫柔爬到女子脚边,那女子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少女漂亮的脸庞,唇边勾起一丝艳若桃李的微笑。 她将手掌轻轻抚上玉紫柔的头发,看着少女乖巧地蹭了蹭自己手掌,眯起眼。 “你是我最爱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惩罚你呢。”   ☆、第22章 现代奇幻(十) 什么样的人能和秦不昼站在一起,而不让旁人看了感到违和呢? 孙季同有点想象不能。 在看到本人以前,他一直以为谢珩会是一个柔软脆弱的美丽青年,但直到见面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而且偏差还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人和“美丽”这种柔性的词完全沾不上边。 比起秦不昼那掩藏在夺人心魄的外表之后的危险,谢珩的每一分棱角都刻着凌厉,他五官轮廓生得极深邃,鼻梁挺拔,长着一双柔和的桃花眼,却盈溢着冷清的眸光,直直望来的时候一眼能让人骨子里寒彻。 视线对上的那一刹,孙季同下意识地放低呼吸绷紧肌肉,几乎忘记面前的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人。 谢珩已经用完午饭,见一个陌生青年跟着秦不昼进来蹙了蹙眉就要起身,秦不昼走过去伸手扶他:“你倚着别动。” 谢珩道:“我没事。”向跟着秦不昼进来的孙季同点了点头。 他想和他并肩,不希望被秦不昼像个女人一样对待。何况他的身体虽还有些不适,却反而比以往病情突然加重而住院时候的情况好了太多。 秦不昼刚才告知他的事信息量不可谓不大,但谢珩的接受能力向来很强,尤其是关于秦不昼的事上。甚至剩余的秦不昼还没来得及跟他说的内容,谢珩连推带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孙季同笑了笑:“谢先生好,我是秦师兄的同门师弟孙季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声“嫂子”咽了回去。毕竟目前的秦不昼,看上去并没有和谢珩转变关系的打算。 孙季同举了举怀里的公主裙小正太:“这是傻宝宝。” 小正太一巴掌糊在他脸上,轻咳一声:“初次见面……灵媒者,我是观察者镜。” 修炼诡道的除妖师对灵媒之体有着特别的敬慕,因为诡道祖师爷就是灵媒之体。小家伙下意识想在谢珩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当然不包括公主裙。 谢珩被秦不昼连拖带扶地坐了回去,秦不昼一边替人掖好被子一边背对孙季同翻了个白眼:“你别管他,意思意思听听就好。” “……师兄!!” 因为已经被血媒疏通了经脉,谢珩现在已经算是除妖师圈子里的人。秦不昼毫无心理压力地压榨着孙季同来教导谢珩除妖师的入门知识,所幸谢珩是个好学生,学得很快而且能举一反三。 和直觉系的秦不昼不同,谢珩学会使用灵力以后,对灵力的控制精准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教他的孙季同,完全可以载入除妖师公会的教科书,这让孙季同大受打击,就差没找师父哭诉了。 秦不昼仍像最初到来的几天一样,在医院里陪着谢珩,两人不约而同地对那天的事缄口不言,相处方式一如既往。秦不昼还是喜欢抱着谢珩睡觉,或者在午后把正在看除妖师笔记的谢珩抱怀里打盹儿,而谢珩……秦不昼也不知道谢珩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日,谢珩出院。灵媒契成后,他的身体前所未有地大好。 把预计的工作落下太久,刚一出院谢珩就进入了工作狂模式。虽然秦不昼有意让谢珩多休息几天,但也知道劝不住他。不过秦不昼依然死皮赖脸地跟了去。 这次的合同洽谈选在a市一家高级会所,因为合作方是国内名列前茅的大企业,谢珩将亲自前往列入了日程。 两个小时的车程并不远,但窗外都是千篇一律的景色,秦不昼觉得自己无聊死了,一直试图撩拨谢珩跟他一起玩。 秦不昼把谢珩头发揉的一团乱:“谢小珩!” 谢珩把手中书翻开一页。 “珩珩!” 谢珩置若未闻。 秦不昼忍受不了长臂一伸把人拖进怀里上爪捏脸,往两边扯啊扯。 谢珩光滑细腻的脸蛋被这秦兽蹂-躏到泛红,依旧不为所动,继续看书。 秦不昼:“……珩宝宝,我真的好无聊啊,你快看着我啊。不然我要在这里吃猫○王。”说着从商务车的小抽屉里摸出一袋猫○王的榴莲班戟就要拆包装。 秦不昼精神状态极为放松的时候,简直幼稚到不行。 谢珩这才抬起头:“嗯?”你想说什么? 秦不昼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真没什么想说的,不过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厚着脸皮理直气壮道:“不准看书,看我。难道我没书好看吗?” 谢珩:“……” 在车上喝太多牛奶的下场就是秦不昼到了目的地后,刚登记完就急着上厕所。 临走时秦不昼在谢珩周围那块区域上了几道禁制,让他别乱跑。 秦不昼刚抬腿跑开突然小跑着倒退了几步回头问:“要不你陪我去?” “……不用了。”谢珩冷静地说。 秦不昼惋惜地耸了耸肩跑掉了。 谢珩的助理方源表示,每天都被boss和秦大大闪瞎狗眼。 谢珩让方源登记完以后,坐在三楼的休息厅等着秦不昼。休息厅的隔壁是娱乐健身场所,同时这里也是他和合作方约定见面的地方。 因为并不是工作日,高级会馆的人虽不算多但也不少。高级会馆的装潢风格古意浓重,小桥流水,木桌屏风,旗袍少女,无一不唯美清新,令人赏心悦目。休息厅中弥散着淡雅的茶香,谢珩正垂着眼睫品茶,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小型的骚动。 他本不欲关注,然而在聚集的人群之中,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女子。 一头及腰乌发用芍药簪随意绾起,肤色胜雪,似有暗香。穿一身撒满星点棠梨的妃色旗袍,修长完美的双腿格外引人注目。女子虽只露出了小半的侧脸,那线条优美的下颔和饱满红润的唇却能让任何一个男人疯狂,却因为女子雍容到了极致充满了压迫感的气质而不敢有丝毫越线的举动。 她太显眼,就像秦不昼一样,只要曝露在灯光之下就仿佛是此方世界的王者。 “大人。”谢珩隐约听到她身后的少女唤道。 她们又走近了几步。虽然还不至于让他听到声音,但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美的气味。 成为除妖师以后,谢珩的五感敏锐度与曾经不可同日而语。他轻轻皱眉,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和特别。就在这时,那个女人转过身来,朝自己投来了一瞥。 他心中犹如一瞬间爆出尖锐的警笛声,不着痕迹地伸手向腰间。那张即使远远看去都艳丽万分的面孔朝他侧了侧,女子顺手撩开肩上的长发,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谢珩的手垂了下去,不受控制地往她的方向迈开步子。   ☆、第23章 现代奇幻(十一) 谢珩刚踏出第一步时,腕上铜铃轻响,引动一层层的灵力水波,将谢珩神智拉回。他眨了眨眼,空洞的目光变得清明,旋即归于冰冷沉凝,驻了脚步。 女子被白雾遮挡大半的脸上露出了稍显意外的表情。 她倒是没想到,秦不昼竟会把那东西交给谢珩。 四铜钟,虽论魂力在天道四法排行最末,却有着其他三法所无法比拟的能力。一响入梦,也可将人带出幻境。 但,鲜为人知的是,它是天道秦家未来主母的象征。 只有被家主认可的妻子才能掌有四铜钟。 女子眼中淌过复杂的神色:“他竟把这东西给了你。”她说罢自己先是摇头轻笑,“不过那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弯眸,“本尊此番前来,是为借谢先生之心一用。” 在她开口的一刹,谢珩感到她身后身边的所有人和物都褪去了颜色。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这世界上只剩下她和自己两个人。他听了她荒唐的话并没笑出声,深深皱眉,只见女子抬起白玉般的素手,空气中人所赖以生存的氧气骤然抽离。骇人的庞大灵威铺天盖地朝谢珩倾泻而来。 谢珩双手交叠挡在身前,发丝被气流吹得不断向后飞扬,在这威压之下,谢珩下意识放出灵力化盾抵御,但尽管他拥有着天赐的完美体质和学习能力,也毕竟只是个初入除妖师之道的初心者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五指并拢,远远向谢珩抓来—— 那巨手几乎遮天,却突然被一点寒光折出的幽芒横空斩断,裹携了山岳之威重重撞上女子的灵力场。 女子眼神一凛足尖点地往后连闪,发丝翩飞,如若凌波微步,姿态从容而优雅,白雾缭绕之后的眼眸注视着在空中转动一圈被人伸手接住、锋刃指地的巨刀。 “嗯?你动我的人有问过我意见吗。” 懒洋洋的声音在谢珩身后响起。 谢珩尚未来得及反应,手腕被温暖的手掌握住,然后被一股力道顺着拉过。秦不昼微微用力,把谢珩拽到自己身后,抬着金眸望向来者:“呵,终于出现了么。” 那女子面上白雾渐渐消散,见状也不惊讶,缓缓勾起殷红的唇:“抽刀断水,秦家不昼。年纪轻轻已入九转,你比你父亲优秀。” “就算你马屁拍得再响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咦,纯血大妖?”秦不昼挑眉。他本以为幕后人是个除妖师,不然也不会对天道手段了解如此之深。 “既然都出现了,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把幻术解了吧。” 女子怔然片刻,轻笑着拍了拍手。 小桥之下溪水停流,茶水上袅袅香雾凝滞,四周所有景色和人都化作点点光华消失不见。被遮盖的刺鼻血腥气冲天而起,大厅中央呈现出一方直径十余米的血池。 “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秦不昼反手递给谢珩清心符纸,一边慢吞吞地道:“云晟集团的代理人是你手下吧?之前你让人联系珩宝……咳,谢珩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 “你太心急,反而露了马脚。”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是小瞧你的能力了……”女子身后赤红蓬松的九尾如鲜花般盛放,妃色旗袍也变成汉服式样的古衫。她脸庞上笼罩的那层云雾飘飘渺渺地散去了,此时她身后的少女也展露出面容来,原来竟是玉紫柔。 秦不昼看到女子极致艳丽雍容的容貌,突然微愕:“你是狐禾姬?” 秦不昼认识她?谢珩侧目看向那女子。 南云有赤火狐妖,名狐禾姬,荧惑而生,血为三阴。这个女子被记载在妖怪联盟近百年间下落不明的九劫大妖名单之中,而秦不昼第一次见到,却是小时候在家中先祖回廊上的画像中看过。 ……因为这个女人,或者说雌妖,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的二婶。 狐禾姬是秦不昼二叔的契约妖仆。当年秦不昼的二叔秦域为守护正界门战死,所有人都以为她也随着秦二叔去了。 “你不是随二叔……”秦不昼正疑惑,垂眼略一思索,顿时就有了八-九不离十的猜测,不敢置信地问,“你想用魂兮归来把二叔唤回?” 这妖怪脑子撞傻了吧?!!! 没人告诉她魂兮归来唤回的只是残魂,而且施展术法之人触犯天道,必然会三魂六魄都散尽,死得连渣渣都%b   ☆、第24章 现代奇幻(十二) “怎么可能不阻止你啊……”秦不昼横刀,低声轻语。 就算是原本那个傻兮兮的圣父秦不昼,也不会放任下去的。狐禾姬已经疯了,如果让她达成目的,数万魂灵生生磨灭的罪业降世,后果不堪设想。 秦不昼已经做好了战斗的打算,本以为有一场恶战等着自己,却没想到对面的女子根本不打算按套路走…… 听见秦不昼的回答,狐禾姬并不意外。 下一刻,仿佛燃自地狱的火焰柱澎湃喷薄而出,石壁被熔岩融化或冲裂,秦不昼微微偏头,火焰掠过他的脸颊,灼风带起一缕发丝,令人头昏脑涨的焦糊味扭曲了空气,弥天血气翻涌升腾。 “既然如此,”狐禾姬的目光平静而温柔,“那就在这里……一同去往轮回吧。” 祭台底的机关发出“喀拉拉”的锈钝转轴声不断往上升起,而整座大殿却缓缓闭合。 阵心,辅材,施术人。奇珍,生魂,引魂灯。以及祝祭台。 虽然多了一个秦不昼,不过开启一次魂兮归来所有需要的东西,已经齐了。 没错,狐禾姬一开始就打算把这座大殿当做祭坛之外的祭坛。里面的所有人都将成为祭品。 如果可以,狐禾姬更希望用自己做辅材或者阵心,但魂兮归来的施法者和辅材不能是同一个人。因此她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不断用三阴妖血饲养人妖混血。 玉紫柔是用她自己的血喂养出的最完美的孩子,也是她最喜爱的作品。 “而现在,我的孩子……”清美绝艳的红衣女子轻轻抚上身旁少女的脸庞,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羽毛一样轻柔的吻,“我可爱的孩子,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好的,大人。”玉紫柔脸上流露出濡慕而依恋的神情,撒娇似得在狐禾姬怀里蹭了蹭。妖怪对子女爱人薄情,但对于有恩之人却格外长情,玉紫柔从狐禾姬怀中退出,踏着一地的熔岩走向血池。 秦不昼手中刀插-进岩石缝隙,长靴踩在岩壁上,把下意识一个公主抱搂怀里的谢珩放了下来,手扶岩壁隔着重重火海,眸中倒映出玉紫柔毫不犹豫将手刺入自己胸口,倏然倒下的身影。 半妖少女的清血喷溅而出,血池之中本就沸腾的血液陡然掀起翻天的浪潮。被囚禁生魂发出人耳所不能听见、但在除妖师耳中震耳欲聋的痛苦尖叫声,血之锁链将玉紫柔层层缠绕,拖进了血池里。 祝祭台散发出莹莹的白色流光,看上去圣洁无比也柔和无比,仿佛未曾沾染那令人作呕的鲜血。 温度不断升高着,很快那些血液就会汽化成雾,当他们所在的地方也被血雾包围时,哪怕他们距离祝祭台还有很远,但只要在这座封闭空间中,就会成为这一场“魂兮归来”的祭品。 果真是算无遗策。 秦不昼皱皱眉。他的支线任务要求把这个杀手集团的头领捉住或剿灭,而现在他们能离开的方式也只有将狐禾姬解决了再说。 但狐禾姬占据主动,她只需要一直拖延时间就足够了。 而秦不昼需要跟她赌命。 所幸,秦不昼学会赌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谢小珩,待会儿不要离开我的领域。”他下了一个又一个降温清心的禁制,把谢珩围了一圈严严实实,从岩壁中拔出刀,正准备一跃而下。 谢珩伸手想拉住秦不昼,却只攥到他袖子一角:“你,没问题?” 他头一回如此直观地厌恶起自己的无力。 如果给他一个月,谢珩有自信多少能帮上秦不昼一点,可他现在空有一身灵力和智计,在这种等级的碰撞之中甚至还不如小正太模样的镜。 秦不昼愣了愣,翘着嘴角笑道:“乖。”揉了把谢珩的发丝,“珩宝宝以后会变强的……你会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现在这种小人物,交给我没有问题的。” 谢珩缓缓松了手,眸色恍惚。 他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曾经无数次看着这样一个决绝而遥远的背影一次次离去,好像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追上去。他在原地守候了很久,却总也等不到他回头。 秦不昼战斗的时候是最吸引人的。而此刻,在火光和熔岩之中,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幅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场景。无与伦比的美丽和肃杀,伴随着冲天的战意。 以单手腕为轴心,庞大的巨刀如舞蹈般轻盈而快速地旋转,空气中爆裂出一朵朵水花般的灵力流,汇聚成对竟然形成汹涌澎湃的海浪,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长刀劈波斩浪,暴风骤雨随之而至。挥舞的刀光带起狂暴的波涛,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而水花四散飞溅的场面却宁静如美轮美奂的艺术。 然而他的对手是狐禾姬,一位妖怪之中的九劫级别尊者。 狐禾姬采用的果然是最让秦不昼这种有着强攻特质的战者恶心的拖延战术。火盾守御,火墙阻拦,时不时放出个小火球骚扰一下,让秦不昼难以近身。 秦不昼尽管强大,但在短时间内还真拿这拥有着千年经验的妖怪没什么办法。 万灵恸哭的声音逐渐减弱,生机消散,血雾蒸腾缭绕。温度持续升高,再一次的灵压撞击后,缠斗的两人都退后了几步,秦不昼外套早已被狐禾姬召唤出的火焰烧成破布片,汗水浸透他的下颔,脖颈,后背,浸湿了衬衣。狐禾姬虽稍处下风,但看上去依然一派从容,妃色长袍舞动翩飞,身上的伤痕一旦出现也很快被灵力治愈。 “你这么精神我很高兴,”狐禾姬突然浅笑道,“不过看上去你家谢先生并不太好呢。” 秦不昼的方向正对着岩壁,他余光扫过之前的位置,瞳孔微缩。 “……谢珩!” 狐禾姬在和秦不昼的缠斗中悄然控制这里的熔岩,那片岩壁已经被腐蚀得斑驳不成样子。 当秦不昼侧目看去的时候,谢珩突然松了手。直直坠入下方的血海里。 “妈的!”秦不昼一刀在地面上贯出深深的沟壑,控制着源源不断的灵力朝那边赶去。 狐禾姬并未追赶。她的任务是拖延时间,只需要让他们两个无法逃脱就足够了。 血池已成血海。秦不昼收了刀,一猛子扎了下去。饱含着生魂怨念的血水流过身体,皮肉如刀割斧劈一般撕痛。 意识朦胧之中,谢珩看见了一座巍峨磅礴的巨山。其上有无数星辰流萤般闪烁,托起一座大殿…… 他听见了争吵声。奇怪的是,其中之一竟是他自己的声音。 秦不昼拦腰捞过谢珩在水中缓缓下沉的身躯,刚想上浮,炙热的熔岩却阻拦了他的道路。秦不昼凝眉,正准备取出符刀,之前安静闭着眼的谢珩突然伸手圈住他的脖颈。 他疑问地低头。 却被谢珩抬起头,将唇贴上秦不昼的紧闭的唇。 “咚……咚……”两声钟鸣蓦地在脑海中响起。 因为在血海之中,他们只有薄薄的一层灵力护体阻隔血水沾身,这个连吻都算不上的触碰也就此止步。秦不昼诧异地睁大眼,险些张开嘴喝了口血水,就在这时,他竟从暗无天日的血海底部看见了光源—— 那光源来自谢珩的手腕。而谢珩的眼神,填满了光芒,在海水阻隔之后看得不是很清晰。 随即竟又是接连的两声钟鸣。那洪钟之音像从灵魂深处长出来。 “咚……” “咚……” 秦不昼意识到了什么。 “谢珩你敢?!我操!你!大!爷!” 秦不昼脱离了水中就大吼出声,他被谢珩推出去,紧跟着铺天盖地火红之中夹杂着金色的岩浆爆发炸裂,爆炸的冲击波将他推开十几米远,秦不昼在窒息与空间裂缝的挤压之中挣扎着回头。 在他身后,第二世界,寸寸崩碎。 四铜钟声。一响引人入眠,二响镇人生魂。铜钟三响,命轮倒转。铜钟四响,虚空裂隙。   ☆、第25章 古风君臣(一) 第二世界崩碎的刹那,天衍之山。正在数星星的001从御座上跳起,怔了一会儿目露无奈之色:“这两个破坏狂,才第二个世界就出幺蛾子……” 秦不昼尚未来得及骂娘,空间裂隙毫无征兆地闭合,碎裂的世界无声无息地湮灭。 秦不昼的意识被拖入黑暗之中。 【叮!支线任务已完成。第二世界崩溃,扣除支线任务所得积分……叮!正在输送精神力,请宿主做好准备。】 秦不昼再次在黑暗中醒来时,辅助系统像坏掉一样不断发出滋滋电流声响。 系统话落之时,漆黑的意识空间里陡然间爆发出耀眼夺目、饱含着庞大灵魂能量的光芒。 那光芒逐渐从浓郁的乳白色转化为纯粹和煦得像阳光一样的灿金,最终如烟花般炸开,四散成深深浅浅的金色光点,在辅助系统的牵引下,争先恐后地融入了秦不昼的身体里。 舒服到仿佛灵魂都浸泡在温水中张开了每一个毛孔尽情呼吸着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遗失已久的东西回到了他的身边,瞬间驱散心中积郁的忿怒和烦躁,秦不昼微微闭起眼眸。 这是……精神力。 许久过后,那些奇异的灿金色光芒全部被云朝吸收完毕,灵魂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强大,秦不昼却并没有迷失其中,反而隐约生出一个念头。 现在的他并不是“获得”了某种力量。而是……恢复。 这念头一出现就烙印在他脑海深处,让他不明缘由地认定并且坚信。 只是不待秦不昼多想,熟悉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正在开启第三周目《盛世为聘:潜龙冷帝幽凰妃》,请宿主做好准备!】 “等等,第二世界……”秦不昼还想说什么,却被时空位移的眩晕感如潮水将他淹没。 大悦王朝,弥天的苍雪将皇城的街道覆盖。皇城主街上少有行人,在这个极冷的年代里,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活着。 秦不昼刚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正欺身压在一个少年身上。摇曳的烛影中,少年赤-裸的肌肤白璧无瑕,双手被细链绑缚在金漆雕龙的床柱,血从少年身下淌出,宛如凝结的花。 秦不昼起身抽离,对上身下少年那双全无神彩的桃花眼,心脏竟然蓦地一疼。他草草整理好衣袍站起身,不去看少年那惨白的脸和床上那抹靡乱刺眼的血痕,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出宫门。 路过寝殿里跪着的内侍时停下脚步,顿了顿说道:“唤人帮陛下清理一番。” 看到少年时,他自然而然知道对方是这一次的男主,现如今大悦王朝的少年帝王萧洛栩,而自己的身份则是权势熏天的摄政将军秦不昼。 那几个内侍小心翼翼地对视一眼,躬身应诺。秦不昼注意到有两个内侍按着一个瑟瑟发抖穿着凤袍的小姑娘,正死死掰她的脸让她注视着龙床的方向。小姑娘眼里溢满了恐惧的泪珠儿,看上去可怜极了。 不过秦不昼现在并没有心情管剧情,转身一拂袖就离开了寝殿。 内侍叫人过来收拾床单,将躺在床边毫无生气的小皇帝扶起擦身。整个过程中,萧洛栩的脸上始终是平静如死水的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疼,也没有力气去恨了。 秦不昼循着记忆出了宫门,坐轿子回到原主规格如王府的宅邸,挥退所有侍从进了书房,手扶额头回想着刚才以精神力的方式直接传来的剧情。 这是一个古代世界,原型是一本名叫《盛世为聘:潜龙冷帝幽凰妃》的古代穿越小说。如同书名那样,男主萧洛栩是一条被缚深渊的潜龙,终有一天他会冲破枷锁遨游苍穹,让所有人为之惊叹。 大悦国力衰弱,先帝早薨,只留下八岁幼龄登基的萧洛栩,朝堂混乱,外戚势大,北方诸国虎视眈眈,又有威武大将军秦不昼窃国夺-权,可以说正处于风雨飘摇的危急关头。而萧洛栩虽然年幼却智计卓绝,他登基以后立刻封秦不昼为摄政将军,借助秦不昼之手铲除母氏一族,保全了皇位。 之后朝政全被秦不昼把持。 但其实,萧洛栩在这其后的十二年间从未放弃过抗争。这位年幼却深沉的帝王,一面在秦不昼前忍辱负重、卑躬屈膝,一面暗地里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这是全书的前传。而正文的故事就在这时候展开——现代女孩宁小天在跳楼的时候穿越,变成了一个历史上从未存在过的王朝——大悦王朝少帝萧洛栩的皇后。 萧洛栩和小皇后宁天璃原本关系并不好,甚至可称得上冷漠,后来宁天璃被现代的宁小天穿越,就更谈不上什么情谊。但在秦不昼日复一日的残虐都被萧洛栩独自一人扛下后,宁小天自然对这个令人心疼的清冷少年产生怜惜,久而久之演化成爱情。 宁小天利用现代人的智慧帮了萧洛栩很多,在萧洛栩加冠之年那一天,秦不昼最信任的副将叛变,领着大军围了他的府邸,萧洛栩从人群之中走出,将秦不昼的头颅亲手砍下悬挂在城门上,让他的窃国梦成了一场苍白的笑话。 秦不昼这一生,得意之时人皆畏之,而在失意之时落了个墙倒众人推的结局。 若能重来一次,他的愿望是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要么在这条幼龙尚且稚嫩时毫不留情将其扼死,要么遵守家规效仿祖辈做一个忠烈之臣。 然而秦不昼到来的时机似乎有点糟。 他来的时候,原主正因为小皇帝之前在朝堂上的反抗“惩罚”少年,而小皇后被他命令宦官按着强迫看着这一切。这虽然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如此激进的惩罚,却是萧洛栩记忆中最深的屈辱,也是萧洛栩最后决心将他弄死的导-火索。 萧洛栩在他身下对小皇后露出苍白笑容的样子,秦不昼回想起来竟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刺眼。 “系统,这个主线任务二是怎么回事,原主的愿望不是弄死男主或者当忠臣么。”秦不昼皱眉问。 任谁穿越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强煎一个少年也会留下心理阴影的。更何况那个少年还是男主。原主劣迹看得秦不昼都不由暗骂一声变态,而这任务却是让他死,还要先洗白了再死。 【作为宿主间接导致第二周目世界崩溃的惩罚。宿主请加油^_^】 “……所以,我不但要阻止一对合法夫妻在一起睡觉,还要让男主把我当一朵高岭上的白莲花?”秦不昼扯了扯嘴角。 他把人上都上了,能干不能干的事儿都干了,这他妈怎么洗?! 秦不昼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把一头打了发油的柔顺长发揉的乱糟糟。他干脆把发冠也摘了下来,扯开衣襟袒露出结实的胸膛,接着问:“喂,系统……世界崩溃了,人还能活下来吗?” 【……宿主请搞清楚,是由于男女主死亡,世界才会崩溃。】 系统的回答显得冷漠无情:【以谢珩的气运本来能够逃离那里,但他选择了救你。】 秦不昼沉默。 为他死的人很多。在任务中,在战场上,他几乎是踏着同僚的鲜血走到今天。可从没有一个如谢珩这样让他心乱。 然而那又怎么样呢。秦不昼承认自己对谢珩有特殊的感觉,但他只是一个来拆散男主和女主的过客罢了,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书房的门被悄然打开,一名穿着湘妃色拖地百花长裙、眉目俏丽灵动的女子溜了进来。 原主性情暴戾好色,后院养着许多姬妾,花想容就是最受他宠爱的一个,她见秦不昼上朝后一脸阴沉地回了房,猜测他在朝堂上受了什么气,于是有心来“安慰”他。 秦不昼正发呆出着神,还真让她近了身。 “将军……”花想容娇躯一颤,羞羞怯怯地就倚靠过去。 软玉温香般的躯体钻入怀中,呼之欲出的波涛轻轻靠上秦不昼有力的臂膀。女子欲拒还迎的表情看上去纯真又妩媚,足以让任何男人口干舌燥,如果是原主这时候已经急色地提枪就上了。 秦不昼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滚!!” 卷帙散乱一地,墨砚砸出五米远,在地板反射出的苍白冰凉的光中,拖行出一条深深的墨迹。   ☆、第26章 古风君臣(二) 花想容平时极受宠爱,谁也没想到将军会突然震怒。侍卫连忙把哭的梨花带雨,却不敢在秦不昼面前出声的女子带了出去。 秦不昼召来秦府管家,倚靠着椅背冷冷看着他,眼角眉梢的戾气令人心惊:“三日,我给你三日。” “三日以内,别让我在府中看到任何一个无关之人。” 秦府管家额角直冒冷汗,跪地连连应诺。 秦不昼虽生性残暴,但自从成了摄政王将军以后锋芒渐钝,他已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从头到脚全身都在战栗的恐惧。男人的威压太过强势,甚至比起从前犹有过之,让管家恍惚间竟有种濒死的错觉。 把人都赶走后,秦不昼缓缓走到门前。温暖的房内和门外是两个世界,雪已经停了,屋檐和地面被覆了厚厚一层积雪,阳光照在上面,白晃晃的,耀得人眼晕。 他看着将军府的花园发了会儿怔,摇摇头转身进了屋。 晚饭过后,秦不昼稍微散步就回了房。 他本以为来到这的第一个晚上多少会有些不适应。但事实上,或许是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即便是秦不昼都有些疲惫,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看,他没有那么舍不得。 秦不昼迷蒙地想着,嘟嚷着翻了个身,却觉得怀里空荡荡的,有些冷。 第二日,晨曦微光时,微弱的光线照进窗棂。 秦不昼睡得很浅,天色刚亮,他就睁开眼坐起身,在婢女服侍下洗漱清理一番。 他不喜生人触碰,于是拒绝了婢女的帮助自己换上朝服。尽管穿古人衣服碰上了些障碍,但有了原主的记忆还是磕磕绊绊完成了。之后便有侍人来为他束发佩冠。 当梳子碰到他发丝时,秦不昼突然狠狠一皱眉,哗地站起身。 “这里不用你了,下去吧。”秦不昼说。 被将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婢连忙磕了个头谢恩退下。 秦不昼揉了揉太阳穴,他果然还是没办法让别人靠近自己,哪怕是梳个头发都会心生强烈的抗拒和厌恶。已是寅时,秦不昼随意找了根黑绸,把一头青丝松散地扎束起来就披上他那件厚厚的兽皮大氅出了门。 雪又下起来了,但势头并不大。秦不昼用完早饭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只见皇城上方沉凝着的灰白幕下,如絮的雪花自极天翩跹纷落。 让这个动荡积弱的王朝如同一个小小的村落,被苍天所遗落。若非有萧洛栩,只怕寿数已经到了终焉。 宫门紧闭,宫门外昏黑一片,时辰未到广场上已站满等待的朝臣,琉璃宫灯发出朦胧的光,秦不昼华服长身,从马车上走下时,原本在低声交谈的群臣皆哑然噤了声。 摄政将军秦不昼,嚣张跋扈,只手遮天。天下百姓只知摄政王而不知有少天子。 朝臣们本以为以秦不昼的性子,在昨日朝会上被小皇帝当众下了面子必然称病不朝好几日,直等到小皇帝亲自去其府上负荆请罪才勉强出山,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逼得一国君王屈膝下跪,翌日朝会有大臣痛哭撞柱死谏,却被秦不昼当场拔刀下了脑袋。 “哼!斯文败类,羞与为伍!”一老者忽然冷哼一声,往边上退了好几步,直到和秦不昼拉开一大段距离才停下。这一退将一大批老资历的文官都带了过去,皆是冷眼轻蔑,和留在原地那些或惴惴不安、或面带谄笑之人泾渭分明。 薛征桓大学士,和秦不昼同为先帝所留顾命大臣,清流一派之首。素来看不惯秦不昼无法无天的作风。曾在朝堂之上唇枪舌剑激辩秦不昼,若非小皇帝及时阻止,险些被秦不昼刺了个透心凉。 秦不昼一脉的大臣面面相觑一会儿,当秦不昼靠近时无论官职大小全都主动拱手作揖:“见过摄政将军!” 其中有一人显得格外亲热,甚至越众而出,他便是秦不昼最信任的副将朱庶。 不过是一眨眼,他的笑僵在脸上。却见秦不昼熟视无睹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直直走到薛征桓跟前。 薛征桓是个留山羊胡子的干瘦小老头,人长得不大脾气还挺暴,被秦不昼居高临下地看着反而昂起头:“怎么地?秦将军手里的刀又痒痒了?” 秦不昼抬起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秦不昼暴起杀人。 薛征桓脸上毫无惧色。 “哈哈哈哈哈哈瞧你紧张的。”秦不昼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把薛征桓拍得一个踉跄,“没事啊,我表示赞同而已!你看那边那些人看着状若恶鬼多可怕,我都看不下去了嘛,还是薛老头子你这里比较适合我。” 薛征桓:“……”秦不昼昨个被气傻了? 被自家派系头子嫌弃的文武官员:“……”将军回家以后魔怔了? 薛征桓被秦不昼的厚颜无耻噎得说不出话来,在原地吹胡子瞪眼。而秦不昼竟就这样大咧咧地混在一群平均年龄五六十的文官之间,丝毫不觉鹤立鸡群。 卯时一到,鼓声隆隆,正门依然紧闭,左右掖门缓缓开启。 左为尊,现如今是秦不昼一派朝臣专属的通道。 几个宫人内侍从开启的左掖门后跑了出来,在左边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人影,愣了愣看向右边。疑惑地对视一眼。 将军……你这画风不太对啊?! 秦不昼正厚着脸皮黏在薛征桓旁边要跟他一起走右掖门,用眼神把那些想过来的自家部下赶了回去,有内侍绕行至身后低声道:“大人,有事禀报。” 秦不昼这才松开薛征桓,薛大学士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带领清流一派走向右掖门。 待到看不见右掖门官员时,秦不昼才理了理袖子,慢吞吞掀起眼皮,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什么事?” “昨日您离开后……”内侍跟了上去。 以往秦不昼常在宫中夜宿,昨日离开得太突然,内侍猜不透他心思,将昨夜小皇帝小皇后双双高烧不退、以及小皇帝连夜看奏章的事情汇报上去,零零碎碎地也有一堆。 高烧不退还看奏章?不要命了?秦不昼皱眉,越加显得面色沉郁。 他知道宁天璃这一次高烧险些重病不治,然后又会奇迹般地好起来,再醒来时壳子里换了个灵魂,却并不知萧洛栩如何。 不过他的确记得昨天萧洛栩是伤的不轻,只是他没敢多看…… 秦不昼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聚焦在龙椅上一身玄色龙袍的小皇帝身上。 萧洛栩年一十六,眉目虽仍蕴着稚气,但已初见了日后那俊美威严帝君的影子。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御案摆满了奏折,清瘦的身躯包裹在那宽大的玄底金边绣龙纹的长袍中,一双桃花眼冷冽而深沉,俯瞰座下文武百官,淡然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病容。 群臣俯首。 唯一人负手立于群臣之首,不拜不跪,桀骜无比。 萧洛栩的目光在秦不昼身上停留片刻,移开,缓缓道:“众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朝会延续的仍是昨日的问题。 斛州水灾泛滥,民不聊生,帝王从国库拨赈灾白银十万两,却运至斛州境内时被冲入决堤洪流,连带着去赈灾的朝廷命官都消失了踪影,只怕已凶多吉少了。 十万两白银半点都找不着了?那大坝早不决堤晚不决堤就在官员经过时决堤?谁都心知肚明其中必有猫腻,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然而在摄政将军息事宁人的态度下,一向沉默的小皇帝却态度难得地强硬,还说了许多触怒秦不昼的话语,昨日退朝的时候秦不昼的脸黑的简直跟锅底似的。 而今日,朝堂上依然硝烟味浓重,秦不昼却再不发一言。 重募灾银,募集物资,提出的解决办法说得轻巧,可哪有这么容易?国库空虚已久,很快雪融时北方又会拿大悦守疆将士练兵,军饷物资尚且不够,之前能凑出十万两银子已经掏空了帝王的私库。 秦不昼听着耳边左吵吵右吵吵,目光落在萧洛栩身上,面无表情地发着呆。 而目前进谏的正是薛大学士薛征桓。 “……故民登庙堂为士,居其远则忧此生,何况百官乎?”薛征桓慢悠悠念完那一大堆文绉绉的话语,揖手总结道,“依老夫之见,摄政将军做这个领头之人最适合不过!” 他的言辞激进,矛头几乎直指秦不昼一党,认为解决水患除了派能人治理外就是拔除这种官官相护的*现象。甚至还在最后提出重新募集灾银必须从官员做起,让秦不昼带头募捐。 萧洛栩微微挑眉:“摄政将军可有何见解?” 秦不昼回神:“啊?”他眨巴眨巴眼,“薛老头说的极是啊,说的太好了。” 萧洛栩、薛征桓:“……” 秦不昼慢吞吞说:“所以嘛,我要回家点点我小金库,还需要点时间心疼一下我的银子,现在能退朝了嘛?我站的好累啊。” “你……有辱斯文!”薛征桓被他轻浮随便的态度气得忍不住跳脚。 秦不昼笑眯眯转头看着他:“我本来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糙人,让您见笑了啊。” 薛征桓看上去咬死秦不昼的心都有了。 “咳,退朝。”萧洛栩道。 总领太监扬声道:“退朝——” 秦不昼随百官出了朝议殿门,正要往御书房走去,被副将朱庶拦住。朱庶看着秦不昼,一脸恨铁不成钢还有些焦急:“将军,您说要带头募捐是真的吗,可是……” 秦不昼冷冷瞥他一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利剑:“朱庶……我怎么不知道,你可以随便干涉我的决定了?” “你。也。配?!!” 原主虽然看着精明,但其实头脑很简单,除了带兵打仗以外什么都不会,空有野心而谋略不足,这也是当初萧洛栩选择他的原因。 多年的大权在握,再加上小人不断的诱哄让秦不昼越加荒淫无度,失了民心,最后才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的凄惨结局。 朱庶就是在他身侧煽风点火最厉害的那个人。朱庶善于将秦不昼一点小小的欲念点出并且不断放大,从而一发不可收拾,这次的赈灾银一事就是他提议捣鼓出来的,为此还进献了好些个美人讨秦不昼欢欣。 秦不昼虽觉得原主混成那样子实在活该,却不代表他愿意留下个有反心的人来膈应自己。 朱庶被他这么三个字砸得顿时就惨白了一张脸。 秦不昼扯了扯嘴角,错身往殿后走去。 秦不昼故意插科打诨就是想让萧洛栩早点宣布退朝,他看出来这人已经到了极限,不过是在死撑罢了。等到所有朝臣退出朝议殿之后,看似早已离开的萧洛栩才慢慢松开了扶着殿后墙壁的手,走了两步就软倒在地上。 秦不昼到了后殿时就看见萧洛栩用力挥开王总管的手,王总管连连柔声劝道:“哎哟我的陛下……您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哪,就让我扶您回去吧……” 见秦不昼到来,王总管目露无奈,福身行礼:“见过摄政将军,您看这?” 秦不昼看了眼这总领太监:“你且退下。” 王总管哪敢不答应。他退了几步,稍显不安地说:“陛下昨夜高烧不退,万一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多担待些。” “自然。” 王总管走后,秦不昼慢慢蹲下身。萧洛栩脸色泛着不健康的酡红,压抑着喘着气靠在墙壁上。额发遮挡住眼眸,薄薄的嘴唇被自己咬的血迹斑斑。 “还活着么?” 萧洛栩抿了抿唇,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透过层层迷雾看见身前人奇异的茶金色眼瞳。明明该是最憎恶的人,他却竟然生出久违的泪意,恨不能伸出双手乞求对方给自己一个拥抱。 秦不昼叹了口气,伸手扶着萧洛栩的肩膀,想把少年架起来。 被碰到的肌肤,突然比额头更加滚烫起来,仿佛皮肤之下血液沸腾,以不可遏制的燎原之势向最后的理智燃去。 “不……”萧洛栩猛然惊醒,抽出被秦不昼握在掌心的手。涣散的目光重新聚集,蹙着眉轻声说,“秦将军,朕身体有恙,今日之事改日再议。” 议你麻痹! 议议议就知道议!我都说了帮你捐钱了!烧得快死了还想着公事! 秦不昼听了他话简直要被气笑了,长臂一伸穿过腰间和膝弯就把萧洛栩给抱了起来。 和谢珩处多了,他逐渐知道不能跟这种人讲道理。简单粗暴才是硬道理。 突然腾空的失重感让萧洛栩失了声,他手下意识地抓住秦不昼揽在他腰间的手,整个身体都缩成一团,撞进了秦不昼怀里。 他轻轻挣动几下,就放任自己在这似乎等待已久的温暖之下,沉沦。   ☆、第27章 古风君臣(三) 渴望,思慕,依恋……这些柔软而脆弱的情绪几乎是与萧洛栩绝缘的。 他在风刀霜剑之中长大,唯一的念想就是撑起这摇摇欲坠的帝国,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这熟悉又陌生的感情毫无征兆地出现,让少年眼里闪过些无措和茫然。 所幸秦不昼并不是多敏感的人。 “秦将军……”萧洛栩埋在他颈间小声地说,“放朕下地。”他虽是这样说着,手却不着痕迹地环住了秦不昼的后颈,浓密纤长的睫毛不断颤抖着,连带着湿热温软的呼吸一同蹭在秦不昼脖颈间,酥-痒的感觉让秦不昼微微侧过头。 只觉得心头某个地方,被小动物的爪子很轻很轻地刮了一下。 秦不昼抱着安安静静的小皇帝穿过曲折回廊,厚实大氅遮挡了飘零细雪,路过花园小径时染了一身梅香。 一路上经过的宫婢内侍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待进了温暖的寝殿里,侍奉皇帝的宫人见了秦不昼忙来见礼,秦不昼让他们准备些热水来,把怀中的少年小心翼翼放在龙床上。 秦不昼突然这么小心并不是毫无缘由。谢珩行动不便时他也这样抱过谢珩,但谢珩虽体弱清瘦,身材肌肉却一样不少,而萧洛栩在怀的时候,秦不昼只觉得萧洛栩的身子又软又小,也轻得不可思议。他都有些怕就这么一摔,大悦未来的中兴之主就能中道崩殂了。 这个人真有好好吃饭吗?原主也是够了,养着人家当傀儡就算了,还不好好投喂。差评!秦不昼心中生出些不满。 萧洛栩因他对待易碎品般的态度微微皱了皱眉,但已经没力气说什么。浓重的疲惫和包裹住了他,萧洛栩的呼吸里缠着丝热气,意识也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赶走秦不昼,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决定。 秦不昼看着少年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无奈弯下腰试着用哄孩子的语气道:“乖,我先在外头等你,让他们替你沐浴好不好?不然会更难受的。” 萧洛栩方才在他到来之前因没站稳跌进了雪里,浑身都浸了雪水。如果不泡个热水澡怕是得加重病情。 萧洛栩不说话也不哼哼,甚至连抓着秦不昼衣袖的力道都小的能一抽即离,可即便这样也不松手,搞得秦不昼顿生无力。他一直以来都拿这种乖小孩没办法,你说要是个熊孩子撒泼吧他能直接打一顿扔出去,对萌小孩撒娇也很有抵抗力,可是萧洛栩他不哭不闹不上吊,一双桃花眼半睁着晕满潋滟水光瞅着他,这这这……犯规啊。 ……罢了罢了。反正当保姆当多了,也不差这么一回。 秦不昼扶额,想他当年多糙汉的一个人,硬生生被逼成奶爸了好吗。希望下个世界男主给他省点心唉。 “把浴桶放那,可以退下了。”秦不昼对屏风外的宫人道。 待到宫人全部退出寝殿,秦不昼开始慢腾腾扒小皇帝的衣服。龙袍,小棉袄,里衣…… 解了萧洛栩里衣时,少年腰间胸口布满的掐痕和瘀伤刺痛了秦不昼的眼睛。 萧洛栩肩上有个深可见血的咬痕,腰身有些地方的痕迹已经成了青紫色,在白皙光洁的皮肤上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秦不昼抿了抿唇,他决定亲手替对方沐浴时就知道逃不开了,把萧洛栩扶着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慢慢剥掉少年的裤子。 上半身比起下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萧洛栩圆润饱满的臀上青一块紫一块,双腿内侧更是被毫不留情地施-虐过,而那处红肿破裂得厉害,浅处结了血痂,仍能看出曾经被遭受了怎样的残暴蹂-躏。 他记得……谢珩当时是因为被灵力改造身体,所以看着伤势轻了许多,发烧也很快褪了温。但这世界可没有灵力,他当时又没在意小皇帝的死活,以小皇帝这副单薄的身子自然是吃不消的。 “他们都不给你上个药什么的吗……”秦不昼喃喃自语着,把萧洛栩抱到屏风后的浴桶边,用布巾裹了他下半身,慢慢将少年浸进水中。 其实他也清楚,萧洛栩那倔强性子是绝不会允许人帮他做这样的事的。 热水的侵入让身上带伤的萧洛栩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未挣扎,只是攥着秦不昼袖子的手,指尖有些发白。 替萧洛栩沐浴完毕,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珠,秦不昼帮他穿好衣服上了药,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了少年苍白的面容一会儿,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秦不昼走后,龙床上的萧洛栩缓缓睁开眼。深沉的眸中尽是翻涌的自我厌恶和茫然。 那天的事似乎并没有改变两人的关系。秦不昼还是他的摄政将军,而萧洛栩依然清冷深沉,在秦不昼面前示敌以弱。少有人知的是从那日起,秦不昼开始让萧洛栩参与到批阅奏章的事宜中来。 从前他只能阅览建议而没有朱笔御批的权力,不管是这次是秦不昼的临时起意还是一场试探,萧洛栩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秦不昼侧目注视着执笔一脸认真的萧洛栩。来自前朝后宫的风刀霜剑让他迅速地成长,少年的肩膀尚且瘦弱,却已经能够担负重任。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秦不昼竟真的带头募捐了十万两银子。而且对外打的不是自己旗号,而是朝廷。萧洛栩派了看似中立、实则是自己的亲信的工部尚书前去赈灾,砍了许多脑袋,这一次,斛州水患很快得到治理。 工部尚书离开斛州时万民伞遮天,家家户户都供奉了当朝帝王的长生牌位,视之若神明。 斛州在江南,是大悦版图的五州领土中最富裕的一州,原本在秦不昼一派的掌控之下,现如今却成了帝王的库房。 官官相护,工部尚书砍人脑袋如剃头,几乎要把秦不昼一派连根拔起的行为引起强烈的反弹,那日朝议朝堂上争执声险些掀了屋顶,却最终止于秦不昼一句笑眯眯的“薛老头子说的对啊,我看他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得挺好挺好”。 “恕我直言,将军为何……养虎为患。”深夜的将军宅邸深处,一间密室之中坐满了人。这些都是秦不昼的心腹,而原本朱庶的位置被一位谋士打扮的中年人取代。 此时这位谋士正拧眉看着主位上的男人:“我不明白。只要将军一句话,我们必当生死追随,这天下唾手可得,可现在您的目的,我突然看不懂了。” 卫初,秦不昼帐下最优秀的谋士。少有的几个真心追随秦不昼的人之一,原著中被萧洛栩设计,被晚期刚愎自用的秦不昼猜忌而除去。 “嗯?小卫啊,你这问题很好呀。”秦不昼单手托腮瞅着他,一点一点笑开,“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反了?”   ☆、第28章 古风君臣(四) 时光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已是半月后的一个休沐日。萧洛栩身体已经调理健康,正在庭院之中舞剑。 少年纤瘦的手掌紧握着长剑,一招一式开合之间俱是凌厉杀意。他抬臂振袖,翻手劈砍,空中飘零的梅瓣竟被那锋锐剑气从中间分成两半。 一声轻笑,剑竟被不知从何处弹来的铜钱撞飞出去。 “花架子。想凭这个安天下?” 萧洛栩微微喘着气,充耳不闻。浸湿的发丝黏在少年清俊的脸侧,细小的汗珠滚进他颈项。 秦不昼嗤笑一声,把最后一小块糕点塞嘴里拍了拍手。 “剑捡起来,我教你。”教你如何致敌于死地。 寝殿院中,寒光乍起。 刀剑剧烈碰撞,发出清脆的铮然长鸣。一股股劲风朝四面八方扩散。秦不昼随意扎起的长发被这风吹起飞扬,束发的绸带不堪重负地断裂,墨发披散了满身。 被头发糊了一脸的秦不昼:“……呸呸呸。” 不得不说,秦不昼虽不得为君之道,不懂治国安民之法,但在武艺上是极好的老师。他眼力毒辣精准,能很快一针见血地点出萧洛栩的不足之处。 “身体太虚,下盘不够稳,招式死板不知变通。”秦不昼脚尖踢上萧洛栩膝盖,在他分神稳住身形时捏住他手腕,长剑应声落地,秦不昼将少年拖进怀中搓揉了一把,满意地点点头:“嗯,胖了。” 终于被他养的有点肉了……这种谜之骄傲是怎么回事? 萧洛栩被他捏的脸颊泛着红,一言不发地看了秦不昼一眼,转身进了寝殿内室更衣。 秦不昼在萧洛栩身后注视着他消失,慢悠悠往殿外小径走去。 这半月之中,他暗地里放任萧洛栩借机笼络大臣,剪己羽翼,而小皇帝也从没让他失望过。拥护皇室的臣子认为他是个无法无天、罔顾伦常的奸佞,自己人以为他是个用心良苦、以身为帝王做磨刀石的圣父,但只有秦不昼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洗白_(:3)∠)_ 秦不昼在一丛覆着薄雪的常青灌木边上蹲下,灌木边上有踩踏的痕迹,原地掉了个绣牡丹和孔雀翎的女子香囊,看上去精巧无比。 原剧情中,女主一直来附近偷看男主练剑,而这个香囊被男主捡到,因为里面装着女主从现代带来的玻璃小剑,这种透明琉璃的工艺完全超越了当前,让男主开始关注起女主。 而这小剑也成了男女主角之间的定情信物。 秦不昼眨了眨眼,把小剑拧巴拧巴捏碎,香囊提溜起来扔进了御花园水池里,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萧洛栩换好常服,便坐在寝殿内的坐榻上,下身盖着毯子拿着本史说翻阅。 不一会儿,秦不昼从外头回来。也不见外,就把大氅脱下往坐榻边上一坐。思索了一阵,侧目说道:“你记得你砍了我的人脑袋那次向我承诺,答应我一个要求的吧。” 来了。 是要这次春闱的负责权,还是泉府的知府任免? ……不过这样也好。萧洛栩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握着书页的手紧了紧,抬起头:“朕说话算话。” 却见秦不昼手伸进怀里摸啊摸,掏出把梳子。 “替我梳头。”秦不昼把梳子递给他,歪着脑袋认真道。 萧洛栩愣了愣,桃花眼微微张圆看着秦不昼。 “怎么?”秦不昼见他微愕的神情,嚣张扬眉,“全大悦最好的老师教你练剑,换你亲手服侍我一回都不愿?” 萧洛栩抿唇,摇头轻声道:“朕愿。” 小皇帝放下书,接过梳。半跪在榻上,伸手解了秦不昼发带断裂后临时用来束发的流苏。一头墨发散开,迤逦层叠如云铺了满榻。 萧洛栩靠过去时,同样柔顺的漆黑长发便跟秦不昼的发丝好似纠缠在一起,被室内微光折得暧昧不清。 萧洛栩垂眸执梳,一手缠绕着秦不昼的发丝,慢慢地从头梳到尾。等到所有发丝都顺滑起来,再为他抹上含着淡淡梅花香的发油,绾起成人髻,编束,佩戴玉冠。 大悦有一风俗。 女子带着梳子让男子为自己绾发,意味缘起。 男子若接过,便是两心定三生,愿随卿白首。 萧洛栩往后稍挪了挪,看着秦不昼的容色竟有一瞬恍惚。 即便以萧洛栩的淡漠,都被这瞬间的容色晃了眼。玉冠束发,雪氅玄衣,原本洒脱随意、站在那里就犹如一场风月的青年,仿佛变成画中人。 这样的郎君,哪怕没有家财万贯、没有权倾朝野,哪怕一介布衣、甚至一贫如洗,也会有无数姑娘愿心许之吧。 秦不昼瞧他不知想什么出了神,便想逗弄他。萧洛栩年纪太小,那放在墨谢二人身上让他无比头疼的倔强性子,放在萧洛栩身上偏让他觉出了几分少年人的任性,让他很难有不欺负的*啊。 “嗯?陛下这么出神,莫不是……被我迷住了?”秦不昼压低声音,凑过脸去,一只手撑着萧洛栩身后的墙壁,微微弯着唇角。 他生得实在太好,每一个眼光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泛着波光的湖面,滢滢的让人被那堂皇的瑰丽所占满。而萧洛栩本就对他怀有别样心思,这么一来只觉全身都被男人的气息覆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萧洛栩蹙眉闭了闭眼,突然长腿一伸把他踢了下榻。 秦不昼毫无防备,被他踢了个正着,一屁股掉地上。 秦不昼:“……” 少年,你不按套路来啊! 难道这时候不应该羞红一张小脸娇喘连连泪光点点地推拒道你给朕滚(?)吗?!! 萧洛栩低下头,错开秦不昼幽怨的眼神,翻开书:“秦将军可还有事?” 秦不昼:“…………哦。你手艺不错,以后能再找你梳头嘛?” · 坐在太妃椅上的萧洛栩目光微微放空,想着那天的事,险被杯中茶水烫了手指。他眨了眨眼,稳住手中杯。 “陛下?”谋士问。 “……便按你说的去做吧。”萧洛栩说。 谋士领命离开。萧洛栩眼皮垂了下去。薄薄的一层眸帘,可以看到蔓布着的青紫色的血管。 茶水雾气蒸腾氤氲,他的睫羽在湿润的雾气闪动下微颤。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被他的体温融化开来变成冰水又涌进他眼里。   ☆、第29章 古风君臣(五) 花开得猝不及防。从皇宫隔着围墙往外望去,可以看见极远处纸鸢三三两两摇曳在不长的线端,清风吹散阳光成尘埃,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老树也眉眼弯弯。云卷云舒带走了阴霾。 冬天虽然冻绝万物,却也孕育春天。大悦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秦不昼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立刻被对面的老者执白子吃了个干净。 “啊好烦。”秦不昼撇撇嘴,从一旁盘子上摸了块莲子糕咬了一大口,吧唧吧唧含糊不清地问,“窝闷到底为什么在这里干这么无聊的事。” “江山如棋。你能金戈铁马生死博弈,怎就静不下心来手谈一场?” “那不一样好么。打架不需要动脑子的,我一只手能打你二十个!”懒癌晚期的秦不昼表示他还是更喜欢五子棋和飞行棋。 薛征桓:“……” 薛征桓放下棋子,抬首看着他:“那现在,你能跟我谈谈你的想法了么。” 薛征桓是清流一派,并不代表他不懂官场。相反,以他的老练足以看出近来的局势。 江山如棋,旁观者清,如今这场棋局攻守逆转。 年少的帝王依旧隐忍,暗中却开始步步紧逼,一贯强势的秦不昼却是不着痕迹地容忍退让,自剪羽翼,还政于君。 正因看透此局,素来最看不得秦不昼的薛征桓才会破天荒主动邀对方到明镜楼一叙。 明镜楼是皇城最受学子欢迎的茶楼。环境幽美,摆设雅致,有兰草芳香与淙淙流水。已近春闱,虽还不是饭点,明镜楼中却坐了不少高谈阔论的学子。 薛征桓和秦不昼坐在二楼一道水帘后的雅座,位置足够隐秘,又能将楼下之事一览无遗。 “登高者寡。”秦不昼眯了眯眼睛,看上去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大猫儿。 “我可不稀罕做个寡人。” 薛征桓默然片刻。心中暗惊间,只听楼下嘈杂的大堂兀地寂静了一瞬。他放下茶杯侧目望去,却见一人华服锦衣,在护卫簇拥下徐徐走入。那少年紫冠束发,环佩珏琳,通身气度矜贵无双,尽是掩不住的雍容端华,携着一身寒意踏入竟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见着大堂中的场景,他微蹙了蹙眉头,旋即抬首朝二楼望来,恰对上薛征桓的视线。 薛征桓一愣,手扶桌边就要起身。来人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摇了摇头。薛征桓心领神会,缄口不语。 明镜楼中有不少出身望族的学子,先是疑惑思忖,再是恍然了悟。不过见薛大学士都并未说些什么,也明白对方是微服私访,只是本来自恃身份不欲表现的几人突然踊跃发言起来,倒是让这一场学术辩论更加精彩激烈了。 薛大学士是天下文人表率,他支持皇室,故而大多数学子对于帝王有着天然的亲近,反而不喜秦不昼,甚至有人直言秦不昼就是个狼子野心的小人。 薛征桓听得开心,只是若这小学子知道那狼子野心的人物就坐在自己头上,不知会是怎样精彩万分的表情。 萧洛栩慢慢顺着楼梯走上二楼进到雅间时,就见男人仰着脑袋浅色眼睛瞅着他一眨一眨的,唇角还沾了细白的米粉。萧洛栩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手绢替他擦去,秦不昼配合地抬起下巴,两人竟丝毫不觉这举动有何不对。 薛征桓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看着不由自主拧了拧眉——这两人太亲近了。 薛征桓算是看着萧洛栩长大的。曾经,小皇帝虽予以无上恩宠,尊摄政将军为帝王师,允其御马宫廷佩剑上朝,但那都是权宜之计。唯有此刻是真心亲近。 可是,秦不昼做过的事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哪怕其中有什么苦衷隐情,当萧洛栩拥有足够势力时,作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帝王绝不会允许他继续活下去。 自古薄情帝王家,萧洛栩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一点。到了那时,今日的亲近会伤害到多少人,薛征桓还或未可知。他甚至都无法出言提醒。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却只能沉默注视着两人。 秦不昼啊秦不昼,都说他有祸水之姿,不管是忠是奸,还真是个大祸害。 萧洛栩却不知老人心中百转千回,朝薛征桓点了点头:“这个人,我带走了。” 秦不昼不满地抗议:“这种像带走小猫小狗的语气我拒绝!” 两个容貌气度出色的男子走在路上分外引人注目。等到了僻静处,萧洛栩才定下脚步,蹙眉望着他:“把朕骗出来,有何事。”说什么他被薛征桓绑了要他快点赶过来救人,要不是怕秦不昼一言不合跟薛大学士当街打起来,他才不会过来。 “有何事吗……”秦不昼想了想,笑道,“今天休沐,带你出来逛街啊。” 萧洛栩:“……”转身就往回走。 秦不昼连忙拉住他:“哎你等等……别这样嘛,算是陪我好不好?没看过皇城的夜市怎么能算皇城人?” 萧洛栩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着,其间秦不昼无数次拿街边面人糖葫芦小波浪鼓调戏萧洛栩,自然是被无视了。不过秦不昼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地也是挺开心。直到晚霞升起又褪去,天幕被夜色染上暗蓝。长街上灯火燃起,如若白昼。有摊贩在街头卖着小吃、首饰、面具或手工灯笼。 的确,萧洛栩长这么大,都没亲眼见过皇城的夜市。 秦不昼貌若高岭之花,可身上总带着脱不去的烟火气息,并不显媚俗,反而让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与青年并肩的时候,心中无比安宁,萧洛栩几乎忘记了今日出行的本意。 秦不昼突然道:“我的玉佩掉了,回头找找。”不等萧洛栩回答就往回走,没入人群之中。萧洛栩一惊,伸手去捉他的手,但那衣袖一转就从掌心滑出,只能眼睁睁看他在眼底下消失。 又是这样…… 萧洛栩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他好像失去一件宝物很久了,那宝物从来不愿停下等他,所以他只能千百回地体验失去。 脑海中有个声音叫嚣着:追上去! 但理智提醒着萧洛栩不能忘记正事。他兀自伫立片刻,转身走向灯火背面的环城河边,在一棵高大的垂柳下停下脚步。 护城河中有三两精致花灯,载着主人的美好愿望顺水流向远方。 “暗七。” 一道身影倏地落在他身边:“赵大人已安排好一切。” 赵大人正是萧洛栩的谋士。萧洛栩闭了闭眼睛,缓缓道:“告诉他,可以了。” 影卫无声无息地退入暗影,萧洛栩站在环城河的边上凝眸眺望,明灭不定的光影映照在他的清俊深邃的脸上,他眼里有什么兀地一曳,悄无声息地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北方雪山之上冰霰更加不融的淡漠。 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在皇城夜市的人潮逆行,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好奇又欢快地说:“这里真的好复古好漂亮啊!哇,那个小兔子花灯好可爱!秋书你看见了没?”婢女跟在她身后,一边护着她一边小声答道:“皇……小姐,奴婢看见了。您小心些,别摔着了。” “不要自称奴婢,我听着烦!我跟你说过了,人人都是生而……”少女噘嘴撒娇道,突然眼神一凝,“咦,那不是那个变态吗?!他怎么在这里?” 秋书顺着她视线一看顿时抖若筛糠,抓着她的袖子颤颤巍巍地道:“那,那是摄政将军,他的府邸就在附近……”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变态,却隐约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词,“皇后娘娘,求您和奴婢回去吧,万一我们被将军发现就惨了……” “怕什么,摄政将军?这种身份一看就是low到爆的反派,绝对帅不过五集!”宁小天笑嘻嘻地摸了摸秋书的脑袋,“更何况,他是摄政将军,我相公还是皇帝呢!不过就是个代理管事儿的下人,还敢越过了皇帝去不成?他要敢打你,我会保护你的!” 宁小天不喜欢太美的男人,虽然秦不昼并不是雄雌莫辨的那种美,甚至还很有男人味,可她就是不喜欢。 宁小天以前的男友个个都是美人,结果最后都搞基去了,最后那个已经开始谈婚论嫁,宁小天打算把第一次给他时对方亲着亲着竟然无意识地摸她菊花,宁小天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几番逼问之后才知道这人也是个上男人上惯的,宁小天顿时恶心到爆,气得从楼上跳了下去,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朝代。 宁小天现在觉得萧洛栩那种冰山美男才是王道,她查过了,萧洛栩现年十六,后宫中除了自己别无她人。而且被变态人渣摄政将军强迫地那么惨,一定对断袖龙阳厌恶至极。 想到记忆中被逼着看的那触目惊心的画面,宁小天不由对萧洛栩产生了一丝怜惜,因为秦不昼原本的打算是强煎她来侮辱萧洛栩,却被萧洛栩阻拦住、自己扛下。 她相信萧洛栩这种“黑历史、有才华、有责任心、早期势弱”的设定必然是男主命,而男主往往心性坚韧,斯德哥尔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次,宁小天倒是说对了一件事。 秦不昼的确没能帅过五集。 秦不昼抱着个长布包回来时,找了一圈看到萧洛栩就往环城河边上小步跑过去,直到走到近处时,兴冲冲的脚步突然慢慢放缓。 他微微歪过头,看着朝自己围拢过来的人。九战言,十八银角弓,七十二龙卫,一百二十暗影……整个皇室暗中培养的精锐力量几乎全部汇聚于此。 “啧,陛下好手段。”秦不昼拨了拨垂散的额发,勾了勾唇,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狼崽子露出獠牙了。 秦不昼知道最近萧洛栩必然会向他发难,只是这时机比他想的早了些……倒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他垂眼看了看怀中的长布包,突然莫名不快。 “打破常规。这是将军教朕的。”负手而立的萧洛栩转过身。倒映着灯火的眸光刺破黑暗,清寒冷澈。 萧洛栩的眼睛,幽深若渊。而此时,秦不昼头一次穿过那深渊的阻隔,看到重重包裹之下的、被恨意燃明的火山。 势若燎原。   ☆、第30章 古风君臣(六) 秦不昼把那不知裹着什么的长布包随手扔进了河中,任由人把自己上了手铐脚镣。 他深深看了萧洛栩一眼,整个过程中并未试图做任何反抗。 龙卫向萧洛栩行礼,便将秦不昼带走。影卫没入黑暗,萧洛栩站在河边默立片刻,突然往前几步就要往河里跳去,被跟着秦不昼到了附近的宁小天看见,以为他要跳河自杀,忙上赶着几步拦腰把萧洛栩抱住:“哎哎老兄你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怎么就寻死呢!” 可是宁小天的力气太小,这么一扑反而和萧洛栩滚作一团扑进了水里,宁小天是个旱鸭子,挣扎着大呼救命,一边扑腾一边把萧洛栩的脖子紧紧搂住,萧洛栩呛了口水,伸手拽住秦不昼扔进水中的长布包,划着水把宁小天拖到岸边。 待到在灯火下看清了宁小天的面孔,萧洛栩狠狠拧眉,本就冷若冰霜的双眼更加沉郁:“皇后?谁把你带出来的?” 他对这个女孩印象很浅,只记得她刚进宫时还只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怯怯弱弱的。 皇室亏欠她不少,萧洛栩自知日后必会更加亏欠对方,所以在秦不昼发疯时挡在了她身前。没想到一场大病后她胆子竟大到偷偷溜出宫。守宫门的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宁小天支支吾吾道:“不关秋书的事!我自己要出来的!” 萧洛栩现在并没心思管这些,他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被宁小天这么一搅合更糟糕,女孩吱吱喳喳充满着活力的声音让他觉得头疼。 萧洛栩把长布包背在身后起身,影卫将大衣递过,萧洛栩将大衣从上盖在宁小天身上:“回宫。” 宁小天是个粗心迷糊的女孩子,所以她能没注意到萧洛栩的情绪。但即使大咧咧的女汉子也有一颗少女心。 萧洛栩靠近的时候,带着他独特的清冷气息,呼吸却是温暖的。宁小天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萧洛栩传来的温度上,少年冷着一张脸,为她披上大衣的模样,让宁小天的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脸色迅速烧红。 【叮!男女主角进行初步接触!……女主对男主好感度持续up!女主好感度破表!】 被锁床柱上的秦不昼:“……”发生了什么? 明睿九年,摄政将军秦不昼上呈奏折,称病不朝。朱笔御批二字——准奏。此后江山再无二主。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年轻的皇帝向秦不昼党派下的最后通牒,曾经支持秦不昼的文臣武将纷纷倒戈。 多年夙愿得尝,萧洛栩居高临下,望着脚下群臣拜伏,唯不见那个不拜不立的傲然身影。只觉得心里有些空。 “退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将军、今帝王师秦不昼,定萧北以壮国威,作御极而辅君王……实乃国之栋梁、学子典范、天下楷模,今因病致仕,朕甚惜其才,特赐御酒一壶以慰之,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内侍将一壶御酒捧到秦不昼面前。 被囚禁在御极宫中央的大床上,仅仅身着一件中衣的秦不昼微愕片刻,略带诧异地斜睨着站在门边的萧洛栩。 少年一身朝服尚未换下,似乎还是昨日那为自己绾发的模样,安静地侧目望着门外的压满花朵的梅枝,不发一语。 他没想到,这小皇帝还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帝王薄情,古人诚不欺我。”秦不昼扯了扯嘴角,笑意渐渐褪了温度。 【警告!警告!宿主不要轻举妄动,你的决定会影响任务的成败!】 任务失败就失败了吧,他不想继续下去了。秦不昼将杯中酒尽数饮下,一些未能及时咽下的琥珀色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入衣领中,浸湿了胸膛。 秦不昼咂了咂嘴:“酒不错。” 咦? 秦不昼眨巴眨巴眼,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小皇帝耍了。 萧洛栩大步走到门边,并未回头。背影孑然孤傲:“你的性命,朕暂时寄放在你手里……也算对秦家满门忠烈一个交代。” 真是这样吗?萧洛栩心中有个声音问自己。 · 皇都的三月,雨丝围城。萧洛栩撑着柄黑伞站在雨幕中,玄袍金边,长发披散,略显单薄的肩膀在朦朦烟雨中如雾淡化,面容也看不真切。 “回去吧,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 再次来看到小皇帝竟仍站在原处,王总管忍不住轻声劝说道。他看着萧洛栩和秦不昼的事,也不由觉得欷歔,将那曾经驰骋北方大漠的野兽囚于一方窄窄的笼中,必然是最严酷的惩罚了,年轻的帝王常常来御极宫,静静在殿外一站就是一下午,却从不走进去看看秦将军。 想到这里不由埋怨起秦不昼来。这位摄政将军,王总管不知如何置评,他曾经伤害过帝王是真的,可后来改好也是真的……但那已经太晚了啊,以天家的尊贵,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也是造化弄人。 萧洛栩垂眸,忽然道:“他可按时吃饭?可好好睡觉?天有些凉,可有干燥锦衾?” 王总管被这一连串问话听得怔然。 片刻过后,才回答:“御极宫是为关押皇室中犯下大错的能武之人,虽已让他饮了化解功力的药酒,但秦将军身负武功数十年,为了保证他身体虚弱,一日只送一顿饭……只许着一件中衣。” 他以为小皇帝会觉得快意,亦或怒斥他,却没想到萧洛栩只是顿了顿,无意义地重复道:“是吗。”转身离开。 殿外,萧洛栩持伞慢慢走向雨幕远方。而殿内,秦不昼也郁闷着。 “系统,我这被囚禁了……要什么时候才能死啊。我自杀行不行_(:3)∠)_” 【驳回!主线任务尚未完成,不允许用钻空子的方式离开。】 “你不许我擅自离开,还不许我找小狼崽子,这他妈要怎么做任务……哈秋,好冷。” 【……宿主只需等待便好,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是告诉我要死了谁也拦不住?” 然而当晚,秦不昼就知道了系统是什么意思。 雨仍在下着,淅淅沥沥打在房檐上,润物细无声。虽不及冬日寒冷,却有种薄薄的寒意沁进人骨子里。秦不昼侧躺在冰凉的榻上,感觉到了窸窣声音,突然睁开眼睛,眸中闪现利芒。 下一刻,床沿一陷,一具温热的小身子拱入怀中。 “……陛下?!”秦不昼有些惊讶,想坐起身,被萧洛栩按住手。 “你不要动。”萧洛栩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低声说道。把温暖轻软的被子盖到秦不昼身上。秦不昼伸手一摸,薄被是干燥的,但小皇帝身上却几乎湿透。 “等、等等你身上怎么湿成这样?”秦不昼懵逼了。 萧洛栩来时虽打着伞,但因抱着被子还躲避夜巡的禁卫没看清路,摔倒的时候为了护住被子,自然全身湿透。 萧洛栩将被雨水黏在身上的衣物除去,掀开薄被钻进去,和秦不昼身体相贴。没有月光只有殿外透进一丝灯火的夜,少年白皙的肌肤柔润无瑕,散发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致命吸引力。 他颤抖着手捂住秦不昼的眼睛,似乎这么做用尽了他一辈子的力气和勇气。他俯下身,前额靠在秦不昼颈间,用力把秦不昼抱紧。 秦不昼眼前漆黑一片,下意识扶着少年的腰:“你……”话未落,被什么柔软的触感封住了唇。 黑暗中,他甚至能描摹出萧洛栩唇线,少年不知如何接吻,只是轻轻用嘴唇在秦不昼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慢慢地顺着脸颊、发鬓,一寸一寸地吻过,杂乱无章像只无措的小动物。 “秦不昼,”他听见萧洛栩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很轻很轻地,嗓音平稳。可是小皇帝放在他眼上的手却颤抖得厉害。 萧洛栩闭了闭眼,一字一顿道: “秦不昼,朕命令你……要朕。”   ☆、第31章 古风君臣(七) “朕命令你,要朕。” 什么“只是来看一看他怎么样”,什么带被褥来,都不过是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真要想看他,想给他带被褥,不过是一个命令的工夫。 和秦不昼身体相触的时候,萧洛栩就知道——他渴望秦不昼,渴望到甚至只是皮肤相贴的一个拥抱就忍不住眼眶发烫。 他骗不了自己,他实在太想见秦不昼了,一个月已经是他的极限。白日和王总管谈及秦不昼的近况已经是极限,他想亲眼看看他好不好。 但是尽管不知道秦不昼会不会原谅自己,萧洛栩也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 他生而为王,守护这个国家是他的责任。 “……”秦不昼看着萧洛栩,那些憋着的不爽,突然就如同漏气的气球似的“噗呲”就没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便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胸膛轻轻震动着,双手抬起怀中少年的脸,无奈说:“陛下这是何意?将我晾在一边,关进这笼子里数十日,突然跑过来跟我说让我要您……您在戏弄微臣么?” 他快不行了,少年乖巧温顺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秦不昼用薄被把自己和萧洛栩裹在一起卷成了圆筒,在床上滚了一圈翻身压住少年,低头吻了吻他眼角。他已经有了反应是事实,要不要放过小皇帝要看对方的答案。 萧洛栩本来眼眶发红,被他一说耳根也开始泛红。 “陛下想要我?”秦不昼低声问,“陛下心悦我?” 萧洛栩一愣。 秦不昼故作委屈,一双金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声音带了些软软的鼻音:“陛下叫人把我关起来,不给吃饭,还命令我把自己给你,可是你又不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我好难过。” 萧洛栩:“朕心悦你。” “没人教过我什么是喜欢。”萧洛栩轻声说,“如果见了你便欢喜是心悦你,如果患得患失、是心悦你,那,我该是心悦你罢。”当话音落下,他觉得灵魂忽然一轻,仿佛解决了一桩延续多少个世界的心事。 他说的很小很小,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却清晰地传入秦不昼耳中,让青年沉默起来。 秦不昼想像往日那样笑,可是在少年的注视下却怎么也勾不起唇角:“……可是,都说喜欢一个人,他想要什么都会给他。” 萧洛栩认真说:“江山不可以给你,”他皱了皱眉,“你没有能力治理,你实在想要……我可以教你。” 他不是舍不得。只是治理国家和军队完全是两种概念,秦不昼会带兵,却不是块治国的材料,他性子太直,懒得管那些弯弯绕,迟早得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斛州水患那次就是最好的例子。 父皇教导他为人处世,薛征桓教导他经世治国,秦不昼教他如何制敌。从没有人教过萧洛栩如何喜欢一个人,但他相信那是个美好的词,就像秦不昼带给他的感觉那样。 若是为了喜欢就把江山社稷送给秦不昼糟蹋,那他根本没资格做一个帝王,也没资格谈什么喜欢了。 萧洛栩抬臂圈住秦不昼的肩膀,手抚过他精瘦脊背上那些旧时的伤疤,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脸颊和鬓角:“除了这个,只要我有,什么都行。” 即便这黑暗中,秦不昼看不见一丝光亮,也看不见自己。但是他偏偏知道,少年的神情一定非常、非常认真。他闭了闭眼,思绪一团混乱,不想再压抑着自己,低下头,炙热的呼吸包裹了萧洛栩。抬起少年的腰,掀起被子将两人的身影遮挡。 黏稠潮热的汗液混杂在空旷的寝殿,殿外雨声连绵。枕头上有着发油或是熏香的淡淡梅花香,而屋外的泥里却落了一地的红白花瓣,床板咯吱咯吱呻-吟。水乳-交融,隔音极差,墙的那头隐隐传来不知什么禽类的鸣声,隔着重重阴雨,在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哀婉。 一夜的颠倒阴阳败坏人伦,秦不昼的动作算不上怜惜,但并没让萧洛栩感觉到记忆里让人生不如死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疲惫,深入灵魂的疲惫。但那疲惫又似乎是从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了,穿过世界的壁障加在帝王稚弱的肩膀上。 秦不昼,你别想离开朕。萧洛栩攥住身下的床单,已经累得无法露出任何表情,然而身体在承欢,神智却在迷乱中维持一线清明。他伸出手抱住秦不昼,让自己更加贴近男人,恨不就这样再不分离。 你是朕的人,你得跟朕一辈子……哪怕尸骨俱断,你也得永生永世守在我坟前。 帝王不知怎么留住将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诉说。第二日晨曦微微透出光,将军扯断了手腕粗的锁链,抱起他效忠的帝王,第一次走出那对他来说如自家后院的囚笼,踏着一地零落的梅花。 不管过程如何,两人便这样莫名地和解了。 御花园里那棵老树发芽又开花又发芽,小皇帝身高迅速抽长,长成了俊美无俦的青年。只有那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依旧留存着曾经的痕迹。 帝王弱冠之年,许久未见的摄政将军秦不昼亲手为其加冠。 那是一个多事之秋。 一直蠢蠢欲动的北方强国,原本打算以最小的代价吞并大悦,只在每个春天雪融之时用大悦守疆将士练兵,慢慢消磨大悦的实力。然而在大悦少年皇帝萧洛栩执政不久,一向软弱衰微的大悦,竟隐隐有了复兴之兆。 为防夜长梦多,北方在这一年来犯大悦,意图将之尽快吞并。 赋闲在家的秦不昼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正压在一国之主的身上,用对方乌黑丝缎般的长发系双马尾玩儿。 听到萧洛栩说的事以后,秦不昼顿时开心起来,整个人都闪亮亮的,头顶呆毛都打了个转儿:“陛下陛下,臣自请率军出征!” 萧洛栩:“……” 轻叹口气,把对方拉坐下:“你若愿往自然是好事,好歹认真想个冠冕堂皇些的理由。” 秦不昼立刻道:“文臣治国家,武将死沙场。烽烟既起,愿请镇守边疆。” ……其实他就是手痒了,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和萧洛栩保持着微妙的关系,也不知道是在谈恋爱还是纯粹的床伴,但那主线任务一直却没什么动静。 本是一匹野马,被束缚在规矩森严的皇城当着乖宝宝,打架都施不开劲,秦不昼打算去北方找个地儿跑啊跳啊嗷嗷叫啊撒撒欢,他所钟爱的战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萧洛栩静静看着他。男人正当而立,他已值加冠,如今他要注视男人已不用像四年前那般仰着头:“朕,静候将军凯旋。” 秦不昼说:“定不负圣望。”嘴上是尊敬的话语,却笑吟吟伸手揉乱了青年的头发。   ☆、第32章 古风君臣(八) 边关风声萧杀,龙旗在风中猎猎。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把这群来犯我大悦国威的豺狼赶回他娘的老窝,有信心吗!”将军副官走过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士兵,高声道。 “有!!” 副将回首看向最前方银甲骑装的将军,见对方点头,挥手;“出发!” 一抹寒光划破长夜。将军回望了眼南方——那是皇城的方向,扬鞭驭马冲入战局。 “是秦不昼的兵!” “防守!” “妈的,来不及了!最前面那个将军跟炮仗似的往这里突进!拦也拦不住!……那是秦不昼!” “他娘的秦不昼疯了?!” 血染黄沙,漫天厮杀声中,秦不昼纵马收割着生命,敌我阵中来去自如有若天神,澄亮的眼中却盛满令人心惊胆寒的漠然。 大秦以防守著称,秦不昼却最擅发现薄弱点。哪怕只有很细微的一丝不对,在秦不昼眼中都被无限地放大。在秦不昼一马当先,同时不忘指挥三军排兵布阵,如一把尖利冰刀深深贯入敌军五脏六腑,那磐石铁桶的防御终在天际泛白之时被一层层突破。 这一场战役从深夜打到破晓,大悦成功夺回了最后一座之前被占领的城池,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疲惫的将士来不及欢呼,来不及收拾战场,倒头便睡,红色的营帐里,银甲白袍的将军托着下巴,看着面前摊开在桌上的雪白宣纸。 一夜恶战,秦不昼眼底带着淡淡青影,脸颊上还带着汗迹和斑斑血点,但他坐于桌案旁执笔的时候,精致眉眼迎着初晨的微光,宁静模样不似人间。 卫初立在他身侧磨墨,随口问:“将军要给谁写信?” “皇上。” 秦不昼嘴角翘着浅浅的弧度,笔尖染了染墨,挥毫在纸上纵横流畅自上而下一行草书。 点如坠石,划如夏云,钩如金戈。 比起大多数将军那一手鬼画符,秦不昼的字实在很漂亮。卫初由衷赞叹道:“将军真一手好字。”只是在听到那毫不意外的答案时,轻轻蹙了眉头。 有些事,虽然秦不昼未曾放到明面上,但秦不昼麾下的心腹都心知肚明。 群臣只知帝王和将军关系亲近,甚至连对方早年的独揽大权都能够容忍,但卫初却知道在这段感情中首先让步的是秦不昼。 他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自断羽翼只为成全帝王夙愿,又在烽烟起时,披上一身戎装用这武功尽废仅比普通人强些的身体前往边疆。 两个男人的感情不需要旁人言说。然而卫初很清楚,自古天家多薄情。 有言道伴君如伴虎,他生怕那年轻的帝王对待秦不昼有几分真心,终有一天会在前朝后宫的冲突下消磨殆尽。 “将军如何做……我无权置喙。”卫初说,“只愿您莫委屈了自己。” 而当数个时辰前,秦不昼在孤夜中横刀驱马驰骋沙场时,皇城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年轻的帝王坐在案上,奏折开开合合间,朱笔御批未有停顿。 王总管端来一碗助眠的热汤,劝慰道:“陛下,不如您先歇着吧……秦将军若在,也不会愿意看您夜以继日处理政事的。” 听他提及秦不昼,萧洛栩这才抬起头。抿了抿唇,接过王总管手中热汤。 “我知道了。”他轻声道。 御案上前几日的密报急件,逐渐换成了一封封的捷报,也让萧洛栩长久郁结的眉头舒缓开来。他虽是放手让秦不昼去了边疆,却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无澜。 尽管知道对方的强大,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萧洛栩无声叹息,目光遥遥穿过重重墙壁和屋脊,望向北方。 秦不昼并不知道,在遥远的皇城,有人将他随战报传回的寥廖几封信笺长久地凝视,放于枕侧以得一夜安眠。 他写完战报和给小皇帝的信,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冲了个凉进了帐子,躺上床榻很快进入酣眠。 秦不昼的鼾声在帐中响起过后片刻,一只小手悄悄从床下伸向了他的腰间。 秦不昼倏地睁开眼,拉着那手臂把人掼在地上,望着对方吃痛微微扭曲的表情,扯开嘴角似笑非笑:“十三皇子别来无恙?” 他刚进营帐就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这人的隐匿工夫挺到家,但秦不昼的感官早已超越了常人的范畴。 那人被他发现也不恼,反而凤眸一挑斜勾了唇蹭进秦不昼怀中:“托将军的福……” 北方大秦十三皇子,大秦派遣在最后一城的守将。年方二十,是大秦最为骁勇善战、同时也是最心狠手辣的皇子,然而这样的人却长着一张艳丽阴柔到不可思议的脸。 大秦是强国,坐拥十二州的土地。每年大秦派遣使臣前来大悦时,秦不昼就是负责接待之人,而这位十三皇子就在其中。 十三皇子素来看不惯和他同龄的萧洛栩,曾在接待使臣的晚宴上持鞭挑衅着抽向萧洛栩,被萧洛栩不动声色地避开。 “将军曾言不回战场,为何此次竟破了例?莫非是萧洛栩用身体做得交换么?” 十三皇子笑盈盈地搂住秦不昼脖颈,女子般柔韧的手臂腰肢水蛇般缠了上来。十三皇子本来就是断袖之身,这么一说不过是为激怒秦不昼的调笑,见秦不昼并未否认,倒是意外的收获了。 十三皇子忍不住嗤笑一声:“像他那样的男人,在床上一定很无趣吧?我的技术……可比萧洛栩好多了,将军可想尝尝?” 他指尖勾开秦不昼衣襟,看着男人结实健硕的胸膛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吞咽了口水。秦不昼无论身材、长相都无可挑剔,强势的气场对于一个断袖来说更是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比起大悦内忧外患之下被逼的全民皆兵,大秦人更擅攻人心,也更擅长利用己身的优越条件。十三皇子衣衫凌乱,露出半边白玉似的肩,附在秦不昼身上轻轻吐着热气,绝世尤物,媚骨天成:“既然决定成为武器,就该挑个疼惜你的主人。至少,我不会将你送到危险的前线。”   ☆、第33章 古风君臣(九) 青年身段柔软,一袭红色骑装,黑色的长发直泄而下,细细弯弯的眉,水嫩的肌肤,朱红薄唇嘴角微微提起,一瞥一笑就要将人魂魄勾去。 欲拒还迎、任君采撷的模样,正是秦不昼曾经最感兴趣的类型。 “主人,”秦不昼握住十三皇子一缕发丝,“凭你?” 他声音似乎有些缱绻的味道,十三皇子正稍微放松,就被男人箍着翻了个身从背后擒住正从身后短鞘抽出匕首的手,狠狠一扭。匕首掉落,腕骨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帐内显得格外清脆。十三皇子的脸顿时扭曲,汗水淋漓而下。 “来人,把他带下去。”秦不昼看着护卫听见帐里动静小步跑进来,慢腾腾地抚平衣袖,盘腿往床上一坐托腮道,“防守不严,自己下去领罚二十军棍。” “是。”护卫单膝跪地行礼,唤人一左一右将双手被废的十三皇子钳制住。 “慢着,秦不昼!!”十三皇子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如此羞辱,咬牙挣扎着,凤眼被怒火染得极亮,“你体内血气不稳,看样子是已经失去武功了吧!我记得你胸口月泉脉被我父皇打断,没有内力压制的话后果如何你最清楚不过了——就算这样你也要当害你失去武功的人的狗吗!!” 秦不昼歪了歪脑袋,眨巴眼睛注视着震怒的十三皇子缓缓笑开:“那又怎么样?” 他笑得眉目之间都是璀璨的光彩,一时间竟让十三皇子愣住,忘了将怨恨填上空白的面庞。 “皇安酒,千两金,换不来我乐意。我愿回北疆,是愿为他臣服,他要刀,我便做他手里的刀。” 秦不昼年轻时在战场打拼,戾气很重,留下一身旧伤和头疼的毛病,因此曾明言不回北方。 但那是以前的摄政将军,并不是现在的他。 所有人都以为是小皇帝逼得秦不昼重上战场,包括谋士卫初。但其实,想去北方放飞自我的人正是秦不昼自己,要不是了解他的性子,萧洛栩也不会准许他离开。 愿不愿意做一把刀是秦不昼自己的事。他不想鸟的人就算拿枪顶脑袋上都不可能理对方。 萧洛栩也知道这一点,但两人从不对外解释什么。因为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 比起帝王和将军互许白头、私相授受的事实,还是前摄政将军与当今圣上彼此间虚与委蛇的猜测更容易让人接受。 秦不昼活的嚣张跋扈,不需要太多人的理解,都说人这一生得知己三两便是幸事。对于秦不昼来说,萧洛栩一人足够。 大秦皇室血脉亲情薄弱。十三皇子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已经成了弃子,卫初并未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便给了他个痛快。自此,大悦终于从被动防御的位置上夺回主动权。 一晃便是两年,从明睿十二年春到的明睿十四年的秋日,北方战火终得平息。大悦凭借悍勇的将士和举国百姓的支持,在北方秦、庆、延三大政权联军绝对优势下成功拖延到了退兵。 尽管本就羸弱的大悦在战争中伤了元气,但北方也同样伤筋动骨。退兵当天,北方联合递来信件,表示不日将遣使臣来朝议和。 大军凯旋,一路缓行载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欣慰的笑容。秦不昼习惯于和士兵同吃同睡同乐乐,看到这群或年轻或已经鬓染白霜的军人们欢乐兴奋的模样也不加以阻止,时常抱臂在旁笑吟吟围观着。 直到和皇城只有半天行程的时候,大军在皇城邻近的城池驻扎。副将疑惑地掀开帐帘:“……将军人呢?” 卫初无奈揉了揉眉心:“自然是赶着回去见美人。” “将军要成婚了?喜事啊!”副将先是诧异,旋即便傻乐起来。他是朱庶被秦不昼处理掉以后顶替朱庶职位的,对秦不昼一直衷心爱戴,自是真心为他高兴。 “……唉。”卫初深深叹气。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看了眼副将,再次扶额暗叹,傻人有傻福啊…… 而此时,秦不昼已经快马加鞭飞骑抵达了皇城。 本来还没有什么感觉,但距离皇城越近,秦不昼便生出一种莫名的迫切。 距离远时,他很少想起萧洛栩。 但一旦一切归于安宁,他就很容易想到青年俊美绝伦的面容,和那双清光湛湛的桃花眼。秦不昼很少感觉到真正的平和,难得的几回便是在萧洛栩身边。 准确地说,是将他揽入怀中的时候。 秦不昼一路疾驰至宫门,手撑马背一跃而下,把缰绳抛给一个守卫就往皇宫内院走去。众守宫门卫目露诧异之色,却不敢加以拦阻这尊煞神,只得下跪行礼放行。 银甲被鲜血浸润又冲洗,长刀磨砺更锋芒。秦不昼尚未换下那身戎装,携着一身煞气一路直抵帝王寝宫院外,无一人上前阻拦。 直至在寝殿院门停下脚步时,王总管见了他便惊讶地睁大眼,连行礼都忘记了:“将军——您?” 开城门迎接镇北军是明日上午的事,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秦不昼。或者说,即便王总管也没猜到,秦不昼竟会为这院中的小皇帝跨越了数个时辰,只为了早些见到面。 秦不昼点头笑道:“王公公,久违了。” 王总管顿了顿,也微笑起来:“回来就好。”他福身施礼,一边问,“可需咱家为您向陛下通报一声?” “不必了。”秦不昼想了想说。站在院外稍微掸了掸衣袍,推门而入,大步上前。 萧洛栩正腹上放了本翻开的书,微屈双腿侧身在榻上午睡。他闻声睁开眼,朝思夜想的熟悉眼瞳映入眸帘。 秦不昼停在萧洛栩脸颊一寸的地方,由于靠的很近,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深秋冷风轻轻掀起发丝,萧洛栩看上去有些怔忪,视线追随男人的身影,不敢有片刻松懈。 秦不昼见他呆呆地注视着自己,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久违的柔软与归属感。好像不管自己到了哪里,这个人都会在原地,就这样安静地等着自己。 “怎么?”他笑着伸臂,按着后脑将人用力撞进自己胸膛,嗓音低沉,“陛下这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熟悉味道萦绕鼻尖,男人灼热的气息扑洒在颈侧,萧洛栩身体有些僵硬,拢于袖中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将军……” 声线虽然内敛,秦不昼却能从其中感觉到那声音主人内心的不平静。两年,说长不长,但对于有着牵挂的人来说,连一个时辰的分离也显得无限漫长。 藏于心底的感情得到解放,霎时间吞没了所有理智。萧洛栩的手臂攀上秦不昼的背脊,岁月似乎并没有在秦不昼眼角眉梢留下任何痕迹,出征前的将军戎装赫赫回眸挑着嘴角的模样至今犹在脑海中回放,悬着的心却轻轻地、慢慢地放下了。 “嗯,我回来了。”秦不昼含笑俯下身,“乖,叫我名字。” “秦不昼。”萧洛栩将手顺着他脊背一寸寸向上,最后搂住他的脖子,慢慢开始回应他的吻。 不带多少情-欲,只为一场久别重逢。   ☆、第34章 古风君臣(十) 火药的成分,一硝二磺三木炭。火铳的构造……火炮的制作方法……玻璃的制作工艺。 耗费了长达四年时间一点一点回忆出的卷帙厚厚一叠,宁小天将整理好的资料抱进怀里,兴高采烈地便带着屏退婢女侍人,穿过内院的重重宫殿和曲折回廊,往萧洛栩的寝殿中去,行走间赤金嵌朱红玛瑙凤钗不断摇曳,让她整个人犹如笼在一团灿烂的光里。 秦不昼出征的两年以来,宁小天几乎天天午后都跑去黏着萧洛栩。 萧洛栩性格虽冷清,但教养极好,虽然不怎么搭理她,却也不至于强行赶她离开。宁小天也只是乖巧地坐在他几米远处,看着青年翻开手里的书页,在光柱中安静垂眼,被镀着一层金色的侧颜。 隔着半拢着层纱的窗,她看到了坐在榻上的萧洛栩。正想上前,却陡然止住了步子。 因为,寝殿里除了萧洛栩,还有屈膝坐在床沿的秦不昼。隐隐绰绰的花叶掩映间,执起萧洛栩纤瘦的手,贴在唇一点一点地顺着指尖舔舐着。 一股恶寒陡然攀上背脊,宁小天一阵晕眩,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然而她早已芳心暗许、她心中犹若高高在上神祗的帝王,却并未拒绝秦不昼肆意的碰触,甚至当对方将他拉入怀中时,还配合地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腿挂在对方腰间。 秦不昼似乎是嗤笑一声,双手熟稔地松开帝王龙袍腰间系带,衣物窸窸窣窣滑落缠绕在手肘,露出青年大片莹润苍白的背脊。秦不昼饶有兴致地顺着疏散的衣摆将手抚过萧洛栩背脊,从下方探进。 不要……!! 宁小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痛苦地呜咽一声,抱着脑袋蹲下去,五指深深扣入纸页里,指甲断裂的痛楚她早已感知不到,双唇战栗不止,却仿佛被扼住喉咙,咝咝抽着气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那声惊呼并没有压抑,更何况屋内的两人感官都非同常人。萧洛栩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被秦不昼咬住了锁骨,手指不紧不慢地没入一处,萧洛栩急促喘了口气,削瘦的背部紧绷如一把搭在弦上的柔韧的弓,笼着层薄汗的身躯在昏暗的室内散着光晕。 宁小天眼里溢出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到怀中书上,直到那高高在上,如同冰雪一般凛然而冷肃的帝王,眸露几分温存的情意,圈着秦不昼的后颈主动将自己的唇送上。 精心用线装订成册的笔记突然变得很重。 重得要将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压垮了。 龙榻之上,久别的契合厮磨,抵死痴缠。 寝殿外,一袭华丽曳地绣凤宫装的女子死死捂着嘴,噙着泪,苍白的面容与许多年前那个被强按着注视摄政将军在自己的夫君身上施暴的小姑娘重叠。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也看不下去,逃也似地转身跑开了。 女子脚步声消失后,萧洛栩推了推秦不昼的胸口,微蹙着眉,哑声道:“满意了?” “满意之极,我的陛下。” 秦不昼把他拉着起身换了个姿势继续动作着,一边响亮地在他脸上印了个啵儿,糊了萧洛栩一腮帮子口水。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干柴碰烈火……待到王总管端了茶水点心回来,在房门口听了会儿默默红了张老脸,只得守着白日宣淫的帝王和将军,房中零碎声音直到夜幕降临才真正消停。 翌日清晨,萧洛栩睁开眼时,就看见秦不昼那张隽逸漂亮的脸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他难得迷茫地缓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体的些微不适,才想起昨日对方已经回来的事实。 他定定看了秦不昼一会儿,有心想将他唤醒,却又没有动手。 在他注视着秦不昼的时候,秦不昼眼睛慢慢睁开。他那双金眸似是将莹莹星光都收入眼中,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使他不似人间的脸庞也多了几丝烟火的温暖气息。 “醒了?”秦不昼声音有些迷蒙沙哑,伸手就将萧洛栩的腰圈住,又重新将他本来滚开的身体揽进自己怀里,嘟嘟嚷嚷着道,“累死了……再睡会儿。” 萧洛栩看着秦不昼任性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扶着对方肩膀在他眉心吻了吻。 一大早的撩拨人!秦不昼地翻身把人压住,眯着眼:“微臣昨日伺候得陛下可还舒服?看来陛下对微臣可真是……欢喜的不得了。” 萧洛栩想了想,认真点头:“我看见你,所以欢喜。”晨光同样投落在他脸上,让他眼中清冷尽数融化,一霎那竟耀眼得让人心折。 秦不昼:“……”等、等等,这犯规啊? “这话谁教你的?”秦不昼忍不住扬眉说道,“陛下莫不是趁我不在,正事不干偏学着哄姑娘了吧。” 萧洛栩无奈,伸手顺了顺秦不昼发丝,起身拿过放在梳子和发冠,跪在秦不昼身后替人梳起了头。秦不昼也知道这人懒得理他这样的问题,撇撇嘴仰着头配合他动作。 梳子的齿穿插着手底的乌黑长发,萧洛栩垂了睫羽。 那些曾经很难说出口的话,一回生二回熟,渐渐地就觉得不是那样困难了。 他知道秦不昼喜欢他这样,所以尝试着更加坦诚、更主动些。虽然将所有心思交付暂且还是件困难的事情,但显然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而秦不昼背对着萧洛栩,目光也微微放空。 秦不昼一直刻意地让自己忘记当初,可是这会儿该想的、不该想的都如潮水向他涌来。 他甚至莫名想到了第一个世界里那沉郁孤独得让他看着就想去闹腾的少年,想到了第二周目中,最后施展着禁咒将他推开,眼眸里无声述说着什么故事的青年。 虽然是不同的人,样貌名字都不同,可却经常给他同样的感觉。 只是萧洛栩却坦率的多了。秦不昼无声叹息,清空了脑海中驳杂的思绪,歪着脑袋往萧洛栩身上倚靠着。 城门大开,迎接归来的边军。将士精神抖擞地在朝堂上接受帝王的封赏,萧洛栩将事先拟好的所有功臣应得的赏赐一一宣旨颁发,并批下许多军用和补贴,还将城郊荒山周围一大块土地划归秦家军所有。 半月后,帝王犒赏三军。 弓骑兵立于马上,手臂肌肉壮硕如岩石,车兵披甲持械,步兵气势沉沉,似藏锋于鞘中的刀剑。这是秦不昼一手带出来的军队,有着某种和他相似的特质。 萧洛栩一身玄底金纹骑装,勒着缰绳,缓马检阅兵阵。 “秦家军,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大悦长安!”副将军翻身下马,持剑单膝跪下。他身后,一排排铁甲的将士齐刷刷跪下,身上盔甲铿锵碰响,却是整肃的一声。 “愿吾皇万岁,大悦长安!” “愿吾皇万岁,大悦长安!” 呼声如潮。 萧洛栩轻轻颔首,目光从士兵身上掠过。人群之中却没有秦不昼。 而此时,秦不昼正在系统的提示下,缓缓回过身。 “皇后娘娘?”他拿着手中纸条,看着走过来的女子慢慢勾起嘴角。   ☆、第35章 古风君臣(十一) “秦将军。”宁小天冷冷看着这个男人,身长九尺,发如黑玉披散,分明有着副如高岭之花的模样,眉目间神色却处处透出些洒脱不羁的味道来。他不像将军也不像世家子,反而像一个经行于人世间的浪子,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他或者束缚他。 秦不昼把纸条揉了揉,转过身打量着这……身份可以算是他男人正妻的女子,挑着一边的眉不说话。 宁小天虽鼓起了所有勇气,骨子里还是有点怕这个残暴的将军,她咬唇,缓缓道:“本宫今日请将军前来一叙,是为了陛下的事。” “本宫一直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幸而陛下不喜近女色,本宫私以为自己执掌凤印十二来不求无功,但也无愧于心,现如今已至双十,唯一的念想就是和陛下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 秦不昼眨眨眼,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宁小天嗓音颤了颤,“请秦将军,放过陛下吧……” 校场之上,阅兵仍在继续。萧洛栩侧目望着不远处红墙琉璃瓦的宫殿,不知为何心头压着种沉沉的不安。 秦不昼和宁小天约见的谦贞殿外,一位身着宫服的女人将最后一个竹筒塞进墙缝,如果有人可以站在她身后望去,会发现整堵墙里填满了这样的竹筒。其中有几个竹筒并未密封完好,底部沾染着黑色的粉末。 殿内,秦不昼眯了眯茶金色的双眼:“皇后娘娘一片真心,秦某看到了。只是很抱歉,秦某也不是眼里揉得进沙子的人。他既已是我的人,任何人都别想染指,哪怕皇后娘娘也一样。” 这话可以称得上大不敬,但此时没人能参他一本。 “秦不昼,你怎么不去死呀……”宁小天控制不了情绪,捂着脸蹲下身,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来,“为什么他喜欢你啊,明明我才是他的妻子呀……” “为什么同性恋不去死……怎么还不去死啊!!” 女子柔软的嗓音压抑着抽泣,显得无比嘶哑,秦不昼敛去了嘴角的笑意,淡淡望着情绪失控的宁小天。他对这女子的过去有些欷歔,可是任务是让他拆散官配,他们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 本来他想把男主和别人凑成一对,可是萧洛栩不知为何竟喜欢了他。而宁小天已经是皇后,一生都必须和大悦皇室绑在一起。这个任务说到底,受伤最深的就是这个姑娘了。 但是秦不昼不会感到愧疚。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现实中还有一堆事等着他。 看着蹲着蹲着累了直接坐地上哭的女孩子,秦不昼无奈揉乱了头发,他以前哪里对付过这种女孩,第一个世界的苏羽若直接被他炮灰掉,第二世界那玉紫柔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彪悍,而现实中他身边的各个都是比男人丝毫不弱的女强人,会哭唧唧的还是头一个。 “唉你别哭啦,哭的我头都疼了。”秦不昼蹲下身,开口说道,“我可以劝陛下……” “娘娘,到这里来!”兀地宫门边一个声音响起。 秦不昼和宁小天循声望去,只见正缓缓走进的婢女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手有些颤抖,表情却很冷静。 火药味……秦不昼皱眉。 “秋书?”宁小天诧异道。 “娘娘……不,应该说大悦的皇后。”秋书颊边有冷汗滑落,急促地喘着粗气,眼底有着压抑的疯狂,“秋书生而在世二十有余,是娘娘让秋书明白了如何有自尊地活着,只是奈何各为其主,我的目标是您身后的人,娘娘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秦不昼瞥了眼婢女的眉骨:“你是大秦人?”他饶有兴致地眨了眨眼,“你可认识十三皇子?” 秋书颤抖的手陡然收紧:“住嘴!” “看来是认识的。啊,我想起来了……大秦十三皇子有一支女子组成的暗卫,入选之人需要……” “你给我住嘴啊啊啊啊啊!!”谁也没想到表面上冷静的秋书会突然发难,装着火药的竹筒被她引燃往秦不昼和宁小天的方向狠狠摔去,秦不昼扑着宁小天避开,身后的墙壁轰然炸开,然而爆炸声却没有停止。 秦不昼把宁小天放开,宁小天瘫软在地上。秦不昼腾跃到秋书旁边一把掐住秋书的脖子正要动手,却看见女子诡异而癫狂地笑起来:“你逃不了的……” 秦不昼感觉不对,把她丢到一边急退几步,秋书的身体爆炸成了一滩碎肉。屋顶和房梁不断坍塌,瓦片和石粉往下簌簌掉落,秦不昼刚要跑出谦贞殿门,却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 他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就看见宁小天被掉落的砖石挡在的大殿的另一头,脸上满是惊惶。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话说为什么他的结局总是在爆炸呢? 秦不昼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跑了几步,伸手把吓得不能动弹的宁小天拉到身下护住。从上方塌下的房梁狠狠砸上了男人的背部。他衣袖挡住女子的脸,宁小天却闻到浓烈的铁锈味迅速侵蚀了感官。 秦不昼咳嗽了两声,觉得自己意识有些飘忽,过了一会儿又因为疼痛而清醒,两种感觉交替着将他的灵魂撕扯。 轰隆巨响震天,坍塌声连续不断。禁卫赶来的时候宫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他们从未感受过的一种难闻刺激气味冲满鼻腔。 “来人啊!!本宫被困在底下!!” 带着哭腔的女声让禁卫头领愣了愣:“是皇后娘娘,快去救人!” 上面砖石一点一点挪动、移开,光线透了进来,宁小天捂着被撞伤的手臂,嘴唇发抖:“你为什么要救我……” “嗯?为什么啊……因为你是我大悦的子民吧。”秦不昼眯着眼笑了笑,胸口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汩汩流出。 刚才被那么一砸,他的月泉脉彻底爆裂。只是呼吸时带起的疼痛就足够把一个成年男子逼疯了。 月泉脉,对于常人不过是胸口上一道位置比较险要的经脉,对武者来说却致命无比。月泉脉的本质和以毒攻毒类似,它每时每刻都在不断产生一种和内力相对立的能量,在经脉中逆流破坏,但因为这种破坏很细微,反而能够起到在潜移默化中锤炼内力的作用。 普通人的月泉脉生来堵塞。若不去修炼内力,单纯锤炼体质,如萧洛栩,那么月泉脉也会一直封闭。但秦不昼出生武者世家,自幼打通此脉。秦不昼年轻时出入战场被打断月泉脉以后,体内这种破坏和修复的平衡被打破,他只能不断变强,才能压制住月泉脉的反噬。 秦不昼会逐渐变得阴狠暴戾,放任自己滋生野心,很大一部分就是受月泉脉断裂的影响而变得渴求力量,所以下意识追求高位。 而萧洛栩把毒酒换成消散功力的酒是为了换秦不昼一命,反而弄巧成拙。 秦不昼并没有告诉他这事。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说了也只能让两个人都不痛快,何必呢? 宁小天手足无措地伸手去按秦不昼的伤口试图让那血液停止流动,顿时又流下泪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讨厌你了,你别流血了好不好……” 为什么会这样呢?别人家的穿越女为什么可以那么坚强呢,哪怕受到怎样的对待都不会害怕?宁小天在现实中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平时多了点幻想,除了被人渣骗还真的没吃过多大的苦,她写出火-药的配方不过是想帮助萧洛栩,却没想到人类的生命竟然这么脆弱,连强大无匹的秦不昼都在她面前倒下了。 宁小天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掌,趴伏在秦不昼身旁呜呜哭了起来,突然被一股力道掀到一边。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玄色龙袍的帝王露出一个近似茫然的表情,跪在了秦不昼身边。 皇宫之外三里禁止纵马,一贯注重规矩的萧洛栩却将之亲手打破。他匆匆从马上翻下,看到满眼的断垣残壁,正在来来回回匆匆叫着“宣太医”的禁卫,他的目光微微下移,只看见已经成了废墟的大殿中央那个的身影。 “秦不昼!!” 萧洛栩赶到的时候,秦不昼生命体征已经变得很弱了。月泉脉中不受控制汹涌而出的逆流从内部破坏着他的身体,让秦不昼昏昏沉沉地觉得有些冷。 已经经历三个世界,这还是他头一次濒死。 【系统,这算不算是完成任务了?你这家伙不会都算计好了吧……】秦不昼艰难地掀了眼皮,感觉到一滴温热液体掉到自己眼底。 喂,都说了不要哭了啊……他以为是宁小天,却没想到看见了萧洛栩。 “太医呢?!太医在哪里……!!”萧洛栩颤声问道,他想要触碰男人,却怕加重他的伤情,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秦不昼,无能为力的绝望从脚底升上来,一寸一寸将他淹没。 分明早晨还一起醒来的活蹦乱跳的人,却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眼泪拼命往下掉,萧洛栩紧紧咬着下唇,想要压抑住哭泣,但还是阻挡不了口中绝望的呜咽声。 秦不昼突然咳嗽一声,萧洛栩连忙无措地扶住他肩膀。 “陛下,别这样……”秦不昼无奈吃力抬手,想抹掉他眼泪,“你……别总是撒娇啊。” 他真的很受不了这孩子看着他哭,他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人,不管是墨矜延还是谢珩都给他坚强而值得信赖的感觉,可萧洛栩却让秦不昼生出怜惜。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而他遗忘的那部分、丢失的那部分就在萧洛栩的眼泪里被唤醒了。 “秦不昼,你是朕的人。”萧洛栩哑声祈求,“你不许再抛下朕……你不准走。” 再?他什么时候抛弃过他……秦不昼神识迷迷糊糊的,他的手指碰到萧洛栩的脸颊,但也只是轻轻碰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那双灿烂的金眸就这样缓缓闭上了。 闭眼的刹那,秦不昼突然觉得灵魂升高,身体的痛苦逐渐离他远去。秦不昼听见脑海中久违的系统声音响起: 【叮!主线任务一:官配必须死完成,主线任务二:做你心口的朱砂痣完成!正在开启第四周目《重生之辞安》……】   ☆、第36章 现代重生(一) “我一个没注意这家伙居然就这么死了……只要愿意,他明明可以带着女主完好地逃离不是吗?” 秦不昼的灵魂脱离身体后不久,001看着眼前开始渐渐崩碎的第三颗星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小白好不容易在秦不昼心理防线上扒出了个口子……眼看着是he的节奏,这下岂不是又一夜回到解放前?” “哦。”002淡定喝茶。 001看着他,默默蹭过去。 002摸了摸他脑袋:“问题不在传承神身上,在秦不昼身上。” “那家伙反对一切约束,这些约束之中包括爱。因此当他发现自己对一件事物产生过高的感情,会反射性地抗拒。为了避免爱上传承神的风险,他的选择是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他都没想过他离开后小白会多难过吗……真是,绝情啊。” 002冷哼一声:“他就是这样的人。” “唔,可是前两个世界他的抗拒反应并没这么大呀,第三个世界的小白除了小了点哪里不一样?”001认真想了想,突然露出细思恐极的古怪神情,“……难道秦不昼是个恋童癖?” 002:“……” 001若有所思,想了想弯起眉眼:“好的,那么下个世界就让他去那里好了。” 001从漫天星海之中找了找,身形快速闪动,竟随手握住了一颗星球,他将那颗光芒微弱的星球排列在了第三颗星辰后面。秦不昼飘浮在中转空间的灵魂微微动了动,在不知名的牵引下,飞向新的星球。 意识昏沉之中,秦不昼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 “秦不昼,我累了……” 那之后似乎还有什么内容,但当秦不昼想听清的时候,他被一股力量抛着缓缓下坠。 秦不昼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房间并不大,天花板有些年头的斑驳。 秦不昼把挡住眼睛的发丝拨开,发了会儿呆。 在女主即将被房梁砸到时,他做出了保护女主的决定,只是想尽快完成任务离开那个世界。其实他愿意的话,拼一拼还是能离开那大殿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出不去,避开月泉脉也完全可以做得到,但他并没这么做。 其实萧洛栩应该隐隐也有感觉的吧……自从他带兵凯旋归来的半月,他们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他抱着萧洛栩听他念书,或者做-爱,激烈的像一场诀别。 秦不昼本以为半个月的心里准备,自己已经可以毫无芥蒂了。但是当看到萧洛栩的眼泪时,他竟仍生出一点怜惜不舍,甚至有了想询问系统是否能让自己留下的*。 真是……太危险了。 秦不昼慢吞吞坐起身,努力清空脑海,试图把少年的模样从自己记忆中淡去。他终于发现为什么任务的奖励那么丰厚,看似没有风险,但实际上随着世界的增加,他必须要保证自己有更坚定的意志。 他觉得以前自己曾遭受的酷刑都只能算小儿科,最难的唯情字而已。 细细算来,前三个世界中,他竟和萧洛栩相处最久。 秦不昼与第一个世界的墨矜延认识三年半,墨矜延给了他人生中遗失许久的自在宁静。但墨矜延总一味包容他,从不表达自己的想法。若不是任务,秦不昼其实不太愿与这种人深交,原因无他,性格不合而已。 至于第二周目的谢珩……秦不昼很难评说。他对他的感觉太复杂,不至于动心,却极为亲近。 他们三人很像,都是闷到不行的性子,都有一双辉光流转的桃花眼。秦不昼甚至觉得,他们就像同一个人的三个不同年龄阶段,在发生的故事中被养成了如今的样子。 秦不昼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庞,比起前三个世界,这张脸的五官并不是那种无懈可击的精致,但看着却格外温暖,如同将阳光掬了一捧在眉间似的。 “系统,你说过任务世界里的人死了,是不能复生的吧。” 【是的。】 秦不昼眯眼笑:“哈哈哈哈好,最好别被我发现你骗我^_^” 【……宿主多虑了,辅助系统是您最真诚的小伙伴。】 秦不昼洗了把脸,从抽屉里翻出一袋小香肠走到窗边,长腿一支屈膝坐到这简陋小房间的窗台上,叼着小香肠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象,天色阴沉似欲雨,浓重到化不开的铅灰像幅此深彼浅的水墨画,树叶在风中飘零,院落中沙坑旁大象滑滑梯孤零零地立着。 这是一个小小的、但摆设很温暖的孤儿院,而秦不昼是这孤儿院的院长。 秦不昼如今二十八岁,生活朴素。他年少时是才华横溢的钢琴天才,但因为一次车祸受了伤,从此再也不能弹琴,他的爱人也因此离他而去。 秦不昼却并未因此而失去对生活的希望,他开设了一家孤儿院,收容那些和自己一样自幼丧亲的孩子,并且给他们最好的食物和住所,请来最好的老师教导他们。电视台拍摄一个近年琴坛风云人物现今状况的记录片时,秦不昼曾露出温柔的笑容说:“我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孩子是上天赐予人间的小天使,他们就是最动听的旋律,能让我觉得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在孩子包围中的秦不昼,看上去比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更加快乐。 ……然而这一切都是看起来而已。 有的人受了伤会将自己封闭,有的人会变得温柔,有的人则会想要报复社会。秦不昼就是最后一种人,一个活脱脱的报社系男配,一个真·人渣。 秦不昼所居住的b城是三线开外的小城,物价很低,生活节奏也很缓慢,而孤儿院的地处也比较偏僻,只有周末一些有爱心的高中生和家庭主妇来做义工。但如果仔细统计一下近年来从孤儿院走出的和进去的孩子的比例,就会发现一个骇人的数字——每三个孤儿中就有一个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些孩子或者被卖掉器官,或者被卖给有特殊癖好的有钱人做宠物,或者在反抗中被孤儿院的护工活生生打死。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个将孩子称为“小天使”的孤儿院院长——前钢琴王子秦不昼。 秦不昼:“……艹!” 用精神力接收剧情到这里,即便是秦不昼也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个和他名字一样的原主简直丧心病狂,他都无力评价什么了。这人脑残吧,有种就去找黑社会的茬啊,再不行去当兵打鬼子啊!伤害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而这次的男主……不对,主角攻,身份则有些特殊——他是秦不昼心上人的儿子。 这是一个bl主线的世界,而且还是主角攻重生宠溺受的世界。 秦不昼的心上人名叫宋夕,和他是青梅竹马,秦不昼和宋夕的故事则又是一部三俗狗血的小言情了,只是一个是配角而一个是女主。但宋夕的运气不太好,没能撑到她的白马王子来找她,生下主角攻宋辞安七年后就撒手人寰了。 宋夕有几个哥哥,和宋夕的关系并不好。他们嫌弃宋辞安拖油瓶,并不愿接管小宋辞安。不知谁想起了秦不昼这样一个当年和宋夕闹得轰轰烈烈的追求者就趁夜把宋辞安丢在了孤儿院门口。 宋夕离开b城去了首都几年大着肚子回来,至死没有说出孩子父亲的身份,这件事一直是秦不昼心头的一根刺。小宋辞安和母亲极其相似的精致长相让秦不昼越加厌恶他,变本加厉地对他虐待打骂,宋辞安因母亲的忽视养成了个内敛沉默的性子,从来都不知道哭也不知道告状,不过他也没人可告状。 宋辞安初中时遇见了白瑞茗。白瑞茗是景城人,在家中并不受宠,被兄弟算计送到偏远的b城上学。 秦不昼受伤前曾在首都景城有着不错的名声地位,对许多名门望族有所了解,自然知道白瑞茗的父亲白靖是景城有名的花花公子,而且偏好少年少女,只是为了名声而没在明面上包养未成年。为了和白靖搭上关系,借他之手探寻当年宋夕一事的真相,他强迫宋辞安接近白瑞茗。 后来白瑞茗在接触中爱上了宋辞安,并且把他掰弯,两人纯情地背着家人谈恋爱,却被秦不昼发现。这让习惯了宋辞安的服从的秦不昼万分震怒,将宋辞安打了个半死,而此时白瑞茗也被家人带回景城。 宋辞安考上景城大学去找他时,却得知白瑞茗早已经跳楼自尽的事实。他背着和他一同前来的秦不昼找寻自己母亲当年的真相,却在真相大白前卷入黑-帮火并,被景城的黑社会打死,再次醒来回到了七岁的时光。 宋辞安一生挣扎在黑暗之中,唯一感觉到安宁的就是和白瑞茗相处的几年,所以他格外珍视这段感情。重生以后,宋辞安一边宠溺白瑞茗,一边筹划着把秦不昼送进了监狱,一边寻找着自己的过去,最后发现自己是景城黑社会教父之子。但宋辞安已经成为华夏联盟安全局的一员,毫不留情将自己的父亲一干人送进了监狱。 秦不昼强迫主角攻接近主角受,最后反倒阴差阳错成就他们的恋情。 了解了剧情,秦不昼再看自己如今穿越到的阶段,正是宋辞安重生一年、秦不昼收养宋辞安第二周。 如今的秦不昼只是任由护工虐待孤儿,还没有出现死去的孩子。等到一年后才会开始贩卖器官,然后是贩卖孩子。 一道白光闪过,把沉沉天空划出一道大口子。倾盆大雨泻出,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一切事物都笼罩在灰蒙蒙中。 秦不昼从原主一衣柜的黑白休闲装里终于挑出件颜色鲜艳点的花t恤,换上压箱底的大裤衩,走到楼下看着饭桌边的孩子们和护工时,并没有看见宋辞安。 “辞安呢?还在睡吗。”他问一个正在喂孩子吃饭的护工。 护工抖了抖眉毛,不满地说:“房间没人,一大清早不知哪里去了。这孩子让人不省心,就知道乱跑,院长您真该好好教育教育他。” 秦不昼皱皱眉,从主位上站起身就往院中走去。他穿着双人字拖,踩踏过的积水豪迈地飞溅到他肩上背上身上,不一会儿,衣服就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秦不昼是在小花圃边上找到宋辞安的。小孩显然在雨里站了很久了,从头到脚没一块干爽的地方。他站在栅栏边上,像一座小小的雕像。 秦不昼到他面前,于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   ☆、第37章 古风君臣(番外) “君者,天下苍生为大,江山社稷为重。”这是父皇临终遗训,谆谆教诲,他时时刻刻谨记于心。年年岁岁,从未有过一丝偏移。 朕应该,是恨你的…… 萧洛栩每每想到秦不昼,只觉得尽是无措。 这世上有红颜为祸水,祸乱朝纲,乱帝王心。而秦不昼作的妖丝毫不比这红颜祸水少。 斛州水患朝议,他忿然之下顶撞了秦不昼,退朝以后被摄政将军压在身下雌伏,前所未有的耻辱。萧洛栩本以为自己会恨极怒极,但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冷漠。已经无所谓了,既然以身化利器,就要将所有个人的情愫抛弃,他不是萧洛栩,也不是大悦帝王,此时此刻,他只是大悦的武器。 直到再见到秦不昼。 他似乎一夜间就变了,那沉重的阴冷的戾气消散而去,剩下的是眉宇间的飞扬和洒脱,他青丝随意束起,面如冠玉,金眸笑意俨然。 萧洛栩突然觉得,这才应该是秦不昼本来模样。 再一次的朝会,他如同变了一个人,从曾经的严肃阴冷到在朝议上插科打诨,连唇如枪舌如剑的薛大学士都拿他没办法。 朝议结束,身体不堪重负,正要倒下,却看见了远远走来的摄政将军。失神之间,落进一个温暖怀抱,那温度和气息让萧洛栩竟不想逃离,仿佛失去的部分终于变得完整。 他不知自己为何强忍着羞意和痛楚让男人为自己沐浴、上药,秦不昼脚步远去后,萧洛栩睁开眼,双眼里载满对自己的厌恶。 可他仍控制不了自己去触碰秦不昼。 院中舞剑,被随意挑飞,秦不昼从背后握住他手腕:“我教你。”本以为那之后他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却没想到—— “替我梳头。”男人俯身凑近,含笑的模样倒映在少年清澈的眼中。 他听见周遭风声猎猎,他看见雪从天上飘落,可是很快,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眼里、耳朵里、心里,只剩下秦不昼。 有一支名为秦不昼的军队和萧洛栩兵刃交接。萧洛栩,溃不成军。 笼络大臣,断其羽翼,萧洛栩谨慎地一步步紧逼,不知何时,曾只手遮天的摄政将军已经渐露颓势。谋士向他请命把秦不昼生擒,萧洛栩道:“便按你说的去做吧。” 汇集皇室暗卫的日子定下,萧洛栩疑问:“为何定在那日?” 谋士说:“那天秦将军必会约陛下出城的。” 事情果真如谋士所料,萧洛栩在原地等待秦不昼,看着他抱着个长布包跑来,走到近处时表情一点一点地淡去,逐渐染上了讥诮。他看着秦不昼毫无反抗地被带走,心中竟生出希望他反抗的念头来。秦不昼应该是无法无天的,不受任何束缚的,他如何能将这美丽的野兽囚禁? 秦不昼将那物丢弃,萧洛栩跳进环城河中捞出。回到寝殿,颤抖着拆开长布包,一柄乌鞘鎏金古朴长剑,剑身如蛟龙,剑柄若龙头。 “这世上没有适合你的剑,哪天我给你造一把。”秦不昼教授武艺那日的随口之言,萧洛栩记得,却没想到秦不昼也记得。 直到加冠那日,他才恍然想起原来那次竟是自己的十七岁诞辰。 秦不昼被他囚禁之后,萧洛栩常在御极殿外长久地驻足,却总没有勇气推门而入看一看他最近的样子。直到王总管的话语勾起他汹涌如潮的想念,雨夜抱着团薄被傻乎乎去往他身边。 “陛下心悦我?” “朕心悦你。” 秦不昼翻身将他压住,炙热的气息烫的萧洛栩身躯颤抖。 恨又如何?爱又如何! 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就足够。 “你是朕的人,你得跟朕一辈子……哪怕尸骨俱断,你也得永生永世守在我坟前。” 秦不昼眉眼弯弯:“遵命,陛下。” 那些破碎的片段,踏空而来,逐渐在萧洛栩脑海中拼凑成端,他伏在秦不昼身上失声落泪,可那个人再也不会醒来,一脸无奈动作粗鲁地替他擦去眼泪。 “对不起……我没想过他会死的……我很讨厌他,但是,我没想过……” 萧洛栩看着捂着脸泣不成声的女子,沉默不语。他可以迁怒任何人,却无法怪这个姑娘。 被萧洛栩下令让宫人带回寝殿时,宁小天回过头,轻声问:“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朕放你出宫。”萧洛栩说。 · 宁小天本来想象中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的?他要有着冰雪般的容颜,英俊的脸庞,骑着白马款款而来,然后对着自己粲然一笑,胜过西瓜最中间那一块的甜蜜。 可是…… 宁小天看着自己身旁的男人无奈扶额:“你够了!!给我站起来!!” 男人无辜地抱着她大腿蹭了蹭:“娘子何出此言?为夫不过想给娘子按揉穴道,松松筋骨……” 薛雨辰是薛征桓大学士的曾孙,年方二十,容貌只能算是中上乘,据说三岁通诗词,五岁做文章,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经天纬地之才。然而无数女子芳心暗许的大才子私底下却是这么个泼皮无赖模样。 “我看是你想我给你松松筋骨了吧?!”宁小天冷笑,薛雨辰立刻站起身乖乖坐好,那姿势比私塾里的学子更端正。 婢女的背叛、将军的死亡让原本天真浪漫的少女迅速成熟起来,帝王放她离开,为她买下了薛大学士府邸隔壁的房子,没想到却因而生缘,从此定了三生。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大悦的春天到来,江山在帝王治下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宁小天带着粉蒸团子样的小女儿进宫看望帝王,在御花园中找到了萧洛栩。 御花园中,稚嫩小童认认真真地朗声背诵着他还不能理解的帝王心术,帝王一头纯白如雪长发,坐在石桌对面侧耳聆听,目光沉寂。 帝王不过而立,已是满头青丝尽如雪。 萧洛栩将从宗室过继来的幼子教养长大,便很快衰弱下去,缠绵于病榻。继子很争气,已经能处理政事,文有薛雨辰,武有卫初,大悦的未来已经不用担忧。 不惑之年的诞辰,帝王留下传位诏书和一封简短的素笺,便无声无息离开了。 皇陵之中,有一冰棺。 “朕来了。” 冰棺应声而开,寒气四溢。 冰棺中,俨然是一副男子的身躯。他沉睡的容颜纯净如婴儿,身材几乎完美,寒冰玉髓将他保存得极好,依然如同生前的模样。 “秦不昼,”萧洛栩拱进他怀里,伸臂环住他,安详地闭上眼,“你说登高者寡,果真如此。” 冰棺在沉寂中缓缓闭合,遮去了最后一丝光线,生不能相守,死则同穴,一切好像都已经抵达终极,爱在死亡和新生里跨越世界的壁障继续绵延。   ☆、第38章 现代重生(二) 秦不昼走近宋辞安。小孩儿站在雨地里,他人本就小,着一件宽大白衬衫,已经被滂沱的雨压成一团湿嗒嗒的影子。 那护工说的自然是有所保留,以前的秦不昼并不会多去深究。 孤儿院的习惯是上一节早课以后用餐,宋辞安早课上不愿弹钢琴,便被老师命令到雨里罚站。这是这两周里常有的事了。 原主虽然是个人渣,但音乐细胞真是没的说,当听到琴声时,一切情感都会准确无误地化作音符在他脑海中演绎,一切隐秘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宋辞安的经历太黑暗,无法弹出真正像个孩子一样的乐曲。他因为上一世的事对钢琴有生理性厌恶,被秦不昼听到必然会发现不对。 宋辞安知道,秦不昼这人就是个毫无同情心的变态,而且还是个相当敏锐的变态。重生是他最大的秘密,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秦不昼却不知道主角攻心里这么多弯弯绕,他伸手捏住宋辞安下颔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我听说你不喜欢钢琴,嗯?” 宋辞安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桃花眼映入眼帘,让他动作顿了顿,随即嗤笑一声,拎着小孩的后衣领,把他提小鸡似的提起来。 宋辞安手臂紧了紧,差点就要下意识做出护头防御的动作,但还是克制住了。 秦不昼就这样拎着宋辞安回自己房间,一路经过大厅与教室:“小陈,给我送两份早饭过来。” 孤儿院有四位护工,小陈最年轻也最懦弱。她不虐待孩子,但因为被其余三人威胁恐吓甚至施暴而不敢外传,她也曾向原主反映这个情况,却被原主似笑非笑的眼神阻止。 秦不昼平日里对小陈当个透明人,突然让对方做事,其余三个护工相视一眼,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陈连忙点头答应,转身去了厨房,过不多久就送了两份食物上来,还特地烫了盒温热的牛奶。 秦不昼道了谢,关上门,把牛奶倒进杯子里。他又给宋辞安找了件自己旧衣先穿着,将他湿透的衣裳挂在暖风机旁。这才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被自己放到床上的小孩。 “你母亲和我是旧识,但不代表我就得任劳任怨做你奶娘。”秦不昼端了牛奶,把另一杯递给小孩。 宋辞安接过杯子,安安静静地垂着眼。暖了一会儿手,小口小口啜牛奶。 “虽然你那几个傻舅舅还健在……但是毕竟我答应了收养你,也不好完全不管事儿。”秦不昼喝了口牛奶,咂了咂嘴,“你满七岁了吧?今天下午我去给你办理b城一小入学手续。” 宋辞安听着他自顾自说着,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秦不昼接着说:“不喜欢钢琴就别弹了吧,不懂的人硬要去尝试反而是玷污。你以后也不需要和那些孩子一起上课,只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养子。受什么欺负也别憋着,打回去就行了。当然如果哭着找我给你主持公道,我只会揍你一顿。” 这是宋辞安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听见秦不昼说这样长的话,除了男人醉酒时伴随着拳脚的谩骂。 宋辞安抬起眼帘看秦不昼,他长腿搭在床边上,穿着最普通配色甚至有些好笑的衣衫,没有开灯只透进阴雨天空的光线而微暗的房间里,他的神色随意而慵懒。被他这样看着,宋辞安突然觉得血里有什么东西活了起来。 但那东西轻轻一挣,很快就藏起来,消失无踪了。 “谢谢您。”宋辞安的睫毛颤了颤,不再看秦不昼。 秦不昼侧目望向被雨丝模糊的窗外:“不用。” 外边的雨势加大,雨点又急又狠地砸在阳台上发出恼人的声音,屋内的两个人看似平静,却各有各自纷乱的心绪。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秦不昼已经预约好和b城一小的校长面谈,看时间差不多,就给宋辞安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不过在决定穿什么衣服的时候两人起了些不大不小的争执。 宋辞安死死攥紧了自己胸前的布料缩到角落里,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然而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说“不”。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爸爸的话!”秦不昼一边把宋辞安往墙角逼,好言劝哄着,一边露出有点儿委屈的神色,“就一件衣服而已!穿给我看一下嘛。” 可是对萧洛栩百试百灵的一招委屈脸,对宋辞安并没有什么卵用。 自己是不是重生到了哪个平行世界?前几天还很正常的,今天这个秦不昼今天吃错药了吧。宋辞安盯着秦不昼左手一件金灿灿的孔雀花纹装,右手一件花花绿绿的山鸡装,抿了抿唇。 他自以为能屈能伸,然而……这……实在……太超过底线了。 秦不昼是在翻找箱底的时候翻到这两件童装的。要他个人说还是更中意那件屁股上带孔雀翎的一点,金灿灿的多好看!不过他自认为很民主,也给了宋辞安选择的余地。 宋辞安:不,我并不想要这种余地。 最后秦不昼在宋辞安以后穿给他看的保证下放了他一马。毕竟今天要去见校长和以后的老师,要留一个“朴素”的好印象。 秦不昼不满地嘟嚷:“为什么去面试就一定要穿的普通呢?闪闪的多棒,真是不了解人类。” 宋辞安穿着深蓝色小西装,打着格子领结,将那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衬得更加粉雕玉琢。被秦不昼从车后座——脚踏车后座抱下来站定,抬眸看着这座学院。 他上辈子并没有上小学,而是被关在孤儿院里,后来直接上了初中。就遇见了白瑞茗。 想到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几分忧郁的温柔少年,宋辞安眸色微暗了暗。 入学手续办得很顺利,校长是个古典乐爱好者,和秦不昼的关系很好。让宋辞安做了一份入学测试卷子就这样安排插了班。 小学阶段白瑞茗还没来b城,因此秦不昼也就不怎么管宋辞安。 一来是他知道主角需要自己的空间去发展势力、大展神威,二来连秦不昼自己也没发现,他潜意识地产生了和主角保持距离的念头。 不过秦不昼这段日子也挺忙。 由于原主的结局是在监狱里悔过终生,这次的支线任务除了弄清当年的真相,还有要做个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好人,不再被关进监狱。 秦不昼决定从护工中的钱飘萍开始清理。 清理的方式也颇有他一贯风格的简单粗暴。 钱飘萍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温婉的三十岁左右妇女,但其实是虐待孩子的护工里最残忍的一个。 女人心狠起来的手段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她本来是大公司的员工,早年虐猫视频被人无意上传到网络上,因为太过令人发指,被开除后来到了秦不昼这里。 后来原主那些丧心病狂的罪名,很大一部分都是钱飘萍先开始做的。不过原主的确不是个东西,知道后不但不加以遏制反倒成了主犯。 秦不昼直接把钱飘萍开除了。 钱飘萍心生恨懑不满,在孤儿院门口撒泼骂街,想干脆鱼死网破把事情闹大,她以为秦不昼这种注重颜面的人必定会服软,但却没想到秦不昼始终闭门不出。 然而不过几日,钱飘萍就没再来闹事。 除了小陈的其余两个护工去探望了钱飘萍,被她的样子吓得腿软。 钱飘萍身上没有一处伤,却好像受到什么巨大的折磨,眼球突出,眼里尽是血丝,脖颈血管暴凸,口中留着涎水,神智清醒却无法说话也手抖得没办法握笔,脸上残留着仿佛见到什么极为可怕之物的惊惧。 虽然不知道秦不昼到底做了什么,但他们明白这是秦不昼在发难,没需要他多说就很有脸色地辞职卷铺盖滚了出去。 秦不昼坐在窗台上,迎着微风惬意地眯了眯眼睛,把袋中薯片渣哗啦啦全倒进嘴里。 整治一个人的方法很多,秦不昼擅长的可不是只有砍脑袋一种。 而此时,宋辞安也在暗地里积蓄着实力。 门锁紧闭的微机房,宋辞安坐在教师电脑位上,十指如飞敲击键盘,一串串代码在电脑屏幕上飞速掠过,映在少年沉寂的双眼里。 这几年间,宋辞安成为了b城人皆称道的“别人家孩子”。永远占据年级排行榜第一,起早贪黑,尊师重道,性格成熟认真,长相也讨喜。在一干还只懂得欺负小女生和玩泥巴的男猴子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宋辞安将文件传过去,毫不意外得到了对方大肆热情的赞美。 :天哪,宋!你真是个天才!我真好奇你那脑子是怎么长的……不不不,我对你整个人都充满了好奇!真的不方便透露一下你的年龄吗?我今年二十六岁,瑞典籍,未婚…… 宋:下了。 :……不论你是top还是还是直男都……喂!宋!你别走呀我还没…… 宋辞安不理会对方的絮絮叨叨,关了电脑走到窗边。他垂眸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苍白,细瘦,掌纹清晰。 他握了握拳头,又松开。 便是有再多的知识又如何?上一世他只顾着拼命学习吸收知识,最终也落得个那般屈辱的结局。 他想拥有力量——直到再也不用担心失去任何。   ☆、第39章 现代重生(三) 阳光从窗帘缝隙外的光源涌入,楼下院落里已经开始传来鸟鸣和孩子们间或的欢声笑语。 秦不昼从被窝里拱出来,一脸迷糊,翘着一头睡得支楞八叉的黑毛,伸手揉了几下,眨了眨眼,这才慢吞吞晃悠到卫生间洗漱。 刷完牙拧开水龙头,沁凉的清水流泻而出。秦不昼随意捧了一把扑在脸上搓了搓,手抹了一把就出房间下了楼。 秦不昼是个擅长吃苦的人,但有条件时他自然更乐于享受。奈何原主实在穷得他不忍直视,让在前三个世界被养刁了的秦不昼颇有些苦不堪言。 除了那些对他有重要意义的奖杯奖牌和纪念品,秦不昼把原主的奢侈品卖了个干净,户头上多了笔存款,还用多余的在这几年间把孤儿院翻修了一遍。 但即便是这样……街角那家好吃的甜品店他也只能一周去两次! 第二次还要躲着宋辞安! 想到这里秦不昼就忍不住扶额叹气。他出来偷吃被这小混蛋抓着了他也不生气,就这么站对面静静瞅着自己,搞得秦不昼瘆的慌。 宋辞安在这些年间的试探中,似乎也逐渐明白了现在的秦不昼和他记忆里的不太相同,不过既然他看上去并没有给秦不昼添堵的意思,秦不昼也就乐得自在。 两人并不疏远,但也只能算相安无事,谈不上多亲近。 这样的关系正是秦不昼所求之不得的。 他觉得这样才算有些像真正的任务对象和执行者,两个人都比较成熟有自己的想法,不至于对对方产生过大的影响。这样的距离让他觉得舒适。 最重要的是,外表的年龄差距这么大,他也就不用担心这次照顾着照顾着,就莫名其妙……又照顾到床上去。 六年过得很快,秦不昼甚至没有多少实感。他在摸索中已经逐渐适应这些世界,不再将它当做紧急的任务,反而开始享受这些多出来的时光。 毕竟某种意义上,这些任务算是变相为他延长了寿命。对于刀口舔血惯了的人来说,能活得更久本身就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秦不昼走到餐厅的时候,就看见了正背对着他站在厨房流理台边烤面包片的宋辞安。 已经上初中的少年身量抽高不少,双腿笔直修长,背脊看上去清瘦而挺拔。过于宽松的校服非但没有把他的身材遮盖,反而更显得少年肌肉紧致,腰肢劲瘦。 他这副模样有些像长着嫩脸的墨矜延,只是因为重生的经历,反而比年轻而凌厉的墨矜延多了些深沉内敛。 而这份放在少年人身上格外违和的沉稳,只因为那个人是宋辞安,便显得正常了。 秦不昼像只脚下长了软垫的大猫,未发出丝毫声音地贴近,直到宋辞安动作微顿准备回头时突然身体撞过去伸手蒙住宋辞安的眼睛,兴奋地卷着舌头吼了一句:“surprise!!” 他身形高大,这样从背后看就像把少年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宋辞安挣了挣,背脊靠上男人结实宽厚的胸膛,秦不昼炙热的气息铺洒在颈侧,像要将他的灵魂都包裹。宋辞安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指节收紧。 他沉默片刻,一烤面包糊在了对方脸上。 秦不昼松开手,愣了半天,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居然拿面包呼我!”我可是你爹! 宋辞安抬眼瞥他一眼,把果酱递过去:“要么。” 秦不昼:“……要!” 每天早上都能看见秦不昼犯那么几回病,宋辞安已经习惯了。不知为何,他对这种状况意外地熟稔……就好像曾在他记忆深处所窥不见的地方发生过许多回,而这种本能被自己印在了骨子里那样。 秦不昼翘着二郎腿坐餐厅用筷子往面包片上抹果酱,那势头跟要把半瓶蓝莓酱都抹上去似的。 宋辞安给自己倒了豆浆,替秦不昼冲了一大杯牛奶燕麦片端了过去,又从厨房拿了炼乳给秦不昼。 “乖孩子。”秦不昼笑眯眯摸了摸宋辞安细软的发丝,又摸了摸,被手底顺滑的触感治愈。宋辞安下意识在他掌心蹭了两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动作微滞,侧过头不让他摸。 秦不昼耸耸肩也不在意,叉了一大块培根塞嘴里,又咬了一口面包片,一边嚼巴嘴里的东西开始往牛奶燕麦片里……挤炼乳。 准确地说,用“倒”更为贴切。 秦不昼喜欢肉,但更喜欢甜食。不过爱吃甜食的人很多,像他这样丧心病狂倒没见过几个……宋辞安有理由怀疑他吃燕麦片的时候会不会被自己腻死。 秦不昼用完了小半管巧克力炼乳,拿起沾着蓝莓酱的筷子搅了搅燕麦片,蘸在舌尖舔了舔,眼睛一亮,端起杯子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他餍足的模样像极了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就差没在地上滚一滚。只让人想把世界上最柔软的枕头送到他面前,用最舒适的毯子给他铺床。 用完早饭,宋辞安和秦不昼打了个招呼便骑着脚踏车上学去了。 秦不昼阳台上手托腮看着少年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眯了眯眼,唇边勾起一抹兴味笑意。 事实上,宋辞安对少年时的许多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他也不记得是哪一天遇见了白瑞茗。 但是很多时候,相遇和重逢来得就是这样猝不及防。 宋辞安从教师办公室搬来第一节课需要用到的课本时候,正准备回到座位,一转眼就看见了自己原本空置的同桌上,坐着的那个少年。 那是个清瘦纤细的少年,穿着白衬衫,露出精致的手腕,眉目之间都含着淡淡的忧愁。当看到宋辞安的时候,他先是疑惑地眨了一下眼,便微笑起来。 “你好,我是白瑞茗。” ……嗯,我很好。 你好吗? 宋辞安看着他,嘴角也慢慢牵出一个很细微的弧度,在常年缺乏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僵。 宋辞安并不知道自己对白瑞茗算不算喜欢。但毫无疑问,白瑞茗是他前世那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道路中,唯一可称得上光明的人。 既然他回来了,宋辞安就会努力挽回以前的事,好好对他,不让这温柔的少年上辈子的悲剧重蹈覆辙。 也许正如母亲和舅舅所说的那样,他是个天生没有感知的怪物。上一世选择和白瑞茗在一起,也只是因为他想找一个人付出,而正好白瑞茗需要一个人保护罢了。 两个有着孤独过往的少年,如同受伤的小兽靠在一起互相舔着伤口,依偎着取暖。 尽管最后,谁也没能得到温暖。   ☆、第40章 现代重生(四) 当宋辞安和白瑞茗视线相对时,系统立刻在脑海中发出警示。 秦不昼懒洋洋地在大床上滚了一圈,伸手捞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道:“别急啊,我早就做好准备啦……接下来就不是我的事了。” 系统疑惑:【宿主你真觉得,那个人可以帮你解决白瑞茗的事?】 秦不昼缓缓闭上眼,揉了揉怀里枕头,把下巴垫上去:“嗯。反正我的任务是拆散官配嘛,不管过程如何只要完成就好了呀。” 他并未睁开眼,思绪却飞到很久以前。 曾有人告诉自己,以情为矛,万御可破,从此一贯无法无天觉得“哼我最叼!你们都没我叼”的他也学会了揣摩人心,如何利用人情。 宋辞安和白瑞茗很快成了朋友。两个少年形影不离,一个清冷孤高,一个忧郁温柔,都有着同样年龄少年所没有的干净与安静。老师也乐得见到年级里数一数二的两个优等生关系好,一直让他们同座。 秦不昼并未阻止,也没有像印象中那样特地让宋辞安去接近白瑞茗。但他真正的想法宋辞安也无法窥知,就连藏在秦不昼精神海中的系统都颇为茫然。 下节课是体育。大课间结束以后,学生陆陆续续回了班级,放好课本后往体育馆走去。 宋辞安换好运动服,从隔间走出来的时候,恰好遇上坐在扶手椅上等着自己的白瑞茗。白瑞茗见他出来,突然微愣,看着宋辞安发了一阵呆。 宋辞安挑眉,眼里流露出疑问的神色。 白瑞茗手托着腮,端详了他片刻翘起嘴角:“只是觉得辞安实在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呢。” 他上辈子也常这样说,后来两人正式交往后宋辞安问及此事,白瑞茗便笑着回答也许他们是前世的情人也说不定。 20xx年,一家名为as科技的公司在米国索州悄无声息地上市。谁也没有料到,次年,这家毫不起眼的科技公司推出的一款大型网游将在it界掀起一场小型的革命。 因为其独特的呈现方式带给玩家身临其境的感受,网游内用到的技术被业内赞誉为“全息之前景”。这项技术很快被应用于医学、军事、卫星航拍等各方面,而as科技也迅速积累了大量的资本,逐渐在国际的舞台上站稳了脚跟。 宋辞安关闭了交易界面,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 宋:退了。 :等一下!等一下嘛——!!宋,你怎么说也用了人家六年了,现在我都要结婚了不要礼金只求你爆个照都不行,不带这么绝情的呀qvq! 本以为宋辞安是刻意地保持神秘,这是许多黑客的共有习性。他以为久而久之自己的好奇心会逐渐淡下去,但事实上,越跟这个人接触越觉得抓心挠肝,对他好奇得不行。 很难想象一个怎样的人才能拥有这样长远的眼光和智慧,通过远程操控便能将所有内容事无巨细地处理完好,少有细节能逃过他的洞悉。 as科技正是宋辞安一手创立的公司,如今已经登上全球最具权威的财富榜算是他的合伙人,宋辞安平时把管理章程交给,但一旦意见相左,宋辞安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宋辞安本身对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般的敏锐直觉,又掌握着自己未来耗费了大量心力研究的技术,再加上重生的先知优势,如果这都不能做到,他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宋:不了。我怕你看了自卑。 :……宋!你太过分了!我被你伤害了! 宋辞安没打算理他,冷酷无情地关上电脑,将便携电脑放进电脑包里,侧目望向白瑞茗。 白瑞茗正在练习投篮,他穿着运动背心显得极为纤细,运动服外套系在腰间,衬出修长的双腿。 感受到宋辞安的视线,白瑞茗回眸露出微笑。他的眼睛色泽比宋辞安浅,但比秦不昼深,是一种非常柔和的褐色,微笑起来的样子惹得许多小姑娘偷偷注视。 宋辞安抱膝坐在树荫下注视着白瑞茗,清风扶面,轻柔温婉如恋人的手指,不知不觉间,一阵浓浓的倦意袭来,宋辞安不由阖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挡住眼眸中最后一丝神采。 宋辞安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或者回溯到宇宙尚且混沌的时候。他似乎度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岁月,在那样的黑暗中,他看不见光亮,也看不见自己。 当宋辞安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就像一个新生在世间的灵魂,居无定所,四下茫然。 等待着谁将他拉出去。 然后就在这时,他看见暗无天日的世界底部,亮起一双璀璨的金色眼瞳—— “辞安,辞安……” 白瑞茗推着宋辞安的肩膀,猝然撞上一双幽深如渊的冰冷眸子。凌厉而森寒的气势以山河破碎、毁天灭地之势扑面袭来,让白瑞茗顿时如坠冰窖,不由脸色苍白地后退了一小步。 “辞安?”他小声唤道。 宋辞安眨了一下眼,目光逐渐清明起来。 白瑞茗舒了口气,歪过头看着他:“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宋辞安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摇头道:“也许是吧,我记不清了。”说着站起身收拾东西,望了眼剩下不多人的操场,“下课了?” 白瑞茗笑着说:“已经放学了呀,我们一起回去吧。” 白瑞茗刚这样说着,突然口袋中手机振动,他向宋辞安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走到一边侧对着宋辞安接通电话。 如果说宋辞安是最冷血的人,那么白瑞茗就是最为温柔的人了。宋辞安低下头把汗巾和矿泉水收进背包里,并没有发现白瑞茗嘴角的笑意。 那笑意虽然很淡,但却浓缩着对待常人时所无法比拟的温情,让白瑞茗整个人都充满着一种幸福的粉红气息。 宋辞安背上背包,挎着电脑包,把体育馆的门关好。听到铁门关闭的哗啦锁声,白瑞茗对手机里说了一句什么,便收了手机看向走过来的宋辞安,歉然道:“今天不能一起回去了,有人来接我。” 宋辞安点点头,和他并肩往校外走去。 校门前已经很空旷,大门半闭着,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进出,因此宋辞安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长身而立的青年。 他靠在一辆黑色跑车上,西装革履,梳着背头,身材修长笔挺,正在和谁通着电话。见宋辞安和白瑞茗出了校门,他很快挂掉电话,朝着白瑞茗的方向看过来。 白瑞茗几步跑上前如乳燕还巢般扑了过去:“哥!” 宋辞安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男人五官和宋辞安至少有四分相似,再加上同样冷清的眼神和气质,就陡然将那相似度拔高到了六成。只不过这冷冽在看见白瑞茗的时候瞬间融化成了一汪柔软春水,张开手臂稳稳当当接住扑过来的少年,眉目都浸着暖意。 他抱住白瑞茗在空中转了一圈,将少年放下来捏了捏脸,这才望向宋辞安。 宋辞安发现他长了一双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桃花眼,顾盼便生出清凌凌的辉光来。 “宋辞安,是吗?”男人看着他,“我想跟你谈谈。”   ☆、第41章 现代重生(五) 秦不昼挂了电话,从房间出来已经是傍晚,外面的天开始下着挺大的雨。他看了眼时间,奇怪地问:“辞安还没回来?” 小陈想了想摇头:“没有看见辞安。是不是被这雨耽搁在路上?” 秦不昼皱眉拿了把伞:“我去看看。” 他路过小花圃,正想打开孤儿院的铁门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了宋辞安。 少年的衬衫湿透,被雨水浸成了半透明的材质黏在身上,从头到脚没一块干爽的地方。他站在铁栏杆边上,像一座沉默的肃立的雕像。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少年抬头,视线与他将将对上。 他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秦不昼。黑瞳沉寂如死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像一道道蜿蜒的泪痕。 这场景太过熟悉,让秦不昼一瞬间回到他刚到这个世界时候的那个清晨。那天也下着同样的雨。 只不过现在的宋辞安,已经并不是那只他一手就能提起来的小豆丁了。 秦不昼慢慢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仰视着少年被雨水打的湿漉漉亮闪闪的睫毛,和睫羽遮挡下毫无生气的眸。 辞安辞安,宋辞安就是个大写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秦不昼叹了口气,把已经长大、但在他眼里依旧是个小不点的小孩揽进怀里。 “秦不昼……”宋辞安开口,声音闷闷的。 “嗯。”秦不昼回应道,并没有发现少年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宋辞安眼睛黯了黯,不再说话。秦不昼把他后脑勺按进自己肩窝。在宋辞安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穿过雨幕,望向遥远的地平线。 原著中并没有提到白瑞茗来b城的具体原因,只是一笔带过被人陷害。但为什么是与世无争的白瑞茗而不是别的更有野心的白家子孙?秦不昼查阅了系统资料以后和剧情对比发现了一个极大的可能性:因为白瑞茗是白家老二之子白瑞晟重视的人。 白瑞晟是白瑞茗的二叔的养子,但他并非亲生一事只有白瑞茗的父亲白靖和白靖的几个儿子知道。白瑞茗从小和白瑞晟关系很好,两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兄弟更像兄弟。 白瑞茗会喜欢宋辞安,应该最初一大部分是对白瑞晟的依赖之情,转移到了和白瑞晟相似的宋辞安身上。相似是必然的,因为白瑞晟的真实身份是宋辞安的亲兄长,只是当年被白家老二收养。 白瑞茗被送往b城变相软禁,后来白瑞晟死亡,白瑞茗被带回去,受不了打击跳楼自尽。 接着宋辞安重生,开始宠溺白瑞茗。秦不昼不知道第一世白瑞茗到底有没有真的爱上宋辞安,或者只是单纯的依赖亲近,但第二世应该是真心相爱。毕竟第二世的宋辞安对白瑞茗太好,是个人都会动心,而且得知白瑞晟的死讯后一直守在他身边,陪他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秦不昼也不知道白瑞茗对白瑞晟的亲近中有没有掺杂爱情,不过就算有,现在应该也只是处于萌芽阶段吧。 宋辞安上小学直到初中的那段时间,秦不昼只做了一件事。 他和白瑞晟取得联系,并且告诉他白家人对他的算计。 白瑞晟是个多疑而且心狠手辣的人,就算并不信任秦不昼也会派人下去调查。这一查就查出了不少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来。 不过这人也不是个东西,表面上装作服从,等到白瑞茗被送往b城就派了几个人保护他,然后开始大肆撸袖子干白家,把白家那群龟孙子虐得那叫一个惨。 所以呀,有时世事就是这么巧合。白瑞晟现在还没死,这就是秦不昼这根搅屎棍搞出来的最大的bug,既然白瑞晟没死,白瑞茗跟宋辞安在一起的可能性已经几乎为零了。 秦不昼才不会觉得自己无耻,这是他能想到的对所有人都好的办法了。 可是现在面对着宋辞安,秦不昼莫名有些心虚。 犹豫了一会儿,秦不昼说:“要不你哭出来吧……要不你咬我……别憋坏了啊。呃,要不你抱抱我?”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你胳膊那么细怎么抱得住我。” “那,我抱你吧……” 秦不昼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自己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他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一愣了就开始满嘴跑火车。宋辞安听了他这话一语不发,却伸手搂住秦不昼的后颈。秦不昼下意识收紧手臂,抱住少年。 已经在雨里站了好一会儿,宋辞安的身体很凉,贴在他脖子上的脸蛋几乎没有热气。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秦不昼感到肩头一热,滚烫的液体落到上面。那片热度的面积逐渐增大,像要烫伤他的半边肩膀。 秦不昼侧过眼眸看着少年,宋辞安哭泣的样子让人心都揪起了,静静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再滴落在被上晕成一片水渍。 秦不昼沉默不语,手中的伞飘落到不远处的水洼里。 他不知道的是,少年不是在为自己失去的恋人而难过,而是为自己重获的记忆而疼痛。 在和白瑞晟交谈过后,宋辞安拒绝了他送自己回去的提议,当白瑞晟和白瑞茗离开以后,宋辞安蜷缩在原地,头痛欲裂。有什么破开了枷锁,伴随着那烙印在灵魂的寂寥一同涌入脑海。 他回想起了自己身为墨矜延、谢珩、萧洛栩的时候。 但他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真正的名字。甚至这个世界对于原本的他来说也不过是随手可以摧毁的下位面。他算是间接被秦不昼打醒的……这也许是他在无数个世界的轮回中头一次这般清醒。 秦不昼,你忘记了一切,倒是自在得很。 宋辞安这样想着,眸中的雾轻轻一眨,就落了下来。 他追了多少个轮回,已经追得太累、太累了。 但是……没办法呀,他还要继续追逐下去。 · 雨停以后几日开始升温,骄阳高照,马路上的沥青黏糊糊地像谁手里融化掉的冰淇淋。这天宋辞安去上学,秦不昼单独来到b城市中心一间酒吧。 白瑞晟坐在他对面,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和在电话里的说话方式有着截然相反外表的男人。五官精致到犹如上帝之手精心雕琢的杰作,浅色的金瞳在酒吧灯光下分外耀眼。 “还没有谢过你,还有你家小宋对瑞茗的照顾。”白瑞晟对秦不昼举杯晃了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谢,以后我和辞安去景城时可能要麻烦你。”秦不昼把玩着手里的空玻璃杯,“瑞茗是个好孩子,值得被温柔相待。” 白瑞晟嗤地笑起来:“你家小宋也是个好孩子。我都听说了,b城典范,学子楷模?” 秦不昼手托腮,视线涣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朝天翻了个白眼:“那是什么鬼称呼啊……我宁愿他是个欢乐的小熊孩子好吗,明明是个小鬼,总是像个老头子似的没朝气。” “我知道那种感觉,”白瑞晟微笑,“别人都在找媳妇儿,而我们却在等着媳妇长大。” 秦不昼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我不是……” 白瑞晟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个“你不用说了我懂得”的暧昧眼神。 秦不昼:等、等等!什么情况,我他妈真不是啊?!!!   ☆、第42章 现代重生(六) 宋辞安重生前追寻当年真相的时候,也听说了自己母亲宋夕在怀上自己前曾有过一个儿子的事。但那孩子出生没多久就没了踪影,他去景城时已无处可寻。未曾想竟是被白家老二收养。 所谓阴差阳错,大抵如此。 这一世能见到面,应该是秦不昼干的好事吧。 宋辞安垂眸看着手里的课本,目光微微放空。 很多事还不是现在的秦不昼应该知道的,他只能继续扮演着宋辞安的角色。 高三的学业负担很重,每天晚上的功课压得人喘不过气。秦不昼这样的人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资料卷子都有些心里发慌。 b城一高是b城重点高校,高三冲刺的最后几个月有着全体住校集训的传统。 然而宋辞安自从和白瑞晟见面以后莫名地开始黏着秦不昼,就像个小尾巴似的,也不打扰秦不昼,就是没事就整天跟他身后。秦不昼多次劝说他住校无果,只能尽量为他申请走读。 好在宋辞安的功课实在很好,老师都能够体谅,跟宋辞安谈过以后很快就批准下来。有几门课程的老师还为他免了作业。 这天天空阴沉似欲雨,宋辞安回孤儿院的时候,乌压压的一片黑云间闪着紫白的电光,雷声轰隆作响。 秦不昼正在沙发上躺着看上次从白瑞晟车里顺过来的的情-色杂志,封面是个几乎一丝-不挂的健壮欧美男青年,八块腹肌块垒分明,对准镜头的紧身皮制丁字裤兜着硕大的一团。 “啧啧,哎卧槽城里人真他妈会玩儿啊……”秦不昼被某一页各种尺寸精致到不像话的道具震惊到了,夸张地直抽凉气。 还没说完手中的杂志就被抽走,天花板上悬着的吊灯光线涌到眼前,秦不昼被这光刺的眯了眯眼,掀起眼皮,懒洋洋瞅着俯身在自己上方的宋辞安:“回来了?” “别躺着看书。”宋辞安随手把杂志扔进垃圾桶。 秦不昼:“……那你干嘛把它扔了。书很无辜好吗。” 宋辞安给秦不昼下半身盖了条毯子,歪头问:“饿吗。”心中却在认真思考着下次让和白瑞晟公司合作时多宰上他一笔。 白瑞晟是个对不熟的人心狠手辣,但一旦入了他的眼就极护短的人。他和宋辞安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这些年来和宋辞安关系一直不错。 但是宋辞安总觉得这个哥哥有时候和秦不昼在一起时,看着自己的眼神颇为……古怪。 有吃的秦不昼当然不会拒绝,开心地给了宋辞安一个爱的么么哒:“饿。” 宋辞安被他糊了一脸口水,抬手擦了擦,转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孤儿院午餐剩下的鸡汤,蘑菇和一小把葱,准备下碗面条。香气很快就从厨房中溢出。 秦不昼托着下巴屈膝抵在胸前看着忙碌的宋辞安。他终于明白那些整天晒娃的人是个什么心情,果然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小孩最好看。 唉,想想当年这孩子才那么一丁点大,跟个小鸡仔似的。可是自己现在都快老了,支线任务还没完成。 宋辞安端着面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秦不昼正窝在沙发上睡觉。他手长脚长的一个人,蜷着身体裹在毯子里,看上去有些委屈。 宋辞安轻轻走过去,把碗放在茶几上,坐到秦不昼旁边的地面,静静地看他。 他多少次伸出手,都停留在秦不昼脸庞上方,不敢轻易触碰。生怕这人是个自己假想出来的幻影,稍微一碰就碰碎了。失望的次数太多,如今他拥有的只是这一刻。 秦不昼被雷雨声吵醒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小崽子坐在地板上,望着他不说话。他有双很好看的桃花眼,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盯着人的时候像只软乎乎的小狗崽,可以为主人收敛全部爪牙。 “你坐在地板上干嘛!我睡多久了?” 秦不昼赶紧把他拉起来,外面在下着雨,地板上冷飕飕的容易着凉。 宋辞安听话地顺着他力道坐到沙发上,看着秦不昼吃得香喷喷,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说:“我去复习。” 秦不昼嘴里塞着一大团面条,含糊不清地点头:“嗯哼。” 秦不昼本来就是专门等宋辞安,既然小崽子已经回来,他吃完夜宵就冲了个澡上床。过不久,宋辞安也关了台灯,换上睡衣,到主卧爬上床。 床面微微下陷,秦不昼下意识翻了个身,把人抱住埋在颈间蹭了蹭,嘟嚷着几句就继续睡了过去。 宋辞安微僵的身体慢慢放松,呼吸间都是秦不昼的味道,他安心地闭上双眼。 秦不昼喜欢抱着人睡,这习惯宋辞安并不讨厌,反而有些感激。这让他有机会和他亲近。不过这一次,宋辞安却因为这具日渐成熟躁动的身体遇到了些麻烦。 半夜雨势加大,时不时有雷电交加,风刮得土块和石子直往窗上撞。秦不昼能在炮火声中睡上整晚,雷雨不算什么,但这一次他睡得极不安稳。 他梦到他死去的战友,梦到未曾谋面的父母,梦到不共戴天的敌人。那些影像犹如走马灯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突然迸然碎裂——“你还要欺骗自己多久?醒过来。”他听到自己说。 欺骗自己?他欺骗了自己什么?秦不昼嗤之以鼻。 他滚了一圈,手往旁边摸去,空的。 小崽子不见了! 秦不昼陡然睁眼,掀了被子从床上翻下来。 他并没有慌张,冷静地找过洗手间和厨房,但宋辞安都不在那里。 翻修以后,秦不昼和宋辞安的住所跟孤儿院其他职工孩子是分开来的,只有一楼大厅相通,这么大的雨,宋辞安能跑到哪去? 秦不昼下到一楼,毫不犹豫地跑进雨中,不过是几分钟,他却觉得自己跑过了几个轮回。 “宋辞安?” “宋辞安!” 秦不昼喊着小崽子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哗啦啦的雨声。院落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他趟过水洼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秦不昼穿了件背心当做睡衣,已被淋漓的雨水彻底浸透,那冰冷渗入他的毛孔,膝盖关节开始隐隐作痛。 隔壁的楼中一盏盏灯亮起,陈护工走到大厅探出头看着秦不昼在雨中的背影,担心地问:“秦先生?您没事吧。” 秦不昼仔细翻找过小花圃边上那一圈,没发现人影。他回到房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裤脚直往下流,打湿了那一大片的地毯。 陈护工问:“是辞安不见了?需要我帮忙吗?” 秦不昼摇摇头:“不用。”他皱眉,脑海中飞速掠过一个个不着边际的猜测,难道是宋辞安父亲搞出来的好事? 但他想破头也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个黑道教父老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又是如何避开他的警觉把人带走。毕竟他的警惕性在这个世界只在宋辞安面前失效。 秦不昼想到这,转身说了句“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接着睡吧”就蹬蹬蹬上了楼。 房间大开着,他走得太急忘记带上。秦不昼翻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给白瑞晟,突然顿住。 浴室有水声。 主卧的浴室和洗手间是分开的,他刚才并没有想到检查浴室。 秦不昼侧耳仔细辨认了一下,真的在窗外雨点哗哗的声音之中,捕捉到了一丁点极细极细的水流声。他绷紧了神经走了过去,轻轻推开浴室的门。 浴室的门是隔音的,里面漆黑一片,并没开灯。秦不昼眯了眯眼,反手一拍开关,明亮的光线瞬间充满了狭小的空间。只见宋辞安正蜷坐在蓬蓬头下方,诧异地抬眼看过来,莲蓬头一直喷着毫无热气的凉水,已经将少年淋得像只落汤鸡。 秦不昼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可下一刻,又被对方的怪异举动气笑了。 “宋辞安,你他妈的搞什么鬼?!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冲两水!你是智障儿童吗,洗个澡连衣服都不会脱?……不对,你有病吧,干嘛大半夜爬起来洗澡?!” 秦不昼一边骂一边拽着胳膊把宋辞安拖出来,湿衣服全部扒光,再把赤条条的少年重新塞回调好水温的蓬蓬头下。 宋辞安张了张嘴:“秦……” “闭嘴!谁准你喊我名字的!”秦不昼冷冷地打断他,就跟给猫儿洗澡一样把人迅速搓了个遍,然后用浴巾裹起来塞被窝里。 他草草冲了个热水澡,也掀开被子钻进去。被窝被宋辞安的体温烘得暖暖的,他不由低低喟叹一声。宋辞安还没睡,沉默不语地缩在床上盯着他,秦不昼却不搭理他,闭眼翻了个身背对小崽子。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来这个世界以后总是傻呵呵地跟这个淋雨综合征的小崽子一起淋雨。谁说他很乖的,萧洛栩比他可爱一百倍! 可即使背对着宋辞安,秦不昼也能感受到那两道安静而专注的视线。 秦不昼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回身把宋辞安捞进怀里掐了掐脸,说:“刚才的事我不问你,但以后要做什么先跟我说一声,大半夜的枕边人突然没了很可怕的好么。” 他意识到说的话有歧义,轻咳一声:“总之我不想一觉醒来发现你不见了。” 怀中的身躯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个细细的声音: “嗯……” “那好,睡吧。”秦不昼揉了把宋辞安细软的发丝,松了手。 正准备抽身躺到一边,却见宋辞安拉住了自己的三根手指,用上了些力道,秦不昼低头,宋辞安睁着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不言不语地看着自己,看上去乖巧得不像话。 ……妈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撒什么娇?! 他这辈子大概是逃不过做奶爸的命了。秦不昼认命地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哄你睡?” 宋辞安松开他手指,改拽着他的睡衣,小声说:“给我唱歌吧。” 秦不昼:“……” 要不是来这个世界从没唱过歌,他几乎以为这小鬼是故意的了。 秦不昼天生五音不全,属于摆个破碗在路边卖唱都能把人吓得扔钱包的类型。虽然他嗓音不错,但跟柔和完全沾不上边,大半夜听着真的不会被吓懵么? 但是想到老师说的“孩子高考前总会有些奇怪的要求,尽量满足他”,秦不昼憋了半天,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咳,那你听着啊……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 也不知宋辞安是太累了还是审美异常,居然在他的歌声中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起来。 秦不昼等他睡熟,轻轻拨开他的手,到一楼大厅找了张沙发椅坐下,摸索着点了根烟。 窗外,雨势依旧,风雷恣意咆哮,朝这人世间宣泄着它的怒火。秦不昼透着落地窗,眼神飘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3章 现代重生(七) 那夜发生过的事,很快就随着B城的暑期到来而被秦不昼抛在了脑后。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B城的盛夏炎热非常,期盼已久的雨终于还是没能在高考前降下,带来水汽和阴凉。有时候天气这种东西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在你措不及防时淋下一场雨,你招着手说“过来呀~”的时候却又傲娇地一哼唧,就是不给你。 宋辞安正式上考场的那几天,秦不昼莫名觉得比自己当年面试还要紧张。 考场和等候区间拉着条红线,和大门与围墙一起将孩子和满怀殷殷惦念的人阻隔两端。秦不昼像个普通的华国家长那样,穿着短袖大裤衩,斜别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坐在棵大树枝杈上遥望。 但即便他有再好的视力,都无法穿透钢筋混凝土的构筑看见自己想见的人。 树下一个大叔抬头看了看树上的秦不昼,搭话道:“你等你弟弟?” 秦不昼这具身体已经年过三十,但奈何脸长得实在年轻好看,就算说大学没毕业都有人信。 秦不昼拄着下巴,闻言笑了笑,也不多解释:“嗯。” 白瑞茗初中毕业以后就和白瑞晟回了景城念书,不过白瑞茗和宋辞安约定了要考同一所学校。两个人都没有出国的想法,第一选择自然是景大。 不过这就造成了白瑞茗和宋辞安的高考是在同一天,白瑞晟实在顾不过来,媳妇儿和亲弟弟选哪个?白瑞晟看似痛苦实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见色忘弟,被秦不昼嘲讽以后肯定是个妻奴。 白瑞晟被他说了也不生气:“我妻奴我乐意,你有本事嘲笑我有本事脱单啊?!” 这话简直会心一击。 虽然秦不昼并没有觉得单身多可耻,还是被这混蛋给恶心了一下。秦不昼知道白瑞晟一直误解自己和宋辞安的关系,懒得跟他解释什么,朝天翻了个白眼就把视频电话给挂了。 他也是有过媳妇儿的人好吗…… 秦不昼脑海里飘过长发垂肩坐在灯烛前朱笔御批的少年剪影,但他眨了眨眼,那影像就悄无声息地被他扫去了角落里堆着。 大叔见秦不昼答话便来了兴致,开始跟秦不昼叨叨起来:“我跟你说啊,这高考陪考啊,也是有学问的,我家三个儿子一女儿,今年老小上阵,那是个顶个儿的争气……” 考场中,宋辞安写完了卷子,认真检查了一遍。他做题时就已经确认过不下三遍答案,但做任何事后检查是他的习惯。抬眸一看时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近五十分钟的时间。 他侧目,视线越过窗户,向校外望去。现在等候区的人并不多,但已经开始有摊贩和家长源源不断赶来。B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高考这几天就像把B城一半的人都压来似的。 尽管距离很远,以宋辞安的视力入目的人群也只是一个个小黑点,但他就是知道哪个小黑点是秦不昼。 他不会闪闪发亮,不会自带BGM,但当自己的目光停在他身上时,连灵魂都在震颤。宋辞安盯着看了一会儿,缓缓垂下眼睑。这时,广播响起。 考试结束前三十分钟,陆陆续续有学生交卷出了考场。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躁动。”大叔摇了摇头,却看见原本认真听他唠叨时不时还应和几声的男人突然手一撑从树上跳了下来,撒欢大狗似的跑向正往这里走来的一个少年。 这少年长得也很清俊,眉目秀挺,穿着休闲衬衫和深蓝中裤,看上去却有些冷淡严肃。中裤过膝,露出一截小腿和精致的脚踝,在阳光反射下晃人眼花。 秦不昼把尚带着冷气的冰镇酸梅汤递过去,和宋辞安并肩往荫凉处走去。 这酸梅汤是宋辞安做的,秦不昼只喝了一次就再也离不开。 先不说性格,就这手艺已经完全是可以嫁人的等级,原著里怎么没提到宋辞安手艺这么好? 秦不昼并不知道,在被自己或遗忘或抛弃的古早记忆中,曾有一个人为了得到自己目光多停留一次呼吸的时间,练就一手令人惊讶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 假如他有心思将这包裹在冷漠外壳下的宝物深深挖掘一番,那今日的两人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境遇。 但那都是早已埋没的前尘往事,现在的秦不昼只是揽着宋辞安的肩,感受着对方身上那种在暑气蒸腾中显得格外清凉的体温,一边问:“怎么不多考一会儿?” 秦不昼以为宋辞安这样认真稳妥的性子,必然是最后离场的那个。 想早点见到你。 这样甜蜜的话宋辞安自然是说不出的,抿了一口酸梅汤把保温杯递给秦不昼,秦不昼接过眯起眼惬意地喝起来,宋辞安说:“没必要。” 他平日沉默寡言,偶然流泻出一丝傲气的小模样实在好看得不行,偏他的表情十分认真,秦不昼忍不住伸爪捏住宋辞安微凉软腻的脸蛋往外拉扯。 宋辞安蹙着眉盯着他,任由他又掐又搓。 孤儿院还有几个孩子是今天考试的,秦不昼和宋辞安扯着淡——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秦不昼在瞎叨叨,而宋辞安只是安静听着——等着他们。打算考完了这场去附近的餐馆吃顿丰盛午饭再回去。 考试结束铃响后,考生开始涌出考场。那大叔也接到了孩子,转身跟秦不昼他们告别。 那男生看到一旁的宋辞安愣了愣,大叔问:“你认识他?” 男生扭头又看了眼伸手拉住秦不昼手臂,微微摇头和他说着什么的宋辞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表情:“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就是老爹你常用来教育我的那个B城骄阳,学子楷模嘛……” 宋辞安对于B城的学子,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成绩好,运动细胞好,颜值高,武力破表,会弹钢琴会画画,会拧魔方会速算……许多男生怀疑他要么是穿越的,要么是重生的,要么就是什么三俗小说里那种毫无理由吊炸天的男主角。 宋辞安考景大考的很顺利。 秦不昼也是关心则乱,宋辞安前世那种情况都能以H省状元身份考上景大,区区高考又怎么难得到这一世的他。 但是没办法啊。 你有没有养过小花小草小动物?秦不昼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养啥死啥的人,突然从一片贫瘠的土地里养出最娇嫩的花,成就感比自己当年第一次搭起基因塔、第一次拿枪爆了敌人的头都要强。 秦不昼表达兴奋的方式就是……收到成绩以后他把靠在身旁看书的宋辞安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扔上了天…… 嗯,还好他接住了,不然男主就要中道崩殂了。 突如其来被扔上天又被抱了满怀,宋辞安下意识伸出手扶住秦不昼的肩膀,制止了秦不昼还想拉着他转圈圈的幼稚举动,但那双常年冷清的桃花眼里却盈着星光碎屑似的浅淡笑意。 其实就算亲眼看着宋辞安长大,秦不昼也不会这么容易对他亲近起来,毕竟他知道对方身体里住着个成年人的灵魂。 世界上不会有人比现在的宋辞安更了解秦不昼了,包括秦不昼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经把宋辞安看做战友甚至更亲近的存在。 秦不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宋辞安在自己面前落泪那天起,宋辞安就开始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渗透到了他的生活中,却又自始至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让秦不昼觉得安全的距离。生怕一点越界。 所谓的灯下黑,指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如果说秦不昼是只耀武扬威的大型猫科动物,那么宋辞安就是头孤狼。秦不昼钻了主线任务的空子,只觉得“呵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都没我叼!”然而那总体上还是直来直往的手段,比起宋辞安老练猎手般的曲折与隐忍,倒真算是“光明正大地不要脸”了。 然而狮子和狼王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不同的是,他们两人之间没有胜与负,稍微一步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第44章 现代重生(八) 宋辞安的成绩出来以后,秦不昼就把孤儿院的事交给小陈,然后就和宋辞安一起坐上白瑞晟的车去了景城。 他的支线任务是弄清当年的事,所以剧情传来时那部分真相被刻意模糊,秦不昼只知道宋辞安和白瑞晟的爹是景城的黑道教父,藏得很深,知道他真实样貌的人不超过二十个。 小陈在这几年间已经从当年怯弱的少女变成了干练的女子,知晓秦不昼和宋辞安要离开,也只是镇静地安排了送行和交接事宜。 房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一路景色后移,千篇一律的色彩看得人眼睛和神思都变得空泛。秦不昼把宋辞安抱在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 对面座位的白瑞茗见状,从身后拿了个软枕,看着宋辞安目露询问的神色。宋辞安微微摇头,伸手摸了摸秦不昼毛乎乎的黑发,把他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 秦不昼蹭了蹭宋辞安,熟稔地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白瑞晟含笑看着,白瑞茗注视着两人极其自然的互动愣了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怀疑是自己受了性向的影响所以看什么都怪怪的。 将要抵达景城的时候,秦不昼也睡得差不多醒了过来,不过宋辞安偏低的体温让他觉得舒服,便没松开手继续抱着对方,半睁着一只眼看他操作。宋辞安正在用电脑,感觉到秦不昼气息的变化,从一旁的背包里拿出事先做好的蜜豆双皮奶递给他。 秦不昼垂着眼皮盯着宋辞安肩上被自己口水浸湿一片水渍的布料,目光飘渺,懒洋洋地道:“你喂我——” 初醒时的嗓音绵软甜腻,尾音拖得长长的,竟像在撒娇一般,惊得对面白瑞茗呛了口水,不停地咳嗽。白瑞晟也忍不住了,顺了顺白瑞茗的后背一边瞪秦不昼:“秀恩爱的够了啊够了啊够了啊,不带这样的!” 秦不昼也是上辈子逗萧洛栩逗惯了,虽然到这个世界很久已经将那种习惯抛在脑后,但这次心情愉悦过于放松,刚睡醒又因为宋辞安和小皇帝气息相似,竟一时没能转过弯。 不过他没觉尴尬,反倒理直气壮勾着宋辞安的肩,朝着白瑞晟露出嘲讽脸:“别用你那肮脏的思想玷污我和辞安的感情。我可是辞安的养父——说起来你按理也该喊老子一声爸爸,万一以后我老得不能动了,可都指望着辞安帮衬照顾呢。”他说着笑吟吟看着宋辞安,“你不会嫌弃我又老又丑又唠叨的吧。” 宋辞安面无表情地挖了一勺双皮奶送到他嘴边,认真地说:“不会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嫌弃。” 白瑞晟:“……” 妈哒,他当时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嘲讽秦不昼???狗眼都快被闪瞎了好么,现世报来的都这么快吗qaq 白瑞晟和秦不昼他们用完饭以后,就把他们带回了自己所住的小区。小区环境优美,保密性强,许多在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住在这里,距离景大只有十来分钟的步行路程,附近有餐厅和商场。 给秦不昼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他在自己家隔壁买下的,两户恰好相邻,往来方便,算是他送给弟弟的升学礼物。宋辞安也不矫情,道了谢就收下了。 暑期很快就过去,宋辞安和白瑞茗开学军训需要住校。 宋辞安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前,回身看了秦不昼一眼。秦不昼经历过太多离别,这时倒没有分外的不舍,只是告诉他按时吃饭和注意身体。 宋辞安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等着自己的白瑞茗正准备迈开步子,秦不昼突然叫住了他:“宋辞安。” 宋辞安停住脚步。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秦不昼愿意唤他,他总是能停下来的。 秦不昼穿着拖鞋走过去,伸手理了理宋辞安的领子。捏着他下巴抬起脸颊,看着他清亮的桃花眼稍作停顿,拇指来回在宋辞安眼角摩挲几回,直到那处细嫩的皮肤都微微泛红。 秦不昼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去吧,别让我失望。” 眼角被秦不昼指尖一寸寸触碰过的地方,仿佛烈火灼烧般发烫。宋辞安睫毛颤了颤,抬起眼,黑色的羽蝶轻轻展翅,明澈的眸光倒映出秦不昼宛若金水流淌的双眼。 不管到了哪里,这双眼睛是永远不会改变的,灿烂到他只看一眼就疼痛起来。 宋辞安动了动唇,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话语,轻声应道:“好。” 白瑞晟冷着一张精英脸,心中却满是郁闷地看着白瑞茗和宋辞安携手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看什么看,人都走了还看。”秦不昼屈膝顶了他后膝弯,白瑞晟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好在白瑞晟还有点防身术的底子,略微踉跄之后站直身体,瞪秦不昼,“说的就跟你很舍得似的。” 他在白瑞茗高考之后向对方表明心意,两人才刚正式在一起没多久,正是最黏糊的阶段。虽然他们从小到大都挺黏糊,但一旦确立了关系,那种渴望不是能和以前相比的。 白瑞晟也不明白秦不昼心里怎么想的,到底把宋辞安当什么。他不信秦不昼这种无法无天的家伙会把伦理纲常当回事,更何况秦不昼和宋辞安的岁数相差并没有大到离谱。可是秦不昼一直没有出手。 就在白瑞晟怀疑自己判断错误、也许秦不昼是真把宋辞安当孩子的时候,他又发现了秦不昼和宋辞安那种非比寻常的相处模式。 秦不昼和宋辞安比起家人,更像细水长流地生活了很久的恋人。表面上看起来是秦不昼更依赖沉稳冷静的宋辞安,但其实倒不如说秦不昼对宋辞安也包容颇多。 他们那种从骨子里、血液里、灵魂中对彼此的信赖是骗不得人的。 但一贯很敏锐的秦不昼似乎并没发现这一点。 白瑞晟也没打算告诉他,谁让他们两个总是有事没事秀恩爱,他家瑞茗就是太害羞了,他也好想跟瑞茗秀恩爱啊…… 秦不昼听了白瑞晟的话,耸耸肩:“小鸟长大了,老鸟总要学会放手的。”他趿拉着拖鞋走到白瑞晟家门前,“我有事跟你说,不如咱们进去谈?” 简直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白瑞晟嘴角抽了抽,认命点头。 “说吧,什么事。” 白瑞晟给秦不昼倒了杯牛奶,盘腿坐在客厅的复古式坐榻上。 秦不昼开门见山:“我想知道康司凌的事。” 白瑞晟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缓缓抬起头:“为什么?” 康司凌正是白瑞晟和宋辞安的亲生父亲,年轻一辈里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名讳。 白瑞晟想起秦不昼许多年前莫名打电话告诉自己白家的阴谋,猜测他应该有不为人知的消息渠道。再联想这人平日时而逸散出的危险气息,看来秦不昼的身份也并不简单。 秦不昼手托腮,另一只手顺时针晃荡着杯中牛奶,淡淡道:“唔,你既然查了就应该知道宋夕当年是我未婚妻。我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很自然的事嘛。” “我并不认为你是这样的人。”白瑞晟冷静地说。 “但我想知道真相。” 白瑞晟和秦不昼对视了一会儿,率先败下阵来。他揉了揉眉心,低声说:“我知道的不多。” 康司凌是私生子,年轻时受到黑道康家人排挤,甚至他的幼弟雇人将他打昏绑着石头投入河中,被目睹一切的宋夕所救。后来康司凌归来,在景城掀起了一场席卷上层社会的腥风血雨,至今仍让经历过那动荡的人忆之胆寒。 那时的政府还不是当今的领导人,没有大力治理*,黑白勾结极其严重,景城人心惶惶。康司凌的肆意妄为心狠手辣为他招来了不少仇家,其中一个丧父的女孩绑架了当事身怀六甲的宋夕,威胁康司凌单独前来。 康司凌没有同意。 那女孩最后还是心软了,没有伤害宋夕,在康司凌派人围剿时饮弹自尽,但由于受了惊吓,宋夕的那一胎生得极不安稳,据说最后流产。 那自然是对外宣布的假消息,那个孩子被康司凌起名“瑞晟”,秘密送给自己的友人白家老二抚养。 后来康司凌清理了所有仇家,但他身边再也没有宋夕的消息。谁也不知道宋夕去了哪里,是死了还是活着,有人传言她产子后体虚色衰,被康司凌所厌弃。 与此同时,离开b城去景城工作,同样名为宋夕的女子回到了她的故乡,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下生出一个婴儿,起名“宋辞安”。 秦不昼“啧”了一声:“好……大一盆狗血。那康司凌现在人呢。” “在景城郊外的夕雾别院养老,但夕雾别院的警备太过森严,我的人没办法混进去。光是追查这些我已经差点被他发现端倪,真要接近他实在有心无力。” 白瑞晟叹息,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怔,视线下移,看向秦不昼交叠的双手。 “说起来。康司凌每周都会聘请圈内小有名气的钢琴师去别院……但是至今,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 夕雾别院。 成百上千株淡紫色的夕雾花蔓延了视野,如同大地孕育流淌的柔光一抹,柔光的尽头是一座古朴而恢宏的别院。 屏风后传来茶碗破碎的声响。 钢琴师双腿一软,从琴凳上跌坐在地瑟瑟发抖。立刻有健壮的黑衣保镖上前把他按住,瘦弱的钢琴师像只可怜的小鸡仔,在保镖控制中呜咽着挣扎。 过了一会儿,一个嘶哑而森寒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拖下去。”   ☆、第45章 现代重生(九) 钢琴师被堵了嘴巴拖下去,很快隔壁传来一声枪响,别院再次归于沉寂,只听得见窗外风吹过夕雾花海的声音。 果然、果然啊,那个人是无法代替的…… 康司凌拿起搁在面前木茶几上一叠照片中最上面的一张,眼中流露出炙热到令人心惊的痴迷和疯狂。 画面中是个黑发金瞳的男人。似乎察觉到拍摄者的视线,他侧目朝镜头望来,姿态闲散随意,眼尾那一抹凌厉却仿佛能戳破照片的纸面直直刺到康司凌的身上。 同样的不惑之年,秦不昼容颜未改,甚至连眸光都一如少年时的神采飞扬,好像人世间的一切苦难、衰老与病痛都与他无关。而自己却两鬓生华发,眼角布满细纹。 “时隔二十年……你终于还是,回到了景城……回到了我身边……” 风旋绕着,木茶几上花盆中大簇长势正好的夕雾花一瓣又一瓣地在桌面上、茶碗中,康司凌伸出手摘下几朵小小的星星一样的花,凝视了一会儿,在掌心狠狠地压揉碾碎。 夕雾的花语是:热烈想念、一往情深。 “哈……秋!” 秦不昼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把自己的自荐函投进夕雾别院招聘钢琴师的网页中。 其实如果这些应聘的钢琴师稍微长点心,就不会发生那么多悲剧了。这份工作报酬很丰厚没错,乍一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然而仔细想想就会觉得细思恐极。 景城有华夏联盟最棒的音乐学院,然而为什么这工作却很少有景城本地钢琴师应聘?为什么每周都要招聘新的钢琴师? 景城老一辈的钢琴师,都知道那座看似梦幻的夕雾别院事实上有多危险,但出于对康司凌的恐惧而不敢大肆宣扬,只能管好自己的弟子,让他们千万别去。 久而久之,被这份工作的丰厚报酬吸引的多是年轻的琴手,或者外地来的钢琴师。华盟官方并非不想管这事,但奈何康司凌收尾干净,爪牙根系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很容易引起激烈的反扑。 华盟安全局把这人恨的牙痒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有才的钢琴师投入火坑。 这周应聘的人并不多,秦不昼的履历还算漂亮,在其中有一定的优势。夕雾别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秦不昼虽然武力逆天,但毕竟没有把他那身装备带来,即便是他也无法避开森严的报警系统,想见到康司凌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了。 至于见到康司凌后那人愿不愿意说……那就从来都不在秦不昼的考虑范围内了。 不肯说?打一顿就好了嘛,还不肯?那就打两顿。 景大,军训休息期间。 宋辞安独自一人坐在树荫中,正面无表情地走着神,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他掀起眼帘,身材丰满、着黑色劲装的长发女子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出示印有“华安局”字样的证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宋?我是华盟安全局第二机动小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玫瑰。” 秦不昼的申请几乎是发出去的第一秒就被同意,他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门就被人敲响。 好快?秦不昼打开门,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脸上带疤的男人犹如门神般站在门前:“秦先生,先生让我来接您。” 秦不昼看了他一眼,突然抽了抽嘴角。 这人……不是那个没事老偷拍他和宋辞安照片的变态吗? 自从进入景城秦不昼就发现有人经常跟踪他和宋辞安,他没感觉到杀气也就懒得管了,没想到是康司凌手下的人。 秦不昼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康司凌应该已经知道宋辞安的存在了,所以每天视奸自己儿子? 啧,真够变态的。 辅助系统飘浮在秦不昼脑海中默默围观着。它没有告诉秦不昼,那位boss大人每天视奸的不是宋辞安而是他自己…… 如果秦不昼真的知道了,直接硬闯进夕雾别院把康司凌打得跪下喊爸爸也不是没有可能。 · 黑色越野车缓缓驶入夕雾别院,玫瑰放下望远镜,低声向对讲机下了几个指令:“……分批执行,随机应变。”然后看向宋辞安,“你枪法准么?”说着将一把袖珍手-枪和弹夹扔了过去。 宋辞安单手接住装上弹夹,另一只手仍在键盘上敲击:“还可以。但我认为今晚用不上枪。” “你倒是自信。”玫瑰听到这话,翘了翘嘴角,“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带着吧,但愿不是所有技术人员都像那样小脑发育异常。” 一旁的就想抗议,被玫瑰徒手镇压,只能泪汪汪地趴在地上:“别动,宋在工作,一点偏差都有可能引起目标注意。” 被当做电脑桌的:“……嘤qaq” “不过真令人惊讶呢……我是说,你的年纪。之前我们一直在猜测‘宋’的身份,这次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真是你。”玫瑰微笑。 军训前几日,宋辞安收到了的求助。 和刚认识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是华盟安全局情报组的成员。当年也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前世的宋辞安一样是不折不扣的计算机天才,和宋辞安合作的原因一半是为了他的高超技术,一半是为安全局的利益。 华盟安全局,全称是华夏联盟安全局。 宋辞安虽然没有太热切的爱国之心,但毕竟是华盟人,在共赢的基础上并不介意偏帮国家一些。不过亲自接触还是第一次。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夕雾别院中的人,已经暗自筹划多年,就待收网。然而最近夕雾别院的警备再次加强,似乎因为康司凌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新增的警备中包括一套极为精细的警示系统,改自宋辞安研发的报警装置。 这套装置在目前的科技水准下堪称毫无漏洞也没有能力攻破,于是请求宋辞安帮助。今天正是周日,每周送钢琴师入内的那一刻,是别院警备程度最低的时候。 如果能当晚把人全部控制自然是最好的,但若失败也在预料之中,第二机动小组的最高指令是拿到康司凌和他国地下势力勾结、出卖国家情报的证据。 说话期间,宋辞安已经成功入侵了院中的监控系统。玫瑰凑到他身旁刚露出喜色,突然愣了愣。 也支起上半身凑过来,看到秦不昼的身影诧异道:“咦,这不是你养父么?” 监控画面中是一座唯美的庭院,院中开满了淡紫色如烟如雾的夕雾花,景色美得让人心醉。 保镖打开车门,一双长腿从打开的车门内踏出,秦不昼捋了捋微乱的发丝,逆着黄昏,长身而立。在夕雾花海的衬托下如同仙人,让人见之为其心折。 秦不昼扫视周围一圈,微微眯眼,换上惯有的笑容。 这座看上去恬淡至极的庭院,实际上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恶犬和枪炮隐藏在花海之中。 侍者上前接过秦不昼的外套,彬彬有礼地道:“秦先生请跟我来。” “麻烦你了。” 看着宋辞安镇静的表情吞了口口水,小声问:“你养父和你爹……好像是情敌关系啊?不对,他们好像不认识吧。” 宋辞安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敲击键盘的速度。到最后手指几乎是在键盘上飞舞,只能听见接连不断的啪啪声。人肉电脑桌立刻闭上了嘴,颇有些苦不堪言。 秦不昼被带到二楼的大厅。大厅古意浓重,茶香袅袅,正对着楼梯有一扇巨大的屏风。但一架纯白色三角钢琴破坏了这东方古典的风格,让大厅的摆设显得格外违和。 “是秦先生吗?” 屏风后,康司凌颤着手,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身。他死死揪着一束刚刚采摘的夕雾花,花瓣的汁液和手心的汗水混在一起。 “嗯,我是秦不昼。”秦不昼见对方没有立刻让自己弹琴的意思,径自走到钢琴旁一屁股坐在钢琴凳上,翘着二郎腿说。 “秦先生……”康司凌又低低唤了一句。 那语气百转千回,缱绻得让秦不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恶寒从尾椎窜上背脊,秦不昼搓了搓手臂,心想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暗戳戳地坐在屏风后头一看就是个心理变态嘛。 好在康司凌很快就回了神,恢复了森冷的语气,对大厅一边的几个手下道:“你们先出去。” “可是您……” “出去!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一个茶碗从屏风后砸了出来,摔成一滩碎片。 康司凌盯着桌上的夕雾花,目光温柔得让人发冷,“留我……和秦先生好好一叙。”   ☆、第46章 现代重生(十) 手下都退了场,大厅中只剩下一架屏风阻隔着两人。 秦不昼坐在钢琴凳上耷着肩膀抖了抖腿。过了一会儿,屏风内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椅子退开,在地上摩擦发出吱呀的锐响。 半扇屏风被推开,一身深蓝印荷花长绸衣的康司凌从里面走了出来。 宋辞安和白瑞晟长得像妈妈宋夕,并不像康司凌。康司凌是个五官儒雅,身材瘦削的男子,他皮肤苍白,眼如凶禽,眼底青黑很浓重。见着秦不昼,他的双眼突然就亮了起来。 一个心理脆弱的瘾君子,还有点精神失常。秦不昼见多这样的人,不需几眼就凭借经验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从这种人口中撬出东西可能很难,也可能很简单。但暴力逼问的方式似乎不太可取了。 秦不昼眨了眨眼,眼睁睁地看着康司凌跌跌撞撞走到自己面前—— “扑通”跪了下来。 秦不昼:“???” “秦先生,你果然来找司凌了……”康司凌僵硬的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把手中攥着的已经被他揉成一团泥的花瓣送到秦不昼手上,然后依偎着秦不昼的大腿。 这个动作若是由白瑞茗这样柔软的少年来做没有什么不对还会显得可爱,但由康司凌这样的中年人来做却显得怎么看怎么扭曲。 秦不昼脸顿时就黑了。 宋辞安脸也黑了。 宋辞安顺着外围监控系统侵入到内部网路,刚打开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抖了抖,小声说:“宋……你,你冷静……”宋的气压好低好可怕qaq 宋辞安顿了顿,眉目冷清,没有一丝烟火气地道:“我很冷静。” 玫瑰突然惊呼:“小心!” 屏幕一闪,瞬间被深蓝色不断上浮过的代码所充盈,一朵夕雾花在屏幕中心旋转。防火墙启动。 这是这套警备系统最重要的设置,也是技术组无法攻破的难关。三十秒无法攻破防火墙就会控制着别院中所有报警器自动发出警示音,并且开启红外线扫描将方圆三百米内的活物无差别射成筛子。 华安局大半支小队都会全军覆没。 “做好准备。”宋辞安说。 秦不昼忍着翻涌的胃往后挪了挪,一边用诱哄的语气轻声问:“你记得宋夕吗?我想知道她的事。” 康司凌凶禽般的双眼一沉,阴冷得如同填满乌云:“你还是爱那个女人?”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秦不昼皱了皱眉,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个女人背叛了我,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真的吗?”康司凌怀疑地问。 “真的。” 康司凌盯着秦不昼,眼神渐渐柔软起来,他突然抓住秦不昼的手,轻轻亲吻秦不昼形状完美修长白皙的指尖,秦不昼正自顾着恶心,被他抓了个正着,等到他嘴唇印上手指甚至打算张口舔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卧槽! 妈的变态!秦不昼猛地抽回手指一脚把康司凌踹翻,站起身狠狠补上一脚:“你他妈说不说!” 跟这人说话实在太恶心。支线任务只是为了获得积分,如果问不出来他就直接离开这个世界做下个任务了。 康司凌咳嗽几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泛起两团可疑的红晕趴伏在秦不昼面前:“你还是像当年那么性烈……” 秦不昼眼角抽搐,敢情这人还是个抖m? 康、秦、宋三人的故事比起最开始的三个小言情世界都要狗血得多了。 康司凌年幼时在家中遭受排挤甚至虐待,上学以后又被同龄孩子欺凌,心理变得极为自闭和病态。他对国学和音乐格外热爱,经常跑到琴房和音乐教室外偷听,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驱赶。 那时秦不昼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音乐神童,在景城求学。年轻的秦不昼还是很温柔的,有一天康司凌偷听被秦不昼发现,正准备逃开,秦不昼却没有驱赶他,反而请他进琴房听自己正在创作的新琴曲。 康司凌从此经常来找秦不昼,三番五次以后有人发现,便在秦不昼面前嘴碎道康司凌是个扫把星,不能和他走近,否则会遭遇不幸。秦不昼并不认同这种迷信的说法,微笑着说没关系。 当天下午,秦不昼出了车祸。据说再也无法恢复到巅峰状态,出院后再受打击,他挚爱的女友宋夕和他分了手。 康司凌认为是自己带给了秦不昼厄运,所以一直不敢再去接近他。但其实他一直都偷偷关注着秦不昼。看到秦不昼整天借酒浇愁,逐渐消瘦,康司凌恨透了宋夕。 后来康司凌被异母弟弟雇人打晕沉塘,被路过的宋夕救起。这时候的康司凌已经长开,看上去俊朗儒雅,没花费多少力气就把宋夕骗得团团转。少女对黑道总是有些别样的憧憬,宋夕对康司凌产生了崇拜之情。 康司凌躲过追捕,并且获得了华盟的邻邦r国的军火大佬的赏识,借由对方提供的资源杀了回来,在景城掀起血雨腥风。期间宋夕一直追随着他,怀了数次孕都因紧张而流产,白瑞晟是第一个安稳生下的儿子。不过康司凌并不喜欢这孩子,将他送给友人抚养。 宋夕再次怀孕的时候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可她的哭闹却掀不起康司凌半点同情。康司凌毫不在意她的生命,只想让秦不昼对她死心,干脆把大着肚子的宋夕送回b城,秦不昼果然对她死心。 宋夕并没有死心,想找秦不昼告诉他真相,被康司凌囚禁起来,定时指派“医生”给她注射镇静剂和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宋夕的神智逐渐衰弱,精神状况也开始不稳定,终于在宋辞安七岁的时候自杀。 “而现在,你回到我身边了……”康司凌剧烈地喘了口气,脸色绯红,双眼闪亮。 秦不昼:“……” 慢着他的三观有点不太好。 秦不昼把被这三俗狗血剧情闪碎一地的三观用口水沾了沾拼好,迟钝的大脑才继续运转起来。 所以这又是个“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她于是你把她抢了让我死心”的故事?宋夕好歹跟了他那么多年,陪他熬过最艰苦的时候,对一个忠诚又深情的姑娘,亏康司凌这货下得去手。 还别说,这家伙和原主,一个是心理变态,一个后来成了人渣,还真挺配。秦不昼这么想着扯了扯嘴角,他的世界秩序混乱而充满恐惧,秦不昼不是没见过这种奇葩,可一次见到两个还真不容易。 地上的康司凌突然抬起头,轻柔又诚恳地祈求道:“秦先生,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司凌不是扫把星,您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们要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秦不昼挑眉,就见康司凌颤巍巍地拿出枪,对准秦不昼的胸膛,语气里透着疯狂。 “做好准备干什么?”问。 “警备解除,做好准备冲进去。” “这么快?!”诧异地瞪大眼,皱了皱眉犹豫道,“可是那边还有一个独立的备用感应点,狙击组正在往掩体移动,还需要再等……” “没有可是。”宋辞安手-枪上膛,右手稳住左手腕,面容镇静朝别院方向开了一枪,玫瑰拦都拦不住,硝烟味盖了一脸。 别院制高的感应点应声破碎。 目瞪口-交。 玫瑰呆了一霎,立刻朝对讲机吼道:“资料已经到手,第一、二、四小队行动!!速战速决!!” 秦不昼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侧退半步,单腿划过扇形的弧,身形一压,康司凌甚至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的视线,手中的枪就被一股力道掀飞出去。秦不昼脸上带着笑,一脚踩在康司凌的手腕上,漫不经心地碾了碾。 骨骼错位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大厅中响起,颇令人毛骨悚然。康司凌惨叫一声,身体扭动了两下就被秦不昼拎了起来。 “虽然不得不承认你和原主挺配的……不过刚才的账还是要算的^_^” 秦不昼笑吟吟地看着康司凌,一拳砸上他的脸。 秦不昼收拾康司凌跟虐小鸡似的,拳拳到肉的狠揍直到楼下传来人的喊叫、破门的声音和枪声才停止。秦不昼松了手,看着趴在地上如脱水的鱼般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已经鼻青脸肿到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康司凌,一字一顿地说:“你让我恶心。” 康司凌死尸般倒在地上抽搐,看着秦不昼蠕动着想伸出手,眼里沁出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枪声停止,有人正踩着楼梯上二楼,秦不昼看了康司凌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开。 辛苦的过去并不是报复社会的理由,康司凌是如此,原著中的秦不昼亦然。这两人一个曾在华夏联盟的首都呼风唤雨只手遮天,一个曾占据了琴坛的半壁江山,最后只落得了在监狱孤老的结局。 秦不昼走到楼梯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正在上楼的华安局突击小队成员看到秦不昼本能端枪对准他,摆出了警惕的姿势。秦不昼笑着抬起手敬了个华盟礼:“同志们辛苦了。” 几个队员立刻站直啪地回礼:“为人民服务!” “小伙子们很不错嘛,好好干啊。”秦不昼拍了拍他的肩,没个正行地往楼下走去。 几个队员站在原地茫然地对视,听到二楼大厅中痛苦压抑的啜泣呻-吟声立刻回神跑了过去。 夕雾别院的牢不可破主要靠的是密集的火炮和防御系统。系统一旦被攻破,没多少人员的夕雾别院便如同一个倒扣的巨大的瓮。 宋辞安将资料考入磁盘里交给,走到别院正门前手握门把刚要打开,就和正好跑出来的秦不昼撞在了一起滚成一个球,骨碌骨碌地顺着台阶滚到了庭院里。 秦不昼睁开眼,看见宋辞安趴在自己身上,表情有些呆愣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把小崽子搓进怀里使劲揉揉揉。直到抱着小崽子滚得筋疲力尽,秦不昼翘着嘴角把脑袋埋进宋辞安肩窝,用力吸了口气。 还是小崽子身上的味道好闻啊。 【叮!支线任务完成。宿主可以选择立刻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直到这具身体寿尽。】 秦不昼:“这次怎么多出一个选项。” 【系统是非常人性化的,考虑到宿主刚才做支线任务时受到了精神冲击,系统决定提前开放度假模式,当完成支线任务后您就可以留在那个世界,成为暂时的自由身。】 度假?在秦不昼的记忆里,这是极遥远的词汇了。 他需要这种东西? 秦不昼抬眼看着宋辞安,小崽子深邃清俊的容颜在即将降临的夜色之中显得并不那样冷峻,顶着一头被他揉乱的头发跨坐在秦不昼身上,见秦不昼看着自己,宋辞安眨了一下眼。 极为难得地,秦不昼没有得到结果却心情明朗,甚至弯了眉眼勾唇微笑起来。 宋辞安也是。镶着纤长睫毛的桃花眼弯出一个弧度,柔软得像是什么小动物。 · 秦不昼年轻时一朝陷落泥尘后的消沉放纵终是伤了身体底子,晚来多病痛。宋辞安一日为他梳头的时候,从那满头黑发间挑出数根银丝,这才发觉面前的人已是知天命的年纪。 “我老了。”秦不昼笑了笑,目光坦然,眉目间尽是轻松神色。 “不老。”宋辞安微微摇头,从背后抱住他,温驯得像只护主的犬。声音有些闷闷的。 秦不昼转身揉了揉他的头发,慢慢闭上眼。 有点糟糕啊,他似乎越来越喜欢这些世界了。   ☆、第47章 古风湖(一) 宋辞安真的像他所承诺的那样,一直和秦不昼生活在一起。让秦不昼有些惋惜的是这孩子为了照顾自己,直到三十多岁都未娶妻。 秦不昼下意识忽略了心中那丝愉悦。 在白瑞晟和白瑞茗的婚礼上,作为娘家人的秦不昼问到宋辞安是否有结婚打算的时候,宋辞安只是静静抬着双眼盯着秦不昼,过了一会儿,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后来的一日,宋辞安虽然仍周到体贴,做的饭也依然很好吃,可是一整天都没跟秦不昼说过一句话。 最后的结局是秦不昼忍无可忍把宋辞安按在沙发上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屁股,小崽子才终于不再闹别扭。 其实有些事两人都心知肚明。然而秦不昼不愿挑明,宋辞安又是个闷性子。 这样互相装傻的日子倒也挺和谐。 这一装就又装了一个十年。 秦不昼在第四世界寿终而尽,弥留之际宋辞安仍然陪伴在他身边。秦不昼微微睁眼,宋辞安握着他的手,双眼里氲着层浅浅的雾。 “抱歉啦,要留下你一个人。”秦不昼扯起嘴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宋辞安沉默不语,握着他的手微紧了紧。 秦不昼的手缓缓松开,眼睛也逐渐闭上。宋辞安垂眸凝视着他的脸庞,忽然低声道:“我会找到你的。” 秦不昼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抽离,仿佛即将脱离这具身躯。宋辞安低头轻轻吻上秦不昼的额头,在那一刹,整个空间爆发出剧烈耀眼的白光包裹了两人。 这一次,秦不昼并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 一股磅礴的纯金色精神力汇成庞大的洪流向他涌来,将秦不昼的灵魂包裹、吞没。灵与神似乎都得到了升华,舒适无比。但在这熟悉的力量之中,秦不昼依旧能保持清醒。 一段零碎的影像出现在眼前。即便笼着层迷雾,秦不昼却能依稀看见一座庞大的巨山,和其上用星辰托起的大殿。 视角逐渐深入大殿中,他看见墙体上雕刻着许多壁画,有的鲜活,有的明亮,有的却如孩童的信手涂鸦般歪歪扭扭。 一名穿着奇异的男子坐在大殿后方高台之上的御座之上,乌黑长发瀑布般流泻而下,逶迤地铺在身后。他手执一支笔,在虚空中作画,下笔很轻,在秦不昼眼里却觉得极重而且极慢,每一笔都仿佛能随手将这大殿压塌,每一画都足以让一个垂髫幼童成长为两鬓苍白的老人。 他在创造。秦不昼蓦地生出一个念头。 而这时,那男子突然搁下手中的笔,微微回首,一双耀眼灿烂的茶金色眼瞳就这样穿透记忆片段,直直望向秦不昼,携着自浩古以来的威严和不朽的雍容。 画面骤然崩碎。 意识中断前,秦不昼看到那男子伸指点来。 秦不昼缓缓睁开双眼,嗅到一股幽幽袅袅的熏香味道。他慢慢坐起身,目光放空了一会儿,仿佛还没有适应这个世界。 过了半晌,秦不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整理着接收到的记忆。 这是一个古风武侠世界,有着和以往风格相同的名字——《为爱出逃:武林盟主你别跑》。女主角沈雁菱是隐世家族的幼女,和娴雅的闺名不同,沈雁菱性格一点就燃,爱穿一身张扬的红衣,被家里人戏称“小辣椒”。 这样的隐世家族的子女往往很早有了婚约,魔教教主秦不昼就是沈雁菱的婚约者。然而沈雁菱自小就有个江湖梦,不愿受婚姻的约束,竟在大婚当日女扮男装逃家去江湖闯荡,惹出了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还结识了寒武帝国的大皇子、雪羽沧盟的掌印、号令天下的武林盟主等等许多出色的男子。 沈雁菱热爱行侠仗义的江湖,最后在这群追求者中选择了武林盟主穆清。但穆清身为武林盟主,为人正派,他自问做不到与人抢妻的事,于是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从而开启了虐恋情深情节。 神转折无处不在,就在穆清在爱情和道义中进退两难时,魔教教主秦不昼发来贺电……大致意思是小人被盟主和雁菱的爱情如何感动云云,愿意解除婚约成全你们。 于是可喜可贺喜大普奔全剧终。除了后来秦不昼经常被江湖人士怀疑不举或断袖以外,真是个美好的故事。 秦不昼扶额。原主是真修炼修疯魔了,觉得女人很麻烦,本来还在苦恼这个婚约,没想到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高兴还来不及,赶忙就把婚约书飞鸽传书过去生怕人反悔。 原主一生没什么遗憾,虽然痴迷武学却从未生出成为天下第一人的念头,只是尽了全力安分修炼就已经很满足了。秦不昼这次的支线任务就是参加武林大会,和各方的强者对决交流,完善自己的内功心法。 这个世界的魔教并不像很多影视或文学作品中那样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恶人聚集地,对教众的许多约束甚至比正道更严格。 魔教的本名是南淮教,只是许多年前的一任南淮教主和当时的武林盟主闹翻,一气之下举教迁往天阴山,还放话出来既然江湖有武林盟主,从此以后就改天阴山南淮教为魔教。 简直跟小孩子掐架似的。而现如今魔教教众见着了武林盟的人还会遵循教规特地跑过去骂上两句,骂完了就跑,幼稚到不行。 值得高兴的是,原主是个醉心武学的人,没事就闭关个三五年,连贴身侍女都说不上他有什么性格特征,秦不昼倒是不用担心掉马。 现在的剧情正进行到女主逃婚,原主刚得知这消息不久。 秦不昼慢吞吞地用脚把外衫勾了过来披上,下床走到桌前抽了支狼毫笔,大笔一挥在桌上宣纸上写下两行草书。完事儿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字点了点头。 秦不昼把宣纸用镇纸压住,换上一身如世家子般的锦袍,将黑发随意束起,背着打包好的行李包袱悄无声息地出了教主寝殿,绕到了……厨房。 第四世界的时候他要调养原主那破破烂烂的身子,下半辈子被宋辞安盯着吃药膳吃到死,现在换了个健康的身体不好好吃一顿怎么行! 糯米鸡,卤肉,佛跳墙,云片糕,杏仁露,桃花酒……嘿嘿嘿 秦不昼坐在灶台上啃着鸡骨头,听见远远有人的脚步声靠近,心满意足地眯眼抹嘴,擦了擦油爪子,把最后两坛桃花酒塞吧塞吧塞进了包袱里,翻窗跳了出去。 魔教的厨子笑眯眯地打开厨房门,顿时一脸懵逼。 片刻后。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整座天阴山。 “来人啊!!教主他又落跑啦——!!”   ☆、第48章 古风湖(二) 何为江湖?江乃江,湖乃湖。若将这两字拆开单独来看,并没什么稀奇,江湖就是容纳水源的地方。后有人曰:“山林隐者居也,江湖侠客栖也。” 于是自认侠士之人,便把自己所在之处称为江湖。 上届武林大会距今为止也不过短短一年,江湖就已经改换一新。光说在去年武林大会中毒术拔得头筹的那位,他的死讯被确认过后立刻登上了当月江湖快报的首版。打败他的还是个女人,来自出云诸国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村落。 排名是最不可靠的了,谁也不知道今天人皆敬畏的强者明天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哪个地方。 这是个人才辈出的时代,也不知今年的武林大会会有哪些能人出现……有多少热闹能让自己凑。秦不昼托腮望着酒楼的窗外,食指磕着桌面。 距今年的武林大会还剩一个月,足够他一路走一路吃,一路看风景到皇安。 说来他记得,男主穆清也是今年成了武林盟主。 这世界的武林盟主并非像许多武侠小说那样,由武林大会决出江湖中最强的人担任。且不说那样决出来的人是不是真正的最强者,许多强者往往更适合独行,没有那样的号召力和管理能力。 武林盟主的人选来自武林盟。这是江湖上最大的一个势力,每一任的掌门便是武林盟主。武林盟资格最老,号召力强,与各大势力保持着友好往来的关系,维系着江湖的平衡。 上任武林盟主去世已有三年,其子穆清也到了加冠之年,将会在今年的武林大会上正式受任,接管江湖令。 思绪被上菜而来的小二打断:“公子,您的箱子豆腐、荷叶包鸡、糖醋鳜鱼、芙蓉酥酪羹来了,还有可还有其他需要?” 小二话未说完,就见秦不昼懒散地摆了摆手,便说了句“公子慢用”就下去了。 秦不昼拾起筷子眼睛亮晶晶地叉了一块豆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巴嚼巴,好吃得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墨玄帝国处于大陆南方,是鱼米之乡,口味鲜淡,美食颇多。 秦不昼正用着饭,突然听到三楼隔间中传来细微的争执声。秦不昼坐在二楼雅座,隔间离得很远,里面的人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奈何秦不昼内力深厚,感官敏锐。 秦不昼也不在意,伸手撕了个鸡腿下来啃,隔间中的争吵却越发激烈。过不多久,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气呼呼地破门而出,嘴里嘟嚷着:“我管你们去死!” 一名身形高挑的白袍青年追了出来拉住少年的手,小声温言软语地劝说,少年依旧气嘟嘟的红着张小脸。两人拉扯一会儿,青年把少年拉进了隔间,进门时却突然回头看了秦不昼的方向一眼。 秦不昼吧唧吧唧把嘴巴里的肉咽了下去,把整只被他享用完翅膀和腿的鸡从盘子里拎出来正准备下口,就听到耳际响起一道传音:“秦教主请上来一叙。” 声音有些失真,显然透过逼音成线传来,秦不昼垂眼咬下鸡胸脯上一大块肉,撇了撇嘴有点不想理人。 然而对方既然能一眼点明他的身份,那说明至少是见过他的。 魔教立教于崇山峻岭之间,鲜与外界来往,知道秦不昼样貌的外人自然就很少。只有武林盟始终与魔教保持固定联系——虽然每次派遣的使者都被骂得至少气瘦了三斤。 亲眼见过秦不昼本人的至少也是武林盟的内部高层了,秦不昼身为教主,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秦不昼站起身抽出帕子擦擦手,走到楼梯边。已经候在那的小厮弯腰低头:“公子可随小的上楼。”这小厮衣衫普通,却目光有神,显然是个练家子,武功还不弱。 三楼安静雅致,秦不昼跟着小厮往隔间走去,只听到一阵琴声。他对古琴不是很懂,倒是以前曾听萧洛栩弹过几次,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小厮引路到隔间外:“请。”看着秦不昼进去便退下,便合了门。 进入隔间,映入眼帘的先是墨梅屏障,秦不昼绕了过去,包厢内有三人,一青衣男子坐在珠帘后的席子上背对入口调琴,而之前的白衣青年正和红衣少年说着什么,见他进屋立刻站起身。 秦不昼也不说话,包厢内一时只有琴声旋绕。借着此时,秦不昼打量了一下眼前两人。 白衣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很是温润,眼底一颗泪痣,眉目间却不乏英气。那少年生得格外出众,一袭红袍衬得本就精致的脸庞更有些艳丽。 待到背对着他们的青衣男子琴声落下,秦不昼才开了口:“在下秦不昼,敢问两位称呼?” “在下君无痕,这位是白芷。” 青年也观察了秦不昼半天,见秦不昼主动开口,并没有不悦的意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拱手作揖,同时露出歉意的神色,“在下曾有幸随师父走访天阴,秦教主风姿高山仰止,着实令君某敬佩不已。无奈此般情况特殊,为免引人注目,唐突教主了。请教主见谅。” 秦不昼微微挑眉。君无痕和白芷,在秦不昼所知的原著剧情也是重要的角色。 君无痕是墨玄当今帝师的嫡孙,据说通五行八卦,善卜,另有一手好剑艺。白芷则在剧情后期成为出云诸国的天毒圣子,医毒双绝。这两人是男主的左膀右臂,男主在他们帮助下一次次化险为夷,最终肃清武林。 既然如此,那弹琴的男子应该就是穆清? 秦不昼眨了眨眼,故作什么都不清楚:“哦?”接着问道,“于是在下不知,两位找我所为何事?” 君无痕侧身看了看依旧生闷气的白芷,轻叹一声,向秦不昼深深作揖:“教主可是要去那皇安城,参加春分的武林大会?不知可否与我这位朋友同行。” “并无不可。不过在下急着赶路,怕时间对不上。” 君无痕微笑道:“教主不必多管他,只是我这位朋友未曾习武,不似教主武艺精湛,敢于独行,一人出门在外总归有些不安全。我本想护送他前去,奈何家中生事不得不赶回凤歌,见教主经过便想为我这朋友求个照拂。教主若是与他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人照应着。” 秦不昼听了这话,想笑。白芷未曾习武?那因为轻看他长相而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可不就是冤死了。他本以为“这位朋友”指的是白芷,略一思索后便明白指的是那个刚才抚琴的男子。 不会武功,难道这人不是穆清? 秦不昼暗自皱了皱眉,抬眸道:“可以。只是,是不是要让我先见见你这朋友?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为何一直不出来说话。” 君无痕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衣料摩擦的声音。 “白离川。” 那人手离了琴弦,缓缓站起身。一袭宽袍阔袖式的深青色长袍,如流水织成,整齐束在玉冠里的乌发顺着他的肩膀和背脊倾泻垂落,珠帘哗哗作响。 只见他拨开珠帘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神情冷清的脸,“在下白离川。” 这青年五官生的颇为好看,鼻梁挺直,嘴唇饱满,但让人惊讶的是,他眼上竟系着条黑绸布——青年是个盲人。 秦不昼听着他淡漠的声音,不知为何竟觉得呼吸一滞。但看清了这青年,秦不昼不由有些失望。 这人不但是盲人,而且身上没有一丝内力,显然只是个普通人。 妈的,你在期待什么? 秦不昼觉得自己刚才的念头莫名其妙,正暗自唾弃者。眼睁睁看着白离川抱琴徐徐走到自己面前,如同一个明目之人,抬头精准地看向自己的方向。 “白离川?白兄可与这位白小兄弟……?” 白离川伸手摸了摸白芷的脑袋,嘴角牵出很浅的连笑意都不算的弧:“正是家弟。” 对君无痕一脸恶狠狠的白芷,对白离川却似乎很是亲近。秦不昼拿着包袱牵着马在酒楼门边等着时,白芷一边跑前跑后帮白离川拎东西,一边眷恋不舍地绕着白离川说话。 白离川依旧是那副抿唇没什么表情的冷清模样,却叫人觉得理所当然,仿佛白离川本该是这个模样。 秦不昼蹲地上拿了油纸包的火烧啃,一边跟同样被赶到一边的君无痕搭话:“这白家两兄弟倒是不太像。” 君无痕笑了笑:“他俩一个肖父,一个肖母。” 白离川的行李收拾好,白芷帮他提过来,秦不昼接过包袱放在马背上,牵了马,示意让白离川上去,见对方不动突然想到这人根本看不见,有些无奈地扶额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无可奈何。 他到底为什么一时脑抽同意了呢? 秦不昼翻身上了马,把手递过去:“上来吧。” 白离川一怔,犹豫片刻,将手放进秦不昼掌心。秦不昼收紧微一使力,就把青年拽上了马。白离川手指很凉,体温也偏低。后背靠上秦不昼胸膛的时候,那种仿佛灵魂共鸣的熟悉感让秦不昼竟有一瞬的恍惚。 他很快回过神,伸臂帮白离川扶正坐好,对白芷和君无痕随意挥了挥手:“放心,我不会把你家大哥丢了的,保准给你送到啊。” 白芷抽了抽嘴角,眼看着秦不昼一夹马肚,马儿小跑着远去。 “那人可以信任吗?”白芷看着他们背影消失,蹙眉问。 看着真的很不靠谱,魔教有个这样的教主真的不会被灭吗? “秦教主醉心武学,有赤诚之心,既然答应了就言出必行。更何况,内鬼是正道一方的。”君无痕说,“虽然南淮教也是正道,但在目前,却比任何人都值得相信。”   ☆、第49章 古风湖(三) 因为前几日连下大雨,路子泥泞难行。秦不昼由着马儿慢行,便跟白离川搭话。 秦不昼问:“白兄是哪里人?” “皇安人。” 秦不昼笑道:“听说皇安城有皇安酒和武林盟。你可见过那武林盟主?” 白离川拨开吹在脸上的发丝,淡然道:“武林盟主没见过,皇安酒倒曾有幸饮过。” 传,皇安城有酒“花醉眠”,价值千金。其入口甘冽醇厚,后劲强而回味无穷,饮一杯可醉里梦回前尘。后来花醉眠就被称为皇安酒。 秦不昼也曾听说过,有些好奇:“那皇安酒真能让人梦回前尘而不知醉?” 白离川说:“皆是人传的虚名罢了。哪怕只是一碗水,想醉的人自然会醉,清醒的人始终清醒。” 一路上走走歇歇,暮色-降临的时候,秦不昼和白离川终于进了淮宁。 淮宁城过后有一山一原野,跨过高山和旷野就是皇安。 白离川因着性子很少发话,主要都是秦不昼在说,这时被旅途颠簸得有些困顿。秦不昼看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就说:“不如先找个客栈歇息吧。赶路一天,倒也累了。” 虽是这么说,秦不昼却兴致勃勃得很,听说淮宁的包子好吃得很。 白离川算是知道了这人就是个爱玩的性子,虽然有些奇怪为何与君无痕描述不同,毕竟君无痕所说的秦不昼是个武痴,并不像重口腹之欲的人,但也并未做他想。 总归还有一个月,优哉游哉地到皇安也没什么。 怕的就是有些人不会就这样让他安稳抵达。 秦不昼找了个人,问了路,便找了间当地人口中还不错的客栈住下。 如今距武林大会日子还长着,到了春分前几日,这客栈必定客满。秦不昼把马交给店家,将包袱放到客栈,就想要上街溜达。可想到了自己答应照顾白离川,于是转身问道:“在下要出去一趟,白兄可要随我一同?” 白离川轻轻摇头,将自己的包袱放到桌子上:“今日有些乏,我便不跟了。” 秦不昼说:“是挺累的,你好好休息吧。” 客房的门开了又闭合,昏黄的烛光中,白离川坐了一会儿,起身解了蒙眼的黑布,露出一双状若桃瓣的眼眸。 淡淡的药香从黑绸布中逸散出来,白离川换了药,重新系上绸布,手指隔着粗糙的布料慢慢抚上自己的眼睑。 还是……看不见。 拳头不知觉地紧了紧。 半开的窗边被风吹得在墙上砰砰撞击了两下,借着这几声的掩护,有黑影掠过阴暗的角落。遮了双眼的白离川似是毫无察觉,伸手抚摩着被布包裹着的古琴,下一刻突然掀桌暴起转身抱着琴往后狠狠一挥,挡住了来人压满杀气的第一招。 “锵——”古琴没有出现任何裂痕,袭杀者的剑却应声迸碎。 “你没有瞎?!”那人惊呼。 “杀手榜第三苏青?”白离川淡然确认道,“一剑。” 苏青尚未反应过来这一剑是什么意思,白离川振袖微转,单手扶琴,曲起另一只手臂拍在琴身之上。“铮——” 长剑出鞘。 却说秦不昼这时正抱着满怀的油纸包,在街上游荡。和他曾经待过的第三世界皇城的精致夜市不同,淮宁的夜市更加热闹,卖小食和小装饰的摊子也格外多。 兴许因为武林大会将要到来,街上有不少随身佩戴刀剑的武者三两成群。秦不昼从油纸包里摸出一个生煎,咬一口,轻轻一啜,滚热的汤汁肉味浓醇,肥而不腻,整个塞嘴里,先是舌尖往上一顶再用力一抿,浓香尽收,再嚼了嚼,掺了一丝甜的鲜味弥漫口腔。 怎么能这!么!好!吃! 秦不昼眯着双眼,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幸福指数如同小火箭piupiu上窜。 当秦不昼漫无目的逛到一处地方时,却看到一幢灯火极为明亮的楼前聚集着许多人,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秦不昼眨了眨眼,心想难道这有什么特色菜品不成,不过往那方向走了不久,秦不昼就看到几个女子在门口或二楼窗边向路人抛绢,还不时摆出各种柔美妩媚的姿态,顿时明了,感情这就是个烟花之地。 秦不昼本来的期待顿时就落空了,慢吞吞吃着生煎包刚要经过,那老鸨就转过身来,拉着秦不昼的袖子蹭了过去:“哟——这位公子长得真俊,来的就别走了,到里面快活快活。” 老鸨说着抬起头,看见了秦不昼的脸忽然有些呆。 秦不昼终于从脂粉堆里脱身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倒不是他怜香惜玉,而是实在要护着怀里的包子不好动手,最后还是甩了个轻功飞上房顶才堪堪逃离。 回到客栈,快步上了楼,推开房门,竟看到椅子倒了,桌子上的茶壶也早已摔在地上碎成渣渣,秦不昼狠狠皱眉,叫了几声“白兄”,却无人应答。 秦不昼正准备出去找,此时正好小二拎着簸箕上了楼,见秦不昼便问道:“公子何事。” 秦不昼问:“你可看到和我同行的那公子?” 那小二却是笑着回了句:“那位公子不良于视,之前似是在房里摔了一跤,店家让我来收拾。那公子却是带着琴去院里了,您快些去寻他吧。” 秦不昼微松了口气,第一天就把人弄丢他就真成了笑话了。 想了想,自己出去找乐子,把他一人晾在客栈,那白离川本就是个盲人,不由稍有些歉疚。秦不昼从自己行李里翻出那坛他从魔教带出来的桃花酒,便往院中走去。 这客栈建造临湖,那湖便也成了客栈一景,距岸不远修了个湖心亭,里面摆着石桌石凳之类。秦不昼远远就听见了琴音。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秦不昼觉得这琴的音色比起之前有些许偏差。说不上哪个好,但总觉得就是不一样了。 秦不昼循着琴声走过去,却看见里面的人正坐亭中央抚琴,燃了灯烛。 明明是个瞎子,偏要点灯做什么。 秦不昼这么想着,不由问出来:“白兄抚琴,乘着月色便好,为何点灯?” 白离川拨弦的手指柔软似雪花飘落,闻言停下,轻轻抬起头。被黑布蒙着的双眼看向秦不昼的方向。 “月光不够亮,我怕你找不到我。” 秦不昼心一颤,扯起嘴角笑道:“白兄莫不是忘了我是习武之人,能明眸夜视。”说着走过去。 他这一走近,白离川就嗅到他袖子上沾的那股浓烈甜香。 “秦兄身上有脂粉味……秦兄去了烟柳地么。”白离川眉尖蹙起,认真说,“你好歹也是一教之主,至少该去高雅些的去处。” “何为高雅去处,你歧视妓子?”秦不昼嗤笑一声,把酒坛搁在桌上,伸手揭封。 白离川摇头:“妓子也是为谋求生存,并无贵贱一说,但于秦兄身份终归不……绵泽芳香,甘冽清醇,好酒。” 秦不昼笑吟吟:“是啊,好不容易偷了两坛子出来,那傻厨子现在估计在哭吧。” 说着摆好一套自己顺手带出来的夜光杯,给白离川斟上一杯。 “秦兄心意我领了,但白某不善饮酒……”白离川蹙眉。 “白兄是想我喂你不成?”秦不昼对天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把酒杯塞他手里,“最烦你们这种假正经,明明也是爱酒之人,见了好东西不肯要还偏要推辞,非要人求着你喝?” 白离川轻轻勾起嘴角,摇了摇头,向秦不昼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离川笑叹:“不愧好酒。” “没错吧?”秦不昼尾巴翘上了天。 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就将这坛桃花酒喝了个底朝天。秦不昼把坛子倒扣着往底下拍了几下,舔干净最后几滴,醉醺醺地趴在桌上。 白离川苍白的双颊泛着淡淡绯红,安静地抱着琴,不时拨弄两下。 秦不昼歪着脑袋看了白离川一会儿。武者可以用内力催动醒酒,但秦不昼并不想这么做。现在吃饱喝足全身上下都暖融融的感觉让他觉得熨帖极了,人生就是这样才有趣。 “白兄?你还醒着吗——” 秦不昼凑到白离川边上,拖长调子问。 “秦兄?”白离川感觉到秦不昼贴的极近的炙热气息,轻声道。 秦不昼突然伸手挑开了白离川的蒙眼的黑绸布。 白离川因饮了酒,动作有些迟缓,并未来得及阻止秦不昼。不过他也没有保持神秘的意思,若秦不昼好奇就任他看去。于是秦不昼便发现白离川竟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似美玉晶石,清澄剔透,湛湛生辉。 秦不昼发愣,看着那双漆黑眼睛觉得恍惚。当听到一句“秦兄在想什么”,才回过头来。 “没什么。”秦不昼轻咳一声,想要喝酒来掩饰方才的失态,却发现酒已经饮尽,杯里的是白水。一片花瓣掉在了酒杯里。 只听白离川叹道:“起风了。”他捻起桌上的一片花瓣,拨了一下琴弦,“今年花开得早,春分一到,都被吹落了。” 秦不昼点点头:“是啊。” 白离川又试了几个音,觉得兴致上头,即兴演奏起琴曲来。 夜风吹着,小曲儿听着。秦不昼渐渐有了倦意,他半睁半闭着眼拄腮听着白离川演奏,到最后懒得动弹,便趴在石桌上闭眼睡了过去。 秦不昼气息安稳之后,白离川停止了演奏,将垫着琴的大氅抽出,走到秦不昼身边,先是轻手轻脚剥了他的外衫,然后将大氅盖在秦不昼身上。 白离川手一扬,把他沾了脂粉味的外衫丢在了地上。不知是有意无意,那外袍质地轻薄,被夜风一吹,就飘飘零零地刮进了亭外湖水里。   ☆、第50章 古风湖(四) 白日的淮宁,嫩柳琵琶,有水榭歌女唱着情仇悲欢,听得那侠客纷纷叫好,复又煮酒一壶。 淮宁不似天阴。天阴临水,那里的女子轻歌曼舞,而淮宁尽是土地,流的是四面八方侠客的血汗。说不上谁更好。 魔教以前的名字叫南淮教,指的正是这淮宁。南淮教立教于淮宁以南的群山里,距离武林盟的大本营皇安很近,后来跟武林盟闹翻,这才把老巢搬到了遥远的天阴。 现今淮宁仍有着魔教的分部。 秦不昼到淮宁的第二天,拉着白离川跑前跑后,吃遍了淮宁的特色美食。 秦不昼和当地人很聊得来,尤其擅长讨树荫下坐着喝茶下棋的大爷喜欢,很快从几位大爷口中得知了一家鲜为人知、但口味非常特别的汤包店。 由于那店铺在城外的君山脚下,秦不昼就问白离川是否要多休息几天,还是就这样继续往皇安赶路,经过君山时候顺便吃汤包。 白离川说:“不用顾虑我,随秦兄安排便好。” 两人便在淮宁用了早饭,出发前往君山。 到了君山外不远处,秦不昼将马拴好,和白离川顺着君山的小路,并着肩一起走。 君山不是一座山,而是群山,共有七峰。其中第七峰最为凶险,进入者无一人幸还。秦不昼他们正在进入的这座则适宜居住。 “那是什么叶子?”秦不昼放眼望去,只见君山第七峰一片火红,似被一团红霞笼着,极近又极远,“春天还红红的。” 白离川微微侧头:“那应该是君山血枫。” “血枫?” “我曾听友人提及。传说君山曾有凶星在此处落下,后来长出枫树,火烧不灭,四时同色。” “公子好见识。”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秦不昼转过身,只见十来个武者正在跑近,前面几个甚至用上了轻功。这群武者臂上系着血缎,腰佩武器,跑起来带风,看上去凶威赫赫,气势如潮。 秦不昼挑了挑眉,白离川微微抿唇,手悄无声息地搭在身后的琴上。 只见那群人中为首的一个突然扑通跪地膝盖滑行出三尺远,把泥地面拖出一条倒沟泪流满面地滑到秦不昼脚下,死死抱住秦不昼的大腿:“大哥!!!我等你等的好苦哇!” 白离川:“?” 秦不昼:“小八,站起来说话。” “我不!”八蛋蛋坐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哥你又落跑,左护法飞鸽传书说我找不到你就要弄死我呜呜……” 秦不昼轻咳一声,八蛋蛋继续哭诉:“左护法好坏好坏,把人家赶出来这么多年都不让我回天阴呜呜,我好想我养的小鸟鸟……”他抬着一双泪眼抽噎着,“咦大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了个嫂子?嫂子你好我叫秦梓里你叫我蛋蛋就行……” 秦不昼忍无可忍把他提溜起来:“闭嘴!” 白离川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神色,若无其事地问:“是秦兄的旧识?” 这青年叫秦梓里,意为故乡,是秦不昼的童年玩伴,也是魔教的右护法。八蛋蛋是秦不昼给他起的小名,因为他喜欢玩蛋,字面意思上的。 这家伙身为魔教人却怕见血,整天不务正业孵鸟蛋,还偷厨房的鸡蛋鸭蛋鹌鹑蛋,被烦到不行的左护法赶了出去让他坐镇魔教淮宁分部。 原著中这货被女主的一颗凤凰蛋吸引,万水千山地追逐着人家,当了女主的免费打手,惹出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如果女主是坚强担当,那秦梓里就是……制杖担当和哭包担当。 秦不昼问清了秦梓里,才知道那家汤包店竟是魔教开的。 淮宁距离皇安很近,治安乱子很少,没什么需要操心的。而魔教不出席武林大会,这群魔教人整天无所事事,闲的开始琢磨用什么样的刀法切出来的肉更好吃,什么样的掌法和出来的面更柔软…… 秦不昼看着面前的汤包抽了抽嘴角。 不过!这汤包!真心好吃啊!! “白兄。”秦不昼唤道。 白离川刚抬起头就被秦不昼一筷子塞了半个汤包进嘴里,蹙了一下眉,慢慢咀嚼。 虽然戴着眼罩看不出什么表情,可秦不昼就是觉得他这样子呆萌呆萌的,忍不住笑着戳了一下他鼓起的脸。 秦梓里在旁边擦完眼泪,看到这一幕觉得眼泪又快掉下来了。 大哥有了嫂子不要兄弟了……呜呜,呜呜呜…… “说起来,大哥,这几天我们得到情报说有人在第七峰发现了血心砂。”午饭过后,秦不昼和白离川在院中躺椅上晒太阳,秦梓里坐在秦不昼身旁道。 听到“血心砂”三个字,本来半倚着躺椅的白离川指尖一动。 血心砂是一种火红的草,铸剑削铁如泥,入药可解百毒。 秦不昼关注的重点显然不一样,闻言狠狠皱眉:“第七峰?情报哪来的,你们谁去了第七峰?” 魔教这群熊孩子为了寻求刺激,去那传说中的险地探索实在是很寻常的事情。 秦梓里干笑:“大哥你别急,这次真不是我们搞出来的,前几日有个樵夫被老虎追着误入了第七峰的外围,后来我们在第六峰下游河边找到他尸体,药师发现他鞋底沾着一小撮血心砂。” 秦不昼说:“哦,与我何干。” 秦梓里兴奋地道:“血心砂是好东西啊,可以铸剑,还能解百毒,像那什么无焱堡传说中的七日绝命的断魂散,还有武林盟能让人瞎目失声内力全失的九鎏引……只要有了血心砂就再也不用怕,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完成祖师遗愿,取代武林盟,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白离川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秦不昼欺负他看不见,伸手过去拽着他一缕发丝在手指山缠着玩,一边懒洋洋地道:“我不准。” “大哥!”秦梓里急了。 秦不昼眯着眼:“我对取代武林盟一统江湖没兴趣。要为个不知真假的血心砂送我魔教儿郎去死,这亏本生意我才不做。” 秦梓里想了一会儿,也平复下来:“大哥说的是。” 那第七峰里真的有血心砂吗?自然是有的。原著里女主中了断魂散,秦梓里提到他听说过君山第七峰有血心砂,于是所有的爱慕者都纷纷亲自或派人投入寻找,最终一个人都没有走出来。就在这时,男主穆清拿出了血心砂,救了女主的命。 但那是男主,所以他成功了。魔教这些小炮灰想闯第七峰,嫌死得不够早? 秦梓里问秦不昼是否在君山多停留几天,秦不昼考虑到白离川大约受不了魔教这些奇葩,摆手:“告诉那些小崽子最近消停点,今年我们参加武林大会,准备好抄家伙去操-死武林盟那些渣渣。” 秦梓里顿时眼睛一亮:“好嘞!” 秦不昼和白离川告别了秦梓里,赶路的时候正值下午,微风宜人。马儿绕着君山,在原野朝皇安城的方向走去。这一段路程没有驿站,秦不昼就和白离川在马上颠儿着,时而谈天说地,直到暮色四合。 秦不昼心情挺好,就拽了拽他头发问:“白兄可会唱曲儿?” 白离川道:“恕在下驽钝。” “你会弹琴,怎么就不会唱曲?” “秦兄会吃,可会做?” 这是挑衅啊!秦不昼扯起嘴角:“怎么不会?”说罢,便伏在白离川耳边,吹了口气,低声道,“白兄,可要亲自验验?” 白离川愣了愣,倏地从脖颈红到了耳朵尖。 秦不昼放肆地大笑起来。   ☆、第51章 古风湖(五) 白离川的确不是普通的琴师,他的本名也不叫白离川。 他是个剑客,年纪轻轻便举世无双。他的琴就是他的剑匣,他曾一琴一剑游历天下。他的名字是穆清,武林盟穆南音之子。 皇安有君穆如清风,指的便是这穆清。 穆清现在的情况有点糟。 穆清加冠之前一直行走江湖,行踪不定,这次也是收到了门中长老传书才从东方的炎凰古国往墨玄帝国赶回,却没想到途径出云诸国和君无痕等人会和时中了算计。 他平时行事缜密,唯一的缺憾就是作风太过正气,那些人正是利用了他保护平民的责任感。穆清虽立刻封了身上几处大穴,但还是因中九鎏引而双目失明,内力渐散。 穆清走的是重视技巧的剑法,他本身足够强大,即便没了内力也可以打败大多的敌人。然而当面对人海战术的时候,失去了内力就难以为继。再加上双眼不能视物,杀手一*袭来,即便有着足够的韧性的穆清也不由有些疲惫。 九鎏引是武林盟的禁药,制作方式只有武林盟高层才有机会接触。 一个了解他性情又能获得九鎏引的人,武林盟中出了叛徒已是昭然若揭。君无痕和白芷分头前往调查,而他则和魔教教主秦不昼同行。 而此时。 秦不昼看了看周围或黑压压接近,或隐没于黑暗的追兵,又低头看了看白离川头顶的发旋,无奈叹气:“真好奇白兄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竟这般招苍蝇惦记。” 白离川抿唇,开口道:“秦兄……”被秦不昼打断:“罢了罢了,这些苍蝇看着怪烦人的,我去解决了再说。” 其实他挺想找人打一架的,权当饭后消食吧。 秦不昼伸了个懒腰,眯着眼从挂在马肚一侧的刀鞘一抹便下了马。日光正在渐渐没入地平线,从杀手的角度看,秦不昼逆着那轮夕日煌煌的金芒,金瞳闪闪发亮,宛若神祗,手中长刀如天地之间生出的清光。 他本来是副闲适慵懒的模样,可脚刚着地,一股无法言说的气势便从那挑起的眼角眉梢暴涌而出。在秦不昼身后,将沉的太阳陡然一颤,整个天地陷入黑暗。 恐惧从他脚下信步而来,戾气突破荒原上狂躁的风直抵人的肺腑,比死亡还要绝望。 ·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昏黄遮天蔽地。秦梓里点了灯火,抱着个兜着鸟蛋的软襁褓,望着那窗外远处山上的红叶。在这薄薄的夜幕中依旧是红艳艳一簇,点缀在黢黑的山脊之上。 秦梓里想,这叶子红得跟火似的,却暖不了人的心。 真应了那名字,血枫啊。 秦梓里把秦不昼敬为长兄,从不欺瞒他任何。只除了一件事。 那是老教主让他终身守着、只能咽在腹中带进棺材的秘密。 据说秦不昼出生那日,卦盘之上有凶星易位,魔教的卦师夜观其轨迹,发觉其加冠之年后的人生皆是一团迷雾,似有异物掩盖天机,只堪堪窥见二十四岁的某一日,其命将在君山生出大变故。 解为:凶君缠,阴阳乱,逆天命,夺造化。 穆清诞时白日有君星闪现。 秦不昼今年正是二十又四。 · 却说白离川在马背上扶着缰绳将将坐稳,那马儿打了个响鼻,用蹄子刨了刨地面,淡定地低头吃草。 秦不昼一掌击中一个杀手的胸口,顺势将刀后举画弧下了身后一人脑袋,衣袂飘飞,墨发扬起,虽说不上全然的轻松,却也极是自如。 打群架也是锻炼内功心法的方式之一。魔教的内功心法注重内部破坏,秦不昼伤人的时候将内力送入对方体内,很快对方就会五脏六腑皆碎裂,七窍流血而死。 秦不昼正打算留个活口抓着问问,却在这时听见声马嘶。 原来那些追兵早已知晓魔教教主武艺高超一事,为了杀白离川,不惜派出大批精锐,只待拦着他无法回援,就去袭杀白离川。 到底谁这般恨他?白离川轻轻蹙眉,却不急不缓地取下背后的琴。 缠绕着琴身的绸布一圈圈往外旋绕着飞散,那古琴七弦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战意,泠泠作响。 只是那人还是小看当今的他了。 利刃抽出的声音穿刺着人的神经,秦不昼回过头。 追兵倒下,黑夜被那抹寒光切开,秦不昼的目光尽头是白离川的面容。溶溶月光下,白离川的容貌淡漠得好似一缕轻烟,仿佛整个春天的温暖都化不开他眼里的寒冰。 他垂了剑,乌发微乱,罩眼黑布因利剑出鞘那一刹的锋芒断裂掉落不知所踪。于是,白离川侧目对着秦不昼的方向微微勾了唇角。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秦不昼却下意识看向他的眼。视线相接,秦不昼在那双眼中看到了无尽的落雪,还有站在雪中的自己。 秦不昼也翘起嘴角。 恐惧。杀手们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不可抑制的、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恐惧。 他们手上沾染着无数条人命,也曾无数回经历生死,都没有这般畏惧过,一时间坚定的意志被求生的本能所摧毁,所剩下的所有念头就是战栗,和逃!快点逃! 打不过的!他们怎么能杀得死凶兽?! 这两人不似人类,而是两头凶悍的野兽,两把绝世的凶器! 一刀一剑,暗夜中折射出同样的寒芒。夜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一切掩埋,血流成河,残尸不知延绵多少,一眼望不到边。 血染的墨夜被一系燃烧的篝火揭开。 好久不在野外无火源地生火,还真有些手生。秦不昼拍了拍沾着木屑和干草屑的手,抬眸看坐在对面的白离川。 白离川神情清肃,手指却攥紧衣摆不安的蹭了蹭。秦不昼看得有些好笑,屈膝双手搭着膝盖歪着脑袋瞅他:“你可以说了。” 白离川胸口重石落下,全身稍微放松,于是便将整件事的起承转合一一道来。他坦诚了身份,最后歉然道:“抱歉,穆某之前忧心事变,并未表明身份。” 秦不昼眨眼,不语了半天,兀地冒出一句:“还是白离川好听。” 穆清微愕,随后轻笑。 其实在看见白离川的眼睛时,秦不昼就隐隐有了猜测。 他所见过的男主有着不同的模样,相异的性子,却都有一双清亮透澈的桃花眼。 穆清性子里有江湖侠客的洒脱,更多的则是身为正道之首的使命感,除此之外便是这些男主的共同特质——沉稳,安静,似有些淡泊。 逗弄起来还挺萌。 篝火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风不断送来远处夜枭的啼鸣,秦不昼和穆清靠着树,面对面坐着,各怀心思。 过了一会儿,秦不昼叹道:“今夜月色很好,可惜无酒。” “的确很好。” 秦不昼不由笑着坐过去:“你现在看不见,怎么觉得好?” 穆清感觉到秦不昼坐到自己身边,侧头道:“我知有秦兄在,便觉得好。” “……穆兄平日里也是这般嘴甜招姑娘家喜欢的?”这话太犯规,秦不昼觉得自己看错穆清了,又怀疑对方是在报复自己下午时对他那句“可要亲自验验”的戏弄。 可乘着篝火仔细一瞧,那人脸上却仍是淡然正经的神色,好像刚才说的只是很寻常的话语。 刚才的乱斗中,穆清那件大氅被划破。秦不昼发了半天呆,才想起这事,伸手摸了摸穆清的手,触感是一片冰凉。便有些无奈:“虽然是春分,但这山林旷野的,夜间仍寒,穆兄怎地不跟我说一声。” 他有内力护身,但穆清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必然是觉得冷的。 穆清蹙了一下眉,地下有凉气自然有些冷,但也不至于不能忍受。他不愿被秦不昼当成需要关照的弱者看待。 “穆某体质尚可,无需……”话未落就被兜头罩进了什么温暖的存在。 对于穆清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秦不昼在经历一个又一个世界以后已经对付惯了。不要跟他废话直接动手就是了。 秦不昼将自己的大衣解开把穆清包在里面,将两个人裹在了一起,像只圆滚滚的大团子。穆清后背撞在了秦不昼胸口,呆愣了一会儿,微微缩了缩身子,就不动了。 穆清看上去清瘦,但其实体格的确不错,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秦不昼顺手摸了几把,对那腰线的触感有些爱不释手。穆清自幼习武,和谢珩宋辞安等人那锻炼出来的肌肉不同,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触之柔韧,仔细抚弄却觉似乎蕴藏着强劲的爆发力。 穆清突然道:“做么。” 秦不昼:“???” 穆清微微侧过头,他听着秦不昼的心跳,感觉着他的温度,隐约知道对方摸着自己有些意动。 秦不昼脸一黑,他一贯随心所欲,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然而上辈子他的确因宋辞安禁欲很久。现在换了个年轻气血旺盛的武者身躯,穆清这么一道极品在怀他不可能没食欲。 这人居然还撩自己,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他真的只是想做个任务啊,每次都搞到床上算什么…… “秦某想要穆兄就给?这谁教你的。” 他一瞬间像回到了教育小崽子的时候。 穆清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秦不昼起身调了个位置把人压在身下,宽厚的手掌拨开青年额前的发丝,居高临下地着那双清清冷冷的桃花眼。 他轻笑一声,抚了抚穆清的脸:“盟主莫非是被在下迷住了?” 他只是随意逗弄着穆清,从未想过能得到回音。却没想到手被握住。 夜和火总能撩拨人的情绪,让穆清一瞬有种倾诉的愿望,将平日绝对羞于启齿的话语尽数说出。不过相处短短三日,他却分外信任面前的人,觉得对方可以托付,甚至可以彼此依靠。 “秦兄……穆某未曾见过你的模样,现在,我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我能看见你。”更深露重,穆清的指尖有些凉,而秦不昼的手却很温暖,十指相扣,穆清双眼因毒素而盲目,此时却盈满了星光。 “你知道吗,我可以看见你……” 一个江湖的高手,突然双眼盲目,失去了相伴十数年的内力,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但穆清和秦不昼在一起时却忘记了担忧,只觉得秦不昼的颜色烙印在自己的灵魂中,不管经历多少轮回始终无法忘却。 隔着寸许的距离,两人对视着。从穆清微凉的手指传来的热度,却几乎要将秦不昼烫伤了。 秦不昼沉默不语片刻,把人翻了个身面对着自己,按进怀中揉了揉头:“睡吧。”用哄孩子的语气道。 地上的叶子随着清风滚了几轮,飞往黢黑的山岭之中,篝火闪熄着摇曳,在两人背后的树下映出合二为一的影子,却有大悟之势。   ☆、第52章 古风湖(六) 在悠扬婉转的鸟鸣声中,穆清睁开眼,照例地,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穆清闭上眼,除了黑暗什么也不剩。 身下却在晃荡,他正裹在秦不昼的大衣里跨坐在马背上,后脑半枕着秦不昼的肩。秦不昼的手臂绕过他的腰握着缰绳,因为距离很近,有丝丝缕缕热气扑洒在穆清裸-露的后颈。 “醒了?”秦不昼见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伸手把人扶正,递给穆清烙饼和水囊。 他本来想把穆清抱在怀里,看看盟主发现在他怀里醒来时会是个什么表情。奈何穆清在马上坐着时比他矮不了多少,又是个如假包换的成年男子,只能让他靠着肩。 结果穆清一副淡然模样,秦不昼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倒有些酸。 穆清接过食物和水,刚想说话,却在张口的一霎身子僵了僵。 “怎么了?”秦不昼见他一语不发,皱眉探手摸他额头,“还是染伤寒了?” 穆清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摇摇头,将食水塞回秦不昼怀里。 秦不昼觉得他举止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和平时哪里不同。以为他早上醒来没胃口,便将东西先收拾起来。 马儿慢悠悠地趟过浅浅的山溪流,停在了第六峰的尽头就不愿继续向前走。秦不昼抬起头,前方是一处岩石高台,越过了高台就是第七峰,那漫山遍野耀眼的红枫仿佛近在咫尺。 秦不昼从秦梓里那知道,这是一座死山。里面不但埋没着动物,还埋没着许多武者。 “到了。”秦不昼翻身下了马,就要伸手扶穆清。穆清却越过他的手,撑着马鞍干脆利落地下了地。 还真是受不得轻视的小性子。秦不昼失笑。 穆清踩着脚下松软的泥土,闻到浓烈的草木芳香,心知这是在山林之中,却不知秦不昼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心下生出些疑惑,不由拉了拉秦不昼的袖子。 秦不昼以为他会直接问出来,出乎预料的是穆清始终沉默着,秦不昼回过头,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目却流露着迷茫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 穆清不问,反倒正合秦不昼的意。 “走吧。前头是山路,你跟紧我。”秦不昼说着,把一截衣袖塞进穆清手里。 穆清点头,手指抓紧那衣袖一角。 穿过石台,进了那枫林,没有丝毫不适。秦不昼放眼望去,还能看见破败成粉尘仿佛能一触即碎的草屋。 得知白离川就是男主穆清以后,秦不昼咨询了经过四个世界已经升级为lv2的辅助系统,确认了血心砂的大致方向,打算先给他治了眼睛再说。原著中的男主应该也是遭遇追杀时误入的第七峰,这才误打误撞碰见血心砂解了毒。 【叮!扫描结果:君山血枫,可吸人精气,孕生血心砂。此处血枫为劣等。】 “吸人精气?”秦不昼抽出刀,微微眯眼,压低着呼吸从枫林中开辟出道路,一边让辅助系统扫描品质较好的血枫。 血枫树枝扑簌簌落地,安静跟着秦不昼的穆清心底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秦不昼总不会大白天没事儿做,跑到山林里来砍树,这实在有些不寻常,而且越是往里走,他闻到了比昨夜还要浓郁的血腥气,还掺杂着腐肉糜烂的气味,令人作呕。 他蹙眉,拽着秦不昼的衣袖,让秦不昼停下脚步,朝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解释一下自己不会跟他继续走。 “穆兄乖啊,我带你找个宝贝……”秦不昼正集中精神,于是胡乱反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刚准备继续,突然反应过来,猛然回过身盯着穆清。 “穆兄,你没办法说话?” 原主对毒了解并不深,因此秦不昼这时才突然想起秦梓里曾经提及,武林盟的九鎏引,可使人瞎目失声,内力全失。 穆清抿唇,他也知道瞒不了多久,下意识在秦不昼生气以前牵住对方的手,在他掌心写道:我没事,只是之前压制的毒素回溯。 “只是毒素回溯而——已?” 秦不昼冷冷瞪着穆清,想起这人看不见,不爽地掐了一把穆清脸上的嫩肉,恶声恶气道:“下次有情况,还请穆兄尽早说明,不用怕添麻烦。”你这人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只不过,找到血心砂的理由似乎又多了一条。秦不昼心中暗叹。 万一没能找到,可不就再也看不见那眼里的神光,听不见盟主清冷却柔和安宁的声音。 虽然秦不昼试图说服男主是不是瞎子哑巴与自己无关,但想到这样的后果还是不由皱眉。 直到穆清认真地双手裹着他的手点了点头,秦不昼才松开蹂-躏穆清脸颊的手指,在那泛红的皮肤上磨蹭几下,低叹口气:“穆兄既听过君山血枫,应该也听说过七峰三河。” 穆清一怔。 从第六峰的顶端往第七峰望去,除了无尽的枫林还能看见三条泾渭分明的河流。 那三条河分别是:沉积着无数生灵骨架的白骨之河,流淌着浓稠血液的黄泉之河与填满腐肉的奈落之河。 秦不昼提及这事,莫非…… 穆清攥紧秦不昼的袍角,却听秦不昼道:“穆兄想的不错,我们正是在第七峰中。” “怎么,”秦不昼低下头,看着青年略显苍白的俊逸脸庞含笑道,“穆兄怕了?” 穆清摇头。在秦不昼摊开的手掌上写道:穆某不怕。 他担心的不是危险也不是死亡,而是秦不昼遭遇危险。秦不昼不怕,他自然也不会怕。 秦不昼眨了眨眼,握住他的手:“那走吧?说不准这枫林也并没传说中那样神奇。” 他这样说着,抬起头望着枫林背后的三条河流。 系统目前的权限没办法直接告诉他准确位置,于是秦不昼便直觉性地选择了那条流着浓稠血液的河流。 黄泉之河缓缓流淌,奔涌向那一望无际的黑暗。这黑暗中没有亮起来的兽类眼睛,也没有猫头鹰的咕咕叫声,然而这种死寂却格外惹人心悸。 秦不昼左手提着刀,前方的路泥泞又坎坷,为了不让看不清路的盟主绊倒,于是右手和穆清牵在一起。穆清则手持那不离身的琴。 穆清的手并不小,骨节分明,微凉干燥,而秦不昼的手偏暖,他以前总觉得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的画面不忍直视,可和穆清反倒没有这样的感觉。 秦不昼回头看了眼穆清,盟主大人依旧是副淡然自若的神情,仿佛没什么事能让他变色。秦不昼却知道,有着这副高高在上神情的穆清,一旦露出羞恼或乖顺的颜色却好看得很。 四周皆是寂静,但穆清却不觉得茫然。秦不昼在身边,耳边能听到秦不昼的呼吸声,对穆清就是最大的宽慰。 在他们身后,来时的路被逐渐飘来的白雾笼罩,再看不见一点方向。 这场搜寻最终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秦不昼没找到血心砂,却被淋得像只落汤鸡。 岩洞潮湿,微微散发着苦涩的腥味,苔藓爬满了石壁。秦不昼拧干湿透的中衣,光着屁股无奈地坐地上,噘着嘴吹了吹自己湿哒哒还在往下滴着水的额发,却被乱溅的小水珠洒了一脸。 暴雨下得太突然,临时找到的洞内又极潮湿,一时间竟生不起火。 秦不昼不死心地试了两三次,都只打出小火星,不一会儿就簌簌地化为一缕青烟熄了去。 “系统,说好的好天气呢呢呢呢?!” 系统的声音很无辜:【嗯?当时的确是好天气啊,只是第七峰的天气翻脸比翻书还快而已。】 “……麻烦死了。”秦不昼把刀和石头扔到一边,爬到洞口看了眼。岩缝之间生着不少血枫,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劈头盖脸地砸到树叶上,那些枫叶却没有丝毫凋落的意思,而洞口下方三丈的地面已经被咆哮着的黄泉之河覆盖。 这雨势凶猛地不寻常,幸好他刚发现不对就扛着穆清提起轻功爬到高处的岩洞里,否则必然会被突然决堤的黄泉之河冲走。他怀疑以前进来的人至少有一多半都是这么死的。 这黄泉之河实在邪门的紧,第一眼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亡者般死寂,可转眼就变成了暴怒的阎王。 秦不昼转头道:“穆兄,可还好?” 穆清被雨一浇,外衫里衣都已经湿透,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赤-裸地裹着唯一一件因兜在包裹里而幸免于难的大衣,虽下摆也潮了,但至少足以保暖。 秦不昼回头看他时,就看见披散着一头黑发,因大衣里面没穿衣服,松垮垮挂在身上显得人有些清瘦的穆清。他锁骨很突兀,胸膛显得有些单薄,乳-头小小的,可腰线却非常漂亮,惹得秦不昼目光在那处多停了几秒。 单看外表总容易将这人的强大忽略,只有仔细注视着眼角眉梢敛着的凌厉锋芒才会恍然……原来这青年竟是位绝世剑客。 穆清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秦不昼走过去翻了条半干的布巾递到他手里:“看来今日是不能继续寻了。不过距离武林大会还有段时日,应该足够。” 穆清接过布巾,扯着秦不昼的胳膊让他坐下,蹭过去帮他擦头发。 秦不昼本意是让他自己擦干,没想到穆清会先想着自己,也不推辞就乖乖坐着让他擦了。穆清的动作轻柔,布巾顺着湿漉漉的长发缓缓擦拭,秦不昼像只被顺毛的大猫一样眯着眼,到最后舒服的半躺着靠在穆清腿上。 没有火光,凉意入骨,哗啦啦的雨声阻隔了来自外界的一切声响。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岩洞中的两人,暧昧与温暖却在悄无声息地滋长。   ☆、第53章 古风湖(七) 气氛为何变成了这样呢……这情况很不寻常。 他对穆清有种异样的熟稔,这感觉很深,仿佛刻印在灵魂里一般。秦不昼不是没问过系统,可得到的却是一再的含糊其辞。 秦不昼慢慢睁开眼,低声唤道:“穆兄……” 因为躺着,他嗓音听着低沉沙哑,还带了些柔软的鼻音。穆清的手指绕在秦不昼发间,闻言睫毛颤了颤。 秦不昼眯眼,看着他空茫的双眸,轻笑道:“可有人说过,穆兄的眼睛,很美。” 秦不昼是真这么觉得的。 穆清听了这话却慢慢低下头,在秦不昼感受到什么一般微眯起眼,在原处等待时,轻轻地吻上秦不昼的唇。秦不昼的双唇因为缺水而显得有些干裂,穆清像只小奶狗般认真地伸出舌头轻舔着,细细描摹那柔软的轮廓。 直到秦不昼双唇都泛上水光才用舌头撬开牙缝,深入口腔攻城略地。 秦不昼停顿了须臾,伸手和他十指穿插,然后按着穆清的手将他用力抵在石壁上,夺取了主动权。大衣散乱,穆清的后背蹭上粗粝的石壁,有些疼也有些凉。他似乎还有些茫然现在的状况,被秦不昼推到石壁上时愣愣地忘记了动作。 秦不昼放开穆清的嘴唇时,穆清眼角微微泛着一抹红,发丝湿乱,脸庞羞涩与迷茫氤氲蒸腾,柔韧的身体舒展,连呼吸的节奏都变得无比迷人。 “你美极了,穆清。”秦不昼凑到他耳侧吹了口热气,再一次轻笑着道。那声音磁性至极,能让人听着就身心都酥软起来。 没错,他就是在勾引穆清。 明明是自己情动,却偏要等着对方先忍不住。 这是秦不昼偶尔会冒出的那么一点儿恶趣味,而穆清就如同被肉香味引诱的小狗,乖乖地被钓上了钩。 “做么?”秦不昼问。穆清闻言动作顿了顿,额头附上他的肩,手臂圈了过去。胸膛仍在轻轻起伏着,被秦不昼放倒在铺平的大衣上。 岩洞外的雨声依然咆哮,岩洞内的温度却在肢体的磨蹭触碰中攀升。 穆清平日是副端华清肃的形象,在秦不昼手底却乖的不行。直到秦不昼前戏做得差不多,两根手指毫无预警地探入,穆清才微微蹙眉,露出轻微不适的表情。 秦不昼也被那久违的紧窄温软晃了神,低声问:“还好吗。疼就掐我……咬也行。” 穆清摇摇头,放软了身躯,抬起双腿勾住男人的腰。无声地默许,最令人失控的邀请。 爬满青苔的阴凉潮湿岩洞里,强悍无匹的两人像野兽一般疯狂激烈肆无忌惮地抵死纠缠着。 双目不能视物,黑暗敏锐了感官。 然而在搏斗般的撕裂和撞击中,在一切都濒临爆发的边缘,却仍有一股温柔而熟悉的力量紧紧地将穆清包围,保护着他不会在极致的疼痛和欢愉中真的死去。 破碎的喘息压在喉中,穆清抬着冷汗涔涔的脸庞,伸臂搂着秦不昼的后颈,献祭般送上颤抖的唇。 岩洞外。 那四时不灭,风吹不动、雨打不落的血枫,忽地一眨眼间飘零,枫叶掉进澎湃着涌过的黄泉之河中。一棵粗壮的血枫蓦地断裂成两半,露出掏空的树干里的树心。 那树心竟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心脏形状,红得如火似血,比任何朱砂都要鲜艳。 皆是凶君缠,阴阳乱,逆天命,夺造化。 皇安城,魔教名下的庄子。 秦不昼皱着眉头,把玩着手中的鸟蛋,跟个孩子似的把鸟蛋抛来抛去,嘴里嘟囔着。 秦梓里看了看秦不昼手里的蛋,委屈的吸了吸鼻子,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那别院属于魔教,里面住的却是武林盟的人,一个叫什么无痕公子的,还有个整天摆着生气脸的漂亮红衣少年。 不过这几人都只是他大嫂的手下罢了。自从那日大哥和大嫂共乘一匹马儿回来,那红衣少年给他大嫂配了药服下,大嫂已经昏睡两天一夜。 ……秦梓里觉得他再这么睡下去大哥能开始拆屋子。 秦不昼一直都没进别院,只是抢了秦梓里收集的鸟蛋玩,已经打摔了好几个,秦梓里心疼得要命,然而不知秦不昼想法,秦梓里也不好猜测。 只是大哥必然是担忧大嫂的吧? 尽管每次他顺嘴喊了大嫂都会被秦不昼揍。 秦梓里咂了咂嘴,再次往那小院看去,又看了看秦不昼,忽地一笑,可刚笑出声,就连忙头一歪。只见原本放在桌上的柳叶小刀直直插-进他身后墙中,秦梓里额角发丝竟然都被厉风带了出来,冷汗浸湿了背脊。 幸好他没将那句戏弄的话说出口,否则秦不昼能活剥了他。 正心烦着,门口的嘈杂声却越来越重。秦不昼扯了扯衣领,把桌子一推,站起来朝宅邸大门走去。 被拦在门前的是个白袍蓝襟青缎纹的青年,一双笑眯眯的眼,看上去颇为亲切,说的话却没有一点亲切的意思:“严某慕名前来拜访,教主却连这个面子也不肯给严某么。” 那横刀阻拦的侍卫只是说:“教主身体欠恙,不见客。” 严鸣睁眼冷笑:“我今儿倒要看看这教主是真有恙还是端架子。”说着就要一掌拍向那侍卫的胸口,却被一只修长宽厚的手捉住了手腕。 严鸣温和的笑脸扭曲了一瞬,便恢复了微笑的表情,抬起头:“可是秦教主?” “正是。” 即便做生意时走南闯北见多了美人的严鸣,也不由为秦不昼此时的模样而片刻失神。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健壮,宽肩窄腰,容颜生得极好,只是任何人地一眼见他,目光却会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眼。那双眼是浅金的颜色,乍一看有些像澄清的茶汤,细细品来却是馥郁。 着一身华丽锦袍,却散了前襟,披着长发;看上去雍容华贵,却洒脱无比……原来这人就是秦不昼。 原来传说中的魔教教主竟是这副模样。 严鸣心念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改色。从袖子中拿出一把白色羽扇,自顾自地摇了起来:“雪羽沧盟掌权严鸣,前来访秦教主,顺道寻求人之法。” “严兄大名赫赫,秦某早有耳闻。”秦不昼挑眉,“不知严兄要寻哪人?” 严鸣道:“公子穆清。”眼睛直直盯着秦不昼,拿着羽扇的手也紧了紧。 严鸣此时曝了身份,想是秦不昼也不知道什么,若穆清真在此地,而这人又和他有关,必定会有所反应。 但秦不昼却似乎很惊讶:“哦?敢问严兄……这公子穆清是何人?” 语气倒真像不知道似得,脸上也是惊异之情,似乎还真不知道。不过这倒是个笑话,此人知道自己,却不知穆如清风之名。 严鸣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诧异地张了张嘴又合上。 也许秦不昼是看出了严鸣的神意,笑吟吟地解释道:“秦某从小在天阴长大,多年未出,不知有此人。这是我那乘鹤父亲留给我的地儿,我也是两天前才从淮宁而来。” 那你说听过我只是在客套而已咯?!严鸣不由腹诽。 秦不昼微笑:“就是客套呀,严兄莫太当真了。” 严鸣:“……谢了。” 对方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也许是隐藏的太好。自己接到的消息本就难判真假,说什么前几日看到有类似君无痕和白芷之人在此处出没,但武林盟的人岂会出现在魔教的地盘? 若硬闯也不是办法,严鸣能感受到秦不昼内力深邃如海,更何况此地还有其他魔教教众。强取不妥,也许是对方演技高超,或是真的不知。 莫非是他的人弄错了? “打扰了,告辞。” 严鸣满腹狐疑,却也只好如此,便抱拳行礼离去。而秦不昼也只是站了许久,似是测那严鸣是否离开,然后便转身回了庄子。 途径别院时只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秦不昼才停下来,问道:“白兄,穆兄如何。” “药制的很即时,毒并未伤及心肺,目前这药力正在修复着断裂的经脉,盟主很快就能醒来。” “谢谢。” “是我该谢您救了盟主性命……刚刚是何人在与教主谈话。”白芷笑意此时全无,皱了皱眉。若他没听错,那是个男人。 秦不昼道:“是来寻穆兄的,只怕你们行踪暴漏。” “嗤,这几只苍蝇盯的倒紧。”白芷没再说些什么,紧了紧拳头,也只是再次叹道,“虽无大碍,但盟主身上的疤怕是要留下了。” 秦不昼笑道:“已是万幸。” “是啊……”白芷点了点头,端起空的药碗,“我去制些祛除余毒调理身子的药来。” 离开的时候却担忧看了那别院中的屋子好几眼。 每日他为穆清检查过后,秦不昼都会将他和君无痕赶出去,白芷不知原因,只是纯粹有些为穆清担忧。 他到底是看不透秦不昼这人。行为举止都似位性情中人,却是个藏得比谁都深层的假面人,小理上无法无天,大理上这人有时也是做做样子罢了,然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脱俗之气。 也不知他是如何与和他性情相反的穆清凑到一块儿去的。 待到白芷离开,秦不昼在院外停了一阵,抬脚往院中走去。 穆清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喊,好像是秦不昼的声音。然后意识渐渐游离,终是闭上了眼,只觉得身体浸入了一片无止尽的黑暗之中。 远远就看见一个男人苍健的背影立在那黑暗尽头,一身纯金披风却在风中摆动得散漫。 “你在看什么?”穆清走过去,轻轻问道。 那人闻声回过头,面容俊美无俦,剑眉斜飞入鬓,他微微一笑,璀璨胜过夕照,眼睛里的光彩似落日又如融金,桀骜而绚丽。 轻轻勾起的唇下露出一颗白生生的尖牙,他说:“不看什么,我在等你找到我。” 穆清睁开眼,发了一会儿的怔。 他终于恢复了记忆,而原主所中的毒也已经解开。涌入视野的强烈的光线,让穆清轻轻眨了一下眼。 然后他看见了床边的秦不昼。 男人一袭华衣,黑发不扎不束。那双眼,纯金的,粲然的,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如同记忆中那般,仿佛世界万物都被摒弃,独留下他倒映在那双眼睛里。 秦不昼也看着穆清眨了眨眼,对视一会儿,见青年逐渐含了些水汽的眼眸突然就笑起来。他伸手揉了他头发,道:“现在你真的看到我了。” 这一笑皓色千里,映衬着满院将落未落的桃花。一瞬间,穆清觉得有无数瓣桃花从门口飞进来。 那院里和心上的十里桃花,全是为他而绽放。   ☆、第54章 古风湖(八) 每一任武林盟主的人选公布前,都会隐匿身份,在江湖上行走。因此,在正式交接江湖令以前也就无人知晓武林盟主的身份。 故而世人皆知皇安有君穆如清风,却不知穆清正是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黑一是个杀手,自然也听过穆清之名。 雪羽沧盟掌权倒也是大手笔,但却不知要为何杀那人,黑一也不多想,怕又是一段恩怨。 本为江湖儿女,恩怨总比乐多。 只叹黑灯瞎火的,身旁本应是细语温喃,他还得为生计花销卖了这把命。黑一蹲在房梁上发了一阵呆,他不在杀手榜上,却能轻而易举杀死杀手榜上任何一个人。 真正的杀手没有名字,也不会让自己出现在那所谓的杀手榜上。 黑一叹气又叹气,终归是站了起身。 也不知那严鸣从哪得来的消息,说那公子穆清现在在皇安南淮庄,据说是前一阵子被仇人追杀,受伤后很有可能在那地方静心休养。 驾着轻功跑到了房檐上,扫了一下庄内全局。 这庄子不小却也不大,主院后是一处庭院加上数座别院,院内种满桃花,夜来缕缕幽香,另有后院一小竹林。 只有一处灯亮着,门上还显着个人影。黑一打量一会儿,屏息暗调内力,正打算提起轻功去一探究竟,然而下一秒竟好似硬生生被一股看不见的无形力道拖住,重重掼回原地! 不。黑一茫然地睁大眼。 不是被掼回原地,而是…… 一点寒光万丈芒。 最后映入眼中的画面,便是刀光中一双野兽般亮起的金瞳。那持刀人面色漠然,在这微寒的夜中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第四只。唉,现在的杀手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呢?”秦不昼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把刀擦净放在院中桃花树下的石桌上,立刻有暗卫落在屋顶上将尸体扛走。秦不昼晃进屋子爬上床,掀起脚底的被子往前拱啊拱的钻进被窝里。 正倚着床头挑灯研读典籍的穆清将书翻开一页,只见从被窝底下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秦不昼把他身上的被子往自己这里拽了几下,示意穆清看自己。 穆清便放下书看他。 秦不昼头顶翘着撮呆毛,眨了眨眼,盯着穆清慢吞吞地说:“反正盟主也在偷看我,不如趁着这良辰美景……做些有意义的事,嗯?” 穆清小动作被他发现,也不解释。想了想:“……切磋一场,点到为止?” 秦不昼立刻精神抖擞,把被子一扔:“来!” 他早就想跟穆清打一场了。 房间的门打开又闭合,一阵清风吹过,桃花树下的刀被那轻风一带不知所踪。 那后院的竹林中央两棵巨竹弯折,秦不昼足蹬竹身,一个反转,便站在那竹顶,回过身看着将将在对面竹顶稳立的穆清,发丝飘动,扬起嘴角。 论轻功的速度和灵巧还是穆清更胜一筹,然而他刚恢复内力,还不是很熟稔,便比秦不昼慢上了一丝。 “如何比试?” 秦不昼掂了掂手里的刀,扬眉:“便以这竹定输赢,谁先落地便是败……穆兄,你干什么!” 声音里虽满是惊异,表情却含笑地手腕翻转,略一使力架住穆清的剑。他的刀因这举动出鞘了半截,锋芒乍起,四周的寻竹应声断裂,大把竹叶簌簌而落。 穆清望着秦不昼近在咫尺的容颜,清冷的眼里染上了浅浅辉光。 若此时有人借着月光,便能看见那一棵一棵竹子都被劈断,闪过的还有凌厉的刀影和剑光。 铮铮剑鸣清脆而尖锐,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高昂的战意,只是并未带有杀气。秦梓里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往窗外看了眼,打了个哈欠,头蒙进被子接着睡了。 正在房中手谈棋局的君无痕侧耳听了一会儿,笑道:“夜半风竹剑音,倒也别有一番韵致。” 白芷冷哼一声:“莫转移话题,速速说你那卦象何解。”拔出腰刀,“否则我今个儿非阉了你。” 君无痕闻言苦笑:“阿芷总也不信我。”不等白芷反驳,他缓缓说道,“此二人命数隐隐有天机遮盖,在下不才,只能看出盟主与秦教主皆是福泽绵长之人。又如伴生双星,来自彼世,一方牵引一端追逐,却尚惶惶不知归处。” 白芷还是不愿信:“盟主乃是浩然君星,如何会追随那秦不昼?” “这秦教主的命格……倒是奇特。分明是凶煞之相,然却有莫测的大功德。”君无痕蹙眉,抬眼望着窗外漆黑夜幕上寥寥的星子,叹道,“只怕那已不是你我该知晓的范畴了。” 穆清抓住了那极细微的破绽,在对方抬臂抵挡的同时一个膝击顶中秦不昼的腹部。他使了八分力道,直接就把秦不昼从竹子上掀翻到铺满竹叶的地面上,看着秦不昼似是疼得弯腰缩紧身躯捂着腹部,穆清忘记了正在比试,扶着竹子快速滑落地面跑到他身边:“秦不昼?” ……然后毫无防备地被秦不昼一个扫堂腿扫倒在地,意识到自己上当后正打算暴退时被对方拽着手腕拖进了怀里,额头撞在秦不昼坚硬的胸膛上。 秦不昼兀自闷闷笑了一会儿,胸膛里的震动透过相贴的部位传遍了穆清全身。穆清无奈弯唇,知道这人恶趣味上头时从来不在乎胜负,便并不挣扎,稍微侧身,与他并排肩靠着肩躺着。 秦不昼摸了自己额头一把,一手汗:“爽快!” 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叠着,衣衫皆被汗水湿透,刀剑就不知被他们扔到哪去。交手到最后干脆上了纯粹的肉搏,连内力都不用。秦不昼揉了揉自己身上几块淤青,轻嘶一声,还真挺疼。 穆清轻喘着调适呼吸,低声应道:“嗯。”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小竹林中,任凭经久不散的夜风吹得竹叶落了满身。 隔了许久,秦不昼伸手挡了眼前的月光,勾着唇角懒散地问:“穆兄的剑法师承何人?” 穆清一怔,旋即很快答道:“自是师承家父。” “似曾见过。”秦不昼眯眼,若有所思。 秦不昼让人解决了所有前来魔教找事的杀手,毫不给面子。那派遣杀手的一方始终没找到穆清的消息,过了些日子也就暂且消停了,只暗地派人去皇安之外寻着穆清和君、白二人的踪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日之后,春分到来。 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便在皇安召开。 武林大会的举办地是皇安的一处废置的古殿。进入院子,两侧如同校场,兵器林立,杀意森然,令人战栗不已。 武林大会并不像秦不昼起初想象的那样,一群人围着个擂台,打输了就下去,打赢了留在上头,最终决出胜利者。而是分了许多场合,有单独的武术比竞,也有毒术,还另设一擂台,据说是供人了结恩怨,而败者亲友不允许复仇。 只是那生死擂台已经十数年未曾有人登上过。 武林大会也不是谁人都能参加的,能参与武林大会的必然是江湖上有一定声名之人,再不然就是隐世家族的小辈。若无邀请函,即便千里赴会也将被拒之门外,除非过了武林盟设下的一十二道障碍,那便会被奉为上宾。 魔教虽然与武林盟闹翻,但仍能每年收到邀请函。 秦不昼坐在轿厢里,透过半掩的帘子看着马车外。 大批的武者涌入皇安城,向武林大会场地方向汇聚而来,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甚至因过于强健的血气与内力而鼓荡。 左护法上了马车,见自家教主一副出神模样,躬身道:“教主,时辰已近,请更衣。” 秦不昼眨了一下眼,慢慢转过头望着他,左护法一挥手,二十位衣着首饰精致清丽的婢女端着托盘纷纷列入,犹如一只只彩蝶翩跹。这些婢女容色皆为上等,一颦一笑间有种动人风情。 秦不昼却突然眼角抽搐,有了一种逃走的冲动…… 由于使用精神力接收原主的记忆,秦不昼多少染上了一部分原主的恐女症。虽然并不严重,但一次看到这么多女子也不由黑了脸。 “出去。”秦不昼转过身,屁股对着左护法和一众婢女。 左护法见他面色不郁,心知是教主的老毛病发作,上前温声劝道:“教主毕竟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要穿得隆重些,至少压过了武林盟那些寒酸之辈才是。” 秦不昼朝天翻了个白眼。说的冠冕堂皇,还不就是和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多年的小孩子,再次见到家里人,“就算装逼也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这种心思。 ……不过武林盟很穷倒是真的。魔教这几年各处发展生意,反倒成了雪羽沧盟之下最富有的势力。 秦不昼瞥了眼婢女托盘里中衣外面又罩了好几层纱的衣袍,斩钉截铁:“我拒绝。” 什么审美!明明金闪闪的才好看!黑乎乎的不会很闷骚吗!还有那个一看就很重的发冠,戴在头上不会很难受吗? 居然还有一个遮着半张脸的银色面具! 简直神蠢! 最重要的是这些他都不会穿啊!难道要让女人帮他穿?不不不好可怕,可是男人帮他也会想一拳揍翻的好吗…… 左护法严肃地说:“祖师爷有训,‘银面具,墨衣扬’,这是魔教教主的标配,不能违背。” 秦不昼:“……”听上去竟然还挺有道理。 秦不昼盘膝坐着冷哼一声:“我不管,你有本事把我绑着穿啊。” 左护法扶额叹气,他怎么觉着教主这一跑出去放飞自我,心头的野马一放就回不来了呢,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左护法低头想了想,便挥退了婢女,让她们将东西放下,悄无声息地掀开马车的门帘退了下去。 秦不昼从怀里摸出一块油纸包好的桃花糕啃了一口,惬意地眯了眯眼睛。这桃花糕是那日穆清采摘了庄里的桃瓣亲手做的,清甜绵软,入口即化,他尝到时候还意外了好一会儿。 过不多久,马车门帘再次掀开。一人缓缓踱步,走到秦不昼身后。 “听闻教主撒泼打滚地不愿更衣?”那人音色冷清,因带着笑意显得柔润,正是穆清。 左护法是秦不昼的心腹,南淮庄也在左护法掌控下,穆清的存在并瞒不了他,于是便知自家教主与江湖上有名的公子穆清为好友。 只是左护法还不知道穆清便是这一任的武林盟主,否则必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秦不昼咽桃花糕的动作顿住了,瞪着车窗边铜镜里面无表情的穆清,忍不住开口道:“他说什么?”一张口糕点的碎屑掉了一衣领。 穆清眼疾手快地帮他拂开一些残渣,只是身上穿着的衣袍已经有些脏了。穆清认真道:“既然脏了,便换一套吧。” 秦不昼扯了扯嘴角:“……呵,你故意的?” 站起身拍了拍袖口,平举双手,懒洋洋道,“换吧。换完了收拾你。” 穆清站在他身后,将手臂绕过秦不昼的胸口,如同从后面拥抱着男人一般替他一颗一颗解开外袍的扣子。然后抽去腰带,将穿在亵衣外的无袖短褂也褪去。 铜镜里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微晃着有些模糊。   ☆、第55章 古风湖(九) 为秦不昼换好那繁复的衣裳,穆清刚想退后欣赏,下一刻就被掀倒在了马车内的小榻上。 霸道的吻毫无征兆地带着桃花糕香甜的味道长驱直入,毫无章法,仿佛只有最原始的冲动,迅速启开穆清的齿贝,舌尖卷过对方的舌头,强迫他与自己纠缠在一起。 穆清微微睁圆眼,抬起手臂抵在秦不昼颈上,试图告诉他这里是随时可能有人进来的车厢,秦不昼却一腿抵入穆清双腿之间,束缚住他的双臂和腰肢,把穆清的身体全部嵌入自己怀中。 唇与唇的厮磨如同饥渴的野兽一般,气息带着成年男人独特的炽烈气息,穆清越是不安越是羞耻,秦不昼的征服欲就越发汹涌,甚至连牙齿的磕碰都不能让他放开对方,悉数将那呜咽和言语吞下。 铜镜中,两个本就贴近的身影几乎合二为一。仿佛水与乳、血与火,失落灵魂的两半,没有一丝缝隙地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秦不昼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摸索时,穆清朦胧的眼神才逐渐变得清明,气息不稳地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够了。” 秦不昼松开穆清,呼吸也为刚才的凶猛进攻而有些乱。他在榻上盘膝坐下,歪着脑袋瞅着双颊泛红微喘着气的穆清,若无其事地将梳子递过去:“替我梳头。” 左护法在外等候了半晌,其间突然听到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平息下去。直到过了半个时辰,秦不昼才率先掀了马车门帘一矮身钻了出来。 左护法下意识抬起头,却愣愣怔怔地,几乎辨不出这是平日那个潦草随性,甚至有些邋遢的秦不昼了。 七重玄衣,最里是深色贴身中衣,外层罩了玄色广袖长衫,那长衫有着暗蓝色幽兰纹理,如正在人身上淌着的一捧流水,更外层则是后摆曳地的黑纱,以极细的银丝绣织出桃花暗纹,而最外罩着的四层玄纱却轻薄如蝉翼,如烟如雾。 一头长发束于剔透玉冠,柔顺漆黑,与冠下坠的珠玉交织着如瀑倾泻,抹了带有淡淡桃花香的发油。 无论是那双澄清的眼,颈部优美的线条还是浓密微垂的睫毛都在述说着男人的慵懒与惬意,他随意站在那里,令人见之觉得如沐春风,又似乎这春风里藏了什么令人悚然的危险。 端地是,矜贵无双,湛然若神。 秦不昼随意把玩着手里的银面具,玩了一会儿将面具扣在脸上:“如何?” 左护法施礼,真心叹道:“教主威仪无双。” 废置古殿以白石为墙,灰石为顶。看似平常,却少有人知那白石是铺君王脚下路的白石,那灰石是筑皇陵的灰石。 据说这古殿正在建造时,有人从古殿下挖出一口冰棺,其中冰尚未完全消融,两具成年男子的白骨相依偎在一起,无人能将其分开。当今国师断定此处曾为数百年前盛极一时的某个王朝的皇陵,乃不祥之地,此后便一直荒废着。 也不知这故事是真是假。 秦不昼离开马车,乘上左护法为他准备的轿辇。抬眸望着这座看似粗糙的古殿,却觉得心中某根弦仿佛被触动了。 古殿中几乎座无虚席,有人坐着,也有许多人站着,而人群中最耀眼的无非是那几个。 只看那墨玄君家的无痕公子白衣翩翩,清逸绝伦;雪羽沧盟的掌权人严鸣,手执羽扇,笑意盈盈。那一身红衣的自然是出云诸国的白芷,据说是当今江湖毒术第一人的亲传弟子,还有大陆第一强国寒武的大皇子,看上去庄严冷肃如雕像。 那寒武帝国的大皇子身旁坐着的人也同样是红衣。只是虽穿着男装,明眼人却能一眼看出这是个妙龄少女。 大皇子和那少女交谈时,肃穆的神情就会变得更肃穆,耳朵尖却红红的。 正当一位中年侠士提起轻功飞身上了台,轻咳一声打算开始讲话,一声悦耳无比的轻吟声,就好比来自远古时代的洪钟之音,响彻了整个古殿。 所有人不由被这声钟吟吸引,朝古殿殿门望去。 数名二八年华的少女,银袍外罩红纱,迈着莲步款款而来。眸若秋水,水袖翻飞,纤细玉手执槌在另一手持的小磬上轻轻敲击。那些小磬的质地似石似玉,柔润圆融而空灵的磬音便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玄底银丝勾边的旗帜在风中翻飞,巍峨壮观,两面旗帜分向两侧展开,两队浩浩荡荡身着黑铠配刀的护卫分列,便终于显露出了那真正的来者。 一架轿辇。 华盖如云,纱幔垂下,看不清轿中人的模样,只能隐约窥见他的衣袍下摆有着繁复银纹。轿辇的华盖上也有银纹,扭曲着汇聚成一系飞鸟。 人群中有个声音低低道:“南淮教。” 桃花与飞鸟,正是南淮教的标志。 现在应该改称魔教了。 时隔六十年。出走的南淮,终于归来。 左护法从轿辇之后徐徐走出,扬眉,朗声道:“因些小事耽搁了些时日,这武林大会……可还有我魔教的位置?” 台上的中年侠士愣了愣,忙道:“自然是有的。”表面在微笑,心中却在暗骂,因事耽误了六十年?这理由未免太随意了些。 左护法也只是习惯性给武林盟找不痛快,不等引路的小厮前来,便一副主人模样带着魔教一大帮子人呼啦啦涌去了原属于南淮的平台。一路上少女抛洒桃花瓣,曼妙身姿引得一些年轻侠客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中年侠士在武林盟地位不高不低,于是便被推出做这场大会的主持人,不过既然在那么些地位不高不低的人中选中了他,必定有其特别之处。即便被魔教人这般下了面子,也没有流露出尴尬,继续主持。 秦不昼朝乔装打扮一番站在自己轿辇边上,侍卫模样的穆清眨了眨眼:等着看好戏。 见穆清仰着脸瞧着自己,按捺不住想去戳他的脸,然高度差距太大,又有人注目着这边,秦不昼撇撇嘴,却仍起了逗弄的心思,借着纱幔遮挡给了穆清一个飞吻,唇形道:“爱你么么哒”。 这是秦不昼上辈子常用来逗宋辞安的举动,穆清听不清,读着他的唇,却愣了愣,耳根不着痕迹地一红,旋即反应过来,若无其事朝他颔首,便转开脸去。 秦不昼眸中划过丝意味不明的流光,不再看穆清,往台上望去。 中年侠士已退出演武台,接下来便是万众瞩目的江湖令交接仪式。 原著中并没有这一段,男主这时候遇见了女主沈雁菱,和她在一起逃脱了许多危险,后直接在武林大会上走出来交接江湖令,却未提及谁是叛徒。 秦不昼猜测原著中的男主是先接管了武林盟,掌握了权力再清查自己部下的叛徒。 而现在这只则打算解决了后顾之忧再接管武林盟。 穆清看着轻功一跃上台的男人,手指微微收紧。他凭借男主的记忆算了许多种可能,却没想到是穆南峰。原主最不愿怀疑的人。 穆南峰,上一任武林盟主穆南音之兄,穆清之叔。 穆南峰长得风度翩翩,鬓角的白发不但没有显得暮色沉沉,反而为他平添了些许儒雅。 只见他振臂抱拳:“诸位,有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武林亦不能一日无盟主。武林盟主一职,名义上为统率武林,但穆某看来实为诸位大道之上一座桥梁……” “而今!穆某不才,愿延弟、侄遗愿,持此江湖副令,与主令合一,以身化桥梁,渡天下之人!” “慢着。”骨节分明的手搭上轿辇边沿。秦不昼缓缓道,“作为皇安十方势力之一,秦某以为,在下有权力怀疑那江湖副令的真伪。” 此话一出,立刻便给好好的气氛泼上一桶凉水。有附近的人瞪视秦不昼,以为魔教故意在这种庄严的场合与武林盟对着干,未免太不知轻重。 穆南峰的眼神渐渐阴沉下来,汹涌澎湃的气息在他体内缓缓而现:“秦教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任何一位有尊严的强者都容不得如此质疑。 秦不昼笑吟吟地说:“知道呀,我再清楚不过了。” 穆南峰冷冷道:“那教主也该清楚,凡是试图破坏武林和谐之人,都将被我武林盟视作敌人。” 秦不昼只是笑:“南锋先生的话……未免多了点吧?” 一股纵然无匹的浑厚内力从秦不昼指尖生出,化作一场恐怖无比的风暴横扫而出,遮挡轿辇的纱幔瞬间化为齑粉,恐怖的力量爆开,刺目的光芒四射,上空生出无尽烟尘。 众人只觉诧异,如此年轻的武者怎会有这样浑厚而强劲的内力,皆不由抬头。 然后便觉此生词穷。好的辞藻用尽,却形容不出他半分。 银面具,墨衣扬。吴带当风,恍若画中人。 “在下敢说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真正持有江湖副令之人,就站在我身边。”秦不昼缓缓起身。 便有一青年从秦不昼身旁越众而出。 黑发整齐,面容淡漠,背后背琴,腰间佩剑,双眼凛冽若冰雪,青袍没有一丝褶皱。 有人认了出来:“是公子穆清!奇怪,南峰先生不是说他死了么……”说到最后,这人似恍然大悟般,沉默了。 穆南峰方才的解释其实很聪明,真假掺半。他表明穆清其实是前任盟主穆南音之子,在身受重伤后将江湖副令托付给作为他“最信赖的叔叔”的自己,便咽了气。 这样做一石二鸟,既能增强他得到江湖副令的可信度,又能在日后真正的穆清出现时反咬一口污蔑对方为假扮。 只是他算漏了穆清竟被秦不昼浑水摸鱼带到现场,当面和他对质。 本该完美的解释,如今却是错漏百出。 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穆南峰沉默片刻,猛然抬头:“穆清,我向你提出擂台生死斗,尔可敢答应?尔可敢答应!”他双眼充斥血丝和决绝,精神状况显然濒临崩溃的边缘。所有策划一夕之间化为泡影,这其间的情绪起伏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嘘声一片。擂台生死斗的确可解决江湖令的归属问题,然而是必要决出个你死我活来的,穆南峰这孤注一掷的态度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穆清公子,莫要答应这老不修!” “穆清公子,您千万别冲动啊!” 穆清默然,他知道原主最尊敬的便是这唯一的叔叔,必定不想看到这局面。秦不昼将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拍了拍。穆清无声低叹,他知道这事总要有个终结,于是抬起头:“穆清,接受挑战。” 不多时,一行人进入生死擂台。这擂台方圆十丈,地面坚硬。 双方见礼,分立一丈外。 比斗一开始,穆南峰就用上了十二分工夫。手中的剑就好似起舞的蝴蝶一般,一剑比一剑轻灵,众人不由为穆清捏了把冷汗。 一个已经丧失理智的伪君子和名声良好的年轻人,谁都知道该选哪个,即便之前支持穆南峰的人现在也不希望他取胜。 在众人眼中,穆清的状况实在凶险,然他却始终运着轻功,不紧不慢地闪避。 穆南峰却突然躁动起来。 “拔剑啊!你拔剑啊!” “不要这样看着我!你凭什么这么看我!” “凭什么父亲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你!” “凭什么你能得到阿妩的垂青!” “凭什么你死了这么多年还有人惦记你!” “你给我拔剑,不准逃!!” 穆南峰恍惚间从穆清的面容里看到自己那早逝的弟弟,突然发了疯似的嘶吼着。他乱了章法,将剑胡乱朝穆清脸上身上劈砍过去。台下观战的江湖人这才知晓,原来这看似儒雅的穆南峰竟早已疯魔。 穆清的眼神还是如同往常那般平静。深邃的眸子寥廓得像将阴雨过后的晴空都收入眼中,却隐藏着凌厉的锋芒。 就在这一刻,清风骤起。穆清漆黑的长发飘散而去,桃花眼冷漠如冰,左手微按剑柄,缓缓抽出那渗着冷光的剑。 所有人眼前都是一黑。 嗡!清脆的剑鸣声泛起,带着一股独属于这器中君子的孤傲寂寞。 一抹来自天地间的清光呼啸而至,好似九天之上倾泻向人世间的纯银瀑布,撕开无尽的黑暗而来,比烟火更绚烂夺目。 咔!好似骨骼破碎的声音在死寂的风中响起,紧接着一道猩红的血柱喷溅而出。 穆清垂下持剑的手,血珠顺着剑身滴落到地面上。 一剑。 那陷入癫狂的穆南峰,身形兀然像失去支撑般向后坠着倒下。 穆南峰已经放弃了他的剑和心。 穆清慢慢走过去,合上这男人的眼。男人眉目间的戾气被鲜血洗净,眼角一滴泪滑下。他和弟弟争了一辈子,也许曾经后悔。   ☆、第56章 古风湖(十) 穆南峰之事虽让人有颇多欷歔,但终归是过去了。穆清了结了此间恩怨,也不想过多追究,比如那九鎏引的来源,比如严鸣和穆南峰曾暗中达成了某种合作,交易内容又是什么。 有些事只是不愿深究。若真有人事事都明悟,事事都看破,反而活得不幸。 穆清一剑斩杀那魔怔之人,毫无疑问给武林人士们无处奔涌的热情打开了一个闸口,在武林盟长老主持的江湖令交接仪式完毕后,武林大会便如火如荼地继续进行着。 演武场上正战得激烈,秦不昼完成了装逼的工作,整个人都软踏踏的失去了干劲,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猫,一脸茫然地趴在轿辇边上发呆。 一个小巧的油纸包递到面前,沁着桃花的香甜。 秦不昼眼睛一亮,扑过去啊呜一口咬住。原来是穆清已换了身衣服回来。 油纸包很小巧,他的动作太急,反而把穆清的手指都含在了嘴里。秦不昼隔着纸包感觉到一丝甜味,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指腹一酥,好像有电流顺着秦不昼的舌尖过到穆清的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情况已不是一次两次了。秦不昼似乎总不能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的举动有多撩拨人。 穆清无奈叹气,将手指抽出,把油纸剥开,捡出里面特地切成软糯小块的桃花糕投喂秦不昼。 秦不昼满足地眯了眯眼,穆清看着他这模样,也忍不住弯唇,伸手揉了揉秦不昼的发顶。 秦不昼的头发乌亮柔顺但偏硬,平日里都很随意地散着,或自己束成马尾。他好像总是很擅长糟蹋自己得天独厚的外表,但每次都面对自己时又格外擅长利用这优势。只是一个眼神,便能让自己失去一贯的克制。 其实就算他不这么做,自己也会忍不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的。穆清无声叹息着,被懒洋洋的秦不昼捞进怀里蹭了蹭。 穆清被他按在颈间,任由秦不昼毛乎乎的发顶把自己脸颊蹭红,微微皱眉。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最近秦不昼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 秦梓里被左护法丢出去参加武林大会,被满身肌肉、几乎是四个他那么大的对手吓得当场就哭了出来,在对方靠近时不小心一拳把人打上了天。 秦梓里呆呆地看着重重摔在地上吐了口血的肌肉壮汉,嘤嘤嘤地掩面跑到秦不昼身边诉苦。 “大哥你不知道!那个人有这——么大只!!真、真的好可怕啊qaq他一只手就能把我的头像捏蛋蛋一样捏爆呜呜呜……” 秦不昼沉思一会儿,充满父爱光芒地摸了摸他的头:“我说,蛋蛋啊……” 秦梓里:“?” “你还是一边玩蛋儿去吧,乖啊。”秦不昼随手从地上拾了快鹅卵石塞给秦梓里,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负手于背后,飘飘然离开了。 秦梓里抬头看向秦不昼离开的方向,愣了好半天,吸吸鼻子:“呜……呃!大哥!呃!大哥不要我了吗……呃!”不停打着哭嗝,坐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大哥有了大嫂就,呃!不要我了……呜呜呜……呃!” 路过的穆清看了秦梓里一会儿,塞了块兔子形状的绿豆糕给他,见他还是哭就面无表情地走开了。其实是僵着脸,穆清并不怎么擅长对付小孩和小动物,尤其是这种一言不合就开始哭闹的熊孩子。 尽管秦梓里和穆清岁数一般大,早就不是个孩子了。 最后还是魔教的老妈子左护法,毫不怜惜地把这只哭包拎了起来提回了家。 对此,秦不昼的结论是:小鬼什么的果然还是太麻烦了……当然自己养的除外。 自己养的小崽子,怎么哭他都不会嫌弃。怕的就是他该哭的时候不哭。 秦不昼喝了一口婢女新泡的凉茶,为那怪异的味道皱了皱眉,将茶杯搁在桌上,爬上床抱着软垫翻滚来又翻滚去。今日穆清在武林盟有事不回来,他觉得自己快无聊得长草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秦不昼想,穆清竟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变成了自己生活里重要的存在。 以前的秦不昼是个挺自娱自乐的人,拖着渔网去捞鱼,将花环拆开炒菜吃,寒夜里温上一盅黄酒,独自一人对着月亮就能喝起来。 他的心态在因这一个个世界而改变。 秦不昼从没有这样清晰的认识到过。 系统的目的似乎隐隐露了端倪。然而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他到底又忘记了什么。秦不昼觉得自己一定遗失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但他尝试着催眠自己,却也找不到痕迹。 持续五日的武林大会终于结束,江湖排名又是一次堪称改头换面的大变动。这年头最不值钱的便是排名,今日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明日又变成了前浪,被后浪推死在沙滩上。 左护法询问秦不昼是否需要多赴几场宴,在宴会上与人切磋,以便在皇安打响自己的名声时,秦不昼道:“不用他们知道。我自己知道就够了。” 在一旁的穆清微怔。 恍然间,他好像在很久之前听过类似的话。 是了,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这人也是一脸张扬,仰着头,仿佛这世上就他最厉害。 而自己从始至终也都是这样坚信着的。 · 距武林大会结束已有一旬。有人在大会上扬名,有人则失了性命,这江湖仍照常运作着,不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 只是随着魔教的回归,武林盟需要交接的事儿也开始多了起来。穆清正式接任江湖令后,方觉之前代理掌权的长老不易。好在穆清不仅有着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还拥有在未来管理一整个企业的经验,运转起来倒也算有条不紊。 这天穆清有了闲暇工夫,便来魔教的地盘找秦不昼。 令穆清有些奇怪的是,魔教之人见了他虽还有些微妙,不过也不知秦梓里和他们说了些什么,看着穆清的眼神竟充满了诡异的崇拜。 出了魔教的前院左拐,映入眼帘的便是桃花树。只是已过惜花时期,那曾经的缤纷落得遍地粉红。 这桃花一落,秦不昼可就没桃花糕吃了,不知又要抱怨成什么样子。不过夏日水果颇多,他可以做些别的尝试。 桃花树边便是一方小池,池水清澈,水上漂着些桃瓣,还能看清小池下的彩石。伫立池边看去,还能看到高耸的山峰,那便是隔着皇安与淮宁的君山。 穆清遥遥望了君山几眼,顺着那青色小路往秦不昼所住的别院走去。 午饭过后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在太阳底下晒肚子。秦不昼搬了美人榻在院子里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 穆清低头看着榻上安睡的男人。秦不昼散乱着衣袍,黑玉般的长发披散着,有几缕细碎地粘在脸侧,堪称绝色的眉目间流露出些许不甚明显的淡薄。 到底还是无情。原来竟是能从睡颜里看出来的。 穆清一手撑在美人榻的靠背上,俯身,想要悄悄亲吻他的眉心,双眸微阖时却看见秦不昼眼睛倏地睁开,和自己对视在了一起。 穆清顿住动作,秦不昼却笑起来,主动抬起上半身亲吻他。一触即离。 秦不昼的动作很轻,然而内心数千年来的空虚,突然就这样一个不掺任何情-欲的吻被弥补了,穆清本来清清冷冷的眼也跟着漾出波光来。 “辞安。”一声低唤。 穆清睫毛颤了颤,思维还因刚才那种熨帖充实感而有些迟钝。听有人叫他,便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鼻音:“嗯?” 秦不昼离开穆清的唇,坐起身看着穆清,眼里竟没有一点睡意,穆清这才知道自己又上了这人的当。 下意识地开口:“秦不昼……” 秦不昼垂眼看着穆清湿漉漉而显得有些闪亮的睫毛,捏着他下颔抬起穆清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穆清只听他低声地笑,那声音轻轻地拂过穆清的心窝,竟让他有些发软。 秦不昼松开手:“秦某只是明悟了一件事。” “……何事?”穆清想起之前秦不昼唤自己的两字,心中暗觉不好,面上却颜色不改。 秦不昼不答话,站起来慢悠悠向前走了一步,穆清不由后退,微微皱眉注视着秦不昼。 两人似是戏了起来,一人向前,一人退后。直到穆清退到墙角,秦不昼一手撑在穆清身旁的墙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把青年整个人罩在他的影子里。 秦不昼凭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穆清,一头瀑布般的青丝蜿蜒垂落,蹭过穆清脸颊两侧,带起一阵的酥-麻感,痒到人心里。 穆清看着秦不昼俯首,在他耳畔低低地道:“秦某只想知道,若我不先提,你还要瞒我多久……” 他一字一顿地,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三个字:“宋、辞、安。”   ☆、第57章 古风湖(十一) “……”穆清挑起眼角淡然问,“那是谁。” 好像真的不知道似得。 秦不昼生生被他给气笑了。 老子养了你半辈子还扒不掉你马甲?你他妈当我智障? 秦不昼在宋辞安的世界里度过了近三十年,他在进入这些世界执行任务时,也就是三十不到的年纪。于他来说,宋辞安几乎成为一种秦不昼试图抛弃却怎么也改不掉的习惯,以世界为维系,流淌在秦不昼的血液之中。 秦不昼一手按着墙壁,另一手五指穿插着穆清的发间垫在他脑后,垂眸看着面色镇定的穆清。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交织在一起。 “你听好,穆清……”秦不昼说,“你可以装傻,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深黑色瞳中有了一丝动摇。秦不昼一瞬不瞬地望进那片莹莹的水雾中,穆清的睫毛长而浓密,不卷不翘,笔直地排列像乌鸦的翎羽。 它们颤抖着,像是要逃走。 秦不昼按着墙壁的手慢慢移过去,与他十指相扣,不给他逃开的机会。 “我问,你不用答是,猜错否认即可。”秦不昼额头抵着穆清的额头,直视着武林盟主的桃花眼轻声问,“你是宋辞安?” 穆清抿唇不语,被秦不昼扣着的手指微微收紧,像个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徒劳而茫然。他无法欺骗秦不昼,上一世太想亲近他,如今被认出来也只能算自作自受。 却没料到秦不昼又来了一句:“你是萧洛栩?” 穆清一震,连逃避秦不昼的目光都忘记了。 秦不昼根本不需要穆清的回答,光是看着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个所以然。 心中的猜测落实,秦不昼金眸里冷光沉入,深如幽潭的眼底像是有只野兽要狰狞而出又瞬间被他压制住似的。他开口,声音说不出的暗哑: “……谢珩是你,墨矜延……都是你?” 穆清依旧不语。 “哈哈哈哈好。”秦不昼兀自笑了一会儿,抹了把脸,“那么……因为某种原因,你最初没有记忆,原因不能说?而且你自己也不能控制什么时候恢复记忆?” 穆清已经被他扒光了马甲,低垂着头。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秦不昼松开了穆清:“很好。” 他说着,直起身。 正要出去,却被一道很小的力道扯住了。回过头,只见穆清拉住他,一贯的淡然面容褪去,露出孩子般无措的表情。那双眸子都暗淡了下去,仿佛埋在灰里的余烬,曾经的明亮不过是隔世的溢彩。 “是我,”穆清小声说,“你不要走。” “我是穆清,也是宋辞安。萧洛栩,谢珩,墨矜延,都是我。” 不能说,不能说。 一个声音在心底焦急地呼喊,穆清却置若罔闻。惩戒很快降临,灵魂撕裂的痛楚,意志力强大如他都眼眶泛了红,可还有另一种更深更久远的疼痛,以心脏为中心迅速蔓延至全身。 就算被凌迟剜骨碎魂又如何?再重的伤他都已经经历过了。 可他不能再放开秦不昼了啊。 穆清攥住秦不昼的袍袖,声音颤抖着,生怕自己慢上一秒,他就会像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毫不犹豫地丢下他。 “陪伴我的是秦不昼,将我从那里带出来的是秦不昼。教我剑的,是秦不昼……” 穆清说:“我心悦的人是你,一直都是。” 他从第一眼开始,从万年以前就开始喜欢秦不昼了。 秦不昼没想到竟能从这人口中听到这样一番令人心头发烫的话语,愣了片刻,眨眨眼:“……我饿了。” 穆清仍是没松开秦不昼的袖子,抬着眼睫小心地看他的表情,露出征询的神色:“我做给你吃。” 秦不昼:“我要吃红豆饭牛肉羹板栗烧野鸡。” 穆清抿唇:“好。” 刚想起身,就被秦不昼毫无征兆地重重按在墙上,抬起双腿。 他吻着他的唇,柔软的唇瓣被他衔住轻咬、含吮。穆清闭着眼睛,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落在了秦不昼肩上。 从墙边直到进了屋,散了一地的衣裳。秦不昼解了他的发冠,将穆清放倒在床铺上,欺身将武林盟主压在身下。两人的发色是同样的漆黑,不分彼此地迤逦在一起。 分明是两个结实强健与柔弱无关的男子,然而画面却缱绻融洽到了极致。 粗重的呼吸声交缠着,时而伴随研濡渐渍的水声。两人因下身的动作而深深喘息,秦不昼不知顶到了哪处时穆清突然全身轻颤起来,眼里盈盈都是泪光。他羞耻地闭上双眼,脸上却泛着欲盖弥彰的潮红。 “你,叫什么。”秦不昼问。 “哈…啊…”穆清觉得自己连喘息的力气都失去了,意识清醒又模糊,“白,白离川……” 这一声“白离川”却是用某种秦不昼从未听过的语言说出。那语言优美而朗润,但当那语言入耳,秦不昼立刻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秦不昼微怔。在穆清开口的一霎,来自灵魂深处的契合感席卷住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在听到用这语言说出的名字时都在发出欣喜和雀跃的信号。 秦不昼扶了扶穆清勾在他腰上的腿,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俊美青年,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眉眼。 “白离川?”秦不昼轻声重复一遍,在他汗湿的额上落下一吻。 · 直到暮色逐渐降临,染黄了原野和群山,此间事方了。 秦不昼用热水擦拭着武林盟主满是泪痕的脸。穆清眼眶通红,微微喘着气,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嗓音干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秦不昼端着热水进出一趟,勉强把凌乱的床榻收拾干净,穆清看着他忙碌,任凭秦不昼摆布,他高-潮过后精神还有些疲惫,内心却有一块石头悄无声息地稳稳落了地。 秦不昼收拾完爬上床,环抱着穆清,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我没有试探你,没有骗你。”穆清感觉着秦不昼气息绵长平静,轻声说。他以为秦不昼在怪自己瞒着他,可在秦不昼意识到以前,他真的无法告诉秦不昼任何事, “我知道。”秦不昼漫不经心地说。 “?”穆清愣了,直直看向秦不昼。 秦不昼用手摸着他尚且泛红的眼角,低头亲了亲,呲牙一笑: “其实我不饿也不气,就是单纯地想吃你了。”   ☆、第58章 键盘游(一) 魔教偶尔也会有需要教主亲自处理的公务。尽管是个甩手掌柜,但身为天阴的教主大人,秦不昼总不能整天和皇安的武林盟主黏在一块儿。 左护法起初只以为他们是亲密友人,还曾严厉禁止秦梓里叫穆清大嫂。直到某天推门而入时发现那一贯清傲凛然的武林盟主竟衣着凌乱双腿光裸地被自家教主压在身下,这才意识到,原来那秦梓里真的叫对一回。 那之后左护法开始热衷于给秦不昼找事做,奈何秦不昼平时懒散,一旦认真起来却总能很快将事情解决。 其实这两人本没有那么黏糊,日常相处虽然有些闪瞎人眼,但也就是秦不昼爱把穆清抱着搓揉,两人靠在一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左护法拉秦不昼回天阴,秦不昼在路上尝了许多美食却更辗转难忍,因为这些实在没有穆清做的好吃。 穆清手艺太好,更为难得的是无论食材搭配还是口味都是为秦不昼量身制作的,很是下了一番功夫钻研。后果也很显著,秦不昼都被他给养刁了。 从那以后,秦不昼就算出门在外都会将时间压在三天内回家。 君无痕在平定墨玄国北方叛乱后就携着白芷归隐了,秦不昼只有一面之缘的原著女主沈雁菱嫁给了寒武帝国大皇子,最终成了寒武至尊的皇后。 却说是不知多少年后的一个秋季,江湖上已经涌现出一大批声名斐然的小辈,取代了旧人。秋雨淅淅沥沥地缠绵着,秦不昼戴着斗笠,披一身蓑衣,快马轻装回了皇安。 穆清正在武林盟的庄子卧房中看着最近的江湖情势,一面翻阅一面做摘抄和批注。 秦不昼推开门时,就见穆清坐于案前执笔,灯烛晕染下的眉目清晰而柔和,像是给丈夫写家书的小娘子一般乖巧。 他身上总有一股使人安定的力量,让秦不昼再大的戾气或不悦都烟消云散。秦不昼抱臂倚在门上,敲了敲门板,看着穆清抬起头,面上仍无表情,清凌凌的眼中一刹闪过喜悦的光彩。 穆清站起身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替他解了身上罩的蓑衣。秦不昼配合地抬起下巴方便他动作,一面从怀里掏出个尚且热乎的纸包:“回来时带的奶黄包。” 穆清小口咬了那包子一口,甜甜的奶黄馅融于舌尖:“嗯。” 甜香味逸散在空气中,秦不昼也馋了,凑过去巴巴地看着他:“我也要吃。” 穆清把纸包递到秦不昼嘴边,秦不昼却握着他的手腕,抬起穆清下巴吻了上去。穆清稍微一愣就开始回吻,湿热灵活的舌头不断勾缠,扫荡着对方口腔里的每个角落, 等两人都气喘吁吁地把对方脱光该揉该舔该摸的都做了之后,穆清低声说:“去,把蜡烛捻了。” 秦不昼那双饱含情-欲的湿润眼眸定定地看着穆清,似乎在慢慢消化这句话的意思。穆清眼中揉着碎碎的星光和水雾,茫然地看着他,略微歪头:“不做么?” “做!”秦不昼把这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爬到榻边伸长手够着把桌案上的灯烛熄了,再爬回穆清身上对他为所欲为。 那日秦不昼问了系统,然而系统一直在装死,只说任务已经完成便没了踪影,他便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更深的事,穆清似是被某种规则约束,没办法告诉他,秦不昼也就没打算多问。虽然云里雾里的感觉很糟,但是探寻真相的过程却让他跃跃欲试。 本来只以为是做任务,秦不昼并不认为自己会在任务世界中寻找伴侣。然而有一个人愿意为了自己一个又一个世界地追逐过来,这让原本打算孤老终生的秦不昼自然对此有了些更深的期待。 事后,秦不昼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把穆清抱在怀里蹭了蹭他温润光洁的颈,一边用绵软的腔调问道:“下个世界你会在的吧?” 穆清抱紧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肩窝,低低地应了声:“嗯。” 这一刻的气氛太过温情,完全和情-色无关,秦不昼揉了揉穆清的头发,闭上双眼。 窗外,雨打芭蕉,万叶凋落的声音枯寂而绝望。 漆黑长发柔顺地铺散在床榻上,教主大人在这边的世界,温暖且舒适。 · 江湖皆知,武林盟主穆清和魔教教主秦不昼乃是一对知己好友。两人相处一辈子,从没有发生什么争执,从未红过一次脸。 穆清在秦不昼怀中死后,秦不昼也就离开了那个世界,君无痕等人赶到后,只看到一方窄窄的青坟,葬在君山血枫林边上。 秦梓里难得的没有哭,跪在那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 秦不昼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杂乱到不能直视的房间里。虽然装潢摆设都颇为精致,但满地都是手办、书、光碟和食品袋,连床上也不放过。唯一的空当就是秦不昼现在坐着的地板。 这是个有点小钱的宅男的家。 秦不昼翻了翻面前的垃圾堆,翻出了三台笔记本电脑,还有躺尸状的音箱和麦克风,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正穿着件狮子睡衣,手一摸还摸到了帽兜上圆圆的耳朵。 扯了扯屁股上缝着的那条末端是个毛球的尾巴,秦不昼脸黑了黑,起身走出房间,打开冰箱,从冰箱里挑挑捡捡,最后摸出一盒果粒酸奶。 秦不昼揭开包装盖,心满意足地舔了口酸奶盖子,这才觉得幸福值飙升。 熟稔地将精神力展开,世界剧情和原主身份涌入脑海。 这个世界的的源头是一本叫做《初恋99次:大神带我回家》的言情小说。背景是现代,总算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吸人精气的妖怪。 原著是一部夹杂了一些网配因素的网游小说。男主沈砚书是女主韩珺的初恋对象,但女主高考时没能和男神考上同一所大学。后来进入职场,女主成为了一名深夜电台节目的主持人。 工作很清闲,工资也勉强能填饱肚子,女主为了消遣时间便选了一款名为《梦海图ol》的网游,并且幸运地抽中了游戏中的绝版血统:海妖。 女主是个游戏小白,升级很慢,为了能赶上游戏的平均级数,女主请了代练帮忙。后来拿回了账号却遭到了游戏第一大公会的人围追堵截,原来那个代练为了帮她收集升级的材料居然把第一大公会的副会长给砍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女主收拾。 女主百口莫辩,也被咄咄逼人的副会长等人激出了火气,就去公会的会长找理论,把那传说级的高冷大神骂了个爽。然而女主并不知道,这个大神背后的人正是她曾经的初恋。 后来女主也成了游戏大神,有了自己的队伍,某天她发现男神发了条微博,截图正是这个游戏。虽然给人物打了码,但是立刻被脑残粉认出是传说中的第一大神。 女主也混中抓圈,自然知道自己的初恋男神正是有名的cv大手,不过她怕被说抱大腿,只敢默默关注,发现自己无意中骂了男神后,女主努力地挽回。 这时她受到了男神的专属后期的帮助,男神的专属后期给了女主一张游戏角色cv大会的邀请函,还在游戏中一直撮合两人,最后两人在大会上见面,配音了一对恋人,现实中也成了恋人。 秦不昼就是男主的专属后期。 不过他的正职是职业代练,在圈内颇负盛名。他就是当初给女主留了烂摊子的那个代练,因为看不惯副帮主所以顺手把人给砍了。后来为了补偿女主,就答应帮她撮合她和男主。 秦不昼的大号是个炮手。被戏称为《梦海图ol》的全服第一炮,也是男主的左膀右臂。 而现在的时间点……似乎有点早。 秦不昼喝了一口酸奶,摸上鼠标。电脑正停留在《梦海图ol》的注册界面。 这还是一切剧情开始之前,《梦海图ol》刚刚发布的时候。 右下角企鹅弹窗不停闪动,秦不昼点开小窗。 传承:你选了什么? “传承”正是男主的圈名。 那人如果在的话,应该就是穿成男主了吧?秦不昼眨了眨眼,心中暗叹这人又失去了记忆,手上却一刻不慢地回复起来。 创造:海盗。 传承:嗯。 秦不昼把弹窗最小化,只见那注册界面上是三个不同着装的小人,旁边有着不同风格的注释。 请选择阵营。 海军:海军的旗帜永远在梦海图上飘扬,谨此献给我们的不朽的爱,这是属于我们的黄金时代。 勇者:对于勇者来说,斩杀怪物是证明能力的最好办法。勇者带着利剑背上他的行囊,穿行于梦海之上。 海盗:弄!死!海!军! 这便是《梦海图ol》的三大阵营,勇者又被称为独行者或者雇佣兵,在互相敌对的海军和海盗之间处于中立。原著中,女主和男主都是海军的舰长。 但是秦不昼知道,既然自己选了海盗,那人就一定会选择海盗。 从这一刻起,世界剧情陡然扭转。 所有的信息填完后,注册界面弹出一个透明面板。 【碧落穷极怒澜外,流光坠星为梦海。欢迎来到梦海。您的名字是?】 原主当时起的名字是“我没穿内裤”,秦不昼自认为不会起这样没品的名字。然而他是个起名废,想了想,在键盘上按了几下随便输了一个。 id:【秦嵌草】。   ☆、第59章 键盘游(二) id秦嵌草,阵营海盗,目标炮手,初始等级lv1。 简洁明了,没有文艺小清新,没有傻逼非主流,看似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三个字隐藏着一种酷炫狂霸拽的气质。 很好。秦不昼觉得自己很机智,满意地点点头,按下回车,创建完成。 屏幕一暗,出现的却并不是想象中的新手村界面,而是一段剧情影像。 天空被雷霆无情地翻搅撕裂,漆黑的海水狰狞着咆哮。一艘飘扬着军方旗帜的海军舰在暴风雨中艰难地颠簸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怒澜吞噬。在自然面前,哪怕是有着炮火和大剑的海军也无法抗衡。 画面一转,船舱中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那脚步的主人推开舰长室的门:“报告舰长,我们大人已经仔细搜过了那小子的身,但没找到碎片。” 坐在转椅上的舰长缓缓转过身,一身白色海军装,胸佩绶带,面容和善:“嗯,也在预料之中。元帅那家伙,老奸巨猾得很。”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那小子……” “扔下船。他活不了。” 那较为年轻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可他再怎么说也是元帅的儿子……” “你以为元帅会在意一个连舰长资质都没有的儿子死活?”舰长嗤笑一声,“那便说是小孩趁我们不备偷跑出去,被海盗掳了去吧。”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看护不周,我会亲自去向元帅请罪。” 画面回到海上,鸟瞰一般地自上朝下压低。军舰甲板上,一个脱得精光,只穿了条红色裤衩的少年被几个彪形大汉抬着抛进了海里。 屏幕再次暗下去,再次亮起的时候背景不再是暴风雨而是明亮的天穹。头上顶着“秦嵌草”字样的小人茫然地揉了揉眼,从木板上起身,傻愣愣地站着等待玩家的操作。 【系统】叮!恭喜玩家秦嵌草触发c级隐藏任务【同袍之灾】。 这熟悉的微波炉定时声,秦不昼差点以为自己那个装死的系统又冒出来了。 莫非天下系统都是一个提示音吗? 任务栏里冒出一条。 【隐藏任务】同袍之灾 【稀有度】唯一 【任务描述】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你掉到了一块木板上,这块木板的有效期是1天,请在1天之内坚强地活下去^_^ 【奖励】未知 秦不昼看着这奇葩的任务描述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游戏的制作方脑子有坑吧? 秦不昼并不知道自己一来就幸运地碰上了传说中推动世界线的剧情任务,操作着光溜溜看上去寒酸无比的小人在木板上蹦跶了两下,差点站不稳掉海里去。 打开背包,背包里有个小火炮和系统送的三发炮弹,另有一把锈钝的小餐刀和一个描述为“未知的盒子”的绑定物品。 没有划船用的桨,可怜的小炮手只能趴在木板上海波漂流。秦不昼让秦嵌草拿着小刀对着木板戳戳戳砍砍砍,砍了老半天都没磨下一点木屑,经验值反倒长了一截。然而他想试着升级时,小刀的耐久已经用光,变成一把只能看的装饰品。 这游戏要怎么继续?秦不昼皱皱眉。却在这时,男主的企鹅小窗再次闪烁起来。 传承:你在哪。 《梦海图ol》全国只有一个服务器,所以不用担心不在同一个区。秦不昼回复他。 创造:你快来救我我被人扔海里去了!! 传承:……角色名和坐标。 秦不昼看了一眼地图。 创造:id秦嵌草。坐标是287,316。 传承:嗯,知道了。站在原地,我去找你。 沈砚书查看了一下地图,发现竟然是在新手村之外的海域,轻咦了一声,猜测对方应该是触发了什么特殊的任务。他操纵着自己和所有新手一样穿着件姨妈红破裤衩的角色,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来回转了转。背景音效是渔夫的叫卖声,商贩的议价声和水手的喊号声。 他往泊船的岸边走去,一面点击背包中一件一看便属于海盗阵营的猩红大衣,轻描淡写地披在身上。周身散发出金色的光芒,角色的等级突然飙升,直直窜至六十八级。 《梦海图ol》目前的满级是七十级,由于刚刚开服,等级榜上最高的也不过二十级出头刚刚转职不久。 正看着等级榜的玩家只见一道金光喷涌似的自下往上层层突围,直接停在了第一。然而对方选择的是匿名,而具体的等级由于相差太多,在旁人的眼中只有三个问号。 负责守船的npc是个刻薄的老大爷,但在看到沈砚书的角色时突然收了对其他玩家那样的轻蔑表情,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当前】【npc-守船人诺曼】:白船长阁下,有什么吩咐。 【当前】【白船长】:有劳,我要出海。 白船长,是沈砚书在《梦海图ol》游戏封测时候的身份,《梦海图ol》制作周期很长,参与封测那一年沈砚书也才刚上初中。对于封测玩家之中排行第一的奖励是可以保留身份,包括金币,等级,招募的npc水手等等。 沈砚书本来打算从头开始,将这个id的荣耀和过去的自己一同埋葬。 但是现在,他要去找自家走失的后期。一个声音催促着他,仿佛再慢一秒就会失去什么。 而此时,秦不昼把酸奶盒子扔到垃圾桶里,拄腮看着自己的小炮手可怜兮兮地扒拉在木板上漂来漂去,把电脑搁到一边让他先挂着机,然后从垃圾堆下拖出另一台笔记本。 这个世界的网络配音和网络游戏的专业度非常之高,网游货币和现实货币之间也已经建立了完整的双向兑换体系。 简直是宅男的福音。 从原主记忆中得知,这台电脑是制作音频和剪辑专用。秦不昼戴上耳机,从邮箱里接收了男主发来最新的音频文件,是一首广播剧的ed。 原主和男主并没有面过基,但已经担任男主的专属后期四年多。尽管男主说话其实自带后期,但在原主的润色下可以美到让人窒息。 随着精神力逐渐提升,秦不昼可以继承原主的大部分技能。 点击播放。一段恢宏大气的音乐流淌而出,青年的念白声缓缓响起: “哪怕与一切为敌,我也要穿过这广袤的世界找到你,带你回家。” 那声音清冷而端华,仿佛夹带着冰雪一般不带丝毫温度。当听到他的声音时,秦不昼延展的精神力被看不见的丝线一层一层包覆缠绕上来,伸出轻软软的小勾子,试探性地小心翼翼融进了他的意识之中。 熟悉的战栗感透过灵魂传达而来,秦不昼微怔了怔,慢慢勾起嘴角玩味地笑了,托着下巴看着聊天面板中沈砚书的头像,似乎想透过一张毫无感情的图片看到坐在电脑前活生生的人。 嗯。捉到你了。 · 顶着“秦嵌草”字样的小炮手因为过久没有操作,正在木板上呼呼大睡。 沈砚书的白船长驾着威风凛凛的海盗船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沈砚书无奈,这人应该是挂机去做其他的事了吧。于是便下了命令让海盗船在一边找个岛停靠,自己操作着一身姨妈红的小船长划着小帆船到木板边上,把他搬进帆船。 【当前】玩家白船长对玩家秦嵌草使用动作【扛】。 【当前】玩家白船长对玩家秦嵌草使用动作【放】。 看得出开发商的用心,游戏角色设计的很人性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小船长单手扶腰,因为消耗了大量体力值自动擦了擦汗。 做完这一切后,沈砚书便让小船长坐下,视线扫视周围,警视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秦嵌草的身体离开木板的一刹,游戏界面不断发出微波炉定时一般的提示音。正在给ed调试混音的秦不昼眨了眨眼,摘下耳机挪到另一台电脑前,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在自己旁边坐下的小人。 【系统】叮!恭喜玩家秦嵌草完成c级隐藏任务【同袍之灾】,获得【未知的盒子的钥匙】。 【系统】叮!恭喜玩家秦嵌草和玩家白船长触发a级隐藏任务【天下海图】。 秦不昼没管那个系统,操作着小人跳了起来,吧唧就在对方的小人脸上亲了一口。 【当前】玩家秦嵌草对玩家白船长使用动作【啃脸】。 【当前】秦嵌草:传承大大么么哒! 【当前】白船长:……你不先确认一下么。 电脑前的沈砚书微微蹙眉。这人太随便了,万一啃错人怎么办。 沈砚书默默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茫然。他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奇怪,明明对别人类似调戏的举动很反感,然而这一次的第一想法却不是呵斥。 秦不昼和他相处太久,已经知晓沈砚书闷骚的本质,虽然对方没有说明,却神奇地get到了沈砚书的内心想法。 他开了附近聊天窗的语音模式,压低了声音,注视着屏幕里蹭在一起的两个小人含笑慢吞吞地道:“无论在哪里,我都不会错认了传承大大的。” 因为啊,只有你会不远万里地跨过穷山恶水来找我啊。   ☆、第60章 键盘游(三) 一句话,便让沈砚书常年冰封的眉梢都不由温软了下来。 沈砚书没有开语音,披风飞扬的小船长站在原地看上去呆萌呆萌的。他看着屏幕里的两个小人,无声应了一句:“……嗯。” “我也是”。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样的回答,嘴角却不由地轻轻弯起了。 《梦海图ol》正式发行一年,秦不昼和沈砚书都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大神。 一个是海盗船长,拥有着最高的等级和全服第一的公会。一个则因为精准的炮击技术,被称作全服第一炮。 其中最让海军头疼的就是秦嵌草这个搅屎棍,有事没事总拉着他家船长去跟海军打游击,坑人抢怪无恶不作,击沉了海军无数精心打造的舰艇。 海军也是奇怪,那白船长并不像闹腾的人,怎么就跟秦嵌草这欠操的家伙混在一块去了。两人站在一起根本不是一个画风好么。 这天,秦不昼把做好的音频打包发到广播剧策划的邮箱,闲着没事就登陆了《梦海图ol》代练官网。 邮箱中有一封私信提示,署名是:梨花风起。 梨花风起正是女主韩珺的网名和游戏名。 秦不昼接了单,便弹出了聊天窗口。 梨花风起:你好,我想找请你帮我练到游戏平均级数。 代练-秦:好的啊。现在的平均级数是58级,我把电子协议传给你,相应时间的对应价格也标注在里面了。[文件.txt] 梨花风起:[接收文件] 梨花风起:我不是很急,那就五天档吧。 秦不昼和女主签了协议,女主将自己的账号和密码发给了秦不昼。 有海妖血统的小海军一头金发,蓝色眼睛。女主选择的目标职业是舰长,和海盗的船长对应。 《梦海图ol》的职业分流很多,诸如领航员,掌舵,炮手,气象观测师等等。而其中有些职业听上去非常鸡肋,几乎没有什么攻击力。 比如号手,整天拿着个小破喇叭吹啊吹。秦不昼他们公会那小号手甚至无意间绊了个跟头就挂掉了,看得秦不昼目瞪口呆。但是号手也有着特殊的能力,就是鼓舞士气,为队友上增益buff。 而船长是一艘船的灵魂与核心,他的主要战斗方式是指挥。当进入战斗模式时,海船将会分为无数小战场,而船长要做的就是安排这一个个小战场的顺序,使队友的能力得到更好的发挥。 这需要强大的计算力和记忆力,还有对自己队友的了解。 当然船长本身的综合战斗能力也不弱。 秦不昼仗着电脑多,将自己的大号开着,同时双开两个号,用秦嵌草直接带着女主去野怪等级最高的不归漩涡练级。 不归漩涡副本之外不远处,就是海盗占领区内的无归岛,景色奇美。纯净的蔚海蓝天,数十艘庞大的海盗船沐浴在日光里。 无归岛是《梦海图ol》第一公会“神界”的驻扎地,那数十艘海盗船都是会长白船长的财产。 气象观测师撸撸放下了观测镜,发了一阵呆。 由于是同一个公会,在同一地图时可以采用语聊模式。 于是正坐在一起打牌的几个公会高层就听到撸撸恍惚地问:“传承大大最近和嵌草吵架了?” “小撸子你被海军操傻了吧?”水手长作死君嗤笑一声,“就他们两个那腻腻歪歪的样子怎么可能吵得起来,传承大大把嵌草宠的不要不要的好么。” 公会的高层都知道他们的会长与炮手的真实身份是网配圈的黄金组合传承和创造,起初还激动了好一会儿。 不过激动之后除了要签名的条件反射以外,第一想法就是吐槽:原来传说中拥有一个音频库、网配圈最神秘的后期大神创造居然是这么一个跳脱的性子。 说好的高贵冷艳呢?说好的大胸御姐呢?说好的貌美如花呢?果然传言做不得真。 唯一和传言有点符合的大约是……创造和传承的关系很好。好到让人几乎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公会里一群的单身狗,整天被这两人闪得怀疑人生。 比如有一次。大家组队一起刷海怪本,当时的boss是只巨大的海鸥,因为占有会飞的优势,情况还挺凶险。刷着刷着秦嵌草就突然开了语音,一边放炮一边问:“传承大大你会飞吗?” 白船长:“……不会。” 正当众人以为这家伙要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时,只听秦嵌草说:“我也不会!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毫无防备地被秀了一脸。当心友谊的小船翻给你看哦! 再比如有一回一起操练隔壁的海军,操练完了好好地大家都在休息,秦嵌草突然就公主抱了白船长往对方脸上吧唧啃了一口。 虽然不是现实,但在游戏中看着也够虐狗的了。实在让人想不怀疑这两人有奸-情都难。 说他们两个吵架?那是在搞笑么。 “可、可是!”撸撸支支吾吾地说,“我看见嵌草带着个海军一起刷本!” “这不是很正常么?大概是他客户吧,嵌草的正职不是代练么。” “可是那是个女孩子!” 众人顿了顿,说时迟那时快,撸撸就被挤飞了出去。 “哪呢哪呢!我看看!” “女孩子!嵌草这小子太不够意思了也不先介绍给我!” “不行,我必须告诉那个妹子不能被嵌草给骗了,我要将她从那只秦兽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梦海图ol》的女性玩家并不少,然而只有女勇者和女海军,却没有女海盗。 并不是歧视妹子,而是制作组为了符合现实中的海盗传说,特地加了女性角色登船就会翻船的设定。 因此神界公会只有两种人:男玩家和操作犀利霸气使用男性角色的妹子。 他们也想要软绵绵的会卖萌的妹子啊!技术差点也行啊!qaq 秦不昼以前也接单子也会特地规避女性角色,然而这次却破了例,倒是有些不寻常。 撸撸从地上爬起来,无奈:“他们已经走了啊,不过我刚才用望远镜截了图,已经发到你们的好友信箱里了。” 众人忙从信箱翻出截图。 “是个很漂亮的妹子哎,这小清新的服装风格不像嵌草的品味啊……” “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个告诉传承大大啊……” “什么?” “就是嵌草背着传承大大偷人啊……呃!传承大大!” 秦不昼接女主单子的原因主要是为了了解一下那颇为特殊的海妖血统。 自然还有其他原因。一年前,秦不昼刚来到这个游戏的时候,和沈砚书一起触发了a级隐藏任务【天下海图】。但是天下海图做任务的条件并没有满足。开启任务的条件是要集齐一个海妖血统,然后才能继续做下去。 隐藏任务可比升级难多了,《梦海图ol》的隐藏任务耗费时间也很长。秦不昼打算先帮女主把等级提上来,然后请她加入任务。 a级隐藏任务是可遇不可求的,奖励丰厚而且过程很有趣,他倒是不怕女主不答应。 把女主小号设置了跟随,秦不昼就开始单刷副本。 出乎预料的是,不知是不是女主的海妖血统幸运值加成太高,这次竟然把boss推倒后居然刷出一套高级时装。 秦不昼打开一看顿时就被迷住了。 沈砚书的角色白船长坐在岸边等着秦嵌草,不远处躲着几个发现秦嵌草“偷情”的公会高层,不敢开语音只好用队伍频道密聊着。 【队伍】【撸撸】:怎么办,好可怕qaq如果他们打起来我要帮谁啊? 【队伍】【作死君】: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是为什么我居然有点喜闻乐见? 【队伍】【浮屠】:是啊,模范情侣爱情巨轮说沉就沉系列……妈呀我好兴奋! 漩涡中慢慢冒出来一个划着小船扛着炮的小人。 秦不昼看见沈砚书,立刻像一颗金色小流星似的把桨一扔就蹦跶了过去。 【当前】【秦嵌草】:传承大大(=゜w゜)ノ 【当前】【白船长】:? 【当前】【秦嵌草】:快看快看!!我刚才刷出来的时装!! 一边操纵着屏幕上的小人秦嵌草从船上跳了下来,在原地转了个圈圈。顿时点点金光往外飞旋,光影特效华丽而炫目。 众人远远地只看见金眼睛的小炮手穿着件土豪金闪闪发亮的时装,披风骚包无比地飞扬,整个角色都像贴着“我好贵我好有钱”的标签。 【当前】玩家秦嵌草对玩家白船长使用动作【转圈圈】。 沈砚书看着金灿灿的小炮手,眨了一下眼。 【当前】【白船长】:嗯,好看。 【当前】【秦嵌草】:传承大大有眼光,传承大大么么哒! 【当前】玩家秦嵌草对玩家白船长使用动作【啃脸】。 远处围观的众人:……!!! 看热闹不成反而被发了一车皇家高级狗粮的众人面面相觑,大大们你们这么秀恩爱真的好吗吗吗吗? 沈砚书早就知道秦不昼接了个海妖血统的单子,秦不昼一早就通知了他。沈砚书认为自己也不会为秦不昼带着女孩子去刷本这种小事就吃醋……大概。 所以那些部下完全是想太多系列。 刷出时装以后,秦不昼按照条约把时装价值一半的钱打给了女主,又帮她刷了几个副本,这时候才感觉到饥饿。 宅男的用餐时间和睡觉时间一样不规律,秦不昼。低下头摸了摸肚子,起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翻了半天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只好打电话定了个外卖。 他突然无比怀念上辈子和白离川同居的日子。 外卖店的点餐员表示距离比较远大约需要二十分钟,秦不昼撇撇嘴委屈地趴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登陆了企鹅,私敲沈砚书。 创造:传承大大我好饿qaq 传承:饿就吃饭。 创造:没饭吃_(:3)∠)_正在等外卖……窝快要饿成折纸了…… 创造:以后一定要娶一个会做好吃的媳妇儿!这样我就随时可以吃好吃的啦*′?`)′?`)*′?`)*′?`) 沈砚书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稍一蹙眉,下意识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却在这时,秦不昼又发来一句。 创造:你会做好吃的吗?   ☆、第61章 键盘游(四) 你会做好吃的吗? 沈砚书当然会。不但会手艺还很好。 传承:嗯。 创造:那你包养我(づ ̄3 ̄)づ! 传承:好。 话未经思考就发了出去,不仅沈砚书愣了愣,那一头的秦不昼也是微怔。他本来想装个可怜然后顺理成章同居,现在看来似乎连装可怜都省了。 秦不昼坐起身,稍微一想便了悟地弯起眉眼。 不管到了哪里,这人有没有失去记忆,也始终是那个追随他而来的白离川。 虽然时有别扭,时而闷得让人想揍他,但从不会拒绝自己的白离川啊。 之前的世界,秦不昼只把他们当做不同的任务对象看待,所以才会造成灯下黑的状况。而如今他知晓了白离川的身份,再去观察这些男主,便能轻而易举地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痕迹。 那是穿越再多世界也改变不了的,烙印在灵魂和血液里的习惯。 既然小受上赶着被吃,他似乎没有理由把人推开了。这样想着,秦不昼嘴角的笑意却愈发地深了。他突然有点想听他的声音。 手指在通话界面一滑,拨通了沈砚书的电话。 算一算原主已经和沈砚书认识五年,也交换了现实中的联络方式,但是很少使用。这一次还是头一回无关公事。 那边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接通了电话。 “你好。” 从话筒中传出的声音清清冷冷,还带着与生俱来的严谨。可以想象出对面坐着的人是如何挺拔着背脊,端正而毫不松懈的姿态。 两人都没有率先说话,一时间只能听到那话筒传来彼此绵长的呼吸声,安静而缱绻地在耳边萦绕。秦不昼慢慢闭上眼,呼吸和沈砚书是同样的步调,耳侧呼吸的频率都让他如此熟稔,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对方躺在身侧的时候。 自己也许是真的老了。不都说,人一老就会想有个人陪么。 “创造大大?” 过了许久,沈砚书小声问。 而此时那桃花眼中必定是有些不安泛着水光的。秦不昼听着他的声音,惬意地眯着眼翻了个身在沙发上滚了一圈,仿佛亟需主人抚慰的大猫一般慵懒而自在。 “是我,传承大大。”他开口回应道。声音也是懒洋洋的,磁性中带了鼻音而显得绵软沙哑,和网络上那个一言不合就卖萌的秦嵌草完全是两个画风。 沈砚书又是沉默。 手心却有些汗湿。分明已经认识这么久,搭档了这么久,可是在最近开始玩网游的一年里他对创造的关注度与日俱增,几乎一发不可收拾。 创造大大的壳子后面明明还是那个创造,可不知哪里发生了差错。吸引着沈砚书的视线长久地停留与凝视。 秦不昼又翻了个滚儿,顶着头凌乱的黑毛含笑低声地说:“传承大大,别害羞……我想听你说话。” 这一声“传承大大”性感度爆棚,沈砚书颤了颤,只觉耳根瞬间灼烫起来。 “沈砚书。我叫沈砚书。”他扶着手机,语气平静,试图不让对面的人发觉一点内心的波澜。 “嗯……砚书。”秦不昼缓缓随着他念道。 沈砚书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妹子总是在自己微博底下留言“耳朵要怀孕”了。面对喜欢的人时候,只是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想不顾形象地在床上翻上九百九十九个滚儿。 他轻咳一声,淡然问道:“下个月a城的游戏开服周年庆,创造大大来么?” 沈砚书的粉丝都知道,她们的大大住在a城。而秦不昼则住在隔壁的b城。 “砚书叫我不昼好了。这么一想,我们似乎从没有面过基?”秦不昼眨了眨眼,手里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狮子玩偶睡衣的毛球尾巴,“砚书想见我?” “嗯。”沈砚书轻声说,“我可以包养你。” 秦不昼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砸到了脸上,坐起身无声笑起来。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正常人都会把那句话当个玩笑略过去吧。 不过这也正合秦不昼的意。秦不昼还想逗逗他,便说:“我不会洗衣也不会做饭,即使这样砚书也要包养我?” 沈砚书说:“你不会,没关系。我会。” “……”秦不昼被他真挚认真的话语听得也不知说什么好,心头似被又轻又软的幼鸟羽毛撩拨着,柔和涌入,一种遥远的温暖泛滥了整个世界。 秦不昼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主有交流障碍,所以才选择了可以宅在家里的网配为业。努力让自己憋出这样的话来的沈砚书实在可爱到犯规。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感受着阳光一瞬充盈满室内。晒着暖暖的太阳慢慢勾起嘴角,“我会带着行李箱去的,到时候传承大大可不要嫌弃我才是。” 沈砚书抿唇,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窗俯视着小区花园中被鲜花和草坪围绕的湖水。话语是无比地坚定认真: “不嫌弃。” · 女主的账号带来的误会,在船长和炮手非但未变生疏反而日复一日虐狗的举动下很快就不攻自破。秦不昼把女主的账号升到了58级后交还,顺便对女主发出了一同加入任务的邀请。 韩珺玩网游本来就是为了消磨时间,听说了有趣的事自然是欣然应允。 这天韩珺控制着她的小舰长梨花风起,驾着她那艘还有些破破烂烂的军舰来到和秦不昼约定好的落花港口。只见数十艘庞大的海盗船停泊在港口不远,另有数十艘军舰。 海军和海盗难得地没有打起来,只是在隔空喊话,冷嘲热讽。 韩珺那小破船在这一片闪闪发光的高级定制舰艇中分外显眼。海军舰上的一个舰长发现了正往这里航行的梨花风起,操纵着角色转身走过去。 【当前】【烽火残阳】:你就是秦嵌草说的那个海妖血统? 文字泡从舰长的头上飘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往梨花风起看了过去。 虽然是游戏角色,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的样子还是挺让人毛骨悚然的。韩珺默默吞了口口水,率先问候。 【当前】【梨花风起】:大家好。 烽火残阳居高临下扫视颤巍巍的小舰长一会儿,用语音频道慢吞吞地说:“嗯,还不算太糟。别给海军丢脸啊。” 烽火残阳,海军中排行前五的大神,军衔是少将。据说是个土豪,曾花钱砸了一艘极品军舰,被秦嵌草三炮轰回解放前。 军衔不过是个少尉的小舰长梨花风起连忙乖乖点头,心中却疑惑,明明是秦嵌草和自己约定的时间地点,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海军。 而秦不昼这时候也上了线。一直在和对面的海军语音文字一起上不停互喷的公会高层见他过来,抽出空跟他打招呼。 【当前】【舵手-浮屠】:嵌草早鸭。 【当前】【炮手-秦嵌草】:早鸡。 【当前】【测绘师-撸撸】:早汪。 【当前】【水手长-作死君】:早喵。 注意着这边情况的韩珺:“……” 看到小炮手依然穿着那件金色的装备,像个金色陀螺似的转来转去,作死君忍不住小声吐槽:“创造大大你这样很像暴发户好吗。” “哦,是吗。”秦嵌草曲指一弹怀里的火炮,面无表情地道,“给你一次重新夸我的机会。” 坐在电脑前的作死君本体感觉到了一丝寒气顺着尾椎往上冒,缩了缩脖子:“……我错了。创造大大最俊朗。” 秦嵌草:“滚。” 作死君:“哦!” 【当前】玩家作死君使用动作【抱头】【蹲下】【骨碌碌】。 看着水手长滚远了,秦不昼跟沈砚书的小船长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到船边隔空对海军一方射了个炮,水面猛然炸开三尺高的巨浪。 然后开了语音清了清嗓子,大吼道:“海军的傻宝宝们!你秦爷爷来了!!还不快跪下叫爸爸!!” 海军:“……” 等等,为什么要叫爸爸不是爷爷? 烽火残阳也走到船边开了语音:“秦欠操!我们今天没工夫操-你,都是来做隐藏任务的,管好你的炮别乱射。” 秦嵌草:“哦,我就是礼貌性地射一下。你以为我看见你们这群傻宝宝会有想射的欲-望?” 眼看着这两人的对话不能更污,沈砚书操控着小人走上前到秦不昼旁边,没有开语音,而是打出一句话。 【当前】玩家白船长对玩家秦嵌草使用动作【摸头】。 刚才还在喊话的小炮手秦嵌草立刻像被顺了毛的大猫一样乖乖地安静下来。 【当前】【白船长】:可以了。开始吧。 这个名为【天下海图】的a级隐藏任务是海军、海盗双线进行。需要集结双方各百人,外加一个拥有海妖血统的玩家,阵营不限。海盗和海军双方都有着各自的情报和任务链,不过估计。 秦不昼对这些游戏其实不太感兴趣,然而完成《梦海图ol》的隐藏任务正是第六世界的支线任务。 秦不昼穿梭于世界之间,他的计划表中原本只有一条,那就是做完了十个世界的任务,回去自己的世界了结恩怨。然而现在遇见了沈砚书,所以又多了一条,寻找那被他遗忘的空白“过去”。 以及尚犹未知的未来。 因此现在的秦不昼需要完成更多的支线任务获得积分,以解封更多权限。 白色的海军犹如蔚海之上的泡沫,而猩红的海盗服装在高空俯瞰宛若坠落的花瓣。海军和海盗集结于落花之海上,时间是20xx年5月3日。而5月中旬的a城的游戏开服一周年庆典,也在悄无声息地接近。   ☆、第62章 键盘游(五) 《梦海图ol》的海盗最厉害的是什么? 秦嵌草的炮?白船长的指挥?但若论起对三观上的破坏力,那必然是——海盗的八卦。 于是当在场的海盗和海军选择了“阵营联合”的功能,暂时性地共享双方资料以后,有心的海军点入海盗的公告栏,就看见最醒目的位置上挂着条投票公告,参与人数已经破二十万。 “【投票】炮船还是船炮?模范情侣到底谁攻谁受?!” 韩珺刚接触这游戏不久,对海盗还挺好奇,看到这个标题就点了进去。 然后就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众所周知,神界公会会长白船长和第一炮手秦嵌草是一对恩爱狗。然而因为白船长作风低调,除了神界阵营的高层以外,并没有人知道他们就是隔壁网配圈的黄金搭档。 但是官方发糖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为了围观基情特地开了男号来海盗阵营的彪悍腐女妹子了。于是她们怒开文档,撸袖子开始掐起了谁攻谁受的问题,由此引申出一大波的……小黄文。 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长久陪伴日久生情,破镜重圆蜜里调油,兄有弟攻宠溺无度,甚至还冒出了情敌变情人、温馨甜宠双向养成、将军攻帝王受前世姻缘牵绊三生等等脑洞突破天际的版本。 韩珺默默地看了三个版本,然后默默地点了叉叉。 她以后再也不能直视秦不昼了。 等到所有人集结完毕,韩珺控制着梨花风起在落花海港口施放了天赋技能:【深海迷声】。 小海妖一边唱着歌,一边有一道海眼从海中旋转着涌出,紧跟着海水像毯子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翻了个面,从海中升起望不到尽头的奇特洞窟,回荡着海妖空旷的歌声。 副本的名字叫坠星之地,顾名思义,就是曾有星星陨落的地方,后来生出的洞窟。 秦不昼拿了一个小盒装的酸奶,一边把吸管“噗叽”一声插了进去,一边进了副本。 坠星之地雾蒙蒙的一片,隐藏在两侧洞窟里探着头的小怪若隐若现。 秦不昼摸摸下巴点评一句:“是个偷袭的好地方。”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偷袭了,一把大刀正中小炮手的后脑勺,受伤飙血的特效立刻让小炮手脑袋上飞出一道血花花。 秦不昼反应极快,这下偷袭虽然立刻就放掉了小炮手的两成的血,但也让秦不昼捕捉到了机会,反手一个禁锢牢笼就扔了上去,然后掉转炮口直接三发社会主义之光嗖嗖嗖轰出。 禁锢牢笼是炮手少有的几个法术技能之一。偷袭的家伙立刻被套住了,炮弹炸起的浪花过后,白影一闪,只见那偷袭者在秦不昼那吃了瘪,立刻转头去欺负别的海盗。 海盗乱成一团,不过海军那儿却是无人问津。海军面面相觑一会儿,一边警惕偷袭者,一边围观着海盗心中暗爽。 沈砚书打了几个字发出去没有得到回应,微微皱眉,他习惯用文字指挥,但是现在显然并不适合。 沈砚书沉吟几秒,为免任务失败还是开启了语音频道:“用融水珠。” 融水珠是30级小怪人鱼掉落的物品之一,并不稀有,几乎人手一大把。融水珠有吸收水分的作用,自然也能吸收雾气。 在慌乱之中听到这样一句清冷如凉水的声音,仿佛被喂下一颗定心丸,许多人立刻照做,雾气很快被吸收散去。这时众人才回想起之前发话指挥的人。 在进入副本以后,只有公会会长和副会长才能使用语音指挥。 副会长是炮手秦不昼,声音同样很有辨识度,显然不是刚才的那一个。那就只可能是白船长了。 原来船长大人的声音是这样的!呜哇……炒鸡干净炒鸡好听的样子,刚才场面太乱没听清好可惜qaq ……等等,总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啊。 韩珺却是突然诧异地睁大眼。 这声音,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她男神的声音?不对啊根本就是! 沈砚书的声音是网配圈最具辨识度的清冷攻音,只要对网配稍有兴趣的人用心想想,很快就能认出来。更不用提因为兴趣和工作,本就对声音敏感的韩珺了。 正当有人好奇有人迷茫有人细思恐极的时候,秦不昼不爽地踹了一脚旗杆:“干啥干啥,正在刷本呢,小兔崽子都给我安分点闭嘴啊。” 迫于秦不昼平日的淫威,本来有些开始骚动的海盗逐渐安静下来。 测绘师撸撸和水手长作死君对视一眼,虽然战斗模式不能用语音和文字交流,但两人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冒出了四个字: 护妻狂魔。 迷雾中的偷袭者终于显露出身形,是个穿着海军军装,手持军刀,脚踩火炮的半透明幽灵形象。众人只看见它那条长长的血槽,即便经过刚才秦不昼和其他炮手、水手的一阵猛轰乱砍,也只是被蹭掉一点点的血皮。 75级boss:海军英灵。 这个boss并不像很多boss一样藏在小怪之后,而是一开始就加入了战斗。当迷雾被驱散后,boss一挥军刀,伺机而动的小怪蜂拥而上。 这些小怪的血并不厚,攻击也不算强,但让人觉得麻烦的是状态,这些小怪都是幽灵形态,所以闪避攻击的成功率非常高,而且不论是物理攻击还是法术攻击都有几率触发冰冻状态。 冰冻状态也分两种,一种是冻僵,会使玩家减速5%,另一种是冰冻,玩家就直接被变成了个冰雕,站在原地任小怪围上来搓圆捏扁。 颇为无奈的是,那只boss只攻击海盗,即便被海军攻击了都不还手。小怪则对海军海盗一视同仁。只要能动的,统统上手砍。 【队伍】【白船长】:炮手团先上三波,仇恨拉稳立刻后撤,号手小喇叭不要停,水手一团二团注意补位,三团保护船医后退撤出攻击范围。 船上的旗语兵立刻将船长的话语转换成指令分发到各处,海盗船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对面海军也终于参战。远远地能听见烽火残阳在吼着:“你是不是傻!”“炮手轰他姥姥的!!”之类的话。 号角响起,辅助全队。士气在号角声中昂扬,火炮隆隆,投入海中炸起三尺巨浪,掀起水雾遮挡了视线,水手在掩护中跳下绳索,和一个又一个幽灵小怪拼杀。 秦不昼灵活的手指和极快的反应让他始终在飞来飞去的技能中保持着稳定输出,他的主要对象自然是那个专门攻击海盗让人烦不胜烦的boss。绚丽的炮火席卷死亡的气息,一往无前地冲破一道道防线。 就这么刷刷刷,直到一个小时以后,那坚挺的*oss才终于倒下。水手和炮手们包括船医都手指僵硬酸痛地不像话,不管是游戏角色还是电脑前的本体都瘫软在一起。 秦不昼倒是觉得还好,不过贯彻着调戏媳妇儿即为真理的习惯,操纵着体力值寥寥无几的小炮手蹭到小船长旁边求抚慰。 “传承大大,手好酸qaq” 【队伍】【白船长】:哦。 “你……我……操!”秦不昼有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他说“哦”。像被浇了桶凉水似的,愣了好半天,气鼓鼓地操纵秦嵌草踢了小船长一脚,“我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惹急了我……” 小船长摸了摸他的头。 【队伍】玩家白船长对玩家秦嵌草使用动作【摸头】。 秦不昼:“……惹急了我亲死你!” 海盗众人齐齐让自己的角色望天翻了个白眼。 刷完副本正在休息的烽火残阳听到这话一口水喷到屏幕上。 【队伍】【白船长】:乖。 【队伍】【白船长】:么么哒。 秦不昼咬着吸管,看着沈砚书的回复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原本有些锐利的眼神又平静下来,金色的眼里现在满是笑意,就连他身边的气场也开始飘起了粉色的泡泡小花还有爱心。 他试着收敛一下嘴边放肆勾起的弧度,但很明显那是不可能的事。沈砚书这种人居然也能卖萌地说出“么么哒”,简直犯规。 海军英灵:“何方来的狗男男。” 秦不昼:“……” 吃瓜群众:“噗。” 秦不昼扛起炮一脚踩着船沿对准已经被推倒进入剧情模式的海军英灵:“……都给我让让,小心溅你们一身血啊^_^” 最后秦不昼还是被众人拉着,没能给那英灵一炮。海军英灵一屁股坐在洞窟的礁石上,开始将那段回忆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军方的元帅曾欺骗了海妖,从海妖一族手里拿到了传说中拥有便能制霸梦海的梦海图。 后来他将梦海图切割成四份碎片,有三份就被藏于这个洞窟。洞窟中是元帅的旧部,元帅欺骗海妖的事他们都是知情者,被狡诈多疑的元帅埋葬在这里。 “用谎言构筑的美好终归会化为泡影,正如这片曾经世人向往,如今满目疮痍的梦海。” 随着海军英灵的叹息,海盗、海军、梨花风起三方各得到了一枚梦海图碎片。 副本刷完,秦不昼跟公会的人打了招呼,就下了线。 他对这个任务倒是没什么共鸣感。 他所需要的是揭穿虚幻窥破真实的能力。假若真被谎言所蒙蔽双眼,那就活该被蒙蔽。 “系统?” 系统仍是没有动静。 · 五月中旬的《梦海图ol》的一周年庆典在许多人的期盼之中到来,会场是a城大学的主广场。 a大也是男主的母校,男主的住处就在a大不远。 车停在a大门口。秦不昼将车停在停车场,从后备箱拿着行李,下了车。 a大的校园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如同褪了色的旧照片。这种有些年代的沧桑,让a大有了一种独特的美。 因为已是秋日,虽算不得冷,但也是凉风习习。校园中的花树早已凋零,那飘零落下的枯黄的叶片上满是干涸的纹脉,秦不昼从满地的落叶与枯萎的花瓣上踩过,发出清脆的“嘶啦”声。 远远地就看见广场上竖立的“海盗”、“海军”、“勇者”三面宣传画。 秦不昼低头看了手机上标明的地图,眨眨眼,停住脚步。 身体就像是一个被堵住了出口,但入口依旧在源源不断注水的的箱子。而那些无端的复杂的情绪就像是水流,温吞地涌入,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充斥。 秦不昼的嘴角自然地轻轻上挑,脚下旋起风一般,攀着时间的刻度迈开步子奔跑。 秦不昼想,他好像有些明白他内心蠢蠢欲动的那些东西了。 不知跑了多久,他抬起头。晨光中,透过稀疏的树叶缝隙投射的网状的影子,环抱着那道身影,也环抱着像是望穿了时间和空间、望着站在树下的人的秦不昼。 沈砚书倚着身后的树,半张精致的脸埋在米白的围巾里,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又冷淡又。 他还是那个旁人眼中无比出色却沉默寡言的怪异青年,还是那个冷面如冰不近人情的传承。 秦不昼看着那青年,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但他迈出脚步时已经变成了:“沈砚书。” 他的声音不大,但沈砚书却立刻有感应似的,朝来人的方向看了过来。一片枯叶恰好随着他侧目的动作从枝头掉落,掠过秦不昼的发丝,落在两人身后的地面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 秦不昼把沈砚书抱了起来转了个圈圈,放下地搂怀里用力亲了一口。   ☆、第63章 键盘游(六) 秦不昼把还有些茫然的沈砚书松开。 “见面礼。”秦不昼指着自己的脸,“礼尚往来。” 沈砚书注视着男人精致的面容,沉默不语,也不动作,一双桃花眼雾蒙蒙的。他没想过推开他,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处于当机重启的状态。 秦不昼叹了口气,捧着他的脸:“好吧,既然你害羞,那我就再亲你一下好了。”说着吧唧地在他另外半边脸颊上落下一个响亮的亲吻。 沈砚书掩在发丝之下的耳朵尖蓦地就烧红了。 “啊……创造大大眼里完全没有我们呢。”作死君蹲在广场旁边,看着树下仿佛整个世界都褪了色只看得到彼此的两人,抽了抽嘴角。 “唔?那就是创造大大和传承大大啊……”撸撸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儿,疑惑地转过头。 “不然呢?腻歪成这样一见面就亲上了还能是谁。”浮屠说,“虽然听不见在说什么,不过恩爱的腐臭味都已经传到我们这边来了好么。” “对哦。”撸撸揉着脸咂了咂嘴,“不过这一对的颜值是要逆天的节奏么,感觉和我们不是一个画风的啊。” 公会的首席船医断背山下百合开兴奋了一会儿,突然默默掩面,关注的却是其他重点:“不需要站cp了,身高差已经说明一切,创造大大攻我一脸……呜呜呜我的冷面宠溺攻和暴力娇花受……” 断背山下百合开是个玩男号的腐女妹子,本人长得又软又萌。那个谁攻谁受的投票就是她率先发起的,还以白船长和秦嵌草为原型创作了不少r18的同人本。 不过她站的是船炮,也就是船长攻。 如今被官方逆了cp。 把行李交给周年庆举办方地工作人员以后,秦不昼这才注意到了蹲在一边的几只。 “你闷好呀,我是秦嵌草。”秦不昼笑盈盈地招了招手,“正式介绍一下,本名是秦不昼,职业是专职代练和网配后期。” 作死君拔掉头上的草,站起来:“大大终于看到我们了么。”作死君还是大学生,带着方框眼镜看着像个学霸,“我是作死君,本名傅海,a大学生。” 其余人都一一介绍了自己,最后看向沈砚书。 沈砚书站在秦不昼身后,微垂眼睫,容色冷淡而凛然。秦不昼心知这其实是他交流障碍又犯了,便伸手把一袭风衣的清瘦青年拉进怀里,胳膊搭在他肩上,扬眉:“这是我老婆。” 沈砚书:“……”侧目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朝众人点点头,“沈砚书。cv。” 在这个世界,cv和游戏玩家算是和演员类似的公众职业。因此即便传承作风低调,也仍是有几张照片流传在外,他长得又颇为出色,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 秦不昼皱皱眉,感觉到不断有人的视线往自己和沈砚书的方向看过来。虽然他并不在意,但沈砚书显然有些不适,气场愈发冰冷,都快把坐他对面的撸撸冻坏了。 “什么时候能走?”秦不昼问。 “今天是周年庆第一天,应该到下午明星选手见面会以后就会统一乘车去宾馆。” “明星选手?”秦不昼眨眨眼,“是谁?” 作死君扶额:“秦大大,主要嘉宾就是我们呀。还有海军的烽火残阳他们,和勇者的第一公会……会在旁边的礼堂大厅里出场,回答粉丝一些问题什么的。” 秦不昼瞥了眼广场边上的礼堂,似乎现在还没什么人,于是拉着沈砚书站起来,伸着懒腰慢吞吞地说:“那我们先去礼堂后台。” 等到两人走远,断背山下百合开小声说:“呜哇,传承大大的气场好冷呀……” “是的啊,和声音一样好高冷呢。不过真心美人,好想听他多说几句话呀。” “传承大大和创造大大果然是恋人吧?完全不像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互动炒鸡有爱!” 灵魂的气息已经在见到彼此的那一刹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一起,对于这个世界的秦不昼和沈砚书来说,却的确是第一次见面。沈砚书和秦不昼并肩走着,耳边响着的是轻浅的呼吸声和踩踏在枯叶之上的沙沙声,树叶似是被阳光稀释成晕黄。 秦不昼比沈砚书稍微高一些,从他的角度看去,沈砚书的睫毛不安地低垂,如帘幕一般遮挡着那双眼眸,阳光照在他身上,将靠近自己的那只眼睛映得明亮又清透,被睫毛覆在阴影里的那只却深远而迷蒙。 秦不昼余光看着他,慢慢勾起嘴角。 礼堂的后台没有开灯,在沈砚书正准备将门带上时,秦不昼一手握上沈砚书瘦削的肩头,一手将他推倒在台面上,沈砚书动作顿了顿,抬起手臂柔软地落在了秦不昼的背脊。 门在风中自行来回晃荡了几个小小的弧度就停住了,泻入一线光亮,在秦不昼眼睑上扫过。台面上的两人却沉浸在双唇触碰的美好感觉里,与亲吻脸颊和拥抱不同,每一个细胞都被无数烟火撑爆在脑海中炸响。 你到底是谁呢?秦不昼无声地询问。 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让他逃了的。 秦不昼在沈砚书嘴唇上留连了一会儿,慢慢撑起上身。 “创造……”沈砚书慢慢睁开湿润的眼,哑着声音唤他。 “秦不昼。”秦不昼低声说,“叫这个名字。” “秦不昼。”沈砚书轻轻开口,秦不昼手指顺着他脖颈划过胸口,沈砚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两人都不觉得亲吻和这种程度的肢体碰触有什么不对,秦不昼难得看到这样无措而被动的恋人,心中更是升起着淡淡的戏谑和恶质。 秦不昼摸了摸他的脸,拇指停留在眼角,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笑道:“可有人说砚书的眼睛很美。” 沈砚书轻轻摇头,却觉得这话似曾听过。 秦不昼用唇碰了碰他眼尾:“那现在有人说了。” 正当秦不昼还想再说什么时,门被用力推开:“传承大大忘了说了我……呃,你们继续!” 门板砸到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戴着眼镜的青年一脸尴尬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作死君本来想提醒秦不昼和沈砚书午饭的时间和地点,却没想到一开门却看见沈砚书已经衣衫凌乱,秦不昼的衬衫下摆也被散开,露出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显然是要干点什么的样子。 秦不昼面无表情地起身,沈砚书也默默坐起整理衣服。 好在秦不昼本来也没打算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出格的事,秦不昼替沈砚书整理好衣服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沈砚书也帮秦不昼系好扣子,做完这一切,两人对视,眨了眨眼,都弯起眉眼。 午饭过后又吃了水果,见面会就快要开始。 秦不昼懒洋洋地躺在后台软乎乎的长沙发上,脚丫搁在沈砚书大腿上。沈砚书正坐在一旁,用平板看策划发给他的广播剧本。 秦不昼用脚蹭了蹭他:“砚书砚书,我要喝牛奶。” 沈砚书起身拿牛奶给他。 作死君正在打开电脑刷副本,顺口说了一句:“传承大大我也要。” 秦不昼一牛奶盒扔过去:“喝你的蛋!” 作死君被他砸趴,最后还是断背山下百合开一脸怜爱地拿了盒牛奶给这只作死的孩子。 明星选手见面会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台前互动,一种是在后台和前方视频连接。前者比较方便互动,后者可以照顾到每一个选手。 考虑到沈砚书,秦不昼选了后台视频的方式。 烽火残阳是个长得不错一脸霸道总裁范儿的青年,在粉丝们不舍的挽留和尖叫声中下了台以后听说神界公会选择的是视频连接,冷哼一声:“藏头露尾。” 同样作为海军代表,坐在他身旁的韩珺却直直地盯着看屏幕看。 当神界公会的成员出现在屏幕上时,整场寂静了一瞬,顿时尖叫如潮。 “那是传承大大qaq!!是那个唱《无界》的传承!!!” “卧槽这公会的颜值简直了……海军已经留不住我了我要去当海盗啊啊啊!” 互动环节首先从作死君开始。作死君答完粉丝的问题以后,话筒正要递给秦不昼,就见台下的妹子甚至汉子已经控制不住地欢呼起来。 作死君故作无奈地一笑:“真奇怪,为什么我明明是第一个,听到你们的欢呼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哦,”秦不昼接过话筒冷漠地说,“你对这个看脸的世界有什么误解?” 作死君精英学霸三秒钟变小媳妇儿啜泣状:“……呜呜过分!” 秦不昼从兜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捏着拭泪:“谁让人家爱的是我家船长哼你这个和我抢男人的小贱人!” “……”沈砚书看着他们浑身是戏地犯抽,突然有种“谁把疯人院大门给炸了”的错觉。 秦不昼全程拿着话筒,直接替沈砚书把问题都回答了,没有让沈砚书感觉到丝毫不适。出乎预料的是,一贯乐于找茬的粉丝对此一点意见都无。 有一个粉丝羞羞怯怯地问可不可以让传承大大现场献唱,秦不昼认真地说:“不可以啊。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你们看到他闪闪发亮的样子,我会吃醋。” 小粉丝顿时一脸“我懂我懂”地掩面坐下了。 见面会结束,行李都已经被安置完毕,主办方发放了房卡将秦不昼一行人送往酒店。因为游戏很受欢迎,这一天a大附近来的人还挺多,秦不昼下车时被一个打闹的小孩一撞,险些撞到隔离栏外。 一辆快速行驶的面包车疾驰而来,那两个小孩儿正在马路中间追逐嬉闹,没有注意到迫近的车影。 “这谁家的熊孩子?”秦不昼皱眉翻身一跃跳过了隔离栏。 作死君没来得及拦住他:“秦大大!!!” 秦不昼卒,全剧终。 ……当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却见秦不昼左手提溜着一只熊孩子,右手扛了一只在臂弯,脚一蹬车身沿着侧壁踩上车顶,270度空翻落地。 围观的基友目瞪口-交:“哇噢噢噢噢噢噢……信仰之跃!!!” 作死君松了口气。抬手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不,这是社会主义的跳跃。” 秦不昼拎着吓懵的熊孩子放下地,戳了戳小熊孩子的头:“你谁家的孩子!你妈没教过你别在马路上追……”他还想说什么,沈砚书蹙眉快步小跑过去,拉住他。 小孩子趁着时候跑开了,秦不昼低下头。沈砚书的手很凉。 “下次,注意安全。” 秦不昼眨眨眼:“没事啊,你放心。你老攻很厉害的。” 沈砚书抿唇,他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觉:“你未免心太大。” 秦不昼扑过去抱住他揉揉头:“是很大啊,可以塞得下好几个你。”   ☆、第64章 键盘游(七) 酒店。 秦不昼抱着柔软的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直滚到了半夜,然而却不能把心里的念头压下去。 他突然有点后悔白天没把沈砚书留下。沈砚书似乎是真被他吓着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也没有留在他房间。秦不昼觉得不用着急,就没开口,结果现在自己怀里却有点空。 好不容易久别重逢,在现实中相见,连灵魂都在叫嚣着渴望。秦不昼觉得自己就像患了皮肤饥渴症的人一般,他想见沈砚书,想和他如同上一世那样亲近到不分彼此,想拥着他在怀一起裹在被褥里入睡。 说不上出于喜欢还是情-欲。但他现在非常想抱他。 那就主动跟他何解也无妨,总堵着也不算个事啊。秦不昼从床头拿过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电显示上标注着三个字:沈砚书。 秦不昼眨了眨眼,翘着嘴角接通:“砚书。” 沈砚书清冷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打算睡了吗。” “还没有。”秦不昼倒在枕头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裹成了蚕宝宝,“我觉得我有些失眠。” 那边停顿了片刻,秦不昼听着沈砚书细碎的呼吸声,还夹杂着些许水流声。半夜冲澡? 过了一会儿,沈砚书轻轻地说:“嗯。我也一样。” 然后接下来便是很自然的:“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 两个大男人半夜打电话撩,不是约炮就是耍流氓。 秦不昼掀了被子翻身坐起,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嘴上却含笑道:“在想你。” “……我也一样。”沈砚书说。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秦不昼走到沈砚书房门口时候,沈砚书恰好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并没开灯,他脸上蒙着淡淡的影,被打开门时走廊中的光芒扫去。 两人慢慢垂下握着手机的手,对视着,沈砚书的双眼如晨雾迷蒙,让彼此之间仿佛也隔着层雾,但这雾气很快被秦不昼眼中那璀璨的日光刺破,化成一池清水。 虽然闹了点小别扭,但他们都在渴望彼此。 秦不昼伸出手臂,将那有着桃花眼眸的青年捞进怀里,同时侧身进了房间,在感受到他发梢的水气时,反手把门在身后无声地轻轻合上。 沈砚书被困在他的胸膛和坚硬的门板之间,头发还有些湿润,皮肤微凉。他们迫不及待地拥抱,秦不昼低下头亲吻沈砚书耳后的肌肤,换来一声轻浅的叹息。 “秦不昼……” 沈砚书唤了他的名字,仰着头,凝视着秦不昼的脸庞,桃花眼中是一片纯澈而宁静的湖水。 秦不昼也低下头,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另一只手从尾骨向上游移,顺着线条优美的脊背拂过后颈,插-进他微潮的发丝。穿越许多世界,见过不同模样的他,但这双眼睛却自始至终是如此。秦不昼的轻吻落在沈砚书的眼睑上,然后是眼角。 在遇见白离川以前,秦不昼也和人接吻。 他没有什么所谓的“初吻要献给爱人”的想法,对于秦不昼来说,接吻只是*中所不可少的程序,秦不昼并不能理解那些有伴的人整天亲来亲去有什么意思。 然而一旦接受了白离川,亲吻对方的愿望就像雨后森林里的蘑菇一样飞快地生根冒头,长出圆滚滚胖乎乎的伞盖然后绽开,将更多更多渴望的孢子洒满了心头。 秦不昼看着身下眼神懵懂的青年,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被膨胀的蘑菇占领了。 鼻尖相抵,沈砚书慢慢闭上眼睛,凌乱的呼吸和秦不昼融在一起。秦不昼含吮着他柔润的嘴唇,在温软而顺服的配合之下长驱直入地侵略,点燃燎原的火种。 经过上一世的磨合,秦不昼已经熟悉了沈砚书的每个敏感带。舌尖舔过上颚的时候,沈砚书不由颤着身子,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呜咽,眼里也漾出了涟漪。 他分明已是青年,却仍像是个初经人事的少年,秦不昼可以任意凭着自己的意愿,将这一潭柔润的湖水撩拨搅乱。强烈的征服本能让秦不昼感觉到快慰,另有一种暖和的,不同于征服欲的刚烈,反而润物无声的柔软情绪,织成细细密密的网,将秦不昼的心脏轻轻包裹。 那情绪来得太温和,秦不昼锐利如捕猎雄狮的眼眸逐渐平息。他稍稍放缓动作,只是双唇相贴地厮磨,垂眼看着沈砚书浓密漆黑的睫羽,一手仍垫着沈砚书的后脑,另一手穿过松散的浴衣下摆抚上他紧窄的腰线,摸上那处微凹的腰窝。 腰是沈砚书最敏感的地方。不需要多情-色的揉捏,只是微一触碰沈砚书立刻绷直了腰板打了个哆嗦,急促喘了几口气,呼吸都支离破碎。 趁着这涣散的空隙,双腿被捞起来挂在男人的腰间,身体重量也全压在了背后的门板上。沈砚书缓过神时,身体已经和秦不昼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合在一起。对方的心跳和脉搏顺着相贴的部位传来,频率是隔世的熟稔和源自灵魂的同调。 秦不昼托着沈砚书的臀,手掌不轻不重地揉捏,啄食一般轻触着沈砚书的唇,一面护着他后脑将他捞起抱在怀里,突然腾空的失重感让沈砚书下意识挣动了一下,收紧挂在秦不昼身上的手臂和缠在腰上的双腿,而这时秦不昼空闲的那只手从裤兜口袋里摸出一个长方体硬物。 正要拆开,突然动作一滞。 秦不昼盯着手里小盒子看了几秒钟,无辜地眨巴眼:“……那啥。我好像,把避孕套买成验孕棒了。” 沈砚书:“……” 沈砚书怔然良久,脸上的表情从空白到诧异,最后目露无奈:“你……”智商被自己吃了? 秦不昼露出了“qaq”的表情:“那,那我去问服务员要?” 他也是到了房间才发现这家酒店的房间没放安全套,附近没有自动贩售机,所以临时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盒,没想到居然买错。 做得多的都是在古代,他又没亲自买过这玩意儿,秦不昼把沈砚书抱在怀里用额头蹭了蹭他颈间,像只受了委屈的猫儿。其实他也只是象征性询问一下。前戏都做到这里了再让他停下,他可能真的会想揍人。 沈砚书摸了摸秦不昼毛乎乎的脑袋,看着指间的发丝,轻声叹息。从秦不昼手里拿过那小盒子,撇开扔到一边去。 装着小棒子的小盒子在地上弹了几下,还未来得及控诉主人不要乱扔垃圾就翻滚进了床底。沈砚书圈着秦不昼的后颈,抬眼看着他。他已被秦不昼弄得双眼通红,认真注视着秦不昼,泛着透粉的指尖却不安地颤了颤,在秦不昼蝴蝶骨位置的衣衫布料上滑过,攥紧。 “没关系。”沈砚书抿唇,小声说,“你不会和别人做的吧……” 手掌中的肌肉紧绷颤抖,身下的青年已经几乎红透。秦不昼没想到竟能得到他这闷骚爱人如此可爱的准许,愣怔片刻后愉悦地弯起眉眼,在他耳侧轻笑道:“只和你做。” 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倾身覆上。   ☆、第65章 键盘游(八) 尽管尚是晨光乍泄,也已经有不少起得早的人去了四楼的自助餐厅用早餐。 作死君晃晃悠悠地夹起一只烧麦,打了个哈欠,就看见穿着件背心,脖子上挂了条汗巾的秦不昼走进餐厅门。 微微汗湿的脖颈在光芒之下仿佛散着光晕,额发有几绺黏在脸侧,不但是女孩子,就算男性的目光也被他结实完美的体格和流畅的肌肉线条所吸引,黏在秦不昼身上挪不开。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最美丽也最危险的风景。 “秦大大晨跑吗?棒棒哒。”身为一只传统的弱鸡宅男,作死君羡慕地看着秦不昼的身材,好奇抬头问,“秦大大跑了多远?” “五圈。” “五圈——!绕、绕酒店吗?!”作死君想想酒店的规模就腿软。 秦不昼端着被食物堆到半米高的盘子坐下,喝了口豆浆,才慢悠悠地用“你这愚蠢的人类”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绕a城。” 作死君一脸懵逼:“……” 慢、慢着,秦大大你真的是人类吗?! 早餐可以外带,秦不昼扫荡完满桌的食物,拎着打包的蔬菜粥和蒸饺乘电梯到神界公会所在的那层楼,穿过走廊,却不是回了自己的,而是进了沈砚书的房间。 房卡一刷,滴声过后房门打开。 房间拉着厚厚的纱帘,还很昏暗,隐约可见被窝里鼓起的一团人形。秦不昼把食物放在床头柜上,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 床上的沈砚书翻了个身。 秦不昼眨巴眨巴眼,去卫生间洗了把手,然后爬到床上,把手伸进被子里去闹他。 冷冰冰的手贴到脸颊上,沈砚书冻得一缩,半睁着眼看他,目光聚焦了一阵,慢慢地伸出手把秦不昼的爪子包住,塞到暖乎乎的肚子底下压着,然后又闭上眼。 犬科动物醒得总是很早,而且一旦醒来就保持着机警。实在很难看见他这副迷蒙又软绵的样子。也许真是累着了。 秦不昼笑起来,跨坐到他身上用另一只手拨开他遮眼的额发:“沈宝宝,起来吃饭饭~” 沈砚书“唔”了一声,皱了皱眉,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散发着“我拒绝起床”的气息。秦不昼捏了捏他脸上细腻的嫩肉,拉扯了两下,低下头在沈砚书额头亲了口,再亲一口。 沈砚书被他蹂-躏得像个团子,这才睁开眼睛,被秦不昼吹了个正着,又眯起眼,初醒时连睫毛都软塌塌的被秦不昼吹得一颤一颤,眼中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显得有些可怜。 秦不昼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两只小动物,一个是喵星人秦小昼,一个是汪星人沈小书。 秦小昼说:喵喵喵,沈小书你快点起来啦! 沈小书可怜兮兮地撒娇说:呜汪汪,不嘛不嘛人家就是不起来。 秦小昼凶狠状:不起来我就做死你! 沈小书拱了拱身子撅起小屁股:吭唧,来做死我吧!反正我就是不起来! ……卧槽这都什么鬼?!正当秦不昼被自己诡异的脑内小剧场弄得一阵恶寒,沈砚书已经扶着秦不昼的臂弯,顶着微乱的发丝坐起身,脸上的表情很迟缓,眨了一会儿眼眨去眼里的水雾,睁着双清凌凌的眼眸看着他。 看了秦不昼一会儿,沈砚书跪在床上搂住他的肩拥抱了他,在耳侧小声说:“早。”也在嘴角回以一吻,就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 虽然这人还是没有恢复记忆,习惯却没变。秦不昼含笑看着他的背影:“早安。” 周年庆典的后几天都是各阵营的玩家一起游览a城的著名景点,以及时不时联机举办pk赛,游戏官方准备把这些做成一个特辑。 女主韩珺在第三天单独找沈砚书表了白。或者说是替以前的自己表白。 结果自然是被沈砚书拒绝了,沈砚书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垂眸看她。韩珺却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反而松了口气的样子,微笑起来。 “谢谢男神能听我说这些,也算是给我无疾而终的初恋画了个完美的句号。”韩珺微笑着,突然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以前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和男神相配,现在终于得到答案了。果然只有创造大大那样强大又开朗的人才能给男神幸福……希望你们一直都好好的呀。” 沈砚书微怔,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以后,慢慢舒展了眉心。他没有笑,可韩珺却看到冰雪初融之后那一瞬间的春意在眼前绽放了开来。 “嗯。” 韩珺看着沈砚书一刹柔和的面庞,不由地想,男神一定很爱创造大大吧,不然怎么能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呢。 都说,表面冰冷的人一定有一颗被冰雪包裹的柔软心肠。 但是沈砚书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呀。哪怕被人说寡情还是凉薄也从不在乎,自始至终,能牵动他神思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沈砚书走后,韩珺垂下嘴角,倚着身后的墙壁有些沮丧。 从中学时期开始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虽然并不是爱,但一时半会儿要想剥除也并不那么容易。 不会刻骨铭心,不会痛到落泪,但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装着什么的心突然空了一块,却仍有绵绵的情丝缱绻其上,需要时间来溶解才能完全断开。 但总会好起来的。 韩珺正给自己打气,突然脸颊贴上了个温热的物体。抬头一看,原来是海军阵营的第一公会会长烽火残阳。 “你很好。”烽火残阳瞥了她一眼,把奶茶放在韩珺手心里。 · 由于沈砚书在网配圈名气太大人气太高,粉丝听说他露面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向a城赶来,秦不昼担心他的情况,便跟主办方打了招呼提前离开。主办方表示理解。 秦不昼并没有回b城,而是在沈砚书的家中定居下来。 去往沈砚书家的途中,秦不昼发了条短信给沈砚书。 秦不昼:[开心][开心][可爱] 沈砚书回复:开心什么。 秦不昼:回家就能吃你了!客厅吃你,厨房吃你,卧室吃你,哪里都能吃www 沈砚书:…… 当然,秦不昼表示如果沈砚书不刻意撩他,自己还是个很克制的好老攻。比起水到渠成的做-爱,平日里他更喜欢拥抱沈砚书,揉着脑袋要亲亲。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多幼稚。 不管是在客厅里看书打游戏做后期的时候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靠着,还是早上醒来在卧室抱着沈砚书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打滚儿,又或者沈砚书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从后面抱着他不撒手。秦不昼对拥抱沈砚书乐此不疲。 虽然早已习惯了这种黏人——其实还挺喜欢——日子久了沈砚书也不免有种感觉:自己不只是养男人,还养了一只熊孩子和一只大型喵。 和策划打了声招呼以后,沈砚书登陆了游戏。 a级隐藏任务过后,《梦海图ol》开启了争霸模式,凑齐完整的梦海图就可以得到传说中的宝藏。 秦不昼注册时曾得到过一个不明的盒子与钥匙,打开之后里面正是另一张梦海图碎片,自此海盗与海军所拥有的碎片数量拉平。 海盗与海军日常撕逼,勇者则被海军和海盗雇佣着,这边打打那边打打。 带着公会把把附近海域的海军轮了一边,沈砚书正打算退出,却看见一条好友登陆提示。 【系统】温馨提示:【你的男神】已上线。 沈砚书:“……” 他还奇怪昨天晚上秦不昼登陆他的游戏号鬼鬼祟祟在做什么,原来把自己对他的备注改成了“你的男神”。 简直不能更幼稚。沈砚书无奈地弯唇,让游戏角色下线,起身进了房间。 秦不昼正摸着下巴,欣赏自己无意间发现的公会某私密聊天室中的群分享,啧啧感叹。 “现在的小姑娘这是要逆天的节奏啊,啧啧不得了。嗯……这个体位……”可以参考一下。 在发现了秦嵌草和白船长被作为原型衍生出各种小黄文和小黄本,秦不昼倒没觉得生气。毕竟小姑娘画的是游戏角色同人,也不是出于恶意,并没对他和沈砚书的私生活造成什么不便。 沈砚书走到床边,秦不昼顺手把人捞怀里。沈砚书也不挣扎,蹭了过去抱住他,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秦不昼,黑暗中双眼被屏幕发出的光映得莹莹如星。 秦不昼笑:“你早就知道了?” “嗯。”沈砚书不会告诉秦不昼他还买了几本。 “今晚做么。”秦不昼问。 沈砚书说:“好。”起身,“我去洗澡。” 秦不昼伸手解扣子起身下床,随手把衣服扔地上:“一起洗。” 一起洗的后果自然是把浴室弄的一片狼藉,秦不昼帮沈砚书清理完,裹着浴巾搂着人滚到床上继续。沈砚书低低地喘息,顺从地接纳与回应。 “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秦不昼笑吟吟地舔他脖颈,反复舔了几遍在那处咬了一口,引来一阵细微的颤栗,“如果是游戏的话,这时候是不是要来点提示音?达成成就最后召唤神龙什么的。” 【叮!达成成就:在厨房里做-爱√】 【叮!达成成就:在阳台上做-爱√】 【叮!达成成就:在浴室里做-爱√】 沈砚书:“……唔。” 等到有一天秦不昼坐在马桶上看着沈砚书刷牙,发现这家里已经没有一处没被他们尝试过,两人不觉间已经在一起十年。 没有诸国战乱,没有武林纷争。这个世界平静安宁的出奇,好像到最后,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而对秦不昼来说,在沈砚书身侧静静的睡上一会儿,这样的温暖就比全世界都多。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也没有忘记他流淌过鲜血的地方。秦不昼骨子里仍是那个秦不昼,但是沈砚书所在,就是他能安然沉睡的地方。 沈砚书在某个清晨恢复了记忆,两人鬓角都已染上一丝白发,却依然如年轻时那样,拥抱,亲吻,偶尔也做最喜欢的事。 网游换了一代又一代,网配圈也涌现出大批出色的新人。 乘着黄昏在夕日中散步时,也不知聊到了什么,秦不昼笑着说:“我希望我死在你后头。这样你就不会哭了。” 沈砚书快走几步追了上去,与他并肩,伸手握住秦不昼的手。然后抬眸看着他,双眼依旧如旧时清澈:“我不会哭的。我还会去找你。” 和上一世相同,秦不昼的确比沈砚书晚些离世。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而是出现在了一片星海之中。 “出来吧。”秦不昼没有立刻睁开眼,依旧像那个在春暖花开时在躺椅上长眠的老人。缓缓道。 “001,我知道你在。”   ☆、第66章 星际哨向(一)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话落不过须臾,空气开始扭曲出一道道波纹。震天的音随着那缓缓撕裂空间而出的巨大齿轮响起,整片黯淡的星海都被那齿轮所散发出的淡淡光晕所点亮。 一位少年从齿轮中央出现,依然是黑发黑眼,神色温和,风衣上镌刻着不知名的奇异语言所绘的纹路。 “很高兴见到你,宿主。”001露出淡淡微笑,“度假还开心吗?” 秦不昼缓缓睁开眼眸。 在那一刹,001从秦不昼眼中看到了一股钻入骨髓的寒冷。那寒意在千年的轮转之中生长出来,将世界碾成破碎的余烬。 001甚至从那一眼中嗅到了火焰燃烧殆尽和鲜血遍浸的土壤的味道。 一瞬间他差点以为秦不昼恢复记忆了,然而仔细一看,他的气息仍是个普通人。至多是强大一些,但尚且对现在的自己构不成威胁。 秦不昼站直身子,眯着眼瞥了001一眼,001心中百转千回。 其实他和秦不昼关系算不上好。应该说,当年的神界,没有几个人和秦不昼的关系好。 一人一刀,打遍神界。除了一个小小的有着桃花眼的孩子自始至终跌跌撞撞地跟随在他身后,谁愿意主动和这暴力狂结交。 没错,秦不昼曾生而为神。 天地衍生之初的第一神之王权,但那又如何呢?现在的他只是个人类而已,会饿会困,会疼痛,会受伤,会生老病死。 身后的齿轮终于在吱嘎一声后停下,001单手撑着齿轮,轻盈地落在秦不昼面前。 “你有什么想问的么?”001说。 秦不昼看着他,慢慢笑开:“嗯,是有一个。” 001正听他说着,却听到“嚓!”一声重响,齿轮火星四溅,漫天星光被这一道精神力构成的利刃切割的四分五裂,又是一声碎裂声响,距离极近的一颗星球猛然炸成一滩碎末,携着一往无前的锋芒迸溅到001的身上。 001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移步抬手抵挡,被凭空出现的一个全然陌生,浑身散发出强烈寒意的男人拉到身后。男人蹙着眉头伸指点来,似是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秦不昼暴射而来的精神力。 被002推开的001缓过神来略感诧异地看着秦不昼:“你疯了?!” 秦不昼抬起头无辜眨眼:“抱歉啊,一不小心手滑了。” 001:“……” 秦不昼心里是有火的,什么都被蒙在鼓里,这很正常。001心知这一点,无奈轻叹,一面仍保持着温和如面具的表情,好像刚才差点被攻击到的不是自己。 “我不是你的敌人。” 秦不昼笑吟吟:“我知道啊,你是我上司嘛。”他的双眼却盛满冰冷又炽烈的熔岩,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你放屁。 “你想知道你忘记了什么?你想知道小白的身份?”001直视着秦不昼的眼眸,“你以为有什么事可以让你秦不昼放弃力量?” 001说,“敢赌一把么?封存了记忆,去一个未知的世界。如果你还能找到他,我就把你寄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还给你。” 秦不昼:“有何不敢。” “你愿意付出你的什么呢。” 秦不昼嗤笑一声:“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好像我现在拥有什么似的。” 001微微一怔,旋即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怀念。 这个人真是一点没变呢。 他指尖轻动,虚空之中便出现了一道光芒凝聚成的巨大之门。 各种大小的星各种颜色的星在其中流转,每一个节点都仿佛有生命般的游动,那些图纹就组成了散发着浩浩威严的矩阵。 天衍的力量化作锁链,顺着秦不昼的手臂和脚踝一圈圈缠绕上来,很快就爬满全身,游走过得地方散发着淡淡的金芒。封印加身,强烈的虚弱感袭来,秦不昼皱了一下眉。 他有种感觉,想要撕裂这些束缚。 却又有另一种感觉:只要进入这扇门中找到一件他遗失的东西,他就能重获那挣脱一切桎梏的力量,重新变成那个再不被任何事物约束,再不为任何人牵动心弦的秦不昼。 “最后一句忠告。”001轻声说,“你必须舍弃荣耀,你必须离开。你的前途只有黑暗在等待,要想重获力量,就先舍弃自己。” 秦不昼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这忠告,以谁的身份?” “以——你过去的同袍。” 在秦不昼所看不到的地方,001的眼神变得担忧而悲哀。 “你的目的?” “你会想起来的。但不是现在。有些事,只有轮回能让你明白。” 秦不昼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整座巨门碎裂成大片飞散的金色光点,犹如蝴蝶扑闪着翅膀纷纷融进他身体里。也将秦不昼的灵魂牵引向浩渺星海之中。 秦不昼的身影消失以后,001担忧地扑到002身旁,拉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002垂眸,看了眼自己沾染了一丝鲜血的掌心。随手振袖一挥,那伤口便转瞬愈合。 “无妨。” “他已经可以伤到你的分-身了?”001低叹,“真是,恐怖的领悟力……” 002抬眼,视线望向虚空之中,湛蓝的眼中无喜无悲:“你诞生的晚,自然不知何为第一神之王权。” 神之本源法器“轮回”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透过齿轮的间隙的可以隐约看见一具青年的身躯。乌黑长发瀑布般流泻而下,面容俊美无俦,剑眉斜飞入鬓,双眸微阖,一袭华衣。 倘若秦不昼还在这里,必定能从那熟悉的长相之中认出那是自己的原身。只是身上那些长年累月的旧伤沉疴都似是被什么东西溶解化开,消失不见。 · 滴答……滴答……滴答…… 秦不昼首先听到滴水声,随后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钻入鼻腔,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空旷的房间。 秦不昼扫视周围。房间非常简单,是真正的一览无遗,只有自己坐的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房间有三面墙壁,而另一侧则是粗壮的铁栅栏围成的钢铁牢门。地面上尽是鲜血,秦不昼的脚下躺着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男人,身体还在不住地抽搐,鲜血从嘴角和口鼻如泉涌出。 秦不昼皱了皱眉:“来人。” 话落,凌乱的脚步声快速接近。身穿白袍的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把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男子放上担架,抬了出去。 医护人员离开后来的则是一群黑色制服的,却又不像军装。为首的青年快步走来,在秦不昼面前单膝跪地手握成拳锤击心口,然后抬起头神色紧张地看向秦不昼:“您现在感觉如何?” 秦不昼并不答话,闭了闭眼,下意识地展开精神力接收了传来的剧情。 这是一个从一本名为《异世之哨兵独步天下》的种马小说中衍生出来的世界。讲述的是男主龙奥带着宠物小精灵游戏系统穿越到异界,并且凭借着金手指征服了星海,同时也收获了许多红颜知己的故事。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人类被分为哨兵、向导和普通人。 哨兵是一种五感极度敏锐,战斗力远高于普通人的人群,性格通常偏向于野性,有保护向导的本能,向导则拥有平复哨兵情绪的能力,和哨兵可以称得上天生的组合。 每一个哨兵和向导都会有自己的“精神体”,也就是一种由精神力凝结而成的动物。精神体会反映出这个人的性格。 哨兵和向导地位平等,哨兵可以选择向导,向导也可以选择哨兵。不过哨兵向导的地位和待遇都高于普通人。 龙奥穿越前只是个普通大学生,穿越后的身体主人原本是大家族的少爷,然而却没有觉醒成功,受尽冷眼和欺负。 龙奥到来以后发现他可以召唤不同的宠物小精灵,这些宠物小精灵的功能等同于精神体,并且可以随着自己完成任务而进化,开发出各种技能,于是下定决心要在异界成就一番大事业。 哨兵的能力越强,感知过载的可能性就越大,精神力越不稳定越容易进入暴躁状态。男主却不用担心这种状况。因为男主虽然精神力得到系统的加强,但精神力的本质还是普通人。 而过于强大的精神力却成了另一个人的负担,甚至是败在男主称霸路上的根本原因,那就是秦不昼。 秦不昼是男主巅峰之路上遇见的第一个可以称得上小boss的角色。作者也许想要衬托男主的智慧,于是把秦不昼写得极为强悍,男主像个小弱鸡似的被秦不昼踩在脚底蹂-躏得一塌糊涂,但他隐忍不发,最后利用秦不昼的精神躁动将他杀死,接管了秦不昼的一切。 秦不昼是男主生活的这片土地东区的管理者,被称为夜的无冕之王,也是星际公认的最强哨兵。 喜怒无常的性格,惊人的洞察力,强大到无人能敌的力量,还有丝毫不懂得怜悯的心……也难怪会被敌方称为危险级别sss。 然而因为秦不昼的武力值过于强大,很少有能承受他身体和精神力的向导,每次精神力躁动时梳理精神力都会弄死一两个向导,久而久之,秦不昼直接被向导塔列入了拒绝往来人员的名单之中。 常年得不到安抚,秦不昼的脾气愈发暴戾。刚才那被抬出去的男人就是秦不昼在战斗中俘获的向导,秦不昼突发精神力不稳进入暴躁状态,于是利用那向导暂时缓解。只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秦不昼将这些信息梳理完毕,再次睁开双眼:“尚可。” 刚才获得剧情的同时,他也自然得知这是他的第一次任务,而他的目标就是改变原主的命运。这对秦不昼来说并算不上什么难事。 那青年松了口气,低声汇报道:“西区首领来访。” 秦不昼眨了眨眼。原主有个对头,叫白离川。东区是秦不昼的领土,那么白离川就是西区的王。 不,不应该称王。西区是军方的领域,白离川是军方的人,和秦不昼同样身为危险级别sss的哨兵。敌方予以评价:多智近妖。 白离川的单兵作战能力其实不比秦不昼弱,但家族有病史,身体病弱。白离川精神力同样强悍无匹,但趋于温和,因此即便从不碰向导也升阶无屏障,很少出现精神力躁动。 和秦不昼不同的是,白离川性子冷静平稳,是向导塔的小向导们最憧憬的结合对象。但白离川不知为何从未接触过向导,外界对此多有猜测。 原主很讨厌一板正经的白离川。官方和非官方合作了多少年,他就和白离川杠了多少年。 “白离川?那就见见吧。”秦不昼单手点额,微微一笑。但那笑容极冷,璀璨的双目中仿佛隐藏着一头灭世巨兽。   ☆、第67章 星际哨向(二) 白离川坐在大厅中等待着秦不昼。 白离川是军方之人,这次前来,是为暂时获取在东区的执法资格。 一名联盟a级罪犯在押送途中打死了星际囚车的看守,逃入不受军方管辖的东区的某颗星球之中。罪名是囚禁向导进行*实验和虐杀友邦的贵族。 白离川接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是半夜,他那当元帅的大哥确认了罪犯逃离的大致方向就立刻给他下了命令。 说来他大哥倒也铁面无私,一点不像世人观感中脆弱温和的向导。对家人丝毫不心疼不说,反而总表示能者多劳,经常把一些奇怪的事情交给他做。白离川觉得自己都快成擦屁股专业户了。 虽然对这种行为作风十分认同,但烂摊子收拾多了,未免有些心累。 白离川抿了一口茶水,放在桌上,靠着椅背闭上眼。 意识极为沉静的时候,四周的情绪,意念,人们心中所想,汇成杂乱而澎湃的情绪洪流向他涌来,在眼前闪过的图像上表现为一片明亮的光流。那洪流在即将淹没他的时候,却似乎遇上了什么阻碍,被平静而沉稳的无形力量严丝合缝地阻隔在外。 那是白离川为自己构筑的屏障。 然后就在这时,他看见那图象尽头浮现出一道新生的光源。那一瞬间焕发的强大压迫感几乎将他的屏障冲散。 白离川睁开眼,视野中便撞进了一道不可忽略、极具侵略气息的身影。 秦不昼正站在楼梯顶端望着他,黑发飞扬,似笑非笑的神情,修长高挑的身躯,灿然到半透明的金色瞳孔。从他的角度看,就仿佛和光芒融为一体般。 白离川站起身,沉静地道:“秦先生。” 秦不昼嗤笑一声:“白离川,多少年了,你还是这么个死样子。”说着竟是懒洋洋地手一撑栏杆,从高处直接跳了下来。 他落下时带起的风也让白离川的发丝轻扬,白离川并不回应他的挑衅,只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秦不昼。一段时间未见,这人的精神屏障变得更加完美,连白离川曾发现的几个薄弱处都已经填补加固。 是最近找到了比较契合的向导? 这些念头在白离川的脑海中也只是一瞬掠过。他对秦不昼的私生活并没有兴趣,于是随着他坐下,望着对面的秦不昼,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有一件事想求秦先生帮忙。” 用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展开光屏,向秦不昼传送了一份在东区的执法资格申请,以及罪犯可公开的资料信息。 秦不昼接收了两份文件,伸直长腿搭在面前的小茶几上,背靠着椅子慢条斯理地瞥了一眼终端。当看到罪犯的名字和照片时,心中了然。 罪犯名为符菲,是个长相冷艳智商高的女哨兵,性格偏执并且有虐杀倾向。曾经在军科院担任研究员的工作,改良过向导素,后来因为一直找不到相性高的向导,开始暗地里对向导进行惨无人道的*研究。 剧情中她逃到东区,被男主的初始精灵菊草叶吸引,于是自甘被收为后宫,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全部交给了男主。男主格外喜欢这个对外人残忍对自己温柔体贴的病娇美人。 说起来……秦不昼眯了眯眼,让原主狂化最后精神力崩溃而死的药剂正是符菲的研究成果。 秦不昼端起机器人管家送来的奶茶,喝了一口,皱皱眉,往里面加了三块糖,又喝了一口,这才侧目看向坐在对面的白离川。 符菲擅长药剂学,单兵作战能力也超过了许多男性哨兵。断了男主这根金手指,正合他意。他没有拒绝海军的理由。 不过他偏不想看白离川就这么轻松。 也不知是继承了原主的感情还是恶趣味上头,秦不昼就是特别想看白离川变脸的样子。 秦不昼注视着白离川,倚着椅背笑吟吟地道:“这个嘛,好说好说,我们东区的人最热情好客了,军方要做什么我们必须配合哒~不过啊小白,军方是不是应该……”凑过去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暗示性地蹭了蹭,“给点诚意嗯哼?” 白离川愣了愣,点点头:“……应该的,我会向上司申请经费批调。” 秦不昼这是能力见长,连脸皮都变厚了不少啊? 秦不昼却一拍桌子,一脸“我这么好心你怎么可以这样猜测我”地控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谈钱多伤感情啊!” 白离川似乎有所察觉他想说什么,蹙眉:“不可能。” 秦不昼敛了脸上委屈无辜的表情,被灯光稀释的金色双眼冷冷看着白离川:“五个向导。” “不可能。”白离川认真地重复道,“向导是和哨兵平等的,不是工具。每一个向导都是军部珍贵的成员。” 虽然这么说,白离川却知道如果秦不昼执意如此,元帅一定会思忖考虑过后同意他的要求。 向导没了可以再培养,符菲的研究却是绝对不能流失在外的。 数百年前向导曾有一段地位低下的时候,而今因为精神力的用途不断开发,再没有人敢小觑向导。但也因此,当需要牺牲的时候,向导和哨兵同样不能对他们所效忠的军方说不。 “……好吧。”秦不昼眯了眯眼, 白离川有些意外,没想到秦不昼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了,好像刚才提的要求不过是在开玩笑般。按照秦不昼的老谋深算,他应该再多试探到自己的底线,然后达成交易。 秦不昼表示他对向导并没有什么兴趣。 秦不昼传了一份文件给白离川,列出了一些东区所匮乏的资源。一些矿石和能源晶石只生长在西区或他们这片土地之外,但东区并没有离开这片土地的方式,那需要跨越空间节点,目前联盟中只有军部做得到。 白离川看完了清单,立刻用个人终端签了文件并回传一份给秦不昼,没有讨价还价,秦不昼列出的资源数量恰好压在军方可以承受的范围线上。 秦不昼收到文件,便在军方的申请上也签了同意的署名,把文件回传给白离川。 两人达成了交易,也算是皆大欢喜。秦不昼问:“留下一起用个晚餐么?”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 白离川想了想,最好还是和秦不昼深入交接一下执法的细节:“好。” 距离晚餐时间还有很久,秦不昼谈完了正事就跟没骨头似的窝在椅子那张宽大的椅子里,懒洋洋地喝茶吃点心。 白离川垂下眼睫,秦不昼过于强烈的存在感让他感觉不适。 下意识升起屏障,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是哨兵和向导的内心的投影。和普通人不同,这些灵魂深处的所在拥有更清晰和现实的存在感,能让身处其中的人有归宿般的感觉。 白离川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海。 目之所及皆是深蓝的色泽,尽管很冷但令人安心。白离川吐出一串气泡,放空神思,淡然地看着它们缓缓上升,飘向遥远的海面。 海底广大而宁静,而他孤身一人。 白离川总能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得到最寥廓的宁静。 但这一次,白离川突然感到没来由的躁动。 东区首领住所的建筑在他眼前晃动着,然后突然,视野升高,海水褪去,露出岛屿。 鲜红的火,燃烧的血。破败的大殿被星辰围绕,老旧的星辰不断碎裂,初生的星辰岩浆流淌,冰盖积覆。半边天空被火光烧的通红,半边天空却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像某种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耀眼的雷光夹杂火星在那虚空裂缝中飞舞,暴烈而可怖,掀起滚滚热流。 白离川的精神不断向秦不昼的方向发散,他看着秦不昼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而一种浓厚而危险的气息在白离川的精神世界熠熠生辉,他的灵魂像被牵引着一般,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 “——将军!!” 火焰和大殿猛然消失。白离川从神游之抽离,倏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地看着秦不昼。白离川的副官担忧地扶住他,白离川轻咳几声,嘴唇迅速地失去血色。 “很抱歉,秦先生,在下有些身体不适,只怕是要违约不能留下与您共进晚餐了。”他握拳的手抵在唇边,指尖都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谢谢您今天的招待,东西我会让人分批交接到您手上,最迟六月底全部交接完成。” 秦不昼奇怪地睁开眼,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白离川为什么突然就露出了疲惫而虚弱的神态。站起身:“你真是哨兵吗,怎么比普通人都没用。” 白离川推开副官的手,站起身和秦不昼道别,在护卫跟随和秦不昼的人相送之下,朝已经被副官调到秦不昼府上大门边的飞行器走去。 秦不昼把白离川送到门边,看着他纵身一翻,登上了飞行器。 青年的背影挺拔,散发出与生俱来的孤独和高傲,仿佛剑刃上错落的寒光。但是,却像在等着谁,叫住他。 秦不昼为自己古怪的想法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大厅:“晚饭送到训练场。” 这世界的科技比他自己的世界发达不少,秦不昼对训练场的几样模拟机颇感兴趣。 飞行器的门关上的一刹,白离川再也无力支撑着站立,几乎有些狼狈地跌坐在座位上。 副官设定了返程路线,走到白离川身旁单膝跪下:“您没事吧?怎么会突然进入神游?” 白离川视线模糊,耳鸣不断,现在能坐着而不是瘫软成一团就已经是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了。他从飞行器的暗格中拿出一只盛着亮银色液体的针管,艰难地扎进自己手臂,低声说:“告诉大哥……我,病发了。”   ☆、第68章 星际哨向(三) 无边无际的混沌。 不是黑暗而是混沌。一片混沌的世界中,天地都像半闭着眼。 秦不昼伸了个懒腰,从地板上坐起,低头一看,触手的是粗粝的青灰色石板。他站起来四下张望,奇怪的是,分明处于这样一片死寂到让人觉得恐怖的混沌中,秦不昼却感觉到一种源自灵魂的归属感。 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 秦不昼只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了精神世界的存在,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 他像是分成了两部分。现实中的他,不需要集中注意力,知觉自然而无限地延伸,穿透被白噪音严密包裹的墙壁,穿透地下训练场厚厚的金属板往地上展开。 僻静的暗道里水滴滴落凿穿石面,蘑菇和苔藓从缝隙里悄无声息地生长,回廊中来往的脚步声,研究员们激烈的辩论,训练场中澎湃的热血,囚徒的哀嚎与绝望的情绪…… 东区总部外,飞行器在半空悬停或掠过,全息投影中星际偶像甜美的歌声,母亲呼唤孩子,被遗弃的瓜果腐朽的气味。整个东区如同全息蓝图在他的脑海中微末毕现地展开。 若是普通人,突然接收到这么庞大且杂的信息量必然会崩溃,但对于秦不昼来说,升起自己的屏障,将这些信息忽略是每一个哨兵的必修课。 而精神世界里,那些嘈杂和过多无用的信息全部都被完美的屏障抵御在外。秦不昼耳边只有无限的寂静,而同时那一片漆黑中也显现出星辰的样貌。一颗又一颗的星辰在四周被点亮,光芒又往更远方延伸而去。 不一会儿秦不昼便如同置身宇宙一般,四周星光璀璨。 秦不昼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脚下的土地熟悉且陌生。 他曾经见过的。 秦不昼皱眉,他总觉得自己曾经走过这样一片地方,可是他什么也不记得了。答案似乎触手可及,而中间那层薄膜却怎么也戳不破。 秦不昼走出这座大殿,放眼望去。 混沌被烈焰和雷光冲破,撕扯成碎片,一面残破的旗帜在空中翻飞,鲜血从绝望里长出来。原来自己的精神世界是这么一副模样,就算说是末世也不为过。 秦不昼轻笑一声,手抄着兜随意地喊道:“喂——有人吗?” 然后他真的看见了一道会动的影子。 小小的,一不小心很容易忽略,踏着一地的烈火和鲜血而来,眼眸如同融化的金子。它在秦不昼不远处停下,虽然被居高临下地俯视却丝毫不甘示弱,带着与这精神世界的主人如出一辙、目空一切的骄傲。 程南音带着人工向导素到地下训练场找秦不昼的时候,秦不昼正毫无形象地撅着屁股蹲在地上,跟自己刚找到的精神体大眼瞪小眼。 精神体眨巴眨巴圆溜溜的茶金色眼睛,瞅着秦不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踩了踩身下的软垫,眯起浸着点泪花的眼又趴了回去。 秦不昼:“……你起来。” 精神体懒洋洋地看了秦不昼一眼,挪过身,毛绒绒的屁股对着他。 秦不昼扭头看着程南音,笑得一脸灿烂地把手里的全息舱遥控器扭成了麻花:“这什么玩意儿,我能弄死它么。” 程南音:“冷静,它还是个孩……小狮子。” “你告诉我这——特喵是狮子?!!!” 秦不昼把一只吉娃娃那么大的精神体拎着后颈的皮毛提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明明是个猫崽子好么?”小精神体晃荡着短短的小肥腿,一脸嘲讽地瞥了秦不昼一眼,低下脑袋舔了舔自己爪子上的肉垫。 究极绒毛控程南音内心吼道:我去这表情简直一毛一样啊!! “呃……的确是狮子啊,就是小了点。”表面上淡定地摸了摸下巴,走过去,“奇怪,这是你家烈火?怎么感觉不像啊。”这形态……倒像是新生的精神体。 不过,若真是新生的精神体那也太可怕了。程南音站在这么远的距离就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威压,比秦不昼之前的成年精神体烈火还要蕴有一种浓烈而深沉的恐怖,若是成长起来还得了。 他皱皱眉:“是出了什么问题返回了幼生形态吗?我给它检查一下吧。” 秦不昼和小精神体同时转过头,看着穆南音眨了眨眼,歪过脑袋,不仅动作神同步,连眼瞳闪烁的光芒都同样的熠熠生辉。 这幅画面冲击力太强,即便和秦不昼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程南音也不由呼吸一滞,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小箭“piu”地射中了,开始不停地往外冒粉色泡泡小花还有爱心。 然而下一秒秦不昼就很嫌弃地把小精神体塞到程南音怀里:“拿去拿去别让我看见他。” 虽然这么说,他的眼神里倒是并没有真正的嫌恶,反而充满了淡淡笑意。 精神体来源于他们的深层意识,是结合以前哨兵和向导最棒的帮手和最值得信赖的伙伴。不论何时,哨兵和向导都不会反感他们的精神体。 程南音猝不及防地抱着精神体小狮子,手臂有点僵硬,心里怕怕的。他以前可没被烈火少咬过。 程南音是个向导,也是秦不昼的私人医师。他们俩一起长大,若不是两人的精神世界契合度太低,估计和秦不昼结合的就是他了。 不过程南音表示那绝对不是个好选择,他觉得自己更像秦不昼的老妈子为他操碎心,而且他嫌弃秦不昼嫌弃的要死,就看眼前这家伙胡吃海喝丝毫不顾忌自己面前的向导就知道了——虽然秦不昼也挺嫌弃程南音。 真好奇什么样的向导能忍得了他。 程南音抱着小狮子往训练场中的数据检测室走去,一边心想,难道这人真要孤老终生? 作为朋友,程南音还是希望秦不昼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向导的。秦不昼今年三十六岁,在寿命得以延长的星海纪元还只是青年人。但有着相同年纪甚至更加年轻的哨兵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向导,秦不昼却始终没有动静。 程南音把小狮子模样的精神体放在桌案上,一面用手指梳理着它身上触感逼真的细软绒毛,一面将检测仪从它身上扫过。 程南音是明白的,哨兵们在结合以前相当受罪,尤其是他竹马这么牛逼的哨兵。因为向导们可以用平稳的精神屏障保护彼此,但哨兵的屏障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薄弱。 当屏障完全消散以后,哨兵就只能独自一人在来自世界的恶意和折磨中煎熬,在过载的感官中企盼着另一半的到来,直到完美的契合和灵魂深处的抚慰与吸引,取代那无尽的痛苦。 然而程南音只见过一次秦不昼的精神世界,就退而却步了。向导能力的存在即是为了安抚,为了引导,但秦不昼的精神世界是他前所未见的狂乱与危险,他甚至没能迈出一步,就已经害怕的无法前进了。 小狮子被他抚摸着,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舒服声音,却并未向程南音展露出自己的肚皮或任何一个足以致命的地方。不过这已经足以让程南音受宠若惊。 以往的烈火,随时都处在暴怒的边缘,即使和秦不昼足够熟稔的程南音靠近也会被他狠狠地咬上一口,而这只模样稚气的小家伙却是用懒洋洋的无害外表将那些危险尽数掩盖。 精神体检测的数据出来,程南音看了一眼,先是惊喜,然后疑惑地皱眉。 “怎么回事?这数据……” 秦不昼保持半匍匐的姿势端着枪,听到来者的话闭上一只眼,漫不经心地问:“嗯?哪里奇怪。” “哪里都很奇怪啊!”程南音把小狮子放在软垫上看着它舔爪子,一边说,“你的精神体数据都有了明显的增长,就算本来达到峰值的同步率也比以前飙升了两个百分点……我知道你困在瓶颈期很久但是突破了一下子涨成这样也太……你最近吃什么了?” 秦不昼抬手连续三枪击碎了所有的虚拟靶,其中一枪甚至直接将恰好移动到同一直线的三只猎物要害全部贯穿。把全息模拟镜推到头顶露出额头,侧目:“也许因为我梦得高人真传?” 程南音闻言笑骂:“你继续扯!过来让我给你检测一下身体数据。” 秦不昼撇撇嘴,把模拟镜摘下,放下枪走过去。他其实也挺好奇自己目前的数据。 小狮子看到秦不昼走进检测室,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跳下软垫,绕着秦不昼的脚步跟了上去。 程南音的精神体是只乌龟,一直趴在程南音的脑袋上。程南音在给秦不昼检查,小狮子顺着桌腿爬上桌子时,小乌龟怯怯地看了小狮子一眼,像是有点怕又有点想靠近的样子。 小狮子鸟也不鸟小乌龟,不感兴趣地继续舔爪子。尽管还是初生,它却好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始终那么一副傲气又慵懒的小模样。 · 落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龙奥在纵横交错的丛林中小跑着,时而被突然横亘出的树根给绊住,啃了一嘴的泥。 再一次被绊倒以后,龙奥抹着脸上的土和草屑无奈地说:“菊草叶!你跑慢点!” 他发现自己的宠物小精灵有寻找宝物的作用,于是带菊草叶躲过守卫,偷偷潜入这片据说是东区禁林的地方。果然这里有浓郁宝物的气息,菊草叶一出来就兴奋的不像话。 菊草叶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发出“机构机构”的欢快叫声,往前撒蹄子跑着,却在飞跃密林深处时撞进了一双温香柔软的巨峰。 符菲低下头,看着埋进自己胸里正不断蹭着后退,嘤嘤叫着想要下地的菊草叶,单手叉腰,勾了勾手指。 一条纯黑的巨蛇从符菲脚底出现,顺着女哨兵笔直的大腿旋绕着攀爬而上,最后从符菲肩膀后探出头,毫无情感波动的黄玉色蛇瞳盯着符菲胸口的菊草叶,嘶嘶吐着蛇信。 菊草叶呜呜地惊叫一声,被精神体凌厉而阴寒的气场压得不敢再动。 龙奥摔了个跟头在地上翻滚一圈,狼狈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背对着他,抱着他的菊草叶轻轻抚摸,恬淡安静的模样犹如精灵。 龙奥咽了口口水,小声道:“小姐,请你把我的菊……唔,我的精神体还给我。” 女人转过身。肤色雪白,浅金长发,却长着一双色泽纯净如婴孩的蓝眼睛,白大褂遮不住那呼之欲出的波涛,纯稚的面容和极好的身材形成了一种圣洁与妩媚的鲜明对比,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疯狂。 从前不过是个小宅男,没见过这种等级美女的龙奥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 这美人为何会在禁林里?莫非这美人就是他要找的宝物? 符菲看着龙奥粉唇微弯,长长的睫毛也弯弯地翘起:“这是你的精神体?你是个向导?”   ☆、第69章 星际哨向(四) 白离川注射完药剂不久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副官直接向军部下达了清路的命令,把飞行器速度提到最快,同时通知了远在军部的元帅。 元帅得到消息却并未像一个关心弟弟的哥哥那样,日夜兼程地赶来,而是不咸不淡答应了一声就挂了通讯。 “小倾。”元帅将通讯器放下,按了按太阳穴,疲惫地唤道,身后的人走过来接过按揉的动作,温暖而干燥的手掌覆在额上,元帅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你带人去查查吧,为什么会突然病发。”元帅侧目看着君倾,“辛苦你了。我本以为那孩子会就这样一生……” 君倾点点头:“我这就带人去。离川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元帅也不要太担心了。” 海平一线无垠无际沿向世界彼端。 “哗啦——哗啦——” 海水被搅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白离川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海。而如今海水暴沸,灼热的水流裹挟着万千大大小小的情绪碎片向他袭来。他已经再无力气维持自己的屏障,屏障薄弱如纸,任何情绪和信息都能轻而易举地透进。 副官的第一反应是带白离川回军部的静音室,然而他却忘记了静音室对于强大的哨兵不过形如虚设,而军部里有无数个角落充斥着绝望、厌憎和恐惧。 这些情绪对于一个刚觉醒的哨兵或向导不啻于毁灭一击。 海水持续蒸腾,白离川觉得自己正在熔化。他茫然地蜷缩成一团,像个还没有学会如何面对恶意的孩子,等待着谁来唤醒他。 一段段记忆的残片掠过,剧烈的混乱和痛苦肆虐地涌入脑海,突然似乎遇上了什么阻碍,向边缘排开。灵魂的痛楚散尽,白离川微微转过头,身侧滚烫的海水,结冰了。 冰凌温柔地将他围拢,隔绝着外界的干扰。 “呜——”一声嘹亮的嗥声在精神世界里响起。 “晓?” 白离川睁开眼,眼前是苍白的天花板,被灯映得有些刺眼。他的精神体狼王晓依偎在他身边,见他睁开眼低低呜咽一声,舔了舔他的脸。 晓看上去很好,白离川微微松了口气,用手攥紧了身下的床单,许久又松开,目光慢慢右移,落在不断闪着光的个人终端上。 强烈的疼痛刺激了灵魂,这一次他恢复记忆的很早,却没想到这和他同名的身体原主会有这样特别的身份。 “大哥。”他低唤一声。 一道全息影像投射到半空中。画面中端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正是军部最高统领,元帅郑万象。 他们并不同姓,事实上也不是同一个父亲所生,不过性格相似,关系也不错。 “抱歉,不能赶过来。”元帅看着自己的弟弟,“我已经派小倾去你那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紧锁眉头,“我明明已经用你的数据匹配了整个联盟的数据库,并没有发现任何契合度高于50%的对象才是。怎么会突然病发?” 因为有个人和他一样灵魂改变,无论到了哪里都是百分百的契合啊。 白离川自然知道原因,但却不能说出。面上仍是神色不变:“抱歉大哥。” 白离川被外界以为身体病弱,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白离川是个实实在在的强大哨兵。至于总放出病弱消息伪装自己的原因,是因为白离川与元帅母亲的家族有着独特的遗传。如果后嗣觉醒成哨兵,那么在遇到契合度高于80%的对象以后就会失去哨兵的能力,以向导的身份重新觉醒。 向导也有着自己强大的方式,只是这种转变还是很难接受。元帅当年遇见君倾的时候一夜之间变成向导,气得差点把君倾给撕了,但后来却和君倾逐渐磨合成为了星际最耀眼的组合,在战场之上大放异彩,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就没有人能打败他们。 “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元帅认真地说,他不想让弟弟觉得为难,“重点是结合热。很快就会发作了吧,你要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且看情况吧。”白离川说。 事实上,在再次见到秦不昼以前,白离川并没有把结合热当成很难解决的事。也并没想过,再次见面的时候,秦不昼会忘了自己。 秦不昼再见到白离川是在街边吃丸子的时候。 他正叉着一个肉丸子调戏被他起名为二蛋蛋的精神体小狮子,小狮子懒得理他,小尾巴一甩一甩的,正昏昏欲睡着,突然爬起来像个球一样飞快地滚下桌子。秦不昼发誓自己有生以来从没有见过这么灵活的球。 小狮子穿过重重人海的阻隔滚到一双被军靴军裤包裹的长腿边。 白离川正在把规划好的缉捕安排一一交代给副官,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低下头,只见是一只皮毛如流淌的蜂蜜一样的奶黄色小狮子。 跟在白离川身边,半人高的狼王晓歪着脑袋,看着圆滚滚的小狮子扑过来拱了拱,然后扒拉着自己的背毛爬到身上……开始舔毛。一边舔一边撒娇似得蹭来蹭去,喉咙中发出舒服的呜呜声,小模样乖巧又软萌,和在秦不昼面前的样子完全是两只狮子。 晓高冷的狼脸上头一次出现类似于人类“茫然”的表情。 “卧槽你别乱来啊。”秦不昼三口两口吃了丸子把竹签一扔,跑过去把那小东西提了起来,“舔什么舔,这是性骚扰你知道吗?” 小狮子不满地哼唧唧咬了他一口,晶亮亮的眼里满是委屈,胖胖的小短腿在半空中挣扎着朝晓骚动着,嘴里发出“嗷呜呜”的稚嫩声音。 “秦不昼?”白离川回过头,有些意外,他正打算交代完了事情就去找秦不昼的。 秦不昼“唔”了一声:“抱歉啊我家二蛋蛋脑子有点不太好使……”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冷的桃花眼,“咦?白离川?”   ☆、第70章 星际哨向(五) “白离川?”秦不昼眨了一下眼,把提手里的小狮子随手一扔开心地拍了拍白离川的肩,“哎呀这不是小白嘛!” 小狮子在空中翻滚一圈停下,划动四肢欢快地往晓的方向滚动。 精神体本质上是哨兵向导精神的具象化,没有实质的存在,能在空中滞留并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白离川被秦不昼拍的肩膀一麻,侧目,秦不昼伸臂过来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搭住白离川的肩头:“还在忙那事?身体好点了没?” 属于哨兵的强大存在感在眼前的图景之上绽放出夺目的光华,几乎在白离川的精神世界里具象化。白离川呼吸微滞,颈侧的腺体胀痛发热,心脏也不由漏跳了一拍。 向导服从哨兵的天性烙印在骨髓里,他向来对这人有着感情上的爱与包容,自然还有从一开始就始终存在着的忠诚和敬慕,而此时产生的本能臣服,却让白离川有些无所适从。 不应该是这样的。 白离川蹙眉,晓敏锐地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担心地扒了一下白离川的裤腿,白离川回神,命令自己清醒,站直身子注视着秦不昼:“还要多谢秦先生的配合。” 秦不昼……不记得他了?无数念头在白离川脑内飞速转过。 他不怕秦不昼忘了自己,他担心的是失去记忆会损伤秦不昼的灵魂。 “没事啊,遇到什么困难都欢迎来求助,我们东区人可热情了。”秦不昼笑吟吟,正松开手,突然抬起眼,有些疑惑地嗅着空气,看向白离川,“……你用香水?” 平日里他都是封闭了没有太多作用的感官。而此时舒展开嗅觉,秦不昼能感觉到白离川身上萦绕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像是海水般潮润而冷冽,又有着天空的寥廓。 这种气味里还带有一种温和纯粹的力量,只是稍一接触就把秦不昼受哨兵体制影响有些躁动的精神安抚下去。 白离川悄然加固了屏障,让无形的力量环绕着他,避免气味外泄,淡然说:“是人工向导素。” 秦不昼砸吧一下嘴:“什么牌子的?是军部特供的么?” 白离川:“问这个做什么?” 秦不昼扬眉:“我喜欢这味道。” 在一个向导的面前称赞他的信息素,无疑是最炙热的示爱了。虽然秦不昼只是无意,但对本就与他高度契合的白离川来说却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浪潮。 白离川抿唇,属于的秦不昼的在他的精神图景上熠熠生光,而秦不昼醇厚气味在他脑海里盘旋。清醒的意志警告着他,但是,白离川感到就这样离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狮子不知什么时候回到白离川脚边,在狼王晓的面前打着滚儿撒娇,翻过身露出柔软粉嫩的肚皮求怜爱,丝毫不知何为矜持。 晓低下脑袋舔了舔小狮子的小脸,小狮子被它舔的眯起圆圆的眼,末端是个毛球的小尾巴甩了甩缠住晓的前腿,抱住它不撒爪。 小家伙身上香香的,牙还没长齐,裹着层奶膜,连声音都甜软软的。晓幽深的兽瞳闪了闪,伸爪把两只前爪抱着自己两只后爪直立站着的小狮子拨倒。 小狮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屁股朝天:“嘤嘤嘤qaq!” 晓把它翻了个身,舔毛:“嗷呜。” 小狮子金色眼睛亮晶晶,乖乖地让巨狼把自己身上的皮毛舔得油光水滑。 秦不昼在路边又买了一杯丸子,这次是黏乎乎的糯米团子,一边吃一边围观两只体积不成比例的毛茸茸互相舔毛。精神体的欢愉舒服传达到秦不昼的脑海里。 啊……原来小动物被舔毛的感觉是这样的啊。秦不昼眨眨眼,往嘴里塞了个团子嚼啊嚼。 如果秦不昼对哨兵向导有更深的了解,就一定能从小家伙的举动中察觉出些许不对。然而秦不昼以往见到别的向导的时候那些精神体都被他给吓跑了,并没有用作参考的记忆。 秦不昼看着看着,胳膊肘撞了撞状似在发呆的白离川:“我家蛋蛋挺喜欢你家小狼。” 白离川点点头,没有告诉秦不昼正常哨兵的精神体都是相看两厌,尤其是汪星人和喵星人。 白离川抬眼:“那我便告辞了。” 秦不昼瞥了眼旁边的飞行器:“要来我那里住吗?东区和西区往返要两个小时,一天两次还睡不睡觉了。也比较方便。”有这个时间还不如陪他在训练场打一架。 白离川并未犹豫太久:“好。” 夜晚。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风声飒飒。 白离川无声无息地坐在东区首领住所的房顶上,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他感受着精神力如涓涓细流汇入大江般越发充沛,目光有些茫然。 幸福这种东西,会上瘾。 把人的棱角磨平,硬壳剥开,露出最柔软的内脏,让人生出更多对爱的渴望,然后再也无法面对孤独。 在被强烈的刺激唤醒以前,白离川的记忆不是沉睡就是封闭。所以他原本的记忆还停留在和秦不昼共度一生的时候,他在厨房切菜做菜,秦不昼在锅边一边帮倒忙一边偷吃。 君倾顺着梯子爬上房顶,就看到了白离川这幅模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秦不昼尚且没有意识到,有着深厚经验的君倾就已经察觉了白离川那一丝悄悄伸出,又小心缩回的情绪触角。 “是他吗?”君倾问。 白离川点点头。 “你喜欢他?” 白离川摇摇头。 “我愿为他构筑屏障赋予他永恒安宁,我愿指引前路让他永不迷失道路,我愿追随他的烈火燃烧直到终焉。” 我爱他啊。 永世追随的誓言不是说着玩玩的。秦不昼就是白离川所追随的正道,是他愿为之付出一切之人。 君倾有些意外。一是因为对象。他原本从未想过是秦不昼,毕竟这两人之前关系并算不上好,官方和非官方合作了多少年,秦不昼就和白离川杠了多少年。二是因为白离川的态度远远超过了君倾的想象。 这是相爱相杀杀出感情来了?君倾扯了扯嘴角。 “不管如何,我和你哥哥会支持你的决定。”君倾看着白离川,语调是历经世事的温和,“只希望你别伤害自己,也别总是一个人承担。” 君倾离开,独留白离川一个人在屋顶。 白离川发了一阵呆,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窣,回过头,一个人爬上房顶,原来是穿着睡衣的秦不昼。 秦不昼打了个哈欠,黑毛乱翘:“你大晚上在这作妖呢?”慢吞吞到白离川身旁坐下。 两个人都是沉默,气氛却意外的安宁。 晌久,白离川看着漫天的星光,和坐在自己身旁的秦不昼,明亮的色彩从眼中一点一点晕开。 秦不昼感觉着夜风把发丝吹得一动一动,侧目看白离川:“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白离川歪头:“我有笑?” “是啊,嘴都快咧到耳根了。”秦不昼说着伸手戳他的脸。白离川也不躲开,看着秦不昼真的微笑起来。青年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嘴角的弧度太柔和,一贯冷清的面容都被那笑意点染,反而把秦不昼看得一愣。 一瞬间秦不昼好像听到嫩芽破开芽孢的声音。 “你……”秦不昼下意识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话语到了嘴边又忘记。 “?” “不,没什么。” 白离川弯了嘴角重新看向夜空。 他们说好了的,自己一定会找到他。 失去记忆又如何? 哪怕百转千回,哪怕万水千山。不过是——重来一次。   ☆、第71章 星际哨向(六) 秦不昼和白离川一直在屋顶坐到了晨曦初露,秦不昼已经快要歪倒在白离川身上打盹儿才被白离川推醒。 “你要回房了么?”秦不昼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初醒时的声音带了鼻音,白离川却看见他眼神一瞬间恢复了清晰明锐。 白离川说:“回房再睡些时候吧。” 秦不昼点点头,把趴在狼王肚子底下睡得软成一团的精神体拎起来揉了一把,顺口说:“一起?” 白离川面无表情地盯了秦不昼一会儿,很想说“那就一起吧”,不过知他本性,明白秦不昼只是随口调戏人:“……不用了。” 秦不昼耸耸肩,直接往前走了一步从房顶跳了下去。 白离川过去看了一眼,这人已经扒拉着窗户翻了进去,朝白离川挥了挥手进卧房拉了窗帘:“晚安。” “晚安。”白离川轻声说。 秦不昼把窗帘拉上,把从狼王身上拽下来,哼哼叽叽不满地翻滚的小狮子放到一堆软乎乎的垫子里,滚到床上盖了被子,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我居然陪一个无趣的家伙在屋顶上看星星?”简直傻逼。 不过那人身上的味道真心好闻,秦不昼觉得就着这味道自己可以做个有好多桃花糕吃的好梦。 小狮子睁开一只眼睛瞅了他一眼,尾巴动了动,身体透明四散成光点在秦不昼胸口重新汇聚成小狮子的形态,在秦不昼胸口蹦跶了几下,重新趴下,升起坚固的屏障保证共命的睡眠。 杂音和图景渐渐远去,秦不昼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他能感觉自己在沉睡。然而意识却在精神世界中活跃着,秦不昼躺在自己精神世界那暴戾的天空上俯视大地,或者说仰视——在精神世界里他就是主宰,能够创造万物,改变物质的形态。 但是不管怎么改变,其本质却是始终一成不变的混沌和烈火。秦不昼偏过头,突然感受到一股温润而强大的力量从岛屿四周远远而来,那力量像极了他从白离川身上闻到的气味,至少在秦不昼的想象中,当那力量站立在自己面前时就该是如此的模样。 ——平静的,安宁的,柔和而包容的。但却不柔弱,是海水般潮润而冷冽,又有着天空的寥廓。 秦不昼好奇地歪了歪头,在空中伸展双臂直起身,随手搬来一片棉花糖似得白云彩,趴在云彩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岛屿的外围是海水,岛屿在这片平静的海水中央燃烧着。 与此同时,白离川沉浸在深海之中,仰视着天光从深蓝的海水中斜斜透进。大大小小的气泡从他身下咕噜噜的往上漂浮,白离川将它们拼凑成秦不昼的模样。 于是秦不昼就看见一大片气泡浮上来,有着自己的样子。他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有趣于是就轻笑起来。在地图一般的精神图景中,那力量便是一团始终静静闪耀着的微光,散发出让秦不昼感到宁和的清凉气息。 你是谁呢?秦不昼伸出手,白离川也伸出手向海面探去,像要握住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那力量突然像受到什么惊吓,轻轻一晃就消失了。 秦不昼惋惜叹道:“差点就捉到你了。” 同一楼层的某间卧房里,白离川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在精神世界里被发现身份之后一定就是很尴尬的事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限于法则,他不能告知秦不昼自己的真实身份。难道要告诉秦不昼“你的对头是个向导而且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去精神世界偷窥你”?这种变态又痴汉的感觉糟糕透顶了好吗,会被秦不昼打一顿扔出去的。 半夜的失眠让秦不昼起的比平日晚了些,他到楼下饭厅的时候白离川已经坐在秦不昼的位置对面喝牛奶。倒是丝毫不见外。 白离川看他脸色不是很好:“失眠了?” “是啊,”秦不昼翻了个白眼,“失眠想男人呢。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信息素来源?这是存心要看我撸出血的节奏啊。” 白离川动作一顿,突然觉得这提议真是谜之诱人。道德感和身为爱人的良心让他轻咳一声,用工作时特有的冷清语气转移了话题:“早饭后练一场?” 秦不昼眼睛一亮:“好呀好呀。来战!” 狼王晓靠在白离川腿上,慢条斯理地坐着舔爪子,舔了几下,就看见一只球状的小家伙从桌上顺着桌腿滑了下来,滚到自己面前。金色大眼睛亮晶晶,整只都在闪烁着“求舔毛”的气息。 晓把小狮子一爪拍倒,低下脑袋舔毛。 不要脸!秦不昼瞥了那吃里扒外的小混蛋一眼,表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然而早饭后秦不昼并没能如愿以偿和白离川练上一把,两个人刚装好枪白离川就接到了消息说是排查完了所有街道,东区三街有人发现了符菲的踪迹。 “立刻戒严。”白离川紧蹙眉头对通讯器命令几句。 白离川挂断通讯,秦不昼抱着枪秒变委屈脸:“……你说话不算话。” 白离川说:“回来陪你练。” 秦不昼:“哼。”不开心地瞥了他一眼,砰砰砰往虚拟靶上连开三枪。 白离川看了眼虚拟屏上血飙成筛子的小人,默默吩咐副官递过外套一边穿着外套上了飞行器离开了。 其实他现在和秦不昼的关系还只是一般,秦不昼只是因为少个人陪他打架觉得无聊才不开心。白离川看着飞行器外的风景发了阵呆,似乎秦不昼从以前开始就很少出言挽留自己。 所以他总很容易觉得,每次因为对方的离开而难过的只是自己而已。但上一个世界,自己还是沈砚书的时候,一旦因为买菜之类的事出去片刻,若是没有通知秦不昼,回来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坐在门边。等自己打开家门,扑过来抱一下,然后才回房做自己的事。 他们在习惯着,并且彼此依靠。 扫清这些温存的情绪,下了飞行器往三街走去,三街已经戒严。白离川率领着护卫队和一个少年擦肩而过。 白离川兀地停住脚步,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不对:“等一下。” 和他擦身而过的是个少年,长相清秀白皙,听到他的话受到惊吓一般缩了缩脖子,下属立刻把那少年包围起来拦住。 “你的身份证件。”白离川说。 少年小心翼翼地点头,拿出公民身份id卡。 普通人?白离川查看了他的id卡,确认是真的以后询问道:“普通人,龙奥?” 少年点点头,露出一些恰到好处的羞涩和见到哨兵时的紧张。 白离川把id卡还给他:“这几天第三街戒严,好好呆在家里。” “嗯!我知道啦,军官们辛苦了。”少年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笑嘻嘻地跑开。白离川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有什么不对?”副官顺着他的目光问,“要我派人跟上么。” 白离川摇摇头:“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你们加强戒备。” “拿到了!”龙奥把小水晶瓶子递给符菲。刚才白离川的下属用危险物品检测仪查过,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符菲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不要客气!”龙奥红着脸,“军部那群人真不是东西,为了窃取你的研究成果居然把一个弱女子逼到禁区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符菲的精神体黑蛇盯着龙奥嘶嘶吐着信子,只有符菲听懂了它在说什么,轻笑着抚摸着它的鳞片:“小黑别乱说。” 小瓶子中装着的是符菲自己发明的药剂,平时是有色的液体,一旦碰到向导的气味就会汽化。送走龙奥以后,符菲打开瓶子嗅了嗅,若有所思地轻笑,把那收集的气体注入另一个小瓶中。 排查队分组行动,由于单兵作战能力的彪悍,白离川自己一个人加上副官一组。 两人正往禁区的方向逐路排查,狼王从趴卧的姿势起身,幽幽的兽瞳浮现出一丝茫然。它嗅到一种气息,像小狮子身上的味道那样温暖的糯糯的甜香。可是感知的图景中,分明没有那小家伙的存在。 “晓?累了吗?”白离川俯身抚摸着狼王柔顺的颈毛。 狼王拱了拱白离川的腰,焦躁地在白离川脚边徘徊,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晓!”精神体突然脱离共命意志的情况并不多,白离川想起几种可能性,蹙眉追了过去,一边回头把手中从目击者那里拿的的箱子扔给副官,“不要追过来,带着东西通知大哥和秦不昼。” 大脑在行动中飞速运转,这有可能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而白离川很快想好了几套应对的方案。只是他并未想到接受这次的情况会如此与众不同。 当白离川追着晓穿过深巷,翻过禁区的路牌,一边思考其中症结时,并不知道精神领域干扰的网密密地张开,而毒素已经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皮肤和口鼻,不知不觉间麻痹着他的神经。 出于保密机制,元帅告诉白离川的有所保留。 因此白离川并不知道……符菲的研究核心正是如何在无声无息间捕捉强大的向导。 待到白离川察觉到不对,异样的麻木已经禁锢了他,感官迟钝如笼罩着一层雾,呼吸也不知何时变得沉重无比。白离川背靠着墙壁,空气中浓烈到雾化甚至结晶化的药剂迅速融化,挥散出气味浓烈的气体,类似于哨兵信息素的物质将属于白离川的屏障蚕食,仍挣扎着的精神力量一点一点地抽离。 “真让人意外呢……原来被帝国列为3s级防范对象的西区的老大,竟是个向导。” 符菲从阴暗处走出来,含笑打量了一下白离川。 这男人有着绝称不上柔和的冷峻五官,体格即便作为哨兵也是无可挑剔,她想抓到他还耗费了些力气和珍贵的药剂。 不过向导就是向导。符菲勾了勾嘴角,白离川冷淡地抬起眼,面前的女子逆着光,浅金色长发,湛蓝色双眼,一身白袍看上去像个天使。 白离川却感受到一种令人不快的情绪,糅合了高傲、轻蔑、漠视。 哨兵的五感加强,向导却更加侧重于情绪上的共感,白离川可以本能性地辨认出这情绪的拥有者正是面前的女性哨兵。而此时符菲歪过头,流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嗯……?还有这不知羞耻的气味,是结合热?” 白离川喘了口气,颈侧的腺体在药剂的催化下迅速升温,强烈的灼烫感从他脚心咬进肌骨让他浑身发软,耳边嗡嗡作响。 黑蛇如一张牛角软弓不断发动攻击和锤击,携着血腥而阴冷的气息消耗着白离川的精神力,不让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极快的反应力让白离川抬起手臂挡住迎面而来的撞击,却被巨蛇爆发的力量撞得几乎倒飞出去,白离川头一次这样清晰地,被迫意识到哨兵和向导的不同。 不管是否出于他的意愿,他的战斗能力的确是大不如前了。事实上白离川本身也是更加侧重于策略和防守,而现在失去了精神力量,四周围上来的繁杂的情绪几乎把他冲击的崩溃,而来自符菲的那阴冷而源源不断的恶意更是加重了这糟糕的情况。 狼王恢复神智,拦在共命面前发出一声低吼,室内的地面被薄冰覆盖,然而下一刻就被白离川身上的热度化开。狼王压低身形,发出威胁的咕噜声,扑上去和手臂粗的黑蛇撕咬在一起,白离川倚着身后的墙壁,咬唇感受着比任何时刻都要强烈的热浪袭来。 陡然间,精神世界冻结的海上一阵风暴肆虐而起,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针扎一般的刺痛将屏障撕开一个大口将可怖的情绪灌入。白离川被这猛烈的攻击撞懵了,嘴角溢出血丝,双眸失神,狼王不甘地长嗥一声化作透明光点消散。 黑蛇回到符菲身边,女子高傲地仰起下颔,纯净的蓝眼睛迸发出鄙夷的火星:“呵,卑贱的向导……没人教过你要在哨兵面前保持谦卑?”   ☆、第72章 星际哨向(七) 秦不昼把枪放下,虚拟屏上核算出几乎完美的分数。 然而也只是几乎。 最后一枪脱了靶,只堪堪擦伤了敌人的手臂。这很不正常。 秦不昼皱眉,不知为何觉得心烦意乱,但却摸不着头绪。 就在这时,小狮子咬住他的裤脚,焦急地嗷嗷嗷叫了几声,秦不昼低下头:“怎么了?” 小狮子后腿直立比手画脚:“嗷嗷呜!” “你说白离川有危险?” 秦不昼沉思一会儿:“哦,与我何干。”摊手,“抓个逃犯还能把自己搭进去简直神蠢。蠢死了。” “嗷嗷嗷嗷嗷!”小狮子气得跳起来咬他膝盖,混蛋共命你这是在作死!谋杀亲媳妇儿有意思?你不要媳妇儿我还要呢qaq! 要不是我还小,才不要你这个打手呢哼。 秦不昼把小东西拎起来,盯着它水汪汪的金色眼睛看了一会儿,眨眨眼:“好吧,既然是你的愿望,作为你共命就顺手帮个忙好了。” “……嗷!”共命你不要脸! “哦,不用谢。我就是这么一个三观端正乐于助人的好少年。” 共命之间的脑电波第n次接轨失败。 秦不昼从仓库里翻了一堆装备穿上,提着枪一边往飞行器上坐一边按通了通讯器给程南音:“喂?小南啊,就近在三街附近拨一队人过来。” 程南音诧异:“三街不是被军部戒严了么,你要干什么去?” “嗯……白离川那小子好像出什么问题了,我去找他去。”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秦不昼开了飞行器嗖地飚出去:“白离川可有用了,可以救了以后跟军部那老狐狸元帅换钱换资源啊!换好多好多好多燃料和好多好多好多能量石,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飞船!” “那个老狐狸……”程南音扶额,“你小心他舍不得了干脆直接把白离川赔给你。” “我要白离川干嘛?”秦不昼摸了摸下巴。唔……倒是刚好缺个抱枕。 直到很久以后,秦不昼和白离川已经甜甜蜜蜜游星海度蜜月的时候程南音才从懵逼中缓过神来,原来自己当年无意的玩笑竟真的一语成谶。 “怎么样?已经撑不住了吧,快服从于你的本能吧,低贱的,只会臣服于哨兵的本能……向导,真是恶心的生物啊……” 符菲看着气息微弱的白离川,脸上仍带着温柔的微笑,“只要向我求饶,我就让你解脱。哭出来也行。” 白离川不可能向除秦不昼以外的任何人低头。更何况,这有虐杀倾向的女哨兵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自己,所以,他只是闭着眼,带着始终如一的镇静神情承受着锋利如刀刃的尖牙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凌迟、搅动,注入带来剧痛的毒液。 那刀刃一点一点切割着他的意识,一点一点地割断肉-体和精神的联系,一点一点地试图撕碎他的骄傲,他的坚持,他的勇气和意志。白离川没有任何外在的伤痕,喉中却不断上溢着鲜血的味道,他原以为自己会很快陷入昏迷,但显然,常年锻炼成就的身体即便成了向导也并没有那么弱。 精神世界的海水在一点一点成冰,灰色的天空降下絮状的雪,落在海面上形成,试图保护受到伤害的本体。白离川的目光毫无波澜,好似穿透这雪看到了极远的地方。 忽然,白离川微微偏头,注视着符菲淡淡微笑。 “不过如此。” 这天下有一种极刑叫斩魂,斩的,是神的灵魂。 三千九百一十六刀。刀刀见血,剑剑斩魂。即便是强悍无匹如创造之神的神格也被绞成一堆废渣。和那比起来这算什么? 对于施虐者来说,受虐者的淡然无疑是最让人失去理智的。符菲正要冷笑,面上的表情突然定格了,一道极细微但极锐利的精神力撕开空气,直直的打入她的精神图景最薄弱的地方。精神世界如破裂的气球陡然漏气,瘪掉。 这样的胜利是典型的损敌一千,自折八百。但毕竟是胜利。符菲的身体轰然倒下,刺耳的尖啸狠狠侵入白离川的脑海,视野被血色尘埃吞噬。他被饱含着震惊、恐慌、怨憎、后悔的巨大负面情绪洪流吞没了,空气里仿佛密布了无数的针,稍作呼吸都能吸入无数的针尖,扎入大脑和肺腑。 但是即便在这庞大的负面-信息中几乎失去意识,白离川还是注意到了尸体散发的奇异甜香,而就在这时,禁地深处这间废院的大门被人推开,哐当掉在地上,扬起一地粉尘。 “白离川——” 是秦不昼的声音!还有一些人的脚步,白离川微微睁大眼,他想说快离开,但被血黏腻干涩的喉咙并不那么容易发出声音。 秦不昼敏锐地感知到空气中那丝腻人的甜味,把副官拦在身后:“你们到禁地外等我,我会把人带回来。” 副官皱眉:“凭什么?”他还是不信这个东区首领会真心救人。 秦不昼看着他,扬眉傲慢地说:“因为我比你强,有意见?”武装的小队齐齐端枪指着副官,副官一噎,冷冷看着秦不昼:“但愿秦首领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 那股甜香越来越重了,白离川耗尽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的身体滑下这房间地下室的斜坡,有人从本就没有闭合的房门走进来。 “白离川?” 白离川感觉到秦不昼在慢慢向自己走来,突然停住脚步。嗅了嗅空气里的气味。白离川的视线中倒映出秦不昼的长靴和风衣下摆,然后他觉得自己被略带粗暴地拖拽着坐起,白离川垂着眼,只看见了形状优美的下颔。 这次是只对哨兵产生作用的药剂吗……?这女人倒真是厉害角色…… 白离川试图做出更多的分析,可是他已经无力再维持清醒。汗水淌入眼中模糊了视野,秦不昼就在身侧,疲惫与安全感席卷而来,将他拉入黑暗之中。   ☆、第73章 星际哨向(八) 一片一片的小冰晶在精神世界里转转悠悠,白离川坐在冰面上抱膝发着呆。 除了身下一小块浮冰和头顶的一点空间,四围寂静无声。 感官被封闭,纯然的寂静,这对任何一个哨兵或向导来说都是陌生的体验。但这种寂静却并未带来宁静,反而让白离川觉得不安。 就在白离川的意识挣扎着要脱离这片黑暗时,一种炽热的味道在他的感官中纠缠,视觉味觉嗅觉触觉甚至听觉都被这炽热覆盖。这味道像加了一大勺蜂蜜的烈酒,甜腻而醇厚,却蕴着深沉的危险感顺着他的肌肤一寸寸向上攀爬。 白离川猛然睁开眼,看清了现在的情况以后呆了呆。 秦不昼赤-裸着上身,高大精壮的身躯覆盖在白离川的上方,两只大手肆意摸索着他的身体,白离川身上的衣物已经被他扯得凌乱而破碎,秦不昼慢悠悠地把那只能称得上碎布条的布料拽开,冰雪的冷冽柔润气息扑面而来。 秦不昼欢快地低头顺着那气息的源头寻找,用膝盖顶开白离川的双腿,下半身紧紧贴住向导磨蹭着。白离川能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感觉到他微微勃-起的物件。 颈后的腺体迅速肿胀起来,高契合的哨兵气息让白离川的眼神恍惚而迷乱。一*热浪席卷着他,并且向空气中不断挥散纯净而诱人的向导素。 他已经陷入结合热太久,本能让哨兵和向导相互牵引,在白离川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为身上这迷人的哨兵做着结合的准备。 “秦,秦不昼……”白离川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保持片刻的镇静,瑟瑟发着抖,无力地握住秦不昼的手腕。 秦不昼歪了歪脑袋,停住动作,发出一声带有疑问意味的哼叽。白离川看清他的眼睛,仍旧纯澈漂亮但却缺少了理智。 这是那符菲临死前散出的药剂搞的鬼?会对身体有副作用吗?白离川有很多疑问,但是到了最后,都变成了三个字。 “我是谁?”白离川断断续续小声问,“秦不昼,我是谁?” 他可以在极刑前淡然,却不可能拒绝秦不昼。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温情相待太久,他突然有些害怕得到秦不昼只是因为结合本能的答案。这样的想法让白离川觉得自责而愧疚,身体忍不住颤抖的更厉害,眼中的水汽逐渐溢满眼眶。 秦不昼眨了眨眼,迷蒙地看着白离川,在他颈窝胡乱蹭了蹭,嗅着他的味道,突然用力一把把他抱紧,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攻击性,闪烁着小动物一样乖顺又安然的光芒。 他依偎着白离川,拉着他一只手轻轻握着,脏兮兮的脸颊在白离川手上蹭来蹭去,精神触角也变得暖融融的。像小狮子尾巴上的毛球,爪子上的肉垫。 “离川。”他温和地呼唤一声。 白离川额头撞上他的肩膀,怔了怔。秦不昼再次将他轻轻放下,撑起双臂跪抚在他的上方,神情祥和认真地凝视着白离川。 “离川,离川……”只凭着意识轻喃,“我要你……” 秦不昼用鼻尖轻轻蹭抚着白离川,自始至终只是软绵绵的撒娇,却没有不顾他意愿侵犯的意思,明明可以凭借着绝对的力量征服身下的人,却本能的不愿伤害。到最后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让白离川立刻就想起他家小狮子在晓面前打着滚儿求舔毛的样子。 他微微抬起头,陷入那双澄清又明亮灼人的茶金色眼眸里,目光恍惚了一下,又不由想起自己追随秦不昼在神界到处暴力拆迁的时候。那时的秦不昼强到吐息之间随手灭世,而且一贯以白离川的前辈自居,哪里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样的秦不昼……简直可爱到犯规。 白离川被他萌得心肝颤,几乎在秦不昼的凝视里融化了。 他本就在结合热中经受不起撩拨,而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秦不昼面前早已经归零。只要秦不昼一个眼神,白离川就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秦不昼面前任他挑选。那是无声而甜美的引诱,无法拒绝的蛊惑,无可救药的喜欢。 他到底有没有记起自己? 可是不管他记没记起自己,现在自己要怎么拒绝这样可爱的爱人?白离川无奈地勾起唇角,伸手揉了揉秦不昼的头发,不再说话,放开精神屏障,散出温和而包容的精神触角把秦不昼在自己精神世界外围蹭拱着的精神触角尽数接纳。 头脑和全身筋脉都几乎被撑爆的感觉让秦不昼早就难以忍受,能不摁着白离川就狠艹一顿已经耗费他所有的力气。接收到允许的信号,不由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 白离川还是低估了哨兵的力量和向导的敏感程度。 从未打开的地方被强行撑开,精神融合的快感比风暴更加刺激。精神世界的海水沸腾翻涌起来,大雪纷飞翩跹,海水迅速的结冰又被这热度融化。 白离川咬住嘴唇,眼里的水汽凝成水珠沾湿了睫毛,顺着脸颊淌下,虽然紧闭着唇还是泄露出一声呜咽。 正要动作的秦不昼睁开眼,有些无措地看着白离川眼眶泛红的样子,沿着泪痕舔吻,亲了亲他的眼角:“么么你,别哭。” 那举止之间透露出的亲昵和珍惜让白离川险些真的哭出来。 秦不昼转移了阵地,嘴唇落在在白离川唇上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了几下,见没有反抗,便循着哨兵的本能攻城略池。白离川轻轻地回吻是最好的鼓励,秦不昼一点一点扫过白离川口腔和齿列,直到混合着两人气息的唾液流出嘴角,秦不昼再次抬起头看着白离川,看着青年慢慢放软身躯,眼神迷乱,喘息破碎,苍白的双颊泛出红晕,冷峻的容颜也变得美好诱人。 秦不昼被他红着眼圈一副任施任为的模样看得呼吸的节奏微乱,额上青筋暴起,发出隐忍而舒适的粗重喘息,楔入更深的地方。 当结合到了极致时,两人都不自觉发出低低的喟叹,秦不昼偏头唤了一句:“离川?” 这句话的语调和之前的撒娇,以及任何一句平日里的呼唤不同,冷静而清醒,浑然天成的华丽。白离川听到身体一僵,手指无力地紧了紧,试图从秦不昼眼里找到什么痕迹。然而下一刻,秦不昼就再次恢复了迷茫的神色,低头舔舐白离川嘴角水渍,下身也慢慢开始大力抽-送起来。 “秦不昼,你……唔……”冷汗从额头滑落,指甲掐进手心,闭着眼,终究只是埋下脸庞,抛下一瞬间的心悸和困惑,隐忍地低唤他的名字。 交合处在来回反复的碾磨中发出滋滋水声,秦不昼猛烈地进攻着,唇上缠绵轻啄的吻也变得激烈狂热,快感从骨髓深处传来,秦不昼躁动的灵魂渐渐地被契合的力量抚慰着,白离川的身体强韧而紧致,温顺的配合和小小的回应更是让秦不昼眼神明亮起来。白离川好像天生懂得如何让秦不昼快乐。 颈侧的腺体被咬破的一刹,白离川也摸索着将安抚的情绪投射到了秦不昼的精神世界。 秦不昼只看到眼前的精神图景之上有一道白光浮动,自己的意识不断上升,穿过情绪碎片织成的网,被温软的水膜包裹。 双重的的快感共振如同一团奶油“砰”地炸开,白离川不禁发出一声压抑的有些甜腻的呻-吟,那柔软的邀请在秦不昼耳侧轻轻爆鸣。空气里的蜜糖味道浓郁到让人喘不过气,秦不昼知道自己和身下的人已经彻底结合,从此他们将完美地属于彼此,拥有彼此。 并且忠诚于彼此。 这个认知分明该让厌恶束缚的他觉得烦躁,秦不昼却快乐地想弯起嘴角。 “我的。”他在白离川额头上亲了亲,又在他眼角吻了吻,“我的。”然后是脸颊、鼻尖、下巴……连乳-尖都不放过,一口衔住反复地碾着,当白离川身体剧颤抬起手想要阻止他的时候又离开去往另一边撩拨,直到那敏感的两粒都可怜的站起,在空气中颤巍巍地泛着粉嫩红润的光泽才满意地离开,在平坦胸前留下亮晶晶的痕迹。 把人翻来覆去啃了个遍,最后舔咬着后颈那块覆盖着腺体的细嫩皮肤,亲了又亲:“都是我哒*^o^*” 他蹭了蹭白离川,抱住青年再次进入,这一次的动作却舒缓而温存。一边进出,一边抚摸着白离川的脸颊和后背。 意识彻底模糊的白离川迷迷糊糊地张开眼,随着每一下抽-插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喘息,甚至偶尔还会发出啜泣的声音。秦不昼温暖的手掌抚慰着他,不时开心地低头亲吻一口。 岛屿在海水的包围下逐渐平静,冰凌破地而出,将那狂暴肆虐的血与火都抚平。 屋外的天地安静如坟冢,在这不为人知的角落,两具躯体亲昵地纠缠在一起,他们身上辐射出的热度似乎把空气都点燃了。   ☆、第74章 5.13 在秦不昼和白离川所在的角落弥漫出炙热的浪潮时,符菲那冒出许多甜香的“尸体”悄无声息地笼罩在精神力形成的白雾中,消失在精神图景之上。 白离川已经再无精力关注,秦不昼无神的双眼,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白离川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正和秦不昼全身赤-裸地靠在一起,秦不昼的一只手垫在他脑后,肌肤亲昵地相贴,交换着呼吸和体温。白离川感觉到精神图景中多了什么印记,如秦不昼本人一般的舒适和安宁。 撑起身蹭了蹭秦不昼的鼻尖,亲了亲他下巴,白离川起身,拿过破破烂烂的军服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扣上扣子,一寸一寸地往上遮去自己斑驳的皮肤。 军装撕裂的太情-色,完全不像在搏斗中受损的样子,一些地方甚至还沾染着混杂两人气味的体-液,白离川无奈地蹙了蹙眉,展开精神力将气味隔绝,把地上秦不昼的外套捡起来严严实实穿在身上。 向导的身体在承欢之后有些筋疲力竭,白离川慢慢扶起秦不昼让他靠墙,勉强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简易扫描仪扫遍秦不昼全身,确认了他的身体机能并没有受到损害,觉得不放心又抽了人一小管血。 通讯器适时地亮起,白离川打开通讯器,是自己的副官。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副官几乎两眼泪汪汪。 白离川扫视周围没有发现符菲,皱了皱眉。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正如自己留了后手一击重创符菲的精神世界,符菲也必然留有后手。只是受到自己的精神攻击,她必然是逃不远。 “我没事。”白离川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难以忍受的干涩嘶哑。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秦先生和我联手,现在符菲逃走,秦先生体力消耗过度昏了过去。你们让秦先生的人派人过来。” 白离川真觉得自己快废了,精神世界尚且处在高-潮余韵中活跃着,而身体累的只想趴在软乎乎的垫子里直到世界尽头。 把秦不昼搬到地下室的斜坡上方,堵上地下室的入口。所幸向导的信息素一旦结合就会变得只有他的哨兵能够感知,空气中那缱绻的气味也在白离川精神力的作用下驱散。 副官很快派了人驾着飞行器飞速赶来,秦不昼的部下则立刻把秦不昼扶进了飞行器中。双方都心系自家老大,并没有仔细搜查,倒是看见白离川竟穿着秦不昼的衣服目瞪口呆了一会儿。 副官问:“去秦首领的住所还是回西区?” 白离川被他扶着,想了想说:“先回西区。” 秦不昼的意识正徘徊在精神世界的那片混沌中。 场景很快变成了星海。秦不昼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站起身。 “想起来了?”001问。 “没有,”秦不昼说,“不过对于你这张脸的讨厌却是想起来了。我现在好想揍你一顿啊。” 001:“……说好了的,我把东西还给你。” 他手一挥,一道白光往秦不昼的方向坠落,秦不昼伸手接住,是个雪白的小球。软绵绵的像小兔子像棉花糖,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芒。 “这啥?” “你的记忆。” 记忆就是这么个玩意儿?秦不昼把玩着那小雪球,饶有兴致地问:“你不是坑我坑的挺开心?为什么我和白离川上了个床就给我记忆?” 因为你找到他了…… 因为不管你自己是否意识到,但是,你已经和他一样,把对彼此的感情刻在了灵魂里,甚至在受到本能影响的时候都没不愿伤害他。 不过秦不昼也没想听001的解释,戳了戳小球,随口问:“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的你啊……过去未来随便穿,徒手撕着空间玩,一个咒语炸星球,拿起武器拆神界_(:з)∠)_ 001暗自腹诽,轻咳一声。002瞥了他一眼:“你自己看。”一脚把秦不昼踹了回去。 场景立刻变回了精神世界的混沌,身下依旧是那片岛屿,仿佛刚才的星海只是错觉。 “白离川……”他喃喃念着这名字,把那小雪球抛起。灿烂耀眼的光芒笼罩着他,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醒来,在复苏。 直到深夜,秦不昼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先是表情空白地懵圈了一阵,抹了把脸,整理好思绪之后手扶额头,闷闷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 房间里是昏暗的。走廊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他的睫毛颤了颤,眼睑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而白离川正在自己宅邸卧室的浴池里泡热水澡,闭着眼感受着干渴的细胞在热水中活跃起来。 哨兵对向导的结合本能是强大而盲目的,然而秦不昼却愿意等待他的准许。这让白离川觉得自己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逃? 白离川突然睁开眼。 他为什么要逃??留在那里让秦不昼负责岂不是更好? 白离川从浴池里站起,抽过浴巾裹了全身,撑着池壁发了一阵呆。他真是逃习惯了,难道被秦不昼上了智商也会降低? 与此同时,强大的存在感穿过所有的护卫降临了二楼的主屋,一时间,屋内的哨兵信息素陡升。原本在共命房门前趴卧着的狼王晓机警地抖了抖耳朵,起身,却被一道庞大的淡金色影子给扑了个满怀。 两团大型毛茸茸顿时滚成了一团。 你谁?晓盯着这不请自来的家伙,低吼着咬住它的耳朵,被舔了一脸的口水。 “嗷嗷嗷!”二蛋蛋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狼王,发出一声清嫩的欢叫,低头开心地舔着狼王的全身。 亲爱哒,我终于比你大了~\\(≧▽≦)/~ 晓轻轻眨眼,看着这头浑身冒着小花花满眼“求夸奖”的雄狮。熟悉的信息素让他想起了那只小小一团的奶黄色小狮子,只是这股信息素更加浓烈侵略性,也更加让它觉得本能亲近。 那只有着幼嫩圆圆眼的小家伙一夜之间长成了真正的雄狮,高大威猛的身形,散发着温柔而不容拒绝的气息包裹着它。 晓听见一个男人含笑的声音:“嗯……你们要好好相处哦。乖小狼,我找你共命有点事。” 门被无声地打开又关上。晓微微有些挣扎,想要穿墙而入通知自己的共命,然而却被雄狮压在身下欢快地舔毛,舔着舔着觉得太舒服了,就默默地停止了挣扎。 共命……我……阵亡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白离川正裹着浴巾熟透透的缩在被子里,突然被子被掀开,钻进来一具同样泛着湿气的温暖肉-体。白离川眼中染上凛然,抬高腿弯果断地踢了过去却被握住,反而被绝对的力量直接拉着脚踝拽到了怀里,手穿过膝弯面对面地抱着。 结合者的美好气息让精神图景雀跃欢呼起来,白离川也感觉到了熟悉的蜂蜜气味,抬起头看清来人的样子以后片刻怔忪。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却不答话,把怀里的白离川掂了掂,放在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离川,”那人轻轻笑着,两根手指按在他微张的唇上,然后乘着白离川愣神的时候抵入口中,不让白离川有任何说话的机会,突如其来压下的威压几乎让白离川灵魂战栗起来。 他意识到这来自灵魂的力量不可能是失去记忆的秦不昼可以拥有的,眼里浮现一丝惊讶、困惑,还有隐藏极深的恐惧,摇了摇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却被他摁住不能动弹,只能发出细细的呜咽。 秦不昼歪头看他,将青年微弱的挣扎尽收眼底,唇角一点一点慢慢扬起:“离川,你这吃完就逃的坏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小天使呀(*/ω╲*) 我会继续努力哒ww!!   ☆、第75章 5.14 带了一丝清冽水汽的手指滑入口中,抵着舌尖,喉咙收紧,无法吞咽的唾液顺着嘴角流出,没入在枕巾上铺散的发丝间。生理性的反胃感让白离川眼眶微微泛红,然而这副堪称靡丽的画面却并未让秦不昼的目光有一丝的偏移。 “我斩魂那天,和我做的人……也是你吧?” 话音落下,白离川微微睁大眼,几乎是拼命地挣扎起来,图景发散出强大的精神力向四面八法扩散开来,但却在即将攻击到秦不昼时转瞬即逝刹住了车。 他没办法攻击这个人啊。 白离川侧过脸,喉中发出幼崽般无力而绝望的细碎声音,抵在胸前的手臂也缓缓卸了力道,被握着手腕拢在一起按在头顶:“创造神,大人……” 秦不昼抽出手指,看着白离川那双清冷的眼里泛出星点雾气,扬眉:“知道喊神大人了?不叫我秦不昼了?——不准逃,看着我。” 白离川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抬起头:“对不起……” 漆黑的桃花眼,衬着那张脸看着并不柔弱。却让秦不昼有一种身下的人极为脆弱、甚至能被自己一句话就彻底击垮的错觉。 明明是这么一个强大到让神界为之震惊的孩子,在他面前怎么就这么爱哭呢?秦不昼心中无奈好笑又心疼,面上却是不露神色。 曲起手肘,以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速度慢慢俯下身。 向导对于结合者的感知敏锐到纤毫毕现,白离川甚至能体会到他的呼吸轻轻吹拂在自己脸颊上的汗毛的感觉。但在此时,这种感觉却让白离川更加颤栗,除了浓厚到几乎撑破心脏溢出来的爱意,就是害怕。 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害怕看到秦不昼,害怕面对他,害怕再一次失望。 爱到了极致便会不可抑止地患得患失,去除了所有遮盖在秦不昼的注视下坦露一贯隐藏的内心的感觉让白离川只想远远地逃开,逃到只属于自己的那片海,缩成一团在冰盖下得以保护。 但秦不昼从不允许他逃避。 正如上个世界的海军英灵所说,谎言所构筑的美好终将成为泡影。白离川虽没有欺骗秦不昼,却不得已隐瞒了他许多。 换做以前的秦不昼,人道毁灭了他都有可能,毕竟他是那么在意自己对他的诚挚。 秦不昼停在,两人鼻尖相抵,深深看着他。许久,轻笑着把头埋入了白离川的肩颈之间。一种温润而寥廓的味道抚平了感官,秦不昼闭上眼。 “你曾经那么小,我还记得。” 白离川骤然安静了下来。被子因为他的挣动滑下大半,曝露在空气中的身体冰冷僵硬得像具死尸。 秦不昼轻轻抱住他,哨兵温热的气息随着蜂蜜味的柔和信息素一起展开,包裹住白离川。 天衍万千世界,其上有神界。神界之上是独立的神上之神和神外之神。 神界至高的天衍之山上,坐落着星辰大殿。其中有四位神之王权——创造、传承、济世、惩世。创造神和传承神维系万千世界,济世神和惩世神守护轮回法则。 后两者是由神上之神和神外之神创造的年轻的神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也被戏称001和002,而创造神和传承神则是“自生者”。 自生,也就是“不被诞生”。他们是天衍法则自行产生的存在,并非由神上之神和神外之神创造的神格。天地尚且混沌朦胧之时,创造神诞于辉煌,照耀了整个神界。 而传承神生于永寂,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偶然游历到这个角落的创造神,从此初心不改地追随,随着创造神在神界到处暴力拆迁。 说来他们这帮人也是够奇葩。 冷漠无情的济世神002也好,心怀温柔跟个圣父似的的惩世神001也好,罔顾伦常的创造神秦不昼也好……甚至就连唯一算得上正常的传承神白离川,也是个一心追随创造神的疯子。 有他们这群不靠谱的神,宇宙还没毁灭真是不可思议了。 后来神上之神和神外之神莫名撂挑子不干了,秦不昼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神界的扛把子。 厌恶束缚的他本来不想接过这烂摊子,正当这时,下界神明反叛突然爆发。 有架打秦不昼自然是乐意,只是没想到镇压这次蓄谋已久的暴动所花的代价远比秦不昼想得更多。虽然成功以绝对的力量将所有的参与者神魂搅碎,秦不昼的神格里却被投射进了反叛的种子。 烙印在神魂中的种子逐渐蚕食他的力量,一旦萌发就很有可能让他失去理智变成毫无思维的傀儡,秦不昼毫不犹豫选择了斩魂。这的确是他会做的决定,经受那惨烈的刑罚,将神魂斩碎,化作无数碎片进入001的本源法器“轮回”之中蕴养。 001答应了他的计划,将他的神魂投入轮回以后和002一起遍走寰宇,收拾了下界神的残余势力。那些人也没想到秦不昼居然这么狠这样果决,本想利用种子窃取创造的力量反而被001定位除去。 只是出乎秦不昼预料的是,当自己斩魂的前一日,封闭了神格,变得和人类没什么两样时,有谁钻进了自己被窝,冰凉的手带着颤抖在身上撩拨点火,换得半宿缠绵与半宿好眠。 他以前不算什么特别有欲-望的人,也不是特别的禁欲。巡查一个世界,偶尔也会体验一下乔装打扮在里面谈个恋爱的感觉,虽然最后的结局往往是没确认关系他就觉得无趣,离开了。 却没想到最后竟有人愿意陪在他身边。 不过既然对方要保持神秘,秦不昼也就没打算探寻。后来他把记忆注入神格,寄放在001那儿,也始终没想去查询那是谁……不过,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了。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戳心?居然,就这样追过来了。 他以前甚至都不知道白离川喜欢自己啊…… 一个从诞生之初看着长大的小家伙,一直无声地跌跌撞撞跟在自己身后。秦不昼那时候还是个张扬的青年——对于神明的年岁来说的确只是青年罢了,白离川独当一面以后,秦不昼很少对他有过多关注。 不过,哪怕白离川真的向他告白,那时候的自己也一定不会接受的吧。甚至会从此把他拉入黑名单。也不怪白离川闷成这样。 可是白离川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追过来了。 那是斩魂,第一刀割在秦不昼身上的时候他都差点叫出声——虽然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而此时,看着身下的抑制着声音的白离川,他不由再次想起了那夜手底丝绸般柔顺的触感,和始终压抑着的,点燃热情的细微喘息。 “我都没怪你呢……你还是这么爱哭。”久久地,秦不昼叹了口气,顺着耳廓往上直至眼角,轻轻吻去白离川的泪水。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吃都吃了,是不是应该负责?” 白离川一怔,因他这一句话忘记了不安忘记了害怕。秦不昼歪着脑袋看他,一脸的认真:“你总是逃走,让我很生气。我现在好生气啊。可是现在……” 手已经不安分地从腰线摸到臀上,“你屁股上有伤,不能揍屁股。” 白离川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所以我现在要亲死你。” 炽热的吻印在下方青年微张的唇上,秦不昼将白离川圈在自己用手肘支撑的狭窄空间里,手指插-在他微微湿润的发丝里,轻柔地摸索,另一手揉捏着他柔韧的腰线,嘴唇热情如火地来回碾压啃咬,一遍遍地舔舐,缠着白离川无措的舌尖翻转搅动,吸吮他口中那甘冽的气味。 滋滋水声从两人相接的地方生长出来,白离川的手无力地抓进自己身下的床单里,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血液和灵魂却已悄然沸腾。哨兵和向导的信息素在空气中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一起,奏响奇妙而温情的乐章。 那些悲伤的回忆呀,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在见到完好的秦不昼时,所有在轮回中度过的苦难、委屈心酸的岁月都成了值得。白离川慢慢地,伸出手臂抱紧他,回应起来。 秦不昼心疼白离川,但也不会特地为过去的自己弥补些什么。他不认为自己亏欠曾经的白离川什么,他们只是错过。但是现在,既然他已经将白离川当成了自己的恋人,就会把握住未来无限的时光。 是的,他们有无限的未来。在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万千世界之外。 秦不昼脑海中掠过001给他的记忆里,多出的一个片段。 那似乎是001的记忆,记忆里有“轮回”,还有白离川。他们在星辰大殿中争执着。 “小白!你说你爱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001蹙着眉头,恨铁不成钢地揪着白离川的领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样几个字。神界最温柔的神明头一次有如此的失态,“可他甚至都不知道你爱他,也不知道你为他做了什么事!” 白离川说:“没关系,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001慢慢松开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后悔吗?” “不会的。” “……害怕吗。” “不可能。” “他要什么你都愿意给他?” “凡吾所有,尽吾所能。” “你就这么爱他?” “我不知道。”白离川的目光,穿过虚空,望向遥远的混沌之中,“我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爱他……” “但我知道,假如让我再一次见到他,我一定会再一次,深深地,爱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完结即视感是怎么回事ORZ!如果我在这里打上全剧终小天使会打我吗(。 么么小天使,双更改到明天好么w 会把这个世界和下个世界第一章更完,作者正在整理下个世界的大纲=3= 即将开启耿直影帝×过气天王的娱乐圈世界ww! 不会这么快就完结哒!底下就是刷副本给攻君收集灵魂顺便集齐各种paly的故事呀~\\(≧▽≦)/~啦啦啦(咦似乎暴露了什么× 蟹蟹小天使的地雷呀,作者会继续努力哒!   ☆、第76章 5.14 符菲的逃离路径很快被白离川推演出来,并且顺着沿途的蛛丝马迹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找到她的时候,女哨兵蜷缩在禁区森林的阴影下,精神图景已经几近崩溃,就要沉沦在灵魂黑洞中,却仍是坚持着掩护龙奥离开。 白离川并未犹豫,在女子身体飘零坠落,情绪却发出恐惧呼救的信号的时候,将自己的意识投向符菲。 精神图景上,符菲的存在刺目而混乱。白离川停留在那精神世界之外,注视着那即将被黑洞吞没的残破世界,意念轻动,一片片的冰霰覆盖了符菲的图景。 女子因疼痛而狰狞的面容,脸上的神色变得安详,呼吸如沉睡般平稳。白离川接住她的身体,唤人将她双手和脖颈戴上限制器,架到军用飞行器的囚室里。 回过头,看到的是部下众人目瞪口呆的惊异表情。面无表情地用冷锐的眼刀甩过去,傻愣的部下在自家长官的积威之下抖了三抖,立刻低头做自己的事,却偷偷抬起头用眼神交换着想法。 “卧槽啊啊啊啊法克!!将军刚才用的是精神抚慰?!” “卧槽卧槽卧槽!!我要自戳双眼!!将军大人辣么帅怎么可能是个向导——!” 事实上,联盟对于向导担任军职并没有什么限制,只是所有人知道白离川曾是个哨兵,突然变成向导,解释起来总归是有些麻烦。 所幸,白离川的兄长是元帅,可以给他的转变找上一个很合理的借口。而白离川的强大,即便改变了身份也毋庸置疑。 “——我必须在此宣布,联盟少将白离川,二度觉醒为向导。”“他的强大与光荣将永远镌刻在‘蓝图’之上,并且从今往后,以向导的身份引领星海征程。” 这一年,白离川的身份公布,星海震惊。敌方表示这特么一定是个阴谋,他们不要听! 白离川直接放翻了几个听说了消息前来挑衅的手下甚至同级的军官,连精神力都没用上。这让许多对他能力有所质疑的人都默默噤了声。 符菲被星际法庭判处无期徒刑,即日送到星际监狱中执行。 秦不昼也是陪审团的一员,在对符菲的审判中,知道了一些原著所未提及的事。符菲因为幼年直到少年时代的一些经历,一直对向导有着严重的生理厌恶感,所以后来她遇到了不会因药剂而发情的主角,才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他。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任意伤害别人的理由。 只能说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种事他已经见的太多。 符菲被带下法庭坐上押送的飞行器时,在白离川身旁停了脚步。 她看着白离川,脑海中掠过父亲跪在自己面前迷热地说“菲儿,帮我……”的画面,那让她在二十余年的人生中始终陷于黑暗泥淖不得解脱,然后这画面被如冰雪一样的清冽干净打碎。 符菲说:“谢谢。” 她笑起来真的像个天使。白离川能感受到,大大小小如同天鹅绒一样柔软的精神触角随着她的微笑在图景上轻轻晃动着,充满着让向导舒适的正面情绪。 这比起星际法庭中许多让人不快的情绪真是难得。 白离川压了压帽檐,倒是认真地实话实说:“只是因为职责。” 符菲摇摇头,她谢的不是白离川救了自己。她也不想多解释,看着往这里走来的秦不昼笑了笑:“你们已经结合了吧。祝福你们。” 符菲获刑后,龙奥也因为帮助了符菲被捕获关了那么几年。不过在人们眼里,这并不是大事,除了秦不昼没有人知道监狱里的人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一个有了金手指还要靠女人上位的命运之子?秦不昼嗤笑一声。现在的世界越来越奇葩了。 除了白离川的向导身份公布、罪大恶极的符菲被收押之外,在星际引起最大浪潮的最应该就是西区首领和东区老大勾搭到一块儿了的事情…… 此时,秦不昼正躺在自己休息室的长沙发上,懒洋洋地说:“醋了。” “为什么。”从终端里传出清冷的声音,白离川的缩小版全息影像被秦不昼放在肚子上,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秦不昼眨了眨眼:“你不能带个向导去吗,每次都亲自给受到攻击的罪犯或者手下做精神疏导。我不开心了。” 白离川想了想,认真点头:“好。” 哨兵的占有欲很强,尤其是结合后的哨兵对自己的向导,别人碰个一下都不行。 秦不昼算是理解白离川情急之下为那些人疏导的行为,但让他不开心的是这行为让很多人以为白离川还是个单身,于是各种星际豪门的宴会邀请等等纷至沓来。 秦不昼表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的小狮子早就跳脚炸毛了。我的我的我的!!这个人是我的!你们都滚滚滚!! 程南音在旁边翻了个白眼。那些邀请白离川的人完全是因为觉得你们俩没打算结合好么,毕竟全星际都塔玛被你俩的秀恩爱闪死了你们居然还不结婚——不对,结合!! 简直是耍流氓!!! 这里的“结合”指的是哨兵向导形式上的结合典礼,在结合典礼过后,两人将真正成为法定意义上的灵魂伴侣。 “这周来我这里吧。”秦不昼说。 “嗯。”通讯挂断。副官抬起头,望向站在落地窗边的白离川。 灯盏投下的光线前,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白离川的唇畔似乎有着零星的笑意,像冰原上的细微火种,那缕淡薄的温暖被冰雪包围着,但——确确实实,是存在着的。 创造和传承,本就是同源共生,天作之合。是真正的相辅相成。 他们的神魂相称,可以彼此牵引。就如第二个世界,那并非所谓的“双血之媒”,事实上那不过是系统用来忽悠他的。他们的互相吸引和包容来自于灵魂深处。当灵魂相融的时候,彼此的神魂都能得到修复和温养。 秦不昼离开了第二个世界以后重获了精神力,也正是因为如此。那精神力不是系统或者001带给他的,而是因为和白离川灵魂相融而恢复的。 所以只需要谈谈恋爱滚滚床单就能达成收集灵魂这种高大上——至少听起来很高大上的事吗?这设计真是……神他妈人性化。 001表示自己一直很人性化。 他一直觉得001那丫的就是个搞黑科技的。秦不昼啧了一声,光着脚丫在二蛋蛋背后细软柔顺的毛上磨蹭了几下,换来二蛋蛋不满的一爪。 二蛋蛋蹭了蹭秦不昼的腿,懒洋洋地眯眼打了个哈欠,突然从趴卧的姿势起身,嗖地化作一道金光闪到门边直接穿过闭合的门而出。 白离川刚走上楼梯,身旁的晓就被一股力道冲下了楼梯,团成一个大球在一楼铺的厚厚的地毯上滚啊滚。 “嗷嗷!”二蛋蛋开心地压住晓舔舔舔。 狼王被它舔的耳朵一抖一抖,啪叽拍了雄狮一爪。在雄狮委屈地蹭过来撒娇的时候也舔了舔它,被二蛋蛋欢快地抱住一起打了个滚儿,压住继续舔毛。狼王眯着眼,尾巴甩了甩,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舒服声音。 见面就舔毛这一点,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白离川摇摇头,推门走进房间。 秦不昼含笑地挑眉,抱着个软垫看着来人。白离川合上门,走过去和他拥抱,单膝跪在沙发上,捧着秦不昼的脸,慢慢品尝彼此的唇。 秦不昼笑看他动作了一会儿。 他的袖手旁观……或者说一副任施任为的模样实在太诱惑,让白离川冷清的脸上也不由染上薄红,抿着嘴角看了秦不昼一眼。秦不昼朗声笑起来,眉眼弯弯,直起上半身把白离川推倒,注视着他的桃花眼,俯下身亲了亲他眼角。窗帘没有漏进一丝光亮,又是满室的旖旎与温存。 秦不昼抱着白离川蹭了蹭他的脸颊,温暖如水地抚摸着白离川的身体,平复仍在体内波动的余韵,时不时低头和他交换一个绵长的吻。 “结合吧。”秦不昼把下巴搁在白离川肩膀上,软软地说。 白离川有些疲惫,收紧手臂搂紧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遮住眼:“好。”声音很轻,左胸那位置,却是不知为什么灼热跳动起来。 他们早已经建立精神链接,差的就是那么一个仪式。 这对于秦不昼来说,也的确是人生中少有的几回如此正式的仪式了。上一次还是萧洛栩加冠日的时候,自己焚香沐浴,亲手为他加冠,论起气氛的庄肃和排场,也就只有那一回算是正式。 秦不昼本以为只有情感细腻的女人会在意这些,但当长靴真正踏在红毯上的时候,内心也不由起了波澜。 古老的城堡壮阔恢宏,尖尖的屋顶直入云霄,雪白的外表看上去神圣而庄严,支撑房梁的方柱雕镂着华丽繁复的图纹,墙壁贴着一层金,东区和西区的结合无疑是最让人惊讶和期待的,这座举办过无数结合仪式的宴会大厅正等待着今天的主人。 白离川回过头,淡然注视着会场,精神力随着他的视线蔓延出去,如网笼罩整个会场,习惯性地警觉一切可能的危险。 精神图景之上,许许多多的光点攒动,明亮刺眼的是哨兵,柔和的是向导,较为暗淡的是护卫和伴侣,灰暗的是普通人。信息素,他能一一辨认出这些信息素的所在,并且获得拥有者的信息。 宴会上的宾客有的来自军方,有的是联盟政要,有的是非官方的东区之人。他们欣赏着,祝福着,也有感叹和猜疑。 有的人仍是不能相信,东区和西区的老大就这么相爱相杀着最后在一起了。难不成之前那些你来我往都是夫夫二人之间的情趣?他们还是宁愿相信这又是联盟的什么计划。 但在更多人,尤其是哨兵和向导眼中,这依然是一场值得衷心祝福的神圣的、美好的结合典礼。 元帅的声音响起,白离川收回发散上升的思绪。 元帅无疑是星际目前最德高望重的人之一。他一身军装礼仪装,胸口挂着累累的勋章,闪闪发亮,他站在高一级的台上,念诵着哨兵部分的结合誓词,而秦不昼被要求重复一遍。 大厅里寂静无声,气氛庄肃而神圣。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这时没眼色地打断这位年轻的东区首领,于是秦不昼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回响: “在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位见证人面前,我秦不昼在此承认白离川为我的向导。” “爱他,尊重他,抚慰他,保护他,忠诚于他。” “用我的壁垒守护他永不受伤,在我的陪伴之下他永远不会痛苦。” 元帅移过脚步,面对白离川。深深地看着白离川。他的眼中饱含着一位长官对下级的担忧,一位兄长殷切的期盼,一位向导对同类的祝福。 白离川安静地回视,随着他的念诵,一字一句地重复:“在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位见证人面前,我白离川在此承认秦不昼为我的哨兵。” “爱他,尊重他,抚慰他,保护他,忠诚于他。用我的屏障赋予他永恒安宁,在我的指引之下他永远不会迷失——” 元帅合上手中的誓词。 “在圣所,媒介人,军部代表,以及在场的所有哨兵,向导,护卫与伴侣的见证下,我祝福你们的结合。” 叮。象征着忠诚与占有的银质手环缓缓扣上,藤蔓的纹路犹如述说着新生和希望。 秦不昼低头看了眼精致的手环,抬起手腕孩子气地朝白离川晃了晃,他的存在在精神图景上绽放出灿烂朦胧的辉光。白离川微微弯唇,张开手臂,和他拥抱。耳廓是对方的呼吸,胸口相贴,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气息亲昵不分彼此。 一如当年。 创造神笑着张开手臂,把那有一双桃花眼眸的小家伙抱起。 从此再也没有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他曾拥有全世界,不及这样一个拥抱。 第二更正在码ww   ☆、第77章 5.14 八月。 炎热的天气却无法阻挡W城的繁华。市中心的街道上车流如水,人来人往。夏蝉趴在树干上聒噪地鸣叫着,使人心中无端生出些躁郁。 而此时购物广场的高清大屏上,正在放映《娱乐对对碰》带来的最新娱乐圈资讯。 一辆黑色跑车很没素质地停在路边,一个人正在主驾驶座上,懒洋洋地吹着冷气,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香草冰淇淋,睁着双飘满怨念的死鱼眼注视着大屏幕上的那条讯息。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车窗传来:“近日天海传媒有消息透露,民国情感大片《四铭》由亚洲金牌导演祁珏编剧组织排演,这部戏虽没有更多消息,关注度却在持续升高……” 《四铭》这部电影和之前票房火爆的《一念》《二子》《三哭》是同一个系列,大致内容是一个女土匪抢了一个男戏子当压寨夫人,其实这个男戏子的真实身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结局是男戏子利用女土匪完成了使命,为女土匪挡枪而死。 事实上秦不昼也只记住了这么多—— 随手把沾了冰淇淋的手在裤子蹭了蹭,将啃完的冰淇淋包装纸丢到了车窗外,准确无误的进了垃圾箱。 好吧,他不是秦影帝本人。秦不昼随意招了招手,一本透明的书在他面前哗啦啦地翻开,书页微微发着光。 他不就是嫌弃整天在办公室里看报告很烦,又因为亲自开飞碟带着手下的小崽子们出去拉练把人累了个吐血,被程南音气得扫地出门,于是干脆把床一扛拉着他家离川撂挑子跑出去度第三十六次蜜月么。 结果一觉醒来就跑到了这里。 话说记忆都恢复了,他为啥还要扮演神助攻啊。秦不昼在脑海中呼唤001,却被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地无视了。 说起来既然自己当时自愿斩魂轮回,001却跑过来私自干涉自己的行动,还弄了个什么系统骗他,秦不昼本来是真的想揍001一顿的。即使001的目的是帮助白离川找到自己,也间接帮助了自己灵魂恢复,但他的确是违背了当初的约定。 不过后来心情好,秦不昼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秦不昼叹了口气,翻开面前那本透明的书。 也罢。就当是度蜜月吧,想一想在不同的世界度蜜月也是挺带感的呢…… 他这次的身份是影帝——一位年纪轻轻,未满三十就揽获了国际各大奖项,身价十一位数以上的影帝,在海内外有着强大的号召力。因为与外表截然不同,耿直到呆萌的个性,被称为开口吓死人的“秦二爷”。 秦不昼嘴角抽了抽,他在第一个世界也曾被人称作秦二爷,不过只是因为家族排序。而在这里却是因为太实诚和犯二。 这个世界衍生自一部娱乐圈题材的言情小说《圈养高冷男神:男神别怕,有我在》。 男主角段其琛是曾经的天王,正绫传媒绝对的一哥,性格冷清,才华横溢。但是因为不愿接广告和综艺让公司上层不满,后来伤了喉咙无法唱歌,终于被公司雪藏。 段其琛本来是同性恋,有个爱人叫云何,也是正绫的艺人,形象定位是温柔羞涩的邻家少年,段其琛平日对他多有照顾。云何善于模仿并加入自己的东西,无论是唱歌跳舞还是演戏都很有灵性,逐渐爬到了一线小生的位置,只差合适作品来证明自己。 但是有的人会感恩,有的人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段其琛喉咙受伤就是云何在他的养生茶里下了烈性药物,段其琛受伤向上司推荐了云何以后,才发现原来云何早就和董事长的侄子勾搭在一起,董事长的侄子周再岚因为曾被段其琛当众下过面子一直记恨段其琛。 董事长得知内情以后只好帮侄子隐瞒,把机会给了云何。所幸段其琛和公司高层的关系一直比较僵,没有人会同情他。 “卧槽……”秦不昼看到这里的时候差点气炸了。我的人我的人我的人!居然敢这么对他!! 恢复记忆的秦不昼有了一些权限,比如随时翻阅剧情书籍,比如他可以确认段其琛就是白离川。 默默松开把方向盘捏的有些凹陷的手,冷静地看了下去。后面的内容用足足三十章描绘了段其琛有多柔弱多可怜多惹人心疼,然后女主出场了。 女主商心凌是个性格浪漫爱幻想的少女,平时在网上写BL向的网络小说,段其琛是她最喜欢的男神之一。一天她在路边捡到了段其琛,于是把段其琛带回了家。后来自然就是为他打抱不平,握拳发誓要帮他重临巅峰杀回娱乐圈的故事。 没办法唱歌,那就演戏!最终女主成了奥斯卡最佳编剧,男主的名号亦响彻世界。 登临巅峰后,两人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秦不昼在这其中就是扮演了一个神助攻的角色,不过不是爱情的助攻,而是男主女主事业的助攻。秦不昼是影帝,而且从来不吝赐教,手把手地教了男主如何演戏,教了女主如何写电影剧本。 秦不昼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段,皱眉。 他来的太晚了,现在段其琛已经被女主捡回了家。 好在,他们不可能立刻就产生爱情。事实上直到最后段其琛和女主在一起,也是家人的感觉胜过爱人,故事里的段其琛似乎不懂得怎么爱一个人。 但是不管他爱谁,懂不懂如何爱—— 现在他只会爱自己。 这是毋庸置疑的。这念头让秦不昼觉得愉快,微微弯唇,拿起正在振动的手机滑开屏幕。当秦不昼抬起手的时候,袖子下滑,露出手腕上的银质手环,其上雕刻着藤蔓的花纹。 看清了来电人,秦不昼默默把手机往后移了一段距离。 “秦不昼!他妈的你现在在哪!不是说了要早点到剧组的么!他妈的你不是觉得等在电影院里片子就能上映吧?!” 秦不昼伸直手臂把手机挪开,仍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抓狂声。 “我马上到。”秦不昼镇定地说,“今天似乎有些热,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我觉得香草味的很不错。” “我艹你大爷!吃毛啊!你已经迟到了五个小时了!耍大牌不是这么耍的!现在赶快来剧组!” 接着从手机中传来的便是连续不断的嘟嘟声。 哎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急躁啊。 秦不昼默默望天望了一会儿,把手机扔到了一旁的副驾驶座上,伸手打开车载音箱,往《四铭》剧组开去。 光碟放得正是段其琛专辑《堕天》中的一首歌,《共犯》。 若爱也为罪案 我是你的共犯 若神审判世间 我将与你等罪 …… 在流淌的清冷空灵声线中,秦不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自己游历三千世界的时候。 自己扛着刀,站在山巅笑,悄悄回过头看着那个小家伙有没有追上来,然后继续往前…… 段其琛的歌声仿佛有一种魔力——应该说是神力。让孩童欢笑,让细腻的人听着忍不住泛酸的回忆,如雨水冲洗抚平躁动不安的灵魂。 他在喧嚣的城市中安静地唱着歌,歌声冷清里蕴着只有秦不昼才能听懂的温暖。他看似高不可攀,也难怪会有如此多的人想要拉扯着他堕入泥淖。 当秦不昼到剧组的时候,离通话结束仅仅只过去了一刻钟。 “我的二爷啊你终于到了!!!”经纪人岳楚辞一把把秦不昼拉进专用化妆间,一边递给他一个纸杯,“喏,这边的豆腐脑很好吃。看导演那个架势今天中饭估计得拖,你先喝点垫垫。” 一边指着隔壁小声说,“不是我说,在别的剧组你怎样都好,可是这剧组大牌也不少,人家影后啊老前辈啥的到的可准时了,你这么一对比不显得特别那啥?” 秦不昼眨了眨眼睛,露出纯良无辜的表情笑了笑:“对不起啊。”咬住吸管吸了一口豆腐脑。 岳楚辞顿时就没脾气了。 他能在电话里吼叫,却实在没办法对着这张脸生气。 麻蛋,我忍我忍!! 秦不昼有拉丁裔血统,身高超过190CM,由于爱好搏击和极限运动,身材精壮结实,胸肌腹肌马甲线,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恰到好处。五官格外深邃立体,一双澄清的茶金瞳,脸颊上还有两个一笑就露出来的小酒窝。 单看这个人的外表,很容易让人想起一些美好的东西。 比如阳光透过茂密枝叶在地上投下的圆圆光斑、刚吐出第一抹新绿的可爱芽孢,又或者是山涧之中叮叮咚咚的甘冽泉眼。 秦不昼不说话的时候比小天使更可爱。 然而—— 下一秒,岳楚辞就被秦不昼拿着尖叫鸡抵着脖子摔在沙发上,秦不昼表情狰狞,捏扁了手里的纸杯,乳白色的豆腐脑一股一股射出来。 他死死盯着岳楚辞,恶狠狠地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为!什!么!不!是!甜!豆!脑?!!”   ☆、第78章 5.14 什么?!豆腐脑怎么可能吃甜的!豆腐脑是甜的有什么意义!根本是反人类!! 岳楚辞刚想这么说,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尖叫鸡,默默地怂了。 “好好好甜的甜的,你腿长你来讲甜的就甜的好鸟不吃眼前亏你说是啥就是啥……qwq”嘤嘤嘤他对不起咸豆脑之神,他居然向异端投降了…… 这两个活宝……秦不昼的专属化妆师Sofia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拉着秦不昼洗完脸,在镜子前坐下。 戏还没开拍。昨天已经定下了过众人日常照的定妆照,今天的部分是戏子妆颜。 戏子妆颜是个颇为麻烦的玩意儿,他们导演又是个深度完美主义加强迫症,所以把秦不昼的拍摄顺序放在了最后一个,稍微迟到倒也没太大关系。 岳楚辞直接揭开盖子一口气咕嘟咕嘟把咸豆脑喝了个干净,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拿着小本本,在秦不昼上妆的时候和他说最近的工作安排。 “这个月二十九号有一组时尚杂志《斐丝达》的硬照拍摄,七月的时候给你接了个综艺访谈,一个杂志访谈,三组高端杂志的硬照拍摄,还有一个食品代言,八月有个真人秀的邀约。” “真人秀?”秦不昼睁开眼。 岳楚辞点头:“是啊,最近这玩意儿挺火的,你这段电影的空当除了几个访谈和硬照以外没有什么片子的通告,BOSS问你要不要试一试。毕竟是自家做的东西,坑不了你。” “什么类型的?”秦不昼饶有兴致地问。 “叫《不一样的男神》,总导演是老庞庞基博,老熟人了。说是大型户外竞技真人秀……三个重量级前辈加三个小鲜肉这样的组合,在节目组安排下一起到各国旅行啊做任务啊之类的。不过听说录制过程是全网直播,采用了最新的跟拍机器人和主观视角眼镜,上帝视角和明星视角随心切换。录制结束一周以后出经过剪辑后的正式节目。” 一般的真人秀节目还真没人这么做。一来直播很难做到后期剪辑那么完美,而且毕竟是节目,做成直播容易让明星更加约束,降低节目的自然感,二来明星在节目中容易显露出一些不符合自己身份定位的细节,从而涨粉不成反掉粉。 都说认识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他去旅行,从舟车劳顿中更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本性。 出乎预料的,全网直播受到了广大粉丝的支持,给《不一样的男神》带来了更高的关注度。 秦不昼想了想,没在原著中找到相关内容,于是道:“其他人选定下了么?” 岳楚辞把小本本翻开一页:“小鲜肉是台里定的名额,目前只定了本台的安奕宸和正绫的云何。老前辈嘛还在选角中,老庞比较中意的是你、莫枫,还有段天王段其琛。”说着抬起头笑道,“这组合倒真有趣,不过段天王最近不知怎么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也联系不上。” 秦不昼听到段其琛的名字眯了眯眼:“好啊。” Sofia化好妆,给秦不昼佩戴好软头面和硬头面,秦不昼就去试衣间换戏服。 不一会儿,试衣间的门被推开。 Sofia期待地看过去,正在玩手机刷微博的岳楚辞抬起头。 当秦不昼走出来,化妆间中的两个人表情凝滞了。 水袖旖旎拖地,荡涤了一江春水,顺着这水朝上细细泛舟而去,只见这衣裳下摆如云,色彩鲜艳的光缎和丝绒宛若有生命一般,随着走动的动作折出粼粼波光。 点翠头面满天飞翠,精致的流苏蝴蝶插在大发两侧,另有花朵水纱逦迤堆叠在那发上,垂下的珠穗随着走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男人碎发被发网向后拢去,露出部分光洁如瓷的额头,隐形眼镜将他浅色的瞳仁染成深黑,如同朗星熠熠闪光。面部覆着薄粉,眼尾染着飞红,眼睑上用乌黑油墨描出睡凤,睫毛微垂,鼻梁清挺,唇若朱砂,在灯光下有一种教人喘不过气的气质。 他看着Sofia和岳楚辞,抬起眼不笑便自有三分缠绵情意。秦不昼属于那种穿衣显瘦的类型。属于男性的身段被轻薄宽松的布料遮盖,并不显得壮硕,肩膀虽宽,但在肩头层层叠叠的布料和一件绸缎外衫的装点之下生生多出几分柔和。 秦不昼扮演的是剧本中的男主角,戏子顾纨弋。 顾纨弋是花衫。 秦不昼拇指搭住中指指根部,食指上翘,捏了个兰花指:“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挺……美好的。”Sofia想了半天,冒出了这么个形容词。 一旁的岳楚辞呆了呆,然后使劲把头点的像不倒翁。 这扮相简直了……他不懂戏都差点美哭。 然而秦不昼的诅咒是帅不过三秒也美不过三秒。 下一刻,就见那戏子妆颜的美人扯了扯袖子,甩了甩,把袖子甩的卷成一团搭在肩头上,从袖口伸出半截蜜色的小臂,在身后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蹭到空调底下就想对着吹:“呼,这玩意儿穿着怪热的……” 岳楚辞立刻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双膝着地往后拖:“二爷二爷您忍忍别这样……” 秦不昼出现在摄影棚的灯光下的时候,原本有些嘈杂的摄影棚瞬间鸦雀无声。 本来正在打着电话,和电话里的人争吵些什么的祁珏愣了愣,直接把手机的电池抠了,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顾纨弋!”又一拍大腿,“哎不对,秦影帝,马上就到您了!麻烦您在这边稍等。” 祁珏露出的笑容差点闪瞎全摄影棚,这是这人两天以来露出的头一个笑容。 这感觉……可不就是传说中亲生和捡来的差别待遇嘛……副导演默默摸了摸自己被拍疼的大腿。 《四铭》的最大看点之一就是国民影帝和国民影后的初次合作。 影后艺名攸宁,是个如同名字一般温润的姑娘。 看到秦不昼,攸宁主动起身问候:“前辈。” 秦不昼十六岁出道,不到三十岁就一揽国际奖项,如今三十三岁,出道已有十七年。攸宁出道八年,论起资历秦不昼的确是攸宁的前辈。 “攸宁叫我老秦就好。”秦不昼不方便握手,朝她笑了笑,提着袖子在她不远处的空位上坐下。 《四铭》同样是攸宁的转型之作,这次的女土匪角色颠覆她以往角色中温柔大气或沉默冷静的女神形象,嬉笑怒骂都随心而动。 而顾纨弋这个角色也是对于秦不昼一贯的霸气硬汉形象的一个转变尝试,秦不昼之前还特地去戏班学习了一些基本功。 顾纨弋是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明面上的身份则是有名戏班的台柱,因长相的关系受到许多觊觎,后来被女土匪掳回寨子强取豪夺。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暴露身份,反而立刻想出了利用女土匪的精密计划,最后成功达成目的。 在做这些筹谋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任务完成后为女土匪挡枪时他又在想什么? 秦不昼一边回想着剧本的内容,一边试着代入,琢磨着角色的内心。 现在的他,倒是不那么着急了。也不像第一个世界那样全无所知,因此而抵触扮演别人。 现在的秦不昼把这些世界当做一次次认真的旅行,用不同身份和白离川谈恋爱,想想也是种情趣。如果作为影帝,那就把影帝演好,以影帝的身份生活下去,扮演这些角色,秦不昼乐在其中。 灯光聚焦在被盛开的桃梨簇拥的戏台上。戏台之上立着一道朦胧的背影,一手平举,一手放松地垂在身侧,绸缎和水袖微微垂地,身段半遮半露,不过一个背影,却让人觉得满室的光线和空气都向他汇聚了去。 旦角是女性角色,让人不由地好奇起“她”的容颜,该是怎样的夺世之姿。 摄影师谨慎地对焦,发现那几乎是一幅完美的构图,于是半按快门,等待着“她”回眸的时刻。 突然,“她”动了。先是那只平举的手臂轻轻挥动,水袖轻盈,向后小幅度地一甩,右脚微抬,划过弧度…… 一双明眸从阴影中辗转而出。 轰!!镜头后的摄影师呼吸一滞,有什么东西穿过他的镜头,穿透手中的相机猛地击碎了他的心脏,让他脑内一片空白,甚至手指僵直,差点忘记按下快门。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背后已经冷汗涔涔。 祁珏却不知道摄影师受到了多大的震动。 祁珏凝视着戏台片刻,喊了停。 “二爷,收敛一点眼神,调整肢体。记清楚你这张定妆照的定位是看似柔弱无骨的男戏子,你要更加柔美、柔软、柔情,但你的骨子里有不屈的倔强——但是不能表现在眼神里。” “你的眼神应该是温柔如水的,你的倔强要用肢体,用你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块肌肉来表达。” 男主角的两张定妆照,一张是冷毅的常服模样,一张是极端柔美的戏子。这种用鲜明的对比给人的视觉和其他感官造成的强烈冲击的方式是祁珏的特色。 好迷的形容……秦不昼暗自抽了抽嘴角,但很快肃容,点了点头:“好的,我努力。” 祁珏也知道这对于秦不昼是个不一般的突破,并不能着急。拍了拍头:“好,那再来一次。摄影师?” “啊?”摄影师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意识到祁珏的意思后连忙点头,“我准备好了。” 那一瞬秦不昼的表情,只被摄影师看见。只有他最直观、最直接地透过摄影机,捕捉到了那个惊心动魄仿佛刀刃刺破黑暗而出的眼神。 他在舞台拍摄和棚拍上钻研了几十年,除去最初的那几年经常被那些影帝和老戏骨的眼神撼动以外,始终都心如止水。如今,他再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震撼。 那是顾纨弋。 那是在柔弱的花衫旦角的形象掩盖之下,真正的顾纨弋。 秦不昼重新恢复起初的站姿,闭上眼。 他回想起白离川以前看自己的眼神,他不用认真去想就知道他的模样。 三分冷清三分温情两分坚毅的风骨,一分隐忍不言的苦楚,一分不为人知的寂寥。 是啊,顾纨弋不就是这样一个角色?然而顾纨弋完成了他的心之所向后选择了死亡,而白离川眼中的苦楚和寂寥却在秦不昼的视线里被抚平。 脚步微移,水袖曳地发出细碎声响,秦不昼高高仰起下颔,将脖颈拉出一个如满弓般优美的弧度,垂着的眼从下而上轻轻抬起,回眸。 咔嚓。快门摁下。此时灯光组打下的光线恰好斜斜地从中间分开这副画面,光线犹如降临在戏子头顶一般。辨不清他逆着光,还是顺着光,又或者他本身就是光源。 祁珏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过去抱住秦不昼,狠狠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就是我想要的顾纨弋!!”说着也不管被他吓懵的众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原地转着圈跺脚跳着大笑起来。 导演疯了。秦不昼无声望天,甩了甩袖子就飘走了。 吃午饭去咯。 半刻钟后,有了不祥预感的岳楚辞快速跑到摄影棚所在大楼下的停车场,秦不昼已经跑得没影了。 岳楚辞仰天长啸:“秦不昼你个没良心的!别让我抓到你!!” 商心凌码完今天的更新,从房间出来准备煮包泡面吃。 刚出了房门,迎面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香味辣味鲜味混杂在一起,带着撩人的温度,催生着人的唾液。商心凌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什么情况,难道她家进了田螺姑娘?! 商心凌疑惑地想着,走进客厅。只见一个人正在往饭桌上摆放碗筷,见到商心凌,微微颔首。 商心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她今天出门买泡面的时候在街上捡的男神。虽然男神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不过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冷漠倨傲。 男神会做菜?! “呜哇!!好、好棒!!”商心凌看着满桌的菜欢呼一声,扑到饭桌边上,“糖醋排骨白灼虾拔丝山药,天啊还有麻婆豆腐QAQ!!男神我要嫁给你——” 从拍摄棚落跑到女主家楼下,挂在水管上像个变态一样偷听着屋内的秦不昼内心的小狮子被这香味完全勾引住了,滚来滚去磨爪子咬牙。那是我的好吃的!我的人! 我哒!(╯‵□′)╯︵┻━┻ 麻婆豆腐给你吃,不许吃他豆腐!! 秦不昼伸爪扒拉住阳台,手一撑,一个空翻直接从客厅的阳台窗户翻了进去。 商心凌正要享用大餐,只见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嗖地从阳台飞了进来。 谁这么没公德心,吃饱了撑的私闯民宅,还乱扔大型垃圾? 重点是居然打断她吃好吃的! 商心凌愤怒地望了过去。 并没有吃饱的·私闯民宅的·大型垃圾秦影帝落在地板上,直起身。目光停在饭桌上看了一会儿,带了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撇撇嘴,一副“宝宝不开心但宝宝不说”的小表情,朝段其琛伸出手。 灿烂的金眸,明亮得像是从太阳之中剪裁而成。 “姘头,我来接你回家啦。”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天了噜,马猴烧酒从窗户爬进来啦——!!   ☆、第79章 5.14 商心凌勺子里的麻婆豆腐掉到了桌上。 商心凌的家距离拍摄基地W城很近,经常能看到一些穿戏服走来走去的人。但是这个花花绿绿的生物……好眼熟啊?? “秦秦秦秦二爷?!” 这张脸的辨识度高到没谁了,这不是她的大男神吗?? 天了噜!她捡到了小男神又见到了大男神从窗户爬了进来!!可以瞑目了! 大男神请随意闯我的民宅!就算闯我被窝也可以噢(*/ω╲*)!! 然后商心凌才意识到秦不昼喊的是……“姘头”。惊讶地望向段其琛,从没有听说影帝和天王认识。 段其琛目光略带茫然地歪头看着秦不昼,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黑发。然后立刻被开心地抱住。 “对不起啊,突然来到这里还把你弄丢了。”秦不昼埋在段其琛颈间吸了口气,闷闷地说。 拥抱的瞬间,灵魂空缺的一块瞬间就被填补了。温暖舒适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早已熟悉了对方的气息一般,蓦地生出无条件的信任。段其琛渐渐放松了僵硬的身体,侧目看向秦不昼的脸庞,他穿着色彩缤纷的戏服,看着有些好笑,不过妆容已经卸掉,睫毛长而浓密,却遮不住眼睛的光芒。 段其琛自然认得秦不昼,甚至还见过几面,不过从没有正式说过话。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他竟然因为看到一个人就全然地安心起来。被云何背叛、被所有人放弃的无奈,声音受损可能就此告别舞台的无措,在看到秦不昼的那一刻都变成了无所担忧。 于是他在秦不昼耳边低声说:“你终于来了。” 他又忘记了自己。秦不昼心里有些无奈,但松开手,看着清澈双眼凝视自己的段其琛,秦不昼内心的小狮子顿时变成了没有攻击力的喵星人,舔了舔爪子,伸了个懒腰,暗戳戳地翘起尾巴。 他居然诡异地觉得这样的段其琛有点可爱。 不过那些让他流落街头的人……秦不昼眯了眯眼,微笑被寒意浸透。既然恋人没心思对付那些人,那就交给他好了,虐渣打脸啪啪啪的业务他也是很熟练的呢。 这一世的段其琛内心纯粹到除了音乐什么也没有,某种意义上和秦不昼一样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很多事他不去解释,所以才会遭到这样针对。 段其琛不接综艺和广告,只有演唱会和唱片的盈利,公司的分成又很高,因此并不是很富裕。他以前不是很注重这些,主要的几张卡都在云何手里,结果付不起高额的赔偿金,只能等待合同到期。 他当时签约正绫不过是为了找个地方实现梦想,没想到有一天会遇见这样的事。 “嗯,我找到你了。”秦不昼低下头捧着段其琛的脸,正要习惯性给恋人一个抚慰的轻吻,就被闪光灯闪得皱了皱眉。 宅腐双修少女商心凌拿着手机眨巴眨巴眼,护着手机倒退三步一脸的纯良无辜:“普利司够昂!不用管我!请当我是空气!!” 脑内不断刷屏着弹幕和一个话题#我的大男神和小男神是一对##妈呀好幸福我要上天啦!# 秦不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商心凌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缩了缩肩膀:“要,要不我删了?” 秦不昼继续:盯。 商心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来、来一起吃?”站起身,“当然欢迎啊来来来!” “小姑娘你很有前途啊!我看好你!”秦不昼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两个小酒窝。回头开心地在段其琛的脸上吧唧啵了一口,把人拉到餐桌旁边,撸了把袖子。 戏服长长的袖子被卷上去以后又柔顺地滑了下来,秦不昼鼓了鼓腮帮子正打算动手撕布料,谁也别想阻止他吃饭,不过想了想衣服撕坏以后经纪人抓狂的大嗓门还是停住了动作。 都是他当时太赶忙了。他就不该穿这衣服过来……秦不昼苦恼地盯着桌上飘着香的饭菜,段其琛看着,只觉得他头顶似乎有无形的猫耳朵耷拉下来。 秦不昼头顶翘着的一撮呆毛忽然动了动,眼睛一亮,极其自然地蹭到段其琛旁边,抱住段其琛的胳膊依偎上去:“其琛,喂我。” 坐在对面的商心凌猛地呛了一口羹汤。 在商心凌家用完了饭,秦不昼负责洗了碗,临走时表示了感谢,并且留了名片。 “你对编剧有兴趣吗?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搬上银幕,被演绎出来变为活生生的图像。”秦不昼看着商心凌,认真地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来找我。” 两人离开之后,商心凌坐在被收拾干净的饭桌上,看着那张名片,目光晦暗不明。 段其琛打着方向盘去秦不昼在W城的住所,秦不昼坐在副驾驶上啃着商心凌送的年轮蛋糕,往段其琛瞄了一眼,把剩下的蛋糕整个包嘴里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段其琛:“……”从放在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的零食袋里摸出一盒牛奶给他。 秦不昼差点噎着,抓起牛奶扭开小圆盖就喝。 喝完砸吧一下嘴,有些惋惜地看着只剩下浅浅一层的牛奶盒:“要再买一次了……本来想让其琛做双皮奶吃的。” 车子进了小区,在门卫处刷了卡,进入小区。 “没关系,可以先做其他的。”段其琛把车停在秦不昼的公寓外,侧目。拧了拧眉头,轻声说,“我想知道你是谁。” 终于问了。 秦不昼思考了一下自己说了真实身份被当成精神病的可能性,摸着下巴:“其实这个说来话长,而且在你听来可能有点荒谬。” 段其琛注视着他的双眼:“你说,我就信。” 秦不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戏服,抬起头认真地说:“其实……我是**的接班人!” 段其琛:“……” · 恢复了正常的祁珏,正一脸深沉地站在房间的落地窗边。 祁珏是亚洲著名导演,斩获大奖无数,但总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与金兔子奖失之交臂。 金兔子奖是腐国电影界最具影响力的奖项之一,只要在腐国正式上映的影片都可获提名。 作为一个有收集癖的龟毛强迫症,祁珏看着自家的奖杯展览台“亚欧区”上空缺的那一角心里痒的似猫爪抓挠。努力钻研深造了好几年,亲自按照金兔子奖的评审口味量身打造了《四铭》的剧本,这一次他这部作品完完全全就是冲着奖项去的。 寂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歌声,祁珏弯腰从一地衣服中摸出手机,备注是顾纨弋。 滑开接听键:“秦影帝?” 秦不昼的声音在电波里有些失真:“喂?导演,明天我带个朋友到片场行么。” 他们不算严密封闭式拍摄,但还在保密阶段,带人来片场这种事还是过问一下导演比较好。祁珏脾气比较暴躁,而且不爱惯着大牌。 祁珏微微挑眉:“秦影帝带的人当然可以,不打扰拍摄的话就行。”只要不打扰到拍摄,这些问题他都很宽容。 秦不昼眨眨眼,看着身旁的段其琛滚过去抱了抱揉着脑袋:“他很乖的。” 段其琛的头发被他揉的一团乱,秦不昼看着他蹙眉斜睨自己的样子闷闷笑了起来,冒出些憋笑的气音被祁珏听见。 挂断电话,祁珏有些好奇。听这语气不像是有人要来探班,是秦影帝的朋友?或者家属? 秦影帝说话很耿直,但处事圆滑,还真没听说秦影帝有什么关系特别亲近的朋友。 秦不昼把手机扔到一边,终于不再憋笑,放声地笑起来。 用空调被把段其琛裹成春卷搂怀里,亲了亲他头顶,两条腿也不安分地夹紧他的腰:“明天和我一起去片场看看吧,那些东西完全难不倒你的。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可以一起演戏,你的声音也会很快好起来。” 段其琛乖顺地蹭了蹭他下巴,只以为这人在安慰自己:“嗯。” 段其琛的声带受了损伤,不能像以往那样飙高音。但是秦不昼却知道,随着他和段其琛的相处和亲近,段其琛身上的损伤很快就会被灵魂力量修复。 “睡吧。”秦不昼说。 他们这算是在一起了?段其琛有些困惑。 看他们的相处模式,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们不过真正见面没多久,但是他们确确实实在不久前还是陌生人。 秦不昼睁开眼,眼里掠过轻灵的波光,在段其琛耳边含笑轻轻说:“不要想太多。” 你只要做想做的事情就好。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就够了。 段其琛低低应了一声,他信任这个人,并且觉得,世界上再没有谁能让他更加亲近和信任了。   ☆、第80章 5.14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攻君似乎太软萌了。窝要努力掰回来!w(Д)w 攻君:嗯,我超霸气的。【认真脸】 话、话说……每次一写到受受在厨房……就好想玩围裙play啊……_(:з)∠)_ 早晨。 段其琛从床上醒来,看到窗户敞开着,窗帘在晨风中飘拂。少有地,这次在陌生的地方他竟不认床,卧室内的空气流通和晨风的吹进亦让他感到舒适。 秦不昼正侧身睡在一旁,睡得支楞八叉,松垮垮的睡衣挂在肩上,双腿正压在自己的大腿上。 段其琛附身凝视了他的睡颜一会儿,然而他的矜持和内向拉住了他,让段其琛并没有按照想做的那样,给这身侧的男人一个早安吻。 段其琛将自己的脚从被衾里抽出,下了床,拍醒了秦不昼,“起床了。” 秦不昼半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在床上翻滚一圈,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段其琛轻叹,穿上拖鞋洗漱,熟门熟路地下楼到了厨房。 凌晨时起来放进电饭煲的青菜粥已经熬好,盛上桌子放凉,段其琛把拌好的小菜端上桌,从冰箱里拿了冰块做冰沙。正在把水果和酸奶搅拌着放进冰沙里,背后就有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 “早安。”秦不昼说,低头啄吻了一下他的锁骨,搂着段其琛的肩膀舒展腰身,眯眼看着段其琛低垂的睫毛,“你想起来了?” 段其琛正为那种柔软的感觉失神,疑惑:“什么?” “不,没什么。”秦不昼弯起眼,在段其琛身上蹭着蹭着就挂了上去,两条腿都缠到他的腰间。 他能感觉到灵魂正源源不断地受到清凉舒适的的抚慰,说明段其琛的灵魂状况也是良好。照这样看,不需要太久段其琛就能恢复记忆了。 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对段其琛算不上什么。把冰镇水果酸奶密封装进保温小冰箱,一手穿过秦不昼的腿弯,另一手很自然地抬手摸了摸他脑袋,“下来。” “唔,不要,你身上凉快。”秦不昼虽是这样说了,还是双脚落地,从后面捏了一把段其琛的腰,飞快往饭桌上跑过去。 段其琛颤了颤,眼角泛着红回头冷冷瞪了秦不昼一眼。 秦不昼把一块蜂窝糕叼在嘴里,无辜地看了回去。段其琛的眼神在他看来毫无杀伤力。 咽下蜂窝糕,以一种极其色-情的方式舔了一下唇瓣,被蜂蜜染上些许亮色嘴唇又蒙上一层水光,朝段其琛扬眉。 看什么看?再看就吃了你! 如上个世界的每一个清晨,他们经常这样度过,而这天也不例外。段其琛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刚才的这些行为几乎是自己本能做出的。 两人只是刚开始同居,就已经像生活在一起了数十年般熟稔。 吃过早饭,这次换秦不昼开车去剧组。秦不昼把昨晚脱下来的花衫戏服团成团塞箱子里,放在副驾驶脚底,段其琛背着保温箱上车,坐在副驾驶探身把保温箱放到后排座椅上的时候,就看到脚底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戏服可怜巴巴地露出一截布料。 无奈地把戏服拿出来铺开,折叠下摆卷好,水袖单独卷起,重新放进袋中。 车子停在W城影视基地外。 段其琛看了眼车外,征询地望向秦不昼。 “等一下。”秦不昼从驾驶座旁边的小格子里摸出一副墨镜,架到段其琛脸上。 又摸啊摸,摸出一只口罩和帽子,给他戴上。 做完这些事,秦不昼满意地看了看段其琛,点头:“很好,下车吧。” 段其琛虽然除了演唱会很少面于人前,但那张脸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段其琛乖乖任由他在自己脸上乱捣鼓,直到最后秦不昼兴致勃勃地找出皮筋要给他扎个双马尾的时候才忍无可忍地握住他的手:“拒绝。” 秦不昼试图说服段其琛:“不要这样嘛,双马尾超可爱的,而且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了——”说着就要压下来。 段其琛冷静地握住他手腕:“我拒绝。” 内心嫌弃了一会儿恋人的审美,秦不昼叹了口气,惋惜地收起皮筋。 带着段其琛走向场地的时候,恰好迎面碰上了导演祁珏。 祁珏和他们并肩往里走去,在化妆间和片场分路走。祁珏看了一下压低帽檐捂得严严实实的段其琛,目光在他口罩之下露出的下颔上停留片刻,向秦不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刚要敲开专属化妆间的门时,门就被人从里打开,岳楚辞看到秦不昼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变了脸色把他和段其琛拉进来,关上门回过身看着这两只,咬牙切齿地说:“秦不昼我的好二爷,你昨天去哪了?” “去找了个人,然后回自己家了啊。”秦不昼无辜地说,就差没在脸上写“乖巧”。 “找人?找人?你跟我说你去找人?”岳楚辞抓狂的声音响彻全剧组,“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你丫就算是找死都要先跟我通报一声!艺人和经纪人之间要多点真诚好吗!” 正在看书的攸宁陡然被震了一下,茫然抬头。经纪人指了指隔壁:“秦影帝又在挨训了。” 攸宁温温和和地笑了笑:“他们……关系真好。” 吼完了秦不昼的岳楚辞才感觉心情好了许多,瞪了眼秦不昼从他怀里抢过戏服:“还有你昨天居然连衣服都没换就把戏服穿出去了!” 秦不昼说:“因为好看嘛,忍不住想穿在身上。” 的确是好看,但是穿出去在街上跑真的不会被当成蛇精病么? 岳楚辞哼了一声,目光这才瞥向秦不昼身旁的段其琛。 在秦不昼身旁的时候,段其琛将自己的存在感调整到最小,但一旦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就会被段其琛所辐射出的气场所折服。 这人…… 岳楚辞皱了皱眉,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不简单,犹豫了几秒,突然愣住:“……段天王?你是正绫的段其琛?” 岳楚辞也是娱乐圈老油条了,平时对歌坛也有所关注,很快就认出了段其琛。 秦不昼心中叹息,这装备还是简单了,可惜他没有工具,不然他能把段其琛化得除了自己谁都认不得。 段其琛对岳楚辞点了点头,并不多作言语。 岳楚辞皱眉看向秦不昼:“不昼,怎么回事。” 身为消息灵通的圈内人,岳楚辞自然是知道段其琛失去联系好几个月并不是简单的受伤,而是被正绫雪藏。虽然为段其琛惋惜,但也为敌对公司失去了这么一大主力而开心。 如今……他居然在自家一哥身边看到了敌对公司的顶梁柱?段其琛这种人居然也会“投敌”? 秦不昼看了眼段其琛:“说来话长,中午和你谈。” 他本来就没想掩饰段其琛在自己身边的消息,为他打扮成这样也是在刻意告诉狗仔“这里有头条可挖”。 秦不昼说完这话就抛下满头雾水的岳楚辞,Sofia给秦不昼上了日常妆,秦不昼换好戏服,拢了拢戏服的袖子,蹭到段其琛旁边:“你在这里等我,也可以出去转几圈。”眼睛眯了眯,尾音带了只有段其琛能懂的深意和默契,“有什么要求跟助理说就好。” 段其琛微微弯起唇角,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嗯。加油。” 第一幕的拍摄场地在民国风的街道。 《四铭》的主要剧情都在这民国街道和房屋中发生,还有一些会转移到景区的山上拍摄。 第一幕和秦不昼搭戏的人自然是攸宁。 秦不昼换好长衫,整理着围巾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攸宁已经站在那小店铺的门牌下,牵着马,穿着大衣,头戴毡帽,露出一截白净如藕段的手臂上缠绕着鞭子。见到他来,微微一笑。 秦不昼眼角余光大致看了下镜头的位置,站好。 耳边响起祁珏的声音:“A!” 攸宁翻身上了马,秦不昼闭上眼,敛了自己所有的气势。 人来人往的民国大街上,一个男人正被女人追着打。 “打死你!你这不要脸的戏子!坏货!千人骑的玩意儿!” 一声马嘶冲破了井然有序的街道,马蹄声把地面震的隆隆。几个晃晃悠悠的兵痞被惊得以为是敌人的脚步,握住了手中的枪往边上退。 那匹马终于出现了,在它主人的操控下嘶鸣一声凌空而起,从一辆缓缓行驶的轿车顶上踏了过去,在车顶踏了一个深深凹陷的洞。 女人纵马追赶着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围脖,像个知识分子似的的男人,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脏话,当赶上男人时,手中的鞭子狠狠甩到男人的背上,“你是老娘抢来的压寨夫人!怎么又出去抛头露面!” 一阵微风无声无息的从耳边吹过,马上那一袭大衣长靴,头戴毡帽的女人勒马,仰起弧度漂亮的脖颈,高傲地俯视着被她打得跪倒在地面上趴着蜷缩成一团的男人。 女人有一双漂亮明亮的黑眼睛,嘴唇涂着鲜艳的胭脂,看上去张扬无比。 “喂!死了没?”她从马上下来。 听到女人的脚步声,男人似乎被吓住了,微微的颤抖。 镜头转换,切到,那在地上趴伏着发抖的男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微微抬起头,锋利的眼瞳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淌着冷意。 从镜头里看到两个人,祁珏也正视起来。 刚才那一幕正是他要的那种感觉,不愧是影帝和影后,秦不昼的眼神简直绝了,两人的表演甚至带动了路边的群演,他本以为这一条要耗费上一段时间,不够顺畅吉利。但还是坚持把这一幕当做了第一条,现在看来反而效果不错。 事实上,一旁的岳楚辞并没觉得这很奇怪,在经纪人眼里,自家的孩子是最棒的了。瞄了旁边的祁珏一眼,祁珏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却看出来他的激动。 突然女人手持鞭子,凌厉的招式,在空中快速划出了一道弧度:“你倒是说话呀!” 接着,事先安排好的落叶纷纷在空中飞舞。 鞭子没有抽到他身上,而是抽起了一地落叶。 男人眼中的戾气尽数收敛,好像变成了一个懦弱又温吞的知识青年,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落叶仿佛随着他站起,回眸的动作加快了飘零。他的发丝轻轻扬起—— “姑娘,我是戏子,但不是奴儿。” 待到“顾纨弋”起了身,祁珏才还了魂,故作镇定地喊了句“CUT”。最后秦不昼的台词,冷冷清清的语调落在他耳中,几乎就是他想象中顾纨弋那个样子。 而攸宁顿时气势全失,用一个干脆利落的动作收了鞭子在手臂上缠着,对秦不昼露出歉意的神情:“冒犯前辈了。” “没事啊,你力道控制的很好,我里面穿了垫板,而且皮糙肉厚的不怕疼。”秦不昼笑着说,他倒是没想到攸宁会武,而且不弱,只是听着响,但落在身上倒是一点没感觉。 演戏的时候,秦不昼在想什么呢? 秦不昼看着助理和工作人员围上来。在起初的世界里,他也有过这样不得不隐忍的时光啊。只不过,让他隐忍的人,日后都一个比一个下场惨就是了。从某种意义上,这顾纨弋和他是同一种人。 演戏,倒的确是个有趣的事。看来他之前是错过太多了。 秦不昼这样想着,微微回过头看向段其琛,朝他眨了一下眼弯起嘴角。 一直在角落看着秦不昼的人见这条完了,正要起身,突然被拉住。 “导演,”说话的人有些不确定,“您看那是谁?” 顺着助理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属于秦不昼的休息位上,秦不昼的经纪人岳楚辞身旁。那道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段其琛?他怎么在这里?来探班的?他在看……”庞基博先是诧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秦二爷?”   ☆、第81章 5.14 秦不昼把段其琛的事告诉了岳楚辞,并且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经纪人。 岳楚辞愣了好半天,目瞪口呆:“你这家伙真是蔫坏蔫坏的啊……颇有我当年之风。”然后兴致勃勃地在那计划上添了几笔。 秦不昼亲自去谈了段其琛的事,没有和正绫撕破脸,只是提出自己会帮段其琛交违约金,并且对外宣称是段其琛合约到期,于是并没有续约,而是改签了旧友的工作室。 董事长自知是侄子理亏,但并没有拒绝秦不昼的违约金。 即使不占理也要占据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是他们这些人的习惯。 秦不昼钻进车子,将合同放进段其琛手心,轻轻地笑,眼里光彩流动,尽是愉悦,“好了,你是我的人了。” 段其琛并没有看合同,而是看了看秦不昼,弯唇:“一直都是。” “噗。”秦不昼忍不住笑出声,凑过去,冲他眨了眨眼,“既然都是我的人了……以身相许如何?” 段其琛问:“这是潜规则?” “是啊。怎么,你不愿意被潜?”秦不昼露出两颗白生生的尖牙,威胁地看着段其琛,回想着以前看过的霸道总裁剧本,“小心我雪藏你然后把你关起来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哦?” “……”段其琛瞥了这日常性抽风的家伙一眼,懒得理他。 季晓是段其琛的歌迷。 这天,季晓如往常那样从信箱里拿出娱乐日报,随意看了一眼,突然捂着脸蹲下身。 “怎么了?”舍友问。 “其琛……”季晓眼泪汪汪,“终于有其琛的消息了……呜……爱豆没事真是太好了……” 舍友拿起娱乐日报,只见头版赫然是:段天王探班秦影帝,两人竟是至交好友?揭秘段其琛改签秦不昼工作室原因。 消息在圈内外掀起轩然大波,而两位当事人却一点没有解释的意思,每天沐浴在剧组人员探究的目光中进进出出,正常拍戏。他们表现的太自然,久而久之剧组人员也就没了打听的意思。 演员都是老手,连配角都是老戏骨,一条过的概率非常高,电影进度很快。这是秦不昼最后一场补拍的戏,剩下的就只有一场扮演尸体的戏份,整部电影就可以杀青。 最是梨园多情殇,台下台上,花影间看人。戏仍旧是那戏,戏子却不知已换了几人。 顾纨弋举手到眉边,一手执花扇,站在台上,浓艳热烈的色彩旖旎。精致的头面,垂下的流穗,矫美的站姿。 “有人说戏子多情,有人道戏子无情。”顾纨弋掷袖,背对着看台轻声说,“在我看来,都不过是因戏中人生麻痹了罢……前者陷在戏中,后者毁在戏中。” “那你呢?”一道画外音问道。 顾纨弋回眸,台下空无一人。 他说:“我希望我是前一种。” 抛掷出去的水袖缓缓落地,接着是一个长镜头。这一幕其实是女主角的视角,会穿插在她对顾纨弋的回忆里。 天色已经暗沉,这一幕结束以后道具组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布置场景,补拍前几天因为演员状态不佳NG好几次的最后一场。 秦不昼直接是把土布军装穿在戏装里,扒了戏装就上。 “A!” 一段冗长的枪斗戏过后,顾纨弋突然推开女土匪,一枪击中了偷袭者的胸膛,自己的身体也如同断翅的翦蝶,倏然倒下。血花在他胸前猛然绽开。 “顾纨弋?”女土匪摔得一身泥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跌跌撞撞地扑过去,颤抖着抱住顾纨弋。 顾纨弋看了她一眼,闭上眼。安安静静地离开,并没有任何遗言。 “顾纨弋?顾纨弋!” 雨势加大。 “……老娘玩弄小鬼子和大兵像玩狗,脚下践踏贱人无数……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败在一个男人手里……” 女子抱着顾纨弋僵冷的尸体,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柔软沙哑的声音在雨夜里回响,穿透了重重的雨丝,带着无尽的凄怆,“顾纨弋,你赢了!你满意了吗?你开心了吗?!啊啊啊——我恨你啊——” “你……醒过来啊……” 尖锐的哭喊逐渐被加大的雨声掩埋。顾纨弋的鲜血混在雨水中流入泥泞,雨后,那片土地将会滋生新的生命。 “CUT!”祁珏道。洒水机停止,照明灯加大,把本来只是朦胧的夜色驱散。助理和工作人员围上来,递浴巾的递浴巾,递毛巾的递毛巾,递热水的递热水。 终于杀青,剧组人员却已经没力气欢呼了,有的演员几乎是倒头就睡。这近两个月在山林中的奔波和辗转,已经耗干净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祁珏也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道:“辛苦各位了。” 攸宁吸了吸鼻子,扶着石板路站起身,眼眶红红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脸侧。 秦不昼也爬起来,甩了甩被泡的湿哒哒的头发。捌路军服黏在身上难受极了,干脆把衣服裤子都给扒了扔到一边。 轻薄挡风的浴巾立刻从身后披了上来,把秦不昼严严实实地围成圆筒。 秦不昼回过头,段其琛认真地帮他把浴巾系好,拿了条毛巾盖在他乱糟糟的黑毛上,拉到座位上坐下。整个过程不足十秒钟,秦不昼的助理抱着未拆封的浴巾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还有啥用。 段其琛从脚底提上来一个小保温盒放到折叠桌上,揭开后里面是黄澄澄飘着葱花的鸡汤,香浓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 秦不昼挑眉:“你回家做的?” 段其琛摇头:“想起最后一场有雨景,在片场附近找了个小饭店临时做的。” 秦不昼拿过桌上的道具花扇,轻轻敲了一下段其琛的脑袋:“乱来。”说罢却是笑着甩开花纸扇,挡在两人面前:“我好累,你喂我。” 他们的角落在照明顾及不到的阴影之中,并没多少人注意,但不包括岳楚辞。 从岳楚辞的角度,那极为亲昵说着悄悄话的两人,就像正在亲吻一般。 岳楚辞越看越皱眉,在Sofia耳边小声说:“秦不昼这祸害……别是把段天王拐上歧途了。” 秦不昼的粉多,黑也多,黑子将他无意戳人痛处的行为阴谋化,描述为阴暗刻薄,不知轻重。但事实上只要相处久了,很少有人不对秦不昼生出好感的。 虽然这人是为人强势又直接了点,偶尔还会开恶趣味的小玩笑,但绝不是有坏心的人,而且平时随性的像个浪子,关键时候却也足够认真。 段其琛的性向成谜,但喜欢上秦不昼并不是多让岳楚辞觉得意外的事——更何况秦不昼对段其琛也太亲昵了点。 岳楚辞担心的是,秦不昼故意撩段其琛撩完就跑。 更让人无奈的是,他经过思考,觉得以秦不昼的性格还真有可能。 “真心相爱就不算歧途。”Sofia拍了拍岳楚辞的肩膀,微笑,“安心吧,别瞎操心太多,秦影帝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考量。” 秦不昼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一旦他付出了真心,就绝不会为任何事情退缩。舆论也好,旁人的干涉也好,秦不昼从来都是一往无前的。 不过,要这样一个人付出真心需要多长的时间和多少心力?也不知道段其琛是被他爱上比较幸运,还是爱上他比较煎熬了。Sofia轻叹口气。 杀青过后,电影就进入了后期制作期。秦不昼回了自己在Y城的家和段其琛同居,偶尔出去工作,日子还算清闲,很快就会回到家里和段其琛一起过上死宅的生活。 段其琛平时待在家里听歌、练歌、写歌,也会和秦不昼一起对剧本。 秦不昼发现段其琛在演技方面很有天赋,便更加上心。虽然说大多数时候对动作戏是为了吃豆腐,但也教会段其琛不少。 两人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平时段其琛负责做饭,秦不昼偶尔也会兴致勃勃地跑出去买菜。 不过第一次就因打扮奇葩被围观,最后还上了新闻。 “菜市场惊现奇装异服‘黄瓜’人!疑似精神病院病人。” 段其琛看着电视上播出的这则新闻,嘴角一点一点向上扬,最后连常年淡漠的眼角都染上了笑意。秦不昼甚至从那笑意里闻到了沾染了露水的满树桃花味道。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你们这群不懂欣赏的人!秦不昼超不爽,把段其琛按在沙发上啃了一通。 到最后,被吻得眼角泛红的段其琛和压在他身上的秦不昼都有了反应。秦不昼微微抬起头注视着段其琛,炙热的呼吸缠绵着,空气仿佛充满了无数的小勾子和电火花,在心脏旁边砰砰炸响。段其琛垂下眼,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慢慢收紧又松开,咬了一下嘴唇,询问道:“做么?” 虽然并没有在下方的经验,和秦不昼确立关系以后,他已经做好心里准备。 段其琛却是从没想过自己也许是在上方的一个,对段其琛来说,上方和下方也只是做-爱的姿势问题,并不意味着谁地位更高,谁更有男人味。只是他甘于作为承受方而已。 秦不昼和他额头相贴,鼻尖相抵:“想要?” “……嗯。”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秦不昼和段其琛过着现充又糜烂的小日子的同时,《不一样的男神》录制日也在期盼的声音中缓缓地到来。 人员名单公布出来以后,更是把本就倍受瞩目的节目的关注度再推上一个高峰。从未参与过任何综艺节目的天王段其琛居然同意参加这个真人秀,让人不禁好奇原因何在。 天王粉表示不论男神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哒! 天王黑表示,肯定是段其琛知道自己过气,开始转型咯。 不管如何,#不一样的男神#和#段其琛参加综艺#话题连续一周停留在微博热搜上。 导演庞基博和秦不昼关系不错,和他沟通了一下,节目组提前从秦不昼那里拿到了房子的备用钥匙,并且告知两位早些收拾好行李。为了节目效果,他们第二天会挑一个时间突击来访。 很容易猜到对方会选择凌晨或者比较早的时间段,这样更容易让人措手不及。 段其琛很快给秦不昼和自己整理好行李,本想回自己的住所,但是秦不昼不让。 段其琛低头,看着秦不昼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是直播,会被看见。” 两个人都是女友粉颇多,而且不是公开的同性恋者。如果被发现他们住在一起,再联系之前段其琛改签到秦不昼工作室的新闻,虽然也可以用关系好来解释,但必然会有对人气不利的猜测。 段其琛不知道秦不昼是怎么想的。 秦不昼把他摁在床上,双腿跨坐在段其琛腰肢两边:“看见就看见。”不爽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段其琛的衣领,手指伸进去摸着他脖颈和微微凹陷的锁骨,来回反复摩挲着。感觉到身下人的气息不稳,俯下身埋在他颈窝咬了口,“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录个节目还要迁就别人的想法。” 段其琛被他咬的有些吃痛,微微皱起眉头。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其实段其琛这些年在公司打压下已经很少发专辑,所以才被很多人认为过气了。可是秦不昼目前仍处于事业平稳上升的阶段。 段其琛握住秦不昼的手,五指轻轻与他的穿插相扣。抬眸:“我去客房睡。” 秦不昼差点一脚把这人踢下床,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扯了扯嘴角:“随你!” 然而半夜的时候,段其琛还是默默抱着枕头回来了主卧。秦不昼在被窝里团成个蛋睡得正憋屈,感觉到有人掀开被子钻进自己怀里。 “知道回来了?”秦不昼半睁开眼,声音迷糊,捏了把他的脸。 段其琛发出一声低低的鼻音,秦不昼又揉捏了两下,长臂一伸把人按怀里抱紧。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清晨,又有些不同寻常。四点三十八分,节目组向所有下载了APP“男神秀”的用户发送了提示闹铃,有的人爬起来打开电脑,有人缩在床上用手机登陆APP,进入直播界面。 摄像机已经打开,准备了二十分钟后上路,提前获得了钥匙的节目组,在全网直播之下打开了秦不昼家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520加更w 不要急着开车,过几章我一定会认真开一次的,玩点不一样的play~【掩面】   ☆、第82章 5.14 节目组分最先叫醒的人是莫枫,然后由莫枫来叫醒第二位。因为莫枫和其余几人都认识。 著名电视演员、主持人、歌手莫枫,爱称“莫叔”。童星出身,父母都是著名的表演艺术家,今年三十三岁和秦不昼同龄。 莫枫为人幽默风趣,有丰富的真人秀经验,又是个万金油性子,是团队之间很好的润滑剂。 当在车上被告知要叫醒的是秦不昼时,莫枫嘴巴里叼着的烤肠直接掉到了腿上。 “秦不昼?等等,你说的是……那个秦影帝秦不昼?你让我去叫秦不昼?”莫枫夸张地倒抽一口凉气,咽了口唾沫,“你要害死我吗?!”犹豫了一下,扒住车门,“我,我可以下车吗?” 摄像机摇了摇机身,把钥匙和镶嵌着方形小屏幕的智能手环递给他。 莫枫吸了吸鼻子,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接过钥匙,戴上手环。 秦不昼曾经结束了一天的戏份后在片场睡着,迷迷糊糊间把试图叫醒他的经纪人挂到了树上,这件事还上了当日的娱乐新闻头版。 莫枫当时还在自己主持的节目里啧啧评价道“现在的人真是一言不合就挂树,秦不昼真是太凶残,你们还是来粉我好了比较安全”。 车子在三层的公寓外停下。节目组人员开了外面的大铁门,进入庭院。 “这是我们的国民影帝,秦二爷的家。”莫枫绕着门,用钥匙打开门,回头看了眼摄像机,小声说,“现在我们就要进去啦,是不是有一种肾上腺素激增的小激动呢?” 说着猫腰快步窜进玄关,单膝跪地,身体躲在鞋柜后面警惕地扫视着客厅,回头,挥了挥手:“安全。” 实时弹幕活跃地刷了起来。 1L:哈哈哈哈哈哈莫叔还能不能好了,自己加戏加的如此理直气壮2333 2L:莫叔浑身是戏~ 3L:总觉得节目组和摄影师的表情一定是妈的智障.jpg233 莫枫一个前滚翻翻到客厅,只见装潢摆设都很简洁清新。路过客厅时可以看见地毯旁边已经收拾好的两个中型行李箱和一只半鼓的登山包。 莫枫摸了摸下巴:“秦不昼要带这么多东西?其实我对他居然已经把东西收拾好这一点很震惊。” 上了楼,走到主卧门前,莫枫手握住门把,看着镜头摊手压低了声音说:“话说如果我就这么闯进去,会怎么样?” 1L:这是一道送分题啊!A:被二爷扔出去,B:被二爷蹂♂躏了再扔出去~ 2L: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自古大哥出人才! 莫枫低头看了智能手环上显示出来的吐槽一眼,忍不住笑了笑:“谁说我会被蹂-躏了?叔也是有肌肉的人好么?” 说着也不管弹幕的调侃,一脸自信地敲了敲门:“秦影帝?” 门里传来窸窸窣窣衣料摩擦被褥的声音。 “他在的!”莫枫冲镜头挤了挤眼睛,握着门把猛地用肩膀撞开了门,“Surprise——!!”然后他的表情愣在脸上,“段……段其琛?” 段其琛倚靠在床头,穿着件白色睡衣,纽扣系到最上方,虽然袖子有些松散,露出一截小臂,却仍显得严谨清冷。 他看着门边一大帮人,眼睛轻轻眨了眨:“早。”头顶翘着的一撮毛却破坏了这副自带滤镜的静好模样。 莫枫和段其琛在MV里合作过,彼此印象不错。 莫枫冷静了一下,刚想询问是不是节目组弄错了,就见蓬松的空调被里又拱出一个毛乎乎的脑袋。 弹幕停滞一瞬后疯狂地刷了起来。 1L:#开门船戏#??? 2L:#开门船戏#!!! 3L:#开门船戏#莫叔一脸懵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L:#开门船戏#好想知道莫叔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2333 段其琛掀开被子,赖在他腰上的秦不昼仍然不肯起来,脸埋在他的腰上,像只小猫似的磨蹭。偏偏他手臂力气很大,段其琛也只能用手指戳戳他的额头,秦不昼才勉强睁开一只眼。 “早上好……哦?这不是莫枫嘛。”秦不昼揉了揉眼,坐起身,接过段其琛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胖鸡脖也真够没人性,一大把年纪来参加户外活动真是难为你了哦。” 镜头外的总导演庞基博:“……” 莫枫从懵圈中回过神来,立刻不甘示弱地嘲讽道:“呵呵,你也是,老的都能成精了还出来吓人,小心折了腰哦。” 实时弹幕:两个同年的人为何要如此互相伤害…… 秦不昼慢吞吞地蹬开被子迈着一双大长腿下了床走到莫枫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几秒钟,扯了扯嘴角,转身飘进了浴室关上门。 “……为什么他一句话都没说,我却感觉受到了蔑视?”莫叔有点小心塞。 抬手看手环上的弹幕,立刻就看到一条“因为腿短啊~” 莫枫冷漠脸:“最讨厌你们这些瞎说实话的人了。” 秦不昼关上浴室的门,先解决了一夜的存货,蹭到刮完胡茬正在擦脸的段其琛边上,从后面圈住腰:“早安其琛。” “早安。”段其琛把毛巾放好,看着他洗漱,结束以后吻了一下秦不昼还挂着水珠的下颔,又伸手摸了摸,从架子上拿了剃须泡沫,“别动。” 剃完冒头的胡茬,洗干净泡沫,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深吻。 莫枫在客厅等待,大约半刻钟,秦不昼和段其琛就一起从二楼下来了。 段其琛去厨房端碗盘,秦不昼坐在惯常的位置上眼睛亮晶晶地乖乖坐等。莫枫越看越觉得这两人不对劲,就像老夫老妻似的,只要往这儿一坐就屏蔽了整个世界,完全把自己给无视了。 “二爷和段天王为什么住在一起?”莫枫好奇问,他相信这也是网友最关注的问题。 段其琛在秦不昼身旁坐下,秦不昼咬着叉子歪了歪头:“抵、足、而、眠,交流感情嘛。毕竟我是其琛的新BOSS……”看了一眼段其琛,“其琛很会照顾人。”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但用了轻浮的语气就显得绵软。最后的尾音有些意味深长,段其琛睨了他一眼,秦不昼和他对视而笑。 “这样啊……二爷突然组建自己的工作室,还签约了不同领域的段天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呢?” 秦不昼叉了一块培根肉包在生菜里:“你是明星还是狗仔?” “咳咳,职业病。”莫枫当主持当惯了,这才想起今天的主题,“那么就由我来给你们讲解今天的任务。” “你有没有养过小动物?它们给你留下什么记忆?是柔柔的,软软的,温暖而蓬松?还是凉凉的,滑滑的,湿润而安静?” 正在搅拌着土豆浓汤的秦不昼想了想:“……似乎没有?养小孩算么?” 莫枫:“你养过小孩?!” 那小孩得被养成个什么样子啊…… 秦不昼轻咳一声:“你继续。” “嗯好的,”莫枫继续念任务描述卡,“然而现在,随着我们逐渐成长为大人,我们的眼睛也渐渐蒙上了尘埃。再也听不懂小鸟的欢唱,看不见小溪的流淌。今天,你们将进入童话般的森林世界,和小动物亲密接触,并且寻找被遗失的爱与信任。” 节目组人员递上装着两个手环的托盘,秦不昼拿起一个看了看,确认没问题以后戴在手上。 “这个XO牌的智能手环是手机的替代品,里面装有‘男神秀’APP,可以利用APP的功能通话、发短信,和观众互动。你们的手机需要上缴。” 秦不昼和段其琛表示无异议。 读完任务卡以后,莫枫垮下肩膀,露出苦逼的表情回头看导演组:“呜导演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吃吗,实在太香了我吞了好几回口水……” 秦不昼锁上大门,从段其琛手里接过行李箱。导演组已经把给他们准备好的面包车停在大门口。 莫枫刚才蹭了顿饭,现在自然是不好意思让他们开车,任劳任怨当司机。 面包车行驶在路上,莫枫一边慢慢打着方向盘拐弯,一边问:“既然是动物为主题,我有点好奇,老秦和其琛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小动物?” 秦不昼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听到这一句回过头:“我是养啥死啥,所以不养这些。硬要说的话,我比较喜欢小狗。小小一团乖乖的那种。” “噗,很可爱啊。”莫枫笑着说,“其琛呢?” 段其琛说:“猫。” “猫啊……我养过一只,每天被小祖宗闹腾的。”莫枫感叹道,“其琛一看就是很有耐心的性子,适合做一名有责任心的铲屎官。” 接下来是三位老司机按照地图,结伴去叫醒小鲜肉。 “这个地图……”莫枫看着手环屏幕上显现的满是粉嘟嘟动物爪印的图片,抽了抽嘴角。 段其琛看了一眼,很快指着一处:“这里,上公路往南再向西。”想了想,“这个方向,应该是福祚小区。”说着看向秦不昼,秦不昼抬起眼皮,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莫枫诧异:“你看得懂?” 秦不昼撇撇嘴:“喏,小鸡爪是公路,狗爪是高铁,猫爪是房子,羊蹄子是分岔路口。还是挺形象的。” 脑袋倚上段其琛的肩膀,笑吟吟地说,“做人要有想象力,想象力懂不懂?难怪你老的那么快。” 莫枫:“……”我忍! 弹幕欢快地刷着“莫叔不哭,站起来撸”,还有人一直瞩目秦不昼和段其琛举手投足间的亲近感。 安奕宸是歌手,这孩子看到段其琛时几乎激动得说不出话。 “我,我可以抱您一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段其琛点点头,安奕宸却犹豫了一下,瞄了眼旁边的秦不昼。秦不昼倒是没有阻拦的意思,眨了眨眼:“你们抱啊,别看我。” 安奕宸是真的很崇拜段其琛,秦不昼发现他家里的墙上贴满了段其琛的海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 项峥嵘是个演员。和很多小鲜肉不同,项峥嵘的颜值很一般,经常用名字谐音调侃自己“丑的‘项峥嵘’”,是新生代中的演技派。 项峥嵘和秦不昼、莫枫都有过合作,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带着节目组参观完家里后就收拾东西上了车。 到了云何的家时,云何已经起床,似乎在练瑜伽,还给他们露了几手。 不得不说,云何很懂综艺。温柔羞涩的少年做着高难度的瑜伽动作,身段柔软度惊人,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引得电脑或手机前的关注阵阵惊叫欢呼。 云何撩起吊带衫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微笑着看向段其琛。 “段哥一直对我很照顾,虽然已经不是一个公司了,但还是祝福你越来越好。”一面看向秦不昼,小声说,“秦二爷,拜托你好好照顾段哥,他太拼了,总是熬夜,胃也一直不好,这次又受了伤……” 1L:啊啊啊,小白兔好可爱好温柔QAQ 2L:呜呜,段云党表示这段好虐……感觉小白兔在向前任的现任交代后事…… 3L:虽然也很喜欢二爷,可是为什么要拆散段云啊……嘤。 段其琛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不昼轻笑,一只胳膊搭在段其琛肩上,深深看了云何一眼:“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他的。”   ☆、第83章 5.14 集合了男神团所有的成员,车子来到了FOREST大型森林公园。节目组已经在那里等待他们。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突然围上来把所有人的东西都抢走。 秦不昼手指收了收,有些蠢蠢欲动,被庞基博一声给打断:“那边那个,对,说你呢!请不要殴打工作人员!”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不昼身上,秦不昼愣了愣,纯良无辜地松了手:“看我做什么?我这么温柔怎么会殴打工作人员呢……” 莫枫朝天翻了个白眼。 庞基博松了口气,暗道嘉宾武力值太高就是不好。举着扩音器说:“诸位勇士!请看你们的手环。” 一段事先拍好的剧情片开始放映: “有六只饥饿的小动物正在等待着你们救援。场景里藏了六张卡片和十个任务点,每张卡片对应了一只小动物。” “勇士两两组队完成任务,找到卡片后,你们需要到公园中心的FOREST宠物店找到自己对应的小动物,并且在十个任务点通过做任务获得给它们的食物,否则小动物就会饿肚子。当然,也有些食物散落在公园的角落,不用做任务就能得到。” “小动物肚子饿了很生气,任务失败者晚上就没有五星级宾馆住,只能露宿野外。你们的行李已经被没收,完成一个任务就会得到三枚男神币,可以用男神币在任务点兑换日用品。” 剧情片放完,庞基博停顿了一下,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森林公园的夜晚,可是有真、正、的、野、兽的哦。” “那么接下来——挑战,开始。” 云何正想朝段其琛走过去邀请组队,秦不昼突然一把把段其琛扛了起来:“我先走一步!”蹦跶着往森林里跑远了,在林间跃动的背影轻盈敏捷得像只野兽。 “这个秦兽。”莫枫摇摇头,看向项峥嵘,“小项,我们一组吧。” “好的前辈。”项峥嵘跟了上去。 被落下的安奕宸和云何对视一眼,都是苦笑。 “那,请多指教了。”安奕宸说。 莫枫和项峥嵘组队以后迅速跑了起来,各处寻找卡片和任务点。而影帝天王组成的“双神组”这边,画风似乎有点悠闲的不太对。 秦不昼跑进森林深处以后,段其琛就无奈地扶着他的后背下了地。 “不用这么急。”段其琛拉了拉秦不昼的袖子。 秦不昼撇撇嘴:“你以为我会让你和老情人组队?” 弹幕顿时欢快地滚动起来,“yooooo~表白了!宣誓主权的二爷敲级帅!” 除了段其琛,却没有人知道秦不昼并不是开玩笑或者打比方,而是在陈述事实。 段其琛轻声叹息,并未说话。脚步踩在一地柔软的草叶上,发出充满生机的脆响。 FOREST公园是华国最著名的景点之一,由于树多水多,空气湿润度也很高。行至幽静处,便可见到朦朦的水雾在叶间轻轻地缭绕。 两人肩并着肩,走在光影交错之间。秦不昼眼角余光看着段其琛,段其琛神色认真,抬脚走过一道道裸-露的树根,看上去乖巧又安静。 段其琛侧目:“怎么了?” “有片叶子飘到你衣领里了。”秦不昼唇角弯起弧度,一本正经地扒段其琛衣领,看着青年的黑发散在鹤羽一样雪白的脖颈上,分外温润。 秦不昼的手指,在摄像机的盲点轻轻触碰,撩拨着段其琛敏感的颈。 段其琛看着他一瞬深沉起来的眼眸,抬手握住秦不昼的手指捏了捏,示意他在摄像机下收敛一点。 秦不昼松了手,含笑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瞥间林间一抹一闪而过的白影。 “你继续往前走,待会儿会和!” 拍了一下段其琛的肩,立刻撒蹄子追了上去。 段其琛点点头,注视着秦不昼的背影一会儿,继续沿着寻找任务点和卡片的踪迹。 那白影是架遥控飞机,停在一片小湖的对岸,四围被密密麻麻的树墙环绕着,应该绕路或者爬着绳索桥过去。 不过那样的话会浪费不少时间。因为这绳索桥有一角的绳子松了,三分之一都沉在水面以下,必须拖出来在岸边木桩上系好,工作量很大。 “胖鸡脖真是有够黑心。”秦不昼啧了一声。干脆利落地从边上扯了根比较粗的藤蔓,身体腾空直接荡了过去。 一脚踩住对岸的地面,完美着陆。 “?!”跟拍摄影师愣了半天,苦逼着脸准备绳索桥爬过去,秦不昼却已经跟个猴子似的荡了回来。 看着他的动作奇怪地问:“你干嘛?要跳河?” 跟拍摄影师:“……” 秦不昼从小飞机里拿出一张卡片。 卡片上是一只有着懵逼脸的毛团子。 【豚鼠:又名荷兰猪。个性温顺,可以食用大多数的蔬菜水果。】 “也就是说我负责喂这小东西是吗……”秦不昼把卡片对着摄像机。 与此同时,段其琛在一棵树的树洞里找到了卡片。 【孟买猫:具有代表性的一种黑猫。适合食用新鲜柔软的食物。】 卡片上,黑毛的猫咪睁着圆圆的金色-猫儿眼,似乎在朝着画面外的人撒娇。 段其琛把卡片对着镜头:“有点像一个人。” 弹幕:我们都懂得(*/ω╲*) “哈秋。”秦不昼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 坐在树上支起腿,手里拿着个小袋子。秦不昼一掂就知道里面是一包谷子,并不是自己需要的,于是倚着树干懒洋洋地看着树下的人:“想要?” 不会爬树眼睁睁看着秦不昼窜上树顶的项峥嵘:“嗯嗯QAQ!” 秦不昼说:“求我啊~” 项峥嵘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道:“求求你。” “既然你求我了……”秦不昼起身,扶着树干站起来。俯视满眼期待的项峥嵘,嘴角勾出一个恶劣的弧度,“求我也不给你~” 说着一个空翻拉着树上缠绕的藤蔓直接飞到了另一棵树顶端,回过头摆了摆手就欢呼着跑了。 摄影师狂奔着追了过去,扬起一地尘土。 项峥嵘整个人都懵了。 不要走!!我们决!战!到!天!亮!! 莫枫拍了拍项峥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傻孩子,你还太年轻。”默默仰头望天,“要是秦不昼能信……我早八十年就拿到金兔子影帝了。” 半个小时后,莫枫和项峥嵘被一阵清澈空灵的乐声吸引,在一个任务点再次看到了秦不昼。 他们抵达的时候,秦不昼的手指从琴弦上离开,站起身。 “哟,又是你们啊。”秦不昼打了声招呼,接过男神币,走向任务点边上的小铺子,“让我看看有什么……咦!节目组好贴心,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有?” 项峥嵘看了一眼,顿时脸红的别开头。 只见秦不昼手里拿着盒西瓜味的套套。 莫枫冷笑道:“说不定是怕你无聊准备给你吹着玩的,你买一盒?” 秦不昼不理他,把套套放回去:“来一盒内裤。” 莫枫走近,瞥见他的篮子里已经有了一盒:“你已经有了,这是帮段天王买的?” “是啊,帮其琛买的。”秦不昼随口应声。 任务点的面具人递过一盒节目组赞助商品牌的内裤,秦不昼接过那盒内裤,随意瞥了一眼,突然冒出一句:“号不对。” 这话细思恐极,众人一阵静默,跟突然被按住暂停键似的。 秦不昼却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多惊悚的内容似的,想了想,从那堆未拆封的内裤里扒拉了几下挑出一个,放进篮子里。 收好东西,直起身,看向一个方向挥了挥手:“其琛,终于来了。” 段其琛手里也提着篮子,看来已经完成了一个或以上的任务。 两人成功会合,相视一笑。 秦不昼三步两步跑过去,身后如同有尾巴在晃啊晃,眼睛亮闪闪,一脸求抚摸求表扬:“我买了内裤和毛巾。” 段其琛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丝,浅笑,“我买了洗漱用具。你的目标是什么?” “豚鼠。好像是要吃蔬菜水果的。”秦不昼说。 段其琛点头表示了解:“我的是孟买猫。” “噢噢,话说我在这附近找到几个做双人任务的任务点,我们一起去吧。” “好。” 项峥嵘:“……前辈,为什么我的眼睛有点痛。” 莫枫艰难地咳嗽几声:“傻孩子,快戴上墨镜……那是被恩爱狗的光环闪到了。” 而此时安奕宸和云何的组合已经迷路在原地转圈圈很久了。 项峥嵘得知了任务内容呆愣地蹲在地上:“用竖琴弹面前琴谱上任意一首曲子……”侧目望向莫枫,“前辈会弹?” 莫枫撸袖子自信地说:“这是我的老本行啊。” 项峥嵘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件事:“刚才二爷也完成了任务没错吧?二爷会弹竖琴?” 弹幕立刻印证他问题似的滚动起来。 1L:二爷刚才真的弹了竖琴!竖琴!会弹竖琴的小仙女!二爷盛世美颜二爷炒鸡威武!!~\(≧▽≦)/~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项峥嵘嘴角抽搐,“二爷太欺负人了吧这个。” 秦不昼和段其琛的画风依旧不同。 秦不昼和段其琛走的悠闲,但奈何腿长,很快就抵达了不远的一个任务点。 这个任务点是间摆设现代化的小木屋。 人数达到两个,成功进入木屋。面具人递给秦不昼一张写着规则的卡片。 【如何照顾一只小动物之——洗澡澡 小动物可爱又活泼,因此身上的毛毛也很容易弄脏。这个时候,就需要主人来给它洗澡澡啦~】 秦不昼念完任务描述,和段其琛对视一眼。 所以这个任务是要给你的队友……洗头? “应该不是洗澡,那样就太丧失了。”秦不昼沉吟。 弹幕:别这样嘛!求直播沐浴(*/ω╲*) “这是不行的。”秦不昼认真地看着摄像机,“如果我让你们看了我的身体,我家的小醋缸翻了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看弹幕就被段其琛拽着后衣领按在洗发台上躺着。 秦不昼不满地睁开眼,正想抗议,温热的水流从水龙头中流出,透过那人的指缝流淌到秦不昼的额际。 熨帖而舒适的感觉让秦不昼一下子就乖乖闭上了嘴,时而从鼻腔里发出舒服的哼叽声。 秦不昼视线微微上移,段其琛目光安然而柔和,指尖在秦不昼的发丝中轻柔地穿插,拨开他的额发,顺着发丝散落的方向一点一点来回按压着。 力道不大但恰到好处,沿着太阳穴慢慢地按揉。 秦不昼在这柔柔的触碰之下逐渐昏昏欲睡起来,眼神也变的迷蒙。 段其琛低声说:“睡一会儿吧。” “好,那你要负责叫醒我。”秦不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笑。挂了水珠的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了。 1L:不知道为什么看得脸红了……二爷好梦//▽// 2L:二爷的眼神好幸福,看得我也想睡了,二爷好梦//▽// 3L:二爷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520~   ☆、第84章 5.14 段其琛认真地给秦不昼洗着头发,正要关上花洒,那花洒后面连接的水龙头倏然地发出嗡鸣。 段其琛目光微凛,把花洒移开立刻关上。 用之前买好的毛巾包住秦不昼的头发,将多数水分挤干。俯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吹头发。” “唔。”秦不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眨了眨,伸手,“抱抱。” 段其琛无奈,双臂穿过他腋下,扶着秦不昼的后背,几乎是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放在一边的皮沙发上。转身到柜子里找吹风机。秦不昼揉了揉眼,抽掉头上的毛巾,撇嘴甩了甩一头乱呼呼的黑毛,仰头看着拿梳子和吹风机过来的段其琛。 吹风机调在中档的风和温度,段其琛一边给秦不昼吹毛,手护着他的发间不让灼热的风刺伤头皮,吹好毛又拿起梳子,伸手轻拍拍人脑袋:“别动。” 秦不昼仰着头让他好好给自己梳头发,一双手也不空闲的抓住段其琛的腰捏捏。 1L:天王的小腰!软吗软吗?(☆▽☆) 2L:哈哈哈哈哈感觉二爷像个熊孩子,梳头发都不安分。突然对段天王路转粉了,脾气好好~ 成功完成了洗澡澡的任务,获得三个男神币,又买了一些沐浴乳之类的洗浴用品。 “按照胖鸡脖的尿性,就算最后真让我们去了五星级酒店,肯定会把里面的洗发露之类的都拿走,顶多留块肥皂给你。”秦不昼对总导演庞基博很了解。 秦不昼和段其琛离开后不久,解决了上个任务点的莫枫和项峥嵘小组也迅速找到了这个任务点。 看了任务卡片以后两人对视一眼:“应该是洗头吧?” “我给前辈洗好吗?”项峥嵘自告奋勇。 莫枫点点头,一副大爷相坐在台子上正准备躺下,享受后辈的服务。项峥嵘拿起花洒打开水龙头,只听一阵连续不断的嗡鸣后,冲天的水花从花洒中喷涌出来 项峥嵘转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莫枫跳下台子跑过去把水龙头关掉:“小项,你怎么样?”他低头,发现木屋里已经蓄积了浅浅的一层水,自己的裤脚也被浸湿。 项峥嵘吐掉嘴里的水,一脸的生无可恋:“透心凉……心飞扬。” 弹幕:对比其他两组……这组简直是幸运E2333~ 秦不昼和段其琛转转悠悠到了下一个任务点的时候,安奕宸和云何在那里了,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准备离开。 看到两位前辈,安奕宸立刻小声打招呼:“前辈好。” 段其琛微微颔首,接过描述任务卡。 【如何照顾一只小动物之——打扮小动物 小动物也有爱美之心,适当的打扮可以让它们的心情更加愉快。快为你的搭档挑选你觉得最适合他的衣服吧! 规则:一方在衣帽间为队友挑选服装,队友换上以后上T台摆拍,最后由神秘评审打分,分数超过70则可过关。】 这个任务…… 段其琛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头就见秦不昼自信地眨眼:“这简单啊!其琛你等着,我一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说着走进那座作为衣帽间的小木屋,摄像也跟了进去,段其琛拦都拦不住。 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自信…… 段其琛揉了揉眉心。 与此同时弹幕也在讨论。 1L:二爷平时的打扮都很棒呀,这题也难不住二爷吧~ 2L:可是那应该是造型师给他搭配的吧,本人的审美还真不好说。 3L:楼上不要乱立flag!!我相信二爷!!二爷是万能的!! 然而坚定相信着爱豆的二爷粉立刻就被他们的二爷打了脸。 当秦不昼的手伸向第一件上衣并且很认真地表示:“这件简直完美。”的时候,弹幕:喵喵喵喵喵喵喵??? 观众完全傻眼地看着秦不昼在衣服堆中转来转去,被吓得忘记了发弹幕。 选好之后秦不昼就敲响了小锣鼓,离开了衣帽间。 段其琛被带入衣帽间,看到被清空的架子上剩余的那几件以后表情空白了一瞬。 段其琛对着镜头轻声叹了口气:“并不在意料之外。”捡起一件上衣,“我会穿的。” 把镜头挡住,惟余窸窸窣窣的声响。 弹幕:好心疼其琛……但是莫名的好期待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笑着哭] 段其琛从木屋中走出来沿着T台走向摆拍点的时候,安奕宸一口酸奶喷了出来,整个胸口和下巴都沾满了乳白色的酸奶,但完全顾不上擦拭,傻愣愣地盯着台上。 面具人评审也呆了一会儿,然后立刻敬业地开始解说: “好,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段其琛段天王,他的造型搭配师是秦不昼。我们看看,首先上装方面选择了金色短款T,完美地凸显了身材比例,金色T恤外面穿了一件紫白条纹的长款衬衫,潇洒中透着内敛的气质,彰显着天王特有的低调奢华。” “下装方面,夏威夷风格的时尚短裤配色鲜艳,高腰设计刚好和短款T相得益彰,个性十足,充满了热情和活力。抹茶绿的鞋子清新活泼,露出脚踝,塑造了修长的腿部线条,配饰方面……我,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 面具人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冷漠地说,“秦不昼、段其琛20分。” 秦不昼:“?!”拍案而起,“20分是什么鬼,我不服!” 面具人:“不服憋着,老娘忍你很久了。那20分是给段天王颜值加的分和你智商的同情分好么。” 一把拿掉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比女人还要柔美的脸。 秦不昼:“老放?” 江放,正是秦不昼的专属造型师。一个审美特别好的……娘炮。江放本以为秦不昼是直男,特别瞧不起他的直男审美,然而很快就发现秦不昼是同类,于是觉得GAY的审美也快没救了。 于是在节目组来请他做这一关的评审后果断地答应了。 任务失败,秦不昼和段其琛被面具人赶了出去。 秦不昼蹲在湖边画圈圈。段其琛换掉衣服,走到他身后的时候,就听到影帝闷闷的声音:“后悔和我分在一组了?” “后悔有用么?” “你还真后悔了?”秦不昼诧异地转过头,不爽地撇嘴,“不管了老子就这个德行,爱要不要不要滚。” 段其琛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关系。还有其他任务。” 被舒服地顺了一通毛,秦不昼哼哼叽叽了一会儿,脑袋上耷拉着的无形的耳朵也开心地竖了起来。站起身:“走。” 下一个任务点的距离有些远,被遮盖在重重灌木之后,两人闲逛了很久才找到。 远远地就看见莫枫和项峥嵘脸红脖子粗地面对面站着,项峥嵘全身湿哒哒的,肩上裹了条厚厚的浴巾。 “你们这是想玩湿身play?”秦不昼站边上看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 电视前看直播的岳楚辞一头撞到床板上。 我的祖宗啊!!你这是在直播!有几千万人盯着你呢!! 1L:……二爷太污了,污的我一个跟头。 2L: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秦二爷一个大写的耿直♂!! “你死开!”莫枫瞪他一眼,“小项别理他,我们继续。” 项峥嵘苦逼着脸点了点头。 正当秦不昼疑惑他们要干什么的时候,项峥嵘突然饱含深情地捧住莫枫的脸:“啊!莫枫前辈!我的生命之光,**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秦不昼:“……噗。” “哈哈哈哈哈哈这两个家伙脑子有病么!”秦不昼乐不可支地笑倒在段其琛身上,身体没骨头似的,脑袋在他肩上拱来拱去,头发把段其琛的一侧脸颊都蹭红了。 怕他把自己呛住,段其琛无言地顺了顺他的背。 项峥嵘原本不想笑,听见他这话憋了一会儿也笑场了,笑着笑着蹲到地上哭丧着脸:“对不起前辈,我又笑了。” 莫枫无力地垮下肩膀:“不怪你,都是题目的锅。” 任务点的面具人递过规则卡。 【如何照顾一只小动物之——赞美 小动物也会有心情低落的时候,这时候主人的鼓励是至关重要的!不要吝啬你的赞美! 规则:一方对队友说情话,双方保持三分钟不笑场则挑战成功。姿势是双手捧着队友的脸,凝视他的眼睛。】 秦不昼放下卡片,嗤笑一声:“你们两个都是演过电视剧的人吧,这也能笑场?” “不是笑场的问题啊……”莫枫恹恹地指着一旁的面具人,“我们本来试了两次就成功,这家伙居然说我们表现的一点也不像情侣,没有粉红气息不让过。” 1L:没错hhhhh我快要笑傻了,心疼莫叔小项2333 “唔。有点意思。” “我就不懂了,难道非要亲上去才像情侣吗?能不能少点套路?”莫枫痛苦地捂住脑门,“你要能一条过,我喊你爸爸。” 秦不昼耸耸肩:“我又不是小丑,你说表演就表演,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莫枫和项峥嵘选择了放弃任务,被面具人赶了出去。秦不昼幸灾乐祸地目送他们出去,转过身,注视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段其琛。 “那,要试一试么?” 段其琛点点头。 “我这人啊,也不会说什么情话。那我就说说我想说的吧。”秦不昼垂下眼睫,唇畔弯起很浅的弧度,“其琛。” 那声“其琛”太过缱绻,段其琛的身体微僵了僵。 他们已经确认关系很久,秦不昼却很少这样认真地叫过他的名字。他平时的语调是轻松自在的,难得如此。 秦不昼也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却没有步步逼近。而是用温柔诱哄的语调,轻声道:“其琛,别怕。” 有某种气场逸散在空气里。 “离我近一点。”这个距离太远了,“到你嘟着嘴就能亲到我脸颊的距离。” 段其琛微微抬起头。当看到他的眼神时,段其琛觉得自己像被流淌的蜜褐色糖浆包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蜜汁公开出柜。梦见攻君穿越到了一个类似奇迹暖暖的世界里找受受……感觉他会死的很惨2333   ☆、第85章 5.14 有人说是段其琛的歌声是天籁,可在段其琛眼中,恋人饱满而流淌着动人情话和丰润血色的唇本身就是一段绝世无二的美丽旋律。 于是他抬脚走近……直到一个嘟着嘴就能亲到秦不昼脸颊的距离。 秦不昼捧住段其琛的脸庞,让他抬起头,额头相抵,四目相对,定定地凝视着彼此在对方眼里的成像,他们都是闪闪发亮的人,也同样在对方的眼里闪闪发亮。 长久的凝视过后,秦不昼微微上翘的眼尾扬起一个惑人的弧度,缓缓说:“那你听好。” “其琛,我爱你。” “我想了很久,除了这句话再没有一句能衬得上你。” 男人眼中藏着的那枚用巧克力、牛奶和冰淇淋做成的小太阳在心脏旁边砰地炸开,最甜美的蜜糖融化成灼热的糖浆,和着蛋糕上最可口的奶油拼凑成这简短的话语。将段其琛的心脏裹得严严实实透不过气。 刹那间,晴空之下的一切线条都失去了颜色,化作黑白的乐谱和音符,在段其琛的耳畔奏响。他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的所有感官之中,只剩下秦不昼。 在这一刹,没有什么能比恋人的眼眸更耀眼。 秦不昼的手抚上段其琛后脑的发丝,一把把段其琛按到自己怀里,转过头挑眉看着面具人:“时间到了吧?” 寂静如太平间的吐槽弹幕这才恢复正常。 1L:什么鬼?我的妈刚才居然是在演吗?!我看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啊喂!!(╯‵□′)╯︵┻━┻ 2L:不敢相信,我刚才真的觉得我家其琛和二爷要亲上去了……[手黄再] 3L:嘤嘤嘤我不行了这两个人……他们站在一起就像在讲述一个故事qaq?我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二爷的电视和其琛的歌,我已经不是自己了!! 4L:话说有人注意到二爷现在还没放开其琛么…… 是不是在演,他们自己知道就好。秦不昼松开揽着段其琛的手臂,段其琛抬眼看着他,面容沉静淡漠如磐石,似乎从未被这太阳晃起一丝波澜。 但真的没有被晃起波澜吗? 段其琛倏地放柔了眉眼,几乎想忘情地跳进秦不昼怀里,爱抚他,亲吻他,敞开一切防护的壁垒包容他。不过很快就被对秦不昼的了解所取代。 秦不昼接过面具人给的钱币,揉了把段其琛的发丝:“好了,走吧。” 他可以向全世界宣扬他们的爱意。但更多的私房话,自己和恋人在更私密的地方,在家里,在床上说就好。 他是随心所欲的秦不昼,不需要表演给任何人看。 在秦不昼潜意识的精神海中,在离开上一个世界就消失或沉寂下去的雄狮在意念的信息流之中醒了过来。一双如纯金般璀璨而灼人的眸,将脚下的空间幻化为上浮的火焰和下沉的灵脉。 雄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茫然了一会儿,踩着虚无的精神世界轻轻抽了抽鼻子。 媳妇儿呢? · 安奕宸和云何抵达的时候,秦不昼正和豚鼠抢一块香瓜。段其琛坐在一旁在笔记本上写东西,似乎是五线谱。 “前辈,给小动物的食物全都买到了吗?” 秦不昼鼓着嘴把自己吃成了个豚鼠模样,和笼子里那只小东西简直一毛一样,听到安奕宸的声音回过头,把香瓜咽了下去。 “是啊,有钱任性。”秦不昼说。 “这样呀……恭喜前辈。”安奕宸哭丧着小脸。他和云何经常迷路,很多任务点都没找到,被观众调侃为“懵逼组”。 他们的钱只够买一个人的食物,最后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决定给了云何。 云何抱着鸟笼子走过来,看到依偎在段其琛脚边的孟买猫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叹:“好可爱的小猫,段哥,我可以摸摸吗?” 他选到的小动物是只虎皮鹦鹉,食物是谷子。 其实正是秦不昼爬树的时候拿到的那一袋,秦不昼把那袋谷子卖给了任务点,获得了五个男神币。 原本安静眯着眼蹭腿的孟买猫突然起身,盯着笼子里的虎皮鹦鹉:“喵呜~” 虎皮鹦鹉被吓得直扑腾翅膀,细小的绒毛和谷子壳到处乱飞,溅了云何一身一头发。云何只好作罢,不再靠近小黑猫。 秦不昼又抢了豚鼠的一块西瓜塞嘴里,用手肘撞了撞段其琛,含糊不清地问:“宠物猫又不吃鸟,那小鸟怎么怕成这样。” 段其琛想了想,弯唇道:“猫,会欺负一切比它小且会动的生物吧。” 1L:哈哈哈哈哈其琛你在影射♂什么~ 2L:是说秦二爷喜欢欺负人吗hhhhh我们都懂~ 直到夕阳西斜,苦逼组才抵达了FOREST宠物店。 没错,《不一样的男神》中这六个人的两两组合被有才的观众们分别起了三个颇为贴切的名字…… 影帝天王强强联合的“牛逼组”,上帝赐予了这组颜值和才华,总之是除了审美以外的一切。 莫枫、项峥嵘两个活宝组成的“苦逼组”,这两人才华也有,颜值也不差,然而幸运E。 安奕宸、云何两只温柔羞涩小鲜肉组成的“懵逼组”,全程都在实力懵逼。 莫枫和项峥嵘说情话的任务失败以后就在各处继续寻找任务点,结果中途遇见蟒蛇被吓了个半死,过湖的时候又不小心一起掉进水中,还被飞过的鸟拉了一坨屎在头顶。 导致他们前半段任务进行的很快,后半段却几乎没有进度。不过幸好,他们的男神币凑起来也够买两只小动物的食物。 同样是只够两只,莫枫和项峥嵘由于抵达的比较晚,于是成了第二名。 清点了一下各人的男神币和现有用品,导演庞基博搓了搓胖乎乎的手,兴奋地说:“好的,现在我们开始分发房卡。” 秦不昼:“好猥琐的一只胖鸡脖。” 庞基博不理他:“首先是莫枫和项峥嵘,你们两个是第二名,获得了五星级酒店普通套房的一天房卡~”说着递过一个小卡包。 莫枫和项峥嵘泪流满面地抱头痛哭起来:“前辈,恭喜你。” “小项,也恭喜你。” “我们太不容易啦,呜哇啊啊啊……” “然后是秦不昼和段其琛,你们两个是第一名,获得了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一天房卡~”笑吟吟地把卡包递过去。 “至于最后的安奕宸和云何……嘿嘿嘿,你们要露宿野外啦~” 两只小鲜肉惊恐地缩成一团,激起了女性观众的怜爱,纷纷发弹幕打热线求情,然而庞基博似乎不为所动。 夜色-降临,在森林中撒欢疲累了一天的一行人背着自己用男神币换到的日用品上了节目组的车,不一样的是,这次六人在节目组的引导下是分开坐的。 只有秦不昼不管总导演脸都快要抽搐的暗示,偏要跟段其琛坐一起。 导演组心里在哭泣,也不好表现地太明显,只好就由着他了。 行途到了一半,安奕宸、莫枫和秦不昼的智能手环突然同步亮起。 “各位勇士,你们的勇气和爱心成功拯救了小动物,小动物们很开心。就在刚才,森林之王已经准备好了一场庆功宴给你们送行。” “但是,你们的住所编号发生了一些问题,需要重新录入。” “新上任的森林之王喜欢聪明人。森林之王已经把可以公布的秘密信息发到了你们的智能手环上,最后答题失败者,将失去你们的房子……露宿FOREST森林公园,。” “但是,看到这条消息的勇士啊……在和接头人对上暗号以前……千万、千万不要让你的同伴知道!否则你们两个将一起被淘汰!” 安奕宸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是说最后一名要露宿么?怎么会?” 莫枫饶有兴致地捋了把额发:“难怪要让我们分开坐,每个人的提示是不同的吧?” 秦不昼……秦不昼已经裹着毯子,靠在段其琛肩上睡着了,口水沾湿了段其琛的小半边肩头。 段其琛看着秦不昼手环上的提示,若有所思。 手环上显示出一幅地图,标注了十个点,分别是1-10,要求把这几个点的最下方的路牌的第一个字连成一句话,那就是接头暗号。 FOREST森林里的路牌有上万个,全部记得并且立刻回忆起来是不可能的。而提示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的地方。 但这“不可能”并不包括段其琛。 段其琛闭上眼,回忆如潮水翻卷,迅速从白天的记忆中捕捉到了那几个细微的点,拼凑成句子:“喝最烈的酒,日最野的……人。” “你说什么?”秦不昼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 “没什么。”段其琛弯着唇角,帮他把一撮呆毛按下去。 节目组的车队停靠在L城最高级的夜总会“流铭”。 “我实在没法对秦影帝说谎。”安奕宸下了车,看着自己的跟拍摄像为难地说,“他的眼睛太漂亮了,对着他说谎我会良心不安的。” 1L:傻孩子,二爷白天逗你的时候可一点也没有良心不安啊~ 2L:有人和我一样觉得昼段宸三人组特别像一家三口的吗(*/ω╲*)性格特别熊孩子的爸爸,把爸爸宠坏的麻麻,崇拜麻麻的宝宝。 3L: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楼上什么鬼2333 安奕宸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好吧,对不住了莫叔!” 弹幕:心疼莫叔三十秒~ 与此同时,段其琛和秦不昼也下了车,进入夜总会。段其琛正苦恼于找借口先和秦不昼分开,秦不昼恰好碰到几个认识的广告投资商,被拉着喝了酒。 “我去卫生间。”秦不昼说。 段其琛点点头:“我待会来找你。” “你有事?”秦不昼奇怪地问,正常情况这人应该是和自己一起去的。 段其琛说:“没事,我……渴了,去找白开水。你要么。” “不用了,我喝不下东西。” 秦不昼经过到卫生间的走廊时,恰好碰到了莫枫。莫枫撅着屁股掀开地毯,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喂,你干嘛?”秦不昼从后面踢了他一脚。 莫枫睨了秦不昼一眼:“还能找什么,你不也在找?”故作优雅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你发现了什么?” 秦不昼无辜地说:“啊?” 莫枫理解错误:“你什么都没找到?” 秦不昼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啊是啊,什么都没找到呢。” “真的?” 秦不昼:“嗯嗯,看我真诚的小眼神儿。” 莫枫不信他的人品:“真的?!” “真的!”秦不昼摊开手又翻出口袋,“不信你找啊!” 莫枫围着他转了一圈,垮下肩膀:“好吧……我就信你这一次。我去别的地方找。”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着秦不昼大声说,“我信你一次啊!” 弹幕快要笑疯了,秦影帝的演技真不是盖的,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把机智的莫枫骗过去了。 “他在给自己加戏吗?”秦不昼摇了摇头,进了洗手间,正好看见撑着洗手台呕吐的云何。 云何晕车晕的很厉害。 倚着墙看了一会儿,出声问了句:“没事吧。” “用不着你假好心!”云何立刻恶狠狠地回复道,结果自己一个站不稳滑了一跤,手下意识地拽着秦不昼的胳膊。 秦不昼挑眉,反握住云何的肩膀,云何想推开秦不昼,然而他那细瘦白皙的胳膊根本无法脱离秦不昼的桎梏。 卫生间里没有摄像机。云何觉得难过,靠着洗手台啜泣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涌出。 “我不甘心啊,凭什么你可以这么快就得到他……我和他在一起三年啊……” 秦不昼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语。 云何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两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但那微笑很快就染了泪光:“我不甘心啊!他是那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即使拥抱都和人维持着距离,为什么可以对你露出那样的表情……只是因为你是影帝而我是地位低下的小新人吗?!” 云何的五指在镜子上狠狠地收拢,留下五道鲜明的白痕,仿佛随时会有淋漓鲜血从那痕迹中流出。 “他为全世界的人唱歌……可是我想让他只为我一个人唱歌啊。” “我要折断他的翅膀,让他真正地属于我,可是——”猛地回过头,“突然冒出一个你!”云何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他年纪还轻,这样就显得有些像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秦不昼的目光,始终波澜不惊。即便在听到云何这样的话语也并未流露出愠恼。 “说完了吗?”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把把云何提着后领拽进一个隔间,按着他的肩膀狠狠撞在隔板上,掰过他的下巴抬起脸。 “你干什么?!”云何惊叫起来,忘记了流泪,拼命挣扎着试图用腿蹬开秦不昼,“救、救命!”身体被圈禁在了这样狭小的空间,云何抑制不住的本能颤抖起来,秦不昼的气息太危险,就像在丛林之中掠食的雄狮,而云何……也许真的是只毫无攻击力的兔子。 “怕了?”秦不昼毫不怜惜地把云何丢开到地上,云何摔的半边身子发麻,缩到墙角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撕破和善假面的男人。 “段其琛也就是心太软,才让你到现在还活的这么蠢。”秦不昼嗤笑一声,推开隔间的门,“你好自为之,我这儿,随时欢迎你来体验一下什么叫社会阴暗。” 门在云何的抽噎声中关上,把那犯傻的年轻人留在黑暗里任他思维发酵,秦不昼走回属于他的有灯光的世界。 熊孩子惯不得,不然能以为全世界都是他妈。 不是所有的弱者真的是弱者,有些弱者,就是欠社会磨磨他那份糟糕的基因。 秦不昼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现在的脾气真是太好了,居然还有闲工夫教育熊孩子。 离开了卫生间,在走廊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段其琛。 段其琛已经和接头人对完暗号,导演组表示受到了墙裂的震惊,但还是不得不交出了真正的房卡。 “去酒店么?”段其琛转过身,没有问多余的话,静静地看着秦不昼。 秦不昼慢慢地走过去,抱了一下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嗯。” 夜总会距离宾馆不算远,但现在秦不昼的状态似乎并不适合走回去。段其琛从节目组那里要了辆车,把秦不昼哄上车以后,秦不昼就睡在副驾驶上,系好了安全带睡觉也仍然拽着段其琛的一只手不放。 半夜依然在追直播的深夜党1L:啊啊啊睡着的二爷抱着段天王不撒手的二爷啊啊啊小天使qwq!!! 2L:二爷睡姿好萌qwq 3L:话说这样被交警叔叔看到得扣分吧…… 到了停车场之后,段其琛找了车位停了车,轻轻叫醒秦不昼。秦不昼迷迷瞪瞪睁开眼,跟着他下了车以后就一直有些没精打采的。 段其琛看着他耷拉下来的呆毛,有些好笑:“你怎么了?” 秦不昼恹恹地看了他一眼,整个人的情绪都莫名低落起来:“我不开心了。” 段其琛一边搀着他的手引着他走,一边问:“为什么不开心。” 秦不昼说:“刚才,你居然骗我……你不爱我了。” 说着,竟是忽地松开段其琛的手,像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委屈地看着段其琛。 段其琛怔了怔,恍惚间忽地想起某次上综艺时,爆料出的秦二爷的酒量。 二爷是个一杯倒,就是发作慢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2000~\(≧▽≦)/~   ☆、第86章 5.14 段其琛本来就拿他没办法,拿这样的秦不昼更是没有半点办法。 蹲下身,单膝跪地平视着撒泼的二爷:“不昼,别闹。大家都在看着。” 秦不昼赖在地上就地打了一个滚儿,四肢摊成一个“大”字,蹬了蹬腿就是不起来:“快说你爱不爱我!” 段其琛:“……” 段其琛余光瞥了眼停车场角落固定着的摄像机,终究是没再管什么直播,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爱你。”秦不昼马上就开心地扑到段其琛怀里撒娇。 整个人都挂在了段其琛身上,蹭他的脸蛋,“我会乖乖的,你不可以骗我。”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在洗手间有多凶残。 不过他纵是有再凶残的模样,此时的乖巧也足够让人忘记秦二爷原本是多彪悍的生物了。 弹幕炸了。 被咚地正中红心的二爷路人粉1L:表白表白表白了!!这是官方出柜了吗?卧槽!!!二爷喝醉以后的样子好委屈好乖好受好萌!! 完全失去理智的二爷真爱粉2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心肝宝贝你好美好想干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 还有更多兴奋到肌肉僵硬的观众只能下楼跑圈或脸滚键盘证明他们内心墙裂情绪。 电视机前的粉丝表示他们已经阵亡在奔赴社会主义的道路上,有事请烧点狗粮。 秦不昼身上满是浓烈甘润的酒精味,熊扑过来之后就一直抱着他不撒手,段其琛只好半扶半抱着二爷,刷卡进了电梯。 段其琛力气不小,就算公主抱着秦不昼爬二十层楼都不至于脸红气喘,然而秦不昼此时是个醉鬼,用力扒着段其琛往地上躺,身子在他背后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个不留神就乱跑,嘴里还哼唱着奇奇怪怪的小调。倒也让段其琛费了好些工夫。 所幸酒店房间隔音还算好,这个时间段也没遇上几个人,否则段其琛不用想就能猜到明天的娱乐头版——世风日下!影帝深夜扰民,娱乐圈素质堪忧。 直到进了房间,再没有摄像头的窥伺,段其琛才松了口气。 把这坨秦不昼形状的玩意儿安置到柔软的床铺上,解开他领口的扣子,扒掉鞋子和袜子,就去浴室放热水。 男人分明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喝醉,段其琛却觉得照顾的很顺手,而且心底有些喜欢。 他很喜欢照顾他。 卷着裤腿和衣袖将浴池洗刷一遍,开始放热水,等到热水注满大半的浴池,段其琛离开浴室。秦不昼已经坐起身,抱着个枕头靠在床边,歪着脑袋,朦胧的茶金色眼眸安静又困惑地看着段其琛的动作。 段其琛脱了外套,摸了摸秦不昼的头发:“乖,跟我去洗澡好么。会舒服很多。” 秦不昼思考了一会儿,点头,把手放在段其琛手心。虽然动作有些迟钝,但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子自然的亲昵信赖,让段其琛不由温和了眉眼。 坐到池边,秦不昼好奇地把脚丫伸进去拨了拨。段其琛一边用哄孩子的语气轻声安抚,一边褪去他的衣衫和有些浸湿的长裤。 捏着他的后颈帮秦不昼简单冲了一遍身体,这才道:“可以下水了。” 被剥光的秦不昼在段其琛手中花洒的冲刷下麻花似的扭来扭去,得到了准许以后立刻小声欢呼着跳进蓄满水的浴池里。 浴池并不很深,段其琛怕他撞到头,提醒道:“慢点。” 段其琛脱了自己的裤子下水的时候,秦不昼已经冒出水面,甩了甩湿漉漉的黑发,下半身盘坐着,刚好让半张脸沉在水下,孩子气地鼓着脸颊咕噜噜吹泡泡。 “别调皮。”段其琛无奈,涉水走过去,把这只醉鬼拉的靠到池壁边上,自己则站在水中,用浴球帮他打沐浴乳。 浴球沾着微凉滑腻的乳白色半固体,在蜜色的皮肤上游走,秦不昼眯了眯眼睛,笑着小声说:“好痒啊。” 他笑的时候仿佛有小小的音符从酒窝里飘出来,浴室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蜜色肌肤如同抹了蜂蜜,呈现出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色泽,向面前的人发出邀请大快朵颐的信号。 段其琛却并不为这副秀色可餐的画面所动,低垂着湿润的睫毛,认真沿着手臂、脖颈、脊椎、大腿一寸一寸把秦不昼身上来回搓了个遍,直到有些柔嫩地方的皮肤都发了红。 等到他单膝跪在池底,连那人在自己的细致照顾下调皮地蜷张的脚趾都掺着沐浴乳用心搓了一遍,抬起头恰好对上了秦不昼鼓胀的胯-下,意识到对方已经情动时,脸上的神情还带了些未褪的清冷。 恋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这般撩拨,哪怕对方的本意并非撩拨。更何况饮酒过后脑神经兴奋肾上腺素激增的秦不昼。 秦不昼被段其琛服侍的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半睁半闭着眼,一边发出迷糊软绵的哼哼。段其琛在下方抬起头时,秦不昼也张开朦胧的双眼,和他对视。 看着看着,眼神就暗沉起来。 青年有一双桃花眼眸,在热水中浸泡久了,眼尾和颈侧的皮肤泛着点柔和的透粉。白衬衫在水中完全泡开,后摆灌满漂浮在水面上,双腿之间那隐秘之处透明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秦不昼伸手把他拉起来,自己也直起上身,身躯离开水面,带起一阵水花。段其琛下意识的闭眼,一只胳膊穿过他的颈窝,把他拥在了精壮结实的胸膛里。 “?”段其琛本能的抓紧秦不昼的手臂,小声喊他的名字。然后就被抱了起来,抵在池壁上,他的后颈正对着浴池的边沿,而秦不昼的身影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住。 秦不昼伸出一只手,手掌垫在段其琛脑后让他不撞到池壁。另一只手把青年湿漉漉的发丝拨开到一边,反手勾住段其琛的脖子,将嘴唇印在唇上,含住柔软的下唇用力吮吸,他的口腔中还带着一些残存酒味,舌尖灵活地扫过唇齿,时而用牙齿啃咬段其琛的唇瓣,留下了清晰的圆圆齿痕。 段其琛起初抿着唇想躲,但很快也在这诱哄逗弄下放软了身子。温水溢出浴池,热气蒸的深陷其中的人有些脑热,段其琛微微闭上眼,长而细密的睫毛刮蹭在秦不昼的脸颊上,惹得秦不昼心尖也泛着酥意。 他们也做过很多次,但这一世的段其琛似乎格外矜持。秦不昼每次都慢慢哄着他,段其琛才渐渐打开身体,最后沉溺其中。 “其琛。”秦不昼吻了吻段其琛的唇,眼睛亮亮的,“喜欢其琛。” 一边细细的磨蹭,对身下的恋人投以鼓励的目光。 这么火热又直白的爱语,从来不是段其琛的风格。他稍作犹豫,然而在秦不昼仿佛要将人融化的目光注视下很快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喜欢……” “喜欢什么?”秦不昼提起他的腰,低喘着注视穿着衣服却和赤-裸没什么两样的段其琛,轻笑着问。 段其琛睁开双眼,看到一滴未来得及蒸发的水珠,顺着男人的锁骨,滑过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肌,摇摇欲坠地悬挂到了他淡褐色的乳-尖上……性感的引人犯罪。 身体内部仿佛有一团热气蒸腾,“轰”的一下涌上四肢百骸,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开始苏醒,为此时被另一具躯体的接纳震颤着发出嗡鸣。 “喜欢、秦……”段其琛微弱地挤出一丝声音,话语却全数被秦不昼堵住,再次被卷入一波汹涌的情-潮。 秦不昼松开舌头,舔了舔他嘴角,段其琛无力地张唇喘息着,感受着坏心眼的恋人将他翻了个身压在粘湿的池壁上,撑开内部翻搅着手指,将要出口的话语也成了破碎的喘息。 水波晃动声在雾气弥散的空气中流动,男人粗重的气息扑洒在后颈,顺着脊柱的凹陷不住轻吻,身体早已熟悉和接纳对方的存在,在温水浸泡之下甚至不需要扩张,就自发开始迎合。 秦不昼的那物顺着水戳进肛口,在那儿不断轻插,温水的流动包裹着他,指引着他前去探索那更加温暖紧致的美好去处。 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淌下,其实秦不昼自己也有些迫不及待,但他更乐于欣赏此时段其琛的表情。段其琛低低呜咽一声,被他伸入两根手指抵着舌根,无法吞下的唾液自唇边流出,顺着脸颊和颈线一路滑下,无形消融在水里。 “嘘……轻点声。其他人就在隔壁。” 秦不昼抽出手指勾着唇角,缓慢又色-气地舔了舔那被恋人含的湿漉漉亮晶晶的手指,语气不愠不火,噙着笑意,看着段其琛咬住嘴唇蹙着眉头隐忍着呻-吟,湿润泛红的眼角也染上泪光,额头覆着层薄汗。 明明知道酒店房间隔音很好,隔壁的人再怎么敏锐也不可能听到,段其琛还是被他这话说的羞耻的想找个缝隙钻进去,呼吸急促起来,原本随着呼吸调试放松的那处也倏地绞紧。 爽的秦不昼差点自己破功喘出声。 喉结艰难地滚动几下,段其琛闭上眼,任由秦不昼分开年轻修长的大腿,架到肩上。 平日里温和淡漠的人可怜兮兮地在身下大张双腿,全无反抗之力的模样,湿透的白衣下连胸前两点淡色凸起也一览无遗。这幅画面显然在挑战秦不昼的忍耐极限。而他早已忍得太久了。 秦不昼安抚地亲亲他,对准那已经完全准备好接纳的温润小口,一下子没入。感受到巨大硬物入侵的柔软惊慌失措地逃开,却在收缩中紧紧咬合着他,不断地刺激着快要倾泻而出的**。秦不昼再不故意撩段其琛,托着他的臀便开始大力抽-插起来。 “唔……”段其琛在墙上,皱着眉,大口地喘着气,一面放松着自己的身体。等到逐渐适应时,微微回过头凑近轻吻上秦不昼渗出细密汗珠的脖颈,换来暴风骤雨般的深吻,彼此混合的唾液顺着嘴角滴落。秦不昼的另一手从腰肢慢慢前移,抚上段其琛的前端。段其琛颤了颤,撑着池壁的手无力地收紧,滑落,最后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秦不昼身上。 秦不昼把怀里的青年抱紧,目光流露出轻浅的温柔,万年以来始终未变。 身体的融合之时,两个同样强大却受损的神格纠缠在一起,散发出柔和而治愈的光芒修复着彼此。 段其琛意识模糊之际身体有一瞬的失重感,似乎是被秦不昼面对面、手掌托着膝弯地抱了起来。双臂在空中摸索了几下抱住男人的后颈,在他脸颊边上乖顺地蹭了蹭,换来秦不昼一阵轻笑。 低沉的笑意充斥着段其琛的耳膜,而那愉悦的振动从秦不昼的胸膛传到他的心口。 秦不昼扒掉湿透的白衬衫,把段其琛擦干净,裹着大浴巾放在床上,跪抚在床沿慢慢俯身,正准备按照往常的习惯,给恋人一个温存的浅吻来结束这次酣畅淋漓的性-爱,忽然被天王屈膝一脚顶下了床。 秦不昼摔得屁股一疼,茫然地抬眼看床上的段其琛。 干完了坏事,段其琛裹紧被子成了一个春卷状,滚动到床的最里边,手撑起上身,泛着红的双眼毫无威慑力地瞪着秦不昼。 尽管,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在秦不昼眼中,这更像恋人在床上顺从沉默的性子中难得的撒娇和**。 那情-事过后尚且低软沙哑的声音,带了些许微小的委屈,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装醉,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君:挺有意思的XD 然而受受再抗议也只能把攻君踢下床而已23333 说好的改善伙食 不是很擅长开车,手艺一般,欢迎品尝…话说小天使不要误会好吗,我我我真的不是什么小黄文写手啊QVQ!!【尔康手】   ☆、第87章 5.14 秦不昼被顶下床,屁股落在软乎乎的地毯上,小腿还搭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半坐起身,也不生气,反而手扶额头乐起来:“醒了?” 自然是醒了。 微微垂眼望去,秦不昼平时乱翘的黑毛被水汽浸湿,柔顺零碎地顺着脸颊弧度垂了下来,额头上夹了个一字夹把刘海全撩了上去,露出额头的样子说不出的清爽干净,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睛依然亮亮的。 某些三流小报日常打卡黑秦不昼整容,也许有其一定的道理。岁月总在催人老,却唯独对这人格外的厚爱。 也对,这人从万年以前都没怎么变过,不管是容颜还是那随心所欲的性子。 ……段其琛恢复了记忆,在被秦不昼进入的时候。 他本来还需要些时候,可也不知道是在浴室做对于段其琛来说超越了羞耻度的承受范围还是怎么,用比较糟糕的词语来形容,就是做着做着被做的恢复记忆了。 这醒来的理由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段其琛无奈,秦不昼想要,和他说就好,偏要吓他,这恶趣味真是没谁了。 他哪里有骗秦不昼,秦不昼稍微动动脑子就应该知道是游戏规则,不过是趁醉又装了次委屈要他负责。 这么做的理由?秦不昼开心啊。 秦不昼张开手臂,软软的道:“过来抱抱。” 段其琛已经踢过他,虽然没用上几分力气,但也把又被这人欺负的委屈和别扭也带了去。现在性子温顺的跟水似的。 所以只是稍作犹豫,就披着薄被爬过去到床边,看着扒在床边的秦不昼。 对视了一会儿,秦不昼“啾”地亲在他嘴上。 唇瓣分开时响亮的声音让段其琛愣了愣,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被秦不昼一把拉到地上,撞进他颈窝。 秦不昼隔着被子把段其琛好一顿搓揉:“终于想起来了啊嘿嘿嘿让我验验货。” “……”段其琛被他蹂-躏的一塌糊涂,连脸颊都没放过被捏的两腮通红。蹙眉在秦不昼的爪子快要顺着隔着那层布料滑入臀缝前,拉了拉秦不昼睡衣的领子。 秦不昼心满意足地停了手,捧着段其琛的脸亲了口:“果然是我最喜欢的其琛。” 段其琛的精神上正因为神格苏醒而活跃着,身体却有些情爱过后的疲惫。注视着秦不昼一会儿,凑过去抱住他,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和脖颈。 “嗯,让你久等了。” “没有久等,”秦不昼说,“你什么时候醒来都不算晚。” 如果一直不能醒来,等上一生也不算长。 秦不昼把段其琛抱回床铺上,自己也翻身躺了上去。房间里开着空调,秦不昼反复掖捂了一会儿段其琛的被角,确保他的周围温和舒适,歪着脑袋瞅瞅人的侧脸。 青年身上的情潮未褪,睫毛湿润,神态那样安然地睡在自己身旁。 让他只是看着就生出温润安详的感觉。 秦不昼看了一会儿,凑过去磨蹭了一下段其琛的头发。皮肉亲昵地粘在一起交换着体温,毫无遮拦的肌肤相亲。 段其琛睁开雾蒙蒙的双眸,看着秦不昼。秦不昼弯起眉眼,在他耳畔低低道:“晚安,其琛。” “晚安。” 秦不昼的气息包围着他,满世界都充盈着流光溢彩的幸福和安心感。段其琛轻轻阖上眼。 房间里的世界,火热之后归于如此宁静。而另外一边的夜色里却全然不是一个画风。 莫枫双商都挺高,安奕宸反应略迟钝但是运气好,两个人为了不露宿野外豁出去了各种“勾心斗角”,一季的笑点基本上都被他们俩给承包了。 项峥嵘猜到莫枫应该是在做什么秘密任务,乖乖站在原地等他前辈回来。而云何似乎是身体不好,一直待在卫生间,也就暂时没了他的戏份。 鏖战直到凌晨,安奕宸以年轻的身体优势甩开莫枫,猛地撞开接头人所在房间的门,气喘吁吁地大叫一声:“功德无量万寿无疆!” 一口气喊完了暗号,转头看着才跨进门同样喊了暗号的莫枫松了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导演,是总统套房吧?是总统套房吧? 然而导演却无情地说:“接头成功。但很抱歉,你来晚了。总统套房已经被影帝天王组拿走,恭喜你获得了普通房间的住宿权。” “哎!秦前辈被段前辈这么快吗?”安奕宸惊讶地睁大眼睛。 何止是快,几乎夜场开场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人家现在估计已经睡的很香了吧。 庞基博嘴角抽了抽,没吱声。 面具人突然围了上来抓住莫枫,与此同时又有一群戴着面具的工作人员围捕项峥嵘。项峥嵘还在状况之外,先是拼命挣扎,最后一脸生无可恋地被塞进车里,电视机前的观众快要被他的表情笑傻了。 “前辈……”项峥嵘苦逼地看着已经在车里莫枫。 “小项,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两人对视一会儿,抱头痛哭起来。 “我们好命苦啊……” 且不说两人的露宿是多么凄惨,半夜被野兽的叫声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安奕宸倒是很开心。 “虽然有些对不住前辈……不过还是很开心,”说到这里有些羞赧地吐了吐舌头,对着镜头比大拇指,“云何,我们不用露宿啦。” 云何笑了笑:“谢谢小宸。”慢慢地垂下眼睫,喃喃自语,“这样就可以和段哥一起了。谢谢你。” 1L:小白兔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眼眶红红的像哭过一样QAQ 心疼…… 2L:刚才是秦不昼进了卫生间吧?是不是他和云小白兔说了什么啊,云小白兔出来以后一直很虚弱很无助的样子。 3L:楼上是什么鬼?二爷才不会欺负云何,这样的不入流小明星他一个唾沫星子就能碾死好么?不是说云何晕车吗,应该是吐得难受吧。 4L:呃,吃瓜路人弱弱的表示……我觉得云何还好啊,不算不入流吧,七月的时候不是宣布加入了那个著名的“Y.M”计划吗,里面都是欧美的著名歌星,还有音乐教父给他写歌哎。 5L:音乐教父本来中意的是其琛好么,要不是后来其琛练歌过度嗓子受了伤,根本轮不到云何这种出道没几年的小歌手吧。 6L:那是他们关系好懂吗?段天王受伤我们都不愿意见到,可是段天王就是和小白兔关系好啊,才会把机会让给小白兔。说句不好听的,段天王已经过气了,小白兔才是有潜力的未来天王巨星。 7L:楼上别吵了,安静看个节目不好吗? 8L:6L说其琛过气的那个你别跑!!我手里滚烫的热水已经饥渴难耐了! 弹幕因为一个云何粉无意的一句话而乱成一团,一些劝阻的弹幕都被刷到一边去,从云何哭的原因掐到云何在娱乐圈的资历,最后……莫名其妙地演变成了段云和昼琛的CP粉撕逼大战。 一个是同一公司的小白兔后辈追逐前辈的纯爱向,一个是霸道影帝×清冷天王的绝妙配对,虽然后面一个CP才刚出现没几天,但奈何秦不昼的粉丝嘴炮技能点满,分分钟把云何的粉丝欺负哭。 什么样的人吸引什么样的粉丝,这句话倒是很贴切的。 秦二爷一看就是很喜欢段天王的样子,不管是哪种喜欢,总之先把人抢过来再说。二爷粉就是这么任性。 不论粉丝们如何,秦不昼和段其琛在屋子里无忧无虑睡得正香。 不知梦见了什么,秦不昼咂了咂嘴,伸手把腹部的睡衣撩了上去露出肚皮,一条腿穿过段其琛双腿之间抵着,一条腿跨在他腰间。 段其琛迷迷糊糊睁了眼,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就继续睡了去。 安奕宸和云何凌晨才到达酒店,草草洗了洗就各自上床。 早上大约五点时,段其琛已经起床。 段其琛正在他们这一层走廊中间的小阳台,喝着奶茶,低头看今天的娱乐日刊,从房间飘出来的秦不昼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找到段其琛的身影后就飘了过去,停在他面前。 慢吞吞地把胳膊撑在他两侧凑近,段其琛一抬头磕到了他的下巴。 段其琛:“?”怎么了。 秦不昼揉了揉下巴,含糊地说:“没什么,就随便引起你的注意一下。”蹭过去抱着他打了个哈欠接着睡。 1L:这是沙发咚吗//▽// 2L:二爷好像树袋熊qwq 感觉他把其琛当成自己的树了呢!挂在其琛身上睡的样子像个包子一样好萌…… 段其琛放下日刊,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戳戳他的脸。秦不昼睡得一边脸红红的,被他戳就皱眉头哼哼。 原主的确是个一杯倒,虽然不至于影响到秦不昼的酒量,但是该有的宿醉还是让他挺难受。而段其琛身上那凉凉的气息让他舒服,于是赖在他身上怎么也不肯下来。 由于穿着的是浴袍,宽大的袖子下露出段其琛的一截手腕。手腕上除了节目组的智能手环,还戴着一个银质的手环。 尚未有人注意到,就再次被袖子挡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小天使呀w 我会继续努力码字的~\(≧▽≦)/~啦啦啦   ☆、第88章 5.14 除了吃早饭的时候有点精神,早餐过后,秦不昼还是整个人都懒洋洋软绵绵的。段其琛肩上别着行李,把这只吃饱喝足不肯挪窝的大型喵扶上车。 其他人都已经在那里,莫枫和项峥嵘眼底聚着层厚厚的乌青,看上去凄惨无比。 看到秦不昼和段其琛,安奕宸立刻打招呼。 车子再次在道路上行驶,莫枫问了导演,说是要去最后一个地点,许愿广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要不……我们玩点游戏打发时间吧?”项峥嵘提议。 安奕宸经过昨天夜场的追逐战,已经逐渐放得开,开心地拍手点点头:“好啊。” 导演突然插嘴:“既然是游戏,那不如添点彩头、加点惩罚?” 导演说:“今天的所有游戏,最后一名的人要喝一杯崂山白花蛇草水,第一名的人可以获得美食基金,到许愿广场吃特色美食。” 听到这个名字,莫枫的身子顿时僵了僵。 秦不昼听到美食两个字,掀起眼皮,从段其琛肩上离开,慢吞吞地坐正。 “话说那个什么蛇草水,是什么鬼。”秦不昼看着对面的莫枫问。 莫枫嘴角抽了抽。 “你知道我上次参加了个节目叫‘挑战不可能’吧……那一期的节目做的就是挑战华国最难喝的五种饮料。” 最难喝……秦不昼的面容瞬间冷峻,眸子掠过光影,整个人进入了战前的应激状态:“然后呢?” “反正我跪了。”莫枫没有说的是他那时候接连几天吃什么都吐,瘦了好几斤,憔悴的化了浓妆才敢去上节目。 “哦?有点意思。” 秦不昼说的漫不经心,当导演从坐垫下方取出一瓶包装精美的水瓶打开以后瞳孔骤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水瓶撇飞出了窗外。 水瓶在栏杆上不堪重负地弹了一下,喷射出清澈的液体,恰好弹进路边的垃圾箱,冲击力把垃圾箱撞得飞起来跳了两下。 然而也只是一点气味就让车厢里的气氛凝固了。 原本和乐融融的六人互相看了几眼,目光中闪着电火花,空气中也爆发出浓烈的火药味,隔着屏幕都能让观众们感受到现场的压抑。 庞基博嘿嘿笑了两声:“没关系,我还有很多。” 秦不昼头一次认真起来。 云何本来就因晕车而惨白的脸更惨白了。 既然是小动物为主题,第一个小游戏自然还是和小动物有关。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学小动物的叫声,如果谁没有在三秒之内答出来就算输。 这也是要看运气的,有些小动物的声音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想到。 轮到秦不昼时候题目是最简单的猫咪。 秦不昼瞪着文字出题板果断:“喵呜~”怕导演忽略还特地挥了一下爪子,“喵喵喵喵!喵喵喵!” 1L:一头栽倒在地化成了一滩水 2L:啊啊啊啊啊啊二爷好可爱快到我被窝里来!! 轮到安奕宸的时候是兔子。 安奕宸一脸茫然:“兔子……吱吱吱?”看向同队的云何,“是什么?吱吱吱?” 云何:“……我也不知道啊。”他被粉丝叫做小白兔,可是还真不知道兔子怎么叫的。 导演奸笑着把一瓶水塞进了安奕宸手里。 安奕宸看上去快哭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吞了口口水,打开盖子小心地喝了一口。 立刻趴到窗口疯狂地干呕,眼泪都出来了,看着好不可怜。云何拍了拍他的后背。 其后还有几个小游戏,比如测试默契的你画我猜,又下了局动物主题的飞行棋,剩余的五个人都成功完成,算是达成了平局。 弹幕表示,其实二爷和其琛默契度破表,完全可以赢的啊,然而玩到后来二爷懒得动了,发现平局和胜利分发的美食基金是一样的,干脆追求起了平局…… 下了车以后秦不昼揣着获得的美食基金,拉着段其琛的手迅速赶往第一个任务点。 很常见的游戏,打枪。连打三发,只要两人相加在五十环之内就可以去下一个任务点。 但是这次FOREST森林公园的许愿广场旁就是枪支租借处,所以用的全部是真枪。 这是秦不昼的老本行,秦不昼二话不说抓起零散的□□局部零件拼装起来。 在观众眼中,他几乎是手一抹动了几下就把那堆零件变成了枪,子弹上膛。一旁的教练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砰!砰!砰!”的三声,人形靶子的额头正中出现一个洞。 镜头中,秦不昼的发丝被风扬起,他的眼眸冷更胜冰雪。把三发子弹射了出去秦不昼就放下枪直接往下一个任务点跑去。 绝!对!不!要!喝!那个水! 秦不昼刚抬脚步,段其琛也放下了枪跟着跑了过去。 观众正奇怪只听见了三声枪响,段其琛就离开了,难道段其琛要放弃这个任务吗? 任务点的摄影师很快跟着教练确认,发现段其琛的靶子脑袋也被击穿。 他们的枪响是完全同步的,所以只有三声。 观众有点懵。 这枪法,这默契度,这干脆利落的劲儿……真的不是在演电影吗? 然而谁都知道,这是直播。 ……二爷你真的是个演员而不是别的什么奇怪的职业吗吗吗吗吗? 1L:不就是膝盖!给你就是了![笑着哭] 2L:二爷射击的时候真心帅!到!爆!炸!啊! 3L:秦二爷你看我跪的标准吗(_) 莫枫和项峥嵘第二组下车,但也就是落后第一组五十米左右。到了任务点却发现前面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莫枫茫然:“难道是我记错了下车顺序?” 莫枫和项峥嵘都为了拍戏了解过简单的枪支使用,花费了一段工夫组装好枪,莫枫正准备打靶就感觉到一阵危险,闪身躲过发现是项峥嵘没拿稳枪手里的枪直接被后坐力带的倒飞了出去。 莫枫:“……” 弹幕:莫叔不哭!我把狗粮分你一半儿[doge] 除了第一关的真枪射击,其他的小游戏倒是挺休闲。比如什么投篮机,套圈,打地鼠,夹娃娃……都是正常的公园游戏,不过做的都很精致,以小动物为主题。 秦不昼和段其琛保持着一次过的速度,来到气垫水池旁。 气垫水池中漂浮着充气的中空滚筒,规则是两人脱了鞋在里面从这头走到那头。 依然一次过。 “这些好简单啊……一点挑战性也没有。”秦不昼逐渐放松,从气垫水池离开以后拉着段其琛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把玩着天王修长的手指。 段其琛:“嗯。” 于是两人开始悠悠闲闲地把最后几关给过了。无论是考验平衡、反应力还是默契,最后一关是拉着绳子爬一个将近90度的斜坡,秦不昼根本不需要绳子,直接蹭蹭蹭就窜上去了。 “这是赢了吧?不用喝水了。”秦不昼开心地接过美食基金,放在段其琛手里。 段其琛含笑点点头,和秦不昼手拉着手,慢悠悠地往FOREST的美食街走去。 莫枫和项峥嵘开始挑战水池上的滚筒的时候,两人第一步就不同步,莫枫在滚筒里翻滚:“啊啊啊啊你小子快停下来!!!” “前辈你没事吧啊啊啊啊我停不下来了!!呜!”项峥嵘手忙脚乱地跌倒,两人一起翻滚,最后下来的时候已经眼冒金星。 安奕宸和云何都练跳舞,所以考验平衡的项目倒是很厉害。两只小鲜肉从水池滚筒这一项开始超越了莫枫他们。 云何微微喘着气,看着安奕宸:“你好拼啊。” 安奕宸哭丧着脸:“我不能再喝一次了,会死人的!!” 秦不昼和段其琛的画风再次和其他人不同。 秦不昼手里拿着根半米高的烤肉串,在一家炸鸡店面前跳来跳去:“那个鸡那个鸡那个鸡!!!为什么不卖那个鸡!” 炸鸡店老板:“呃……卖光了啊。” 秦不昼肩膀垮下去,整个人都发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气场。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秦不昼转过身,段其琛把一支小兔子形状的棉花糖递到他嘴边。 秦不昼啊呜一口咬下去,凉丝丝的棉花糖表皮入口即化,里面是软软的布丁,顿时幸福地眯起眼。 段其琛看了眼秦不昼想吃的炸鸡,又摸摸他的头,秦不昼被布丁棉花糖治愈,乖乖让他摸,还在段其琛手心蹭了蹭。 “回去做给你吃。”段其琛说。 秦不昼眼睛“锃”地就亮起来了,仿佛闪烁着无数的星星碎片。 1L:啊……这狗粮吃的我服气……二爷眼里有小星星……我要死了…… 2L:听说能吃到好吃的尾巴就自个儿摇起来了呢 3L:段天王好宠(*/ω╲*)!!二爷走在前面吃天王跟在后面付钱!!!说要做东西给二爷吃!!!好宠!!!昼琛党头顶青天!!! 懵逼组和苦逼组在烈日炎炎下拼死拼活,牛逼组坐在树荫里聊着天,互相投喂。 秦不昼本来倚着段其琛的肩膀,倚着倚着就睡到了段其琛大腿上。慢慢闭上眼。 “其琛,来唱支歌吧,我想听。” 一片翠绿的叶子被风吹的掉落到他的发丝间,段其琛垂眼,伸手替他摘去。 “好。你想听什么?《共犯》怎么样。” “不。”秦不昼睁开眼,仰望着段其琛清凌凌的桃花眼眸,“唱《旧王未亡》。” 段其琛微怔,目光略一恍惚,旋即浅笑:“好。” 他执凶刀破开虚妄 混沌通道中涌出了光 他在轮回中回望 自花易北 此生为王 …… 清冷空灵的声线带来无数的浮光掠影,荡涤着轻微躁动的灵魂。秦不昼闭着眼,灵魂被源源不断的熨帖舒适感包裹,迅速地恢复着。 神界。 神界外围是一片纯然的黑暗,看不见始端,也看不见终极。而在这黑暗的底色上,有无数发着光亮的星辰悬挂其中,犹如成群的流萤。 兀地。一张庞大的御座刺破这黑暗,犹如一道擎天的光线,辉煌的创圣之火上涌,神界大地灵脉移位。 碎星和熔岩形成十六道光翼,将这庞大的纯金色御座托起。在这御座背后,有一道双生的御座,却是纯粹的漆黑,比那传说中的永寂之地还要深邃。 在这片土地上的神明纷纷飞掠而起,看上去比草芥还要渺小。年长的神明眼里有着惊疑,很快变成欣慰。 年轻的神明问年长的神明:“那是什么?” “你知道除了‘济世’和‘惩世’的另外一对双生神位吗?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神明轻声说,虔诚而狂热地仰望着那御座,“王权正在苏醒,不日即将归来。” 年轻的神明随着他一同望去,在年长者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中沉淀着厚重的阴霾。   ☆、第89章 5.14 作者有话要说:  微修加了一个之前漏掉的海报的细节ww 夫夫恩爱和秦兽犯二的日常ww 秦不昼站在许愿广场的许愿池边,沐浴着光芒,盯着鸽子发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人不愧是公认的颜值巅峰,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难言的吸引力。阳光流淌在他脸上,睫毛落下阴影,眼中是一片柔和的光。 或白或灰的鸽子似乎也被这副安宁美好的画面吸引,纷纷扑棱着翅膀降落到他的头顶、脚边、肩膀上。 然而在两天之中已经熟知了秦二爷本性的观众眼里—— 1L:我的错觉么?感觉二爷全身都在写着“(ˉ﹃ˉ)鸽子好吃”…… 2L:楼上+1 3L:楼上+2 4L:楼上+10086 秦不昼眨了眨眼,把停在头顶的一只烤乳鸽……白鸽拿了下来放进脚边的鸽群里,转身看向来人。 莫枫、项峥嵘、云何、安奕宸,都是一脸的灰白或者惨白,莫枫的手还扶着腰。 “老莫,你这是被人爆-菊花了?”秦不昼问。 莫枫无力地抗议道:“你才被爆-菊花了呢!” 他们被丧心病狂的导演逼着喝了崂山白花蛇草水,莫枫为了去除喉咙中那可怕的味道去美食街狂吃,结果闹了一通肚子。 菊花好痛…… “咳咳,各位勇士。”导演拿起扩音器,莫枫看着他车祸现场似的胖脸,只想把一整箱崂山白花蛇草水砸到他脸上。 “昨天和今天,短短两日,我们的男神和可爱的小动物们亲密接触,感受到了大自然的伟大,也唤起了对生命的热爱。所以,我们要爱护动物,保护环境,为建设环境友好型社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也是我们天海传媒和许多企业一直以来在致力于做的事情,恭喜秦不昼和段其琛,为华国环境保护协会争取到了××万的捐款!” “好了,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节目已经算是结束了。那么最后,有请各位男神在这个据说是全华国最灵验的许愿池前许愿。” 导演组分发许愿币,六位男神背转身,将硬币透进许愿池中,双手合十。 两日的录制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不过摄制组并没有关上所有摄影机,而是继续拍摄返程途中,作为正式节目最后的彩蛋。 返程途中,导演问:“各位男神刚才在许愿池许了什么愿望?” 莫枫说:“我希望接下来的一年里能把‘枫言枫语’越做越好。” 项峥嵘对镜头比了一个心的手势:“我想赚好多好多钱~另外就是希望环境越来越好,小动物生活的快乐吧。” 云何微笑道:“我希望粉丝们身体健康。” 安奕宸有些不好意思:“希望下一年更加努力。” 问到秦不昼的时候,秦不昼瞥了导演一眼:“就不告诉你。” 庞基博:“……” 其实当时秦不昼光想着鸽子好吃了,哪里会许什么愿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 更何况,这浩渺万千世界间,谁有能力实现他秦不昼的愿望? 不出意外,《不一样的男神》和之前的许多真人秀一样受到了热烈关注,并且即刻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全国收视率前三的节目。 真人秀的关键在“秀”,但“真”也同样重要。把观众当傻子耍,迟早有一天会被观众当笑话看。日久见人心,不外如是。 秦不昼回去之后再次进入一段假期,偶尔出去拍个广告或者上个访谈,过上了宅居的日子。 值得一提的是,女主商心凌正式开始进入编剧行业。 商心凌大学学的正是编剧专业,后来因为一些事没念完大学,也放弃了编剧,做了个稿费微薄的全职写手。 而遇见两个男神的奇遇和秦不昼的话语,让女孩重新回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梦想。 秦不昼再次见到她时,小姑娘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从衣柜里翻出压箱底的蓝裙搭配黑西式外套,把披散的头发盘起,化了淡妆戴上眼镜,不再像那个不问世事的宅女,看上去充满了精英范儿。 “请多指导。”商心凌说。 秦不昼笑道:“加油,祝你成功。” 与此同时,一张庞大的、对于正绫娱乐高层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笼罩而下。一旦爆发就足以将数十年来屹立不倒的正绫从根本摧毁。 与吸-毒、艳照无关,也不是舆论压制。秦不昼从来不会用什么阴谋,他崇尚的是简单粗暴,从根本解决问题,并且认为再多的筹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屁用没有。 秦不昼并不打算把云何跟周再岚对段其琛做的事情捅出去,这样对恋人没有好处。可能收获的同情也好,惋惜也好,恋人都不需要。 段其琛在自己面前温和,骨子里的骄傲却不输于自己。他一直都知道。 秦不昼在安奕宸家里看到了段其琛的海报,录完节目后起了兴致,到处收集自己和段其琛的海报,亲密无间的贴的满墙壁都是,兴致上头了还会拉着段其琛在铺了一地的海报上做一发。 而段其琛最近喜欢上了园艺,似乎想在房子朝阳的那面墙壁弄上个绿植墙,每天没事就跑去花园种花。秦不昼睡醒了发现身边没人,就先下楼吃了已经准备好的早饭,然后到花园里就能看到恋人在忙碌。 段其琛这人,也不知该说是认真还是冷淡,除了秦不昼,很少有能让他真正上心的事情。忽然之间有了这么个爱好,秦不昼倒是并没觉得自己的关注被那花草抢了,反而挺支持。 作为恋人,秦不昼当然希望段其琛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重视自己。但他不希望段其琛因为重视自己,而忽略其他的事情。 每个世界的生活里都有东西值得他们去体会,甚至学习。 秦不昼有时候也会想起最初,他刚刚遇见段其琛不久的时候。他对段其琛起初的心情也就是随手养个小花小草,偶尔关注,并没放太大心思。 小传承神那时还没有名字,神格未定,走路都不稳当,被自己带了回去就一直像个小尾巴似的,跌跌撞撞跟在后头。 他记得有一日,一个未成形的上层世界出现了万年罕见的时空乱流。时空乱流即使对于刚诞生的神明也是危险的,于是秦不昼把小家伙留在空间里:“乖乖等我回来。” 直到秦不昼回来,小家伙都一直保持着秦不昼离开时候的动作,抱膝缩成一团坐在虚无空间中,慢慢地抬起脸。当视线接触到秦不昼的时候,空洞的桃花眼眸一霎就亮了起来,如同见到主人归家的小奶狗,蹬蹬蹬跑到面前,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轻轻张开手臂,连索求拥抱都有些不安。 创造神享受孤独的方式浓烈而张扬,但是传承神什么都没有。他有的只是那片永寂的世界和创造神而已。 秦不昼抬头望天,轻叹口气。好不容易将恋人养的鲜活些,恋人偶尔折腾折腾,想想也是挺可爱的。 不过段其琛一旦开始工作就高度集中注意力,秦不昼晚上得把他从泥里扒出来。 虽然最后总会演变成秦不昼自己开始兴致勃勃的玩泥巴,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变得和脸朝下摔进泥里的猫儿差不多。 秦不昼把一大堆零食加入购物车,把平板扔到一边,推开卧室的窗户,流动的风吹起秦不昼的额发,楼下花园里的段其琛正在照顾一株藤萝。 目光含笑追随着恋人,直到段其琛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着楼上的秦不昼,习惯性地柔和了眉眼。 秦不昼一脚踏上了窗台。 “其——琛——” 段其琛目光流露出些许疑惑,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他家恋人又一次日常性的犯二。有些无奈却配合地到答应道:“我在。” “U——JUMP——I——JUMP——” 秦不昼把手拢在嘴边扯着喉咙欢快地喊道,说完了就从二楼跳了下来。   ☆、第5章 .14 秦影帝和段天王秀恩爱一辈子,两人始终都是甜甜蜜蜜的。年纪渐长,秦影帝和段天王开始环游世界,拍摄记录视频。 每当攀越一座山峰,他们都会在那最高的地方拥抱和接吻。他们征服了世界上所有著名的高峰和险地。 后来,辗转了一圈终于还是回到了两人的家。 秦不昼和段其琛不但是极限运动爱好者,还是慈善家。他们没有子女,金钱方面十分宽裕,于是成立了基金会,面向全世界的慈善组织。 当被问到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秦二爷只是眯眼笑道:“没办法,有钱任性啊。钱太多花不完我真的好苦恼啊。” 记者问:“考虑过请人代孕或收养一个孩子吗?” 秦不昼想了想:“可能我还是比较幼稚的那种心态,不能接受一个小孩子来和我‘争宠’吧。我不会照顾人,不一定能教好他,而这些事一定会落在其琛身上,其琛会很累。”眯了眯眼,“所以其琛只要养我一个人就够了啊。” 记者不由笑道:“您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恋爱中的小孩子。” 秦不昼眨眨眼:“我就是个恋爱中的小孩子呀!” 他笑起来的样子仿佛朝阳蓦地跃出地平线,带来满室溢彩和流光,目光沉静又温和,如同收入鞘中敛去了锋芒的刀,却依旧充满着生机,容颜渐衰并不能淡化他的魅力,当看到他澄澈明亮如故的金色眼眸时,很少有人不为之而心折的。 当今的社会日新月异,改变世界的已经从当年的年轻人换上了一批。已经没有人记得正绫,正绫垮台后云何被其他的娱乐公司签走,传出了几个绯闻又唱了几首歌后就再没了动静。 没有段其琛处处捧着他护着他,把什么资源都让给他,不断地碰壁,云何才意识到娱乐圈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只是后悔为时已晚。云何在一个雨夜到段其琛家门外跪下哭着喊段哥,那小模样真是惹人怜爱至极。 秦不昼放下杂志,用胳膊肘戳了段其琛一拐子:“啧啧,听见没有,喊你段哥呢。哎呦真是小可怜,你都不心疼啊?” 段其琛:“……”默默瞥了脸上笑盈盈眼神却写满不开心的秦不昼一眼,发了个短信给云何的经纪人让他快点过来把家里的孩子带走,然后把手机放到一边。跨坐到秦不昼腰上,“来做?” 秦不昼:“不要每次都这样转移话题好么。我不吃这一套的。”说着就把段其琛衣服扒了个干净。 项峥嵘和安奕宸的事业都到达了顶峰,一个在影视圈已经可以被称为老前辈,一个是新生代仍活跃在一线的天王。 莫枫的脱口秀倒是一直很不错,《不一样的男神》开播纪念日还邀请了其余五人来上节目。 不过,很少有人不认得秦不昼和段其琛的。有时候在大街上会突然有人开始追逐一个打扮奇葩的不明生物,秦不昼一阵疯跑过后拉着段其琛躲在墙角,表示果然是人太帅到哪都会被认出来。 然后两人相视着笑起来。 绿植墙长得越发茂盛,满院幽香,不过段其琛已经没有力气修剪,便任由着它了。秦不昼躺在摇椅上,怀中搂着段其琛,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 “等我。”秦不昼低声说。 段其琛昏昏欲睡,有些艰难地伸手搂住秦不昼的脖颈,贴在他脸侧轻轻磨蹭:“嗯。” 白离川睁开眼,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轮回”牵引到下一个小世界。法则的力量桎梏住他,正在暂时屏蔽他的记忆,虽然这感觉并不舒服,但他已经习惯。 遥远的星空一隅,正在002身侧倚着他小憩的001猛然吐出一口血。 002一怔,立刻揽住他:“怎么回事?” “有人动了轮回……”001的目光有些暗淡和困惑,他看着002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精神却愈发萎靡,直接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谁敢动神之王权之一的本源法器?谁直接能伤到惩世神001?002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视线移向天地之间那道矗入混沌通道的双生御座:“他的目标是……” 002抱着001飞掠而起,属于济世神的纯白屏障升起,化作镜面和光羽笼罩整个神界。无数神明抬起头,膜拜着这仅次于创造和传承的强悍力量。 他的声音在瞬间传遍了神界,冷然无比地响在神界每一个生灵耳边:“神界——戒严。” · 迷蒙之中,秦不昼睁开双眼,逐渐凝聚了意识。掀开被衾,从床榻上慢吞吞地坐起身,手按在了自己拖在榻上的一头长发上,秦不昼意识到这是个古代世界。 试着动了动腿,膝盖以下一阵麻木,双腿无法动弹。 他这次……莫不是个瘸子? 秦不昼皱皱眉,挥手唤出一本透明的书。书籍翻开,扉页上写着书名:《绝宠娇娘子:丞相夫君太诱人》。 一段段文字飞快掠过脑海,秦不昼很快明白自己这次的身份是个叛军头子。而且是个死的挺惨的叛军头子。 大永王朝帝王荒淫无道,民怨沸腾。一时间群雄并起,试图决出新的天下之主。 秦不昼就是这场纷争的胜利者。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大永国都。不过在打服气其他叛军的时候伤了腿,最近正在修养调理。 秦不昼本来是个猎户,后来莫名参了军,又莫名成了叛军头领。他对待敌人冷酷残暴,对待手下严苛至极,但是对待百姓却如沐春风,因此很受民间喜爱,许多人口称其为承泽君王,对齐颇为爱戴。 大永王朝有个这样的国君,能支撑到今日除了先皇留下来的丰厚国库以外就是一文一武两位权臣。 丞相莫半知,元帅陈听涛。 莫半知就是本文的男主,莫半知是他的文名,平日自称叙生。没有几人知道他的长相,只知道年纪不过加冠有余,为人冷静睿智。 男主这次乔装打扮随商队出行,本想探听叛军的消息,却在中途被手下下了蒙汗药,打算交给叛军。但出卖他的手下在把他交给叛军前就被打劫商队的土匪乱箭射死,临死前留下一句“朝廷走狗丞相莫半知就在商队里”。 虽然没几个人肯信,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叛军赶跑了土匪,然后将商队里所有年纪四十以下的男人都扣押下来。男主起初不愿,被秦不昼直接从马上拽下来扔地上,才发现自己中了蒙汗药。 不过幸运的是,男主在被关柴房的时候被秦不昼的妹妹发现,秦不昼的妹妹觉得他为人正气,一定不是朝廷走狗,于是提议让秦不昼把他收了当文书郎。因为秦不昼很没文化,目不识丁,连战役总结都不会写。 妹控秦不昼自然是答应了。 男主身份没有暴露,于是在叛军中隐藏身份留了下来,取信秦不昼,最后在战场上临阵改变秦不昼的文书,成功作为内应平叛。 皇帝龙颜大悦,重重赏赐了男主,男主一生权势滔天,人皆敬畏。 让秦不昼觉得恶心到不行的不是人物崩坏,不是这结局,不是行文之间的小学生文笔,甚至不是男主背叛了秦不昼使叛军全军覆没还被作者叫好的行为…… 而是原男主居然和公主成亲了居然还说秦不昼的妹妹是自己真爱,就算她哥哥是个叛军也不会嫌弃她的? 秦不昼的内心:喵喵喵喵喵喵喵??! 什么鬼??这恶心的情节让秦不昼简直如鲠在喉,要不是他现在腿受伤了恨不得在房间里跳上三百圈。 所幸他还是很清楚,做出这些事的是原男主而不是他的离川。 秦不昼撑着身子坐上床边轮椅,他要快点找到恋人,然后亲亲他。治愈自己受到了打击的三观。   ☆、第5章 .26 “小美人儿,别睡啊。”有人把他拉起,用他的头去撞后方的墙壁,连撞两下后放开,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方流下,莫叙生微微喘着气。 “你现在就晕过去了,待会儿怎么感受哥哥的火热呢。” 摇晃的视野里有人嬉笑着说。 “刘四你悠着点,别把人弄死了。” “弄死了也没大碍,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大不了我玩儿过了跟大哥要了他就是。” 莫叙生倒在地上,艰难地从他们的话语中辨认着一切有用的信息,感觉到有人在撕扯自己的衣服,身体却因为蒙汗药的余效酥软至极,头昏脑涨,无力抗拒。 正当他在拼着最后的力气和这些人玉石俱焚、或者隐忍过后一击必杀之间做抉择的时候,柴房的门被人掀开。 是真的掀开,门板落在地上发出厚重而沉闷的“咚”的一声,扬起一地灰尘。 一道声音穿破寂静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大哥?”刘四愣了愣,不明白这个按理说正在受伤修养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莫叙生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男人坐在轮椅上,气势就像是一把凶悍而锋利的长刀,身上穿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前襟敞着露出胸膛,眼里沉沉的一片金,被映得如若炭烧般炎凉。 这是那个把他擒获的人……莫叙生心中微凛,却在看见男人眼睛时忘记了一切。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长长的眼睫微微下垂,却遮盖不住那双金瞳中纯粹的光芒。 但是使莫叙生失神的是那人淡漠的目光,像是穿过万千年的时光落在自己身上,让莫叙生的心脏都不由为之颤抖起来。 秦不昼也低头看着莫叙生,虽然半张脸都被血遮盖,可也不难辨认出他有一双剔透的桃花眼眸和清俊的面容。 “你可识字?”秦不昼忽然问。 莫叙生微怔,轻声答道:“……识得。” 秦不昼推着木轮椅的手轮圈到莫叙生旁边,单手把他提了起来按在怀里:“这人我要了。” “可是……大哥!” “闭嘴。”秦不昼淡漠地瞥过去,勾起一边的嘴角,“你有意见?” 刘四立刻噤声,乖的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他们大哥对待手下可一向毫不留情。 秦不昼让人推着自己的轮椅,往自己的院里去。 莫叙生被秦不昼按在怀中,脸颊隔着布料贴着男人坚硬的胸膛。双腿跪伏在秦不昼身体两侧,这姿势不是很舒服。他却小心地压低呼吸不出声,目光放空,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和心跳。 没过多久,眼前出现了一片上方氤氲着乳白色黏稠雾气的池水。秦不昼把莫叙生带到自己房间后院,拎着他的衣领,衣服都没脱就扔进了后院的寒泉里。 冷,刺骨的冷。莫叙生正有些茫然,突然就被丢进水池里,寒气从他每一个毛孔中迅速地渗入,莫叙生感觉有冰霜顺着自己血管中开始凝滞的液体一截一截向上攀爬。 “唔唔,恩……”求生的本能让莫叙生挣动四肢挣扎起来,但体内残存的药力让他连划水试图离开水面的动作都软绵绵的,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一股力量扯住他湿哒哒的衣襟将他拉过。火热的唇便覆盖了下来,将那珍贵的氧气送到身边。 秦不昼含住莫叙生的唇,咬破,舌头伸进去翻搅,混合着两人唾液和血液在包围着的水中扩散开来,同时还有冰冷的水反灌入口中,随着呼吸成为气泡浮上水面。在空气中扩散开的还有愉悦,满足,悸动和浓烈到极致的渴望。 莫叙生被秦不昼压在水中深吻,慢慢忍着刺痛睁开眼,愤怒在彼此的唇间交织,这并不是温存的吻更像是一场搏斗,莫叙生的声音都因疼呻而变得喑哑,在体力上他显然不如面前野兽般的男人,但他仍旧不甘示弱地试图在这场交锋中夺得主动权。 虽然他不知道在这种地方主动权有什么用。 两人在水下你来我往地纠缠着,如同两只野兽在啮咬撕扯,漆黑的长发-漂浮在水面上,缠绵在一起。当莫叙生低吼着翻身把秦不昼反压在墙上的时候,秦不昼突然松开手。 莫叙生的气势一滞,有些呆地看着秦不昼,就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似的漏了气,软着双腿跌倒在池中,呛了好几口水。 秦不昼浮上水面,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药力解了么?” 恢复力气的莫叙生站起身,靠在池壁边上,抹了抹脸上的水:“……托您的福。解了。” “那便好。”秦不昼掀开莫叙生被微微打湿的额发看了看,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微皱着眉头,心疼地用手指摩挲过那片原本光洁的皮肤周围。 被刚才的药泉泡过,若是用了最好的伤药,应该不会留疤。 “你叫什么?”重新坐上轮椅,把换了身衣裳的莫叙生放在床榻上,秦不昼低声问。 莫叙生下意识地想答,刚一开口唇上的伤一疼,他兀地想起自己不能暴露身份,转而随口编造了一个名字答道:“白离川。” 秦不昼眨了几下眼,突然闷闷地笑起来。 恋人的起名水准真是……一如既往。 “离川?好名字。”秦不昼撩起他一丝头发在掌心把玩,“你应该读过不少书?” “算不上很多。” “我误抓了你,你可怨我?” 莫叙生沉默片刻,道:“离川不过一介书生,本来是怨的,但听闻商队中混入了朝廷之人,离川又是个书生,承泽军抓了在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好!现在我向你道歉。我正缺一个文书郎,你可愿做?” 莫叙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显然此时拒绝是不明智的。便顺着他意思说:“离川愿。” 秦不昼开怀地笑起来,伸手拉住白离川被寒泉浸得冰冷的手,把他拉到身旁。 “你大概还不认得我,我叫秦不昼。” 秦不昼,叛军首领,自号承泽。 原来自己此番的目标就在眼前,外界百般猜测的叛军头领竟生着一副如此模样……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这样出色而标志性的相貌竟然没有流传出来,可见此人对部下的掌控力。莫叙生心生出些忌惮,垂了眼皮道:“见过承泽王。” 秦不昼嗤笑一声,“什么承泽王,都是他们瞎吹出来的。离川叫我不昼就好。”想了想,补上一句让莫叙生有些毛骨悚然的话,“不过我想弄死皇帝是真的。” 秦不昼接过莫叙生的手腕搭了一下脉,忽然皱起眉,故作疑惑的问:“你会武?” 莫叙生犹豫一下,知道瞒不过他,便点点头:“在下志在朝堂,粗通一些武艺。” 秦不昼摸摸下巴,“能文能武,我这是捡了个宝贝啊?”听到这句志在朝堂朗声大笑,“好!要是我当了皇帝,就封你当丞相!” 在他过去的认知里,只要识字就是很厉害的文人了。 侍女把温水端上来,秦不昼试了试水温,用布巾沾了温水,亲手替莫叙生擦拭伤口,又抹上最好的药膏。 手指蘸了点淡粉色的药膏抹在莫叙生额上,轻轻抹开,“我平时受了什么伤,就用的这药膏。很快就愈合,不会留下疤痕的。” 他温热的指尖和冰凉的药膏在额上化开,触碰过的地方皆是燃起了火焰般发烫。 莫叙生觉得自己大约是被刚才寒泉中的搏斗搅乱了心房,感觉着他的触摸,指尖有些颤抖,声音平稳道:“男儿身上有些疤痕不算什么。” 秦不昼却说:“离川是文人,和我这等糙人不同,好看的跟块玉石似的,若有了疤痕岂不很可惜?” 收起药膏,摸了摸莫叙生的脸,含笑把他搂进怀里,倒在绵软的被衾里:“睡吧。” 莫叙生愣了愣,立刻推拒他的胸膛用力挣扎起来:“承泽王……秦兄这是做什么?” “我听闻抵足而眠,可以增进人的感情。”秦不昼睁眼望着他,认真地说,“你受的蒙汗药数量不重,睡一觉就好了。” “别怕,我在这里,你既答应做我的文书郎,就是我的人。”秦不昼嘴唇在莫叙生额上碰了碰,轻柔地哄道,“安心睡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地就陷进了那柔软的漩涡里。莫叙生稍微犹疑,今天的一切,无论是从柴房中被秦不昼救出来,还是在寒泉中……发生的事,都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他不明白为何能从这传说中最为暴戾凶悍的叛军首领身上收获到善意。更可怕的是自己竟也生出一种亲近的意思。 但莫叙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这山寨里驻扎的叛军,包括眼前的人,每一个都是他的敌人。 ……可是。自己现在除了听他的话睡觉,还能做什么呢?莫叙生略微无奈,轻轻闭上眼。 感官逐渐被秦不昼的气息和温度紧紧包裹。   ☆、第5章 .26 晨曦初露的时候,莫叙生如往常的习惯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男子安静的睡颜,轻轻覆盖的睫羽,暖乎乎的气息扑洒在莫叙生脸上。 莫叙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下床,便微微动了一下,秦不昼立刻睁开了眼,眼中完全没有初醒的迷茫反而冰冷而锐利,在对上莫叙生的目光之后滞了几息,就搂着莫叙生再次躺倒:“再睡会儿。” 秦不昼闭了闭眼睛,最后还是坐了起来。原主的作息时间比他上个世界早不少,也规律不少。 “我先去了,你在这用早膳,待会儿会有人带你来校场。”洗漱完毕,秦不昼一边上了轮椅,一边转头看着莫叙生说。 莫叙生犹豫了一下,微微倾身问道:“承泽王……秦兄的腿……” 秦不昼歪着脑袋瞅了他一会儿,笑吟吟地伸手揉了揉莫叙生脑袋:“不过小伤,还有两旬便好,离川不用多挂心。” 秦不昼习惯于去校场和部下同食,然后操练军队。原主遗留的愿望是推翻大永王朝,既然秦不昼成为了他,就会为他实现遗憾,改变原著中被凌迟而死的凄惨结局。 秦不昼吩咐人送来早饭,莫叙生用完了,便穿好衣裳出了房门。有个少女等在院落前,莫叙生走过去的时候恰好回过头来。 这少女面色如无瑕美玉,一点樱唇微启,两道黛眉轻挑,美目流转间隐隐有一股英气,和秦不昼有四分相似。莫叙生很快意识到这是秦不昼的族人。 秦蓁好奇地打量了莫叙生几眼,她昨日听人说刘四他们要欺负俘虏的平民,立刻赶往柴房阻止,却听说人已经被大哥救了,还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哥生性多疑,但一旦交托了信任就会全心全意地为了人好,可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能让他一个见面就信任的人实在不多,也不知这白离川是有什么样的品质吸引了他。 秦蓁的目光掠过莫叙生身上,这青年神情冷淡,身量颀长挺拔,双手却一副书生模样,站姿虽有练武之人的警觉,可以感觉到武功上乘,但却显然偏向于系统学习,没有经过太多生死打磨。 既然是大哥信任的人,秦蓁也就不会多做怀疑,微笑道:“白离川是吗?大哥叫我带你去校场。” 莫叙生行礼道:“劳烦姑娘了。” 秦蓁睁着圆溜溜的金色杏核眼愣了愣,突然噗嗤一声就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听说你们商队是从皇城来的?皇城人都这样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文绉绉的酸书生。大哥怎么受得了你的?” 第一次被人用酸形容的莫叙生:“……” 不多时,莫叙生跟着秦蓁来到校场。 离得很远,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气深厚如海。 看清了校场上的情形,即便是莫叙生也不由地为之而感到震撼。 就见校场之上,有人左右开弓在飞驰的马背上射箭,箭箭把木靶射得粉碎;有人手举石锁,不断提起放下,汗液将肌肉浸染的如铜汁浇铸;有人在梅花桩上如灵猴般快步行走翻跃;有人腿绑着沙袋,赤膊与同僚你来我往的格斗;还有人站好马步,平举双臂,两臂之上放着沉重的石墩,纹丝不动。 校场更远处的另外一半,大批军士组成方阵,喊着口号变阵。虚虚实实急间杀意凛然,像是下一秒就要席卷八荒。 一个营通常有五百人。这是承泽军二营的校场,有千人驻扎,乃是精锐中的精锐,让大永的兵士闻风丧胆。 实在很难相信一支有这般气势的军队出自一个猎户出身的头领之手。莫叙生去过北地边境,那里的是大永最精锐的士兵,却也比不上这支军队十分之一,无论是士兵的体格还是阵型转换的默契。 看到来人,一位负手站在一旁、留着山羊胡子的偏将走过来。锐利的目光扫过莫叙生,落在秦蓁身上,点了点头。 秦蓁笑嘻嘻地朝偏将比划几下,推了推莫叙生的肩膀:“这是刘偏将,刘四的父亲。” 莫叙生了悟,秦蓁朝他们挥了挥手先离开了。 刘偏将看着莫叙生说:“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莫叙生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刘偏将叹了口气,拧了下眉头,不再说这事:“跟我来吧。承泽王在等你。” 到了议事厅,刘偏将不再继续往里,而是让莫叙生单独进入。秦不昼坐着轮椅,坐在议事厅主座的桌案边上叼着馒头,手里拿着长条状墨锭在倒入清水的砚台中慢慢研磨,手边放着几叠详略不同的地形图。 “离川可是用完早膳了?”看到莫叙生,秦不昼三下两下把馒头嚼巴嚼巴咽了下去,从面前笔架上挑了支毛笔递给白离川,眼睛亮得像个对世界求知若渴的稚童。 莫叙生低头看了眼,这是一支上好的狼毫笔,每根毛都挺实直立,质硬且韧,适合初学者使用。 “秦兄想学字?”莫叙生问。 秦不昼乖巧地点点头:“他们说好的将军要认字。” 莫叙生的理智让他阻止秦不昼,因为这对大永完全没有好处,甚至可能带来更多的损失,但情感却让他本能地开口道:“好,我教你。” 秦不昼开心地眯了眯眼。靠的极尽,莫叙生可以看见他的睫毛又长又柔软,眼睛熠熠生辉,像是盈着整片星河。直要引人沉沦。 莫叙生怕被这星河灼伤了似的,垂着眼,从架子上挑了另一支狼毫笔塞在秦不昼手里,站在秦不昼身侧,用镇纸压好宣纸,又在下方垫了张羊毛毡子,这才执笔,沾了墨。 想了想,提笔,将姿势演示给秦不昼。 秦不昼盯着莫叙生的动作,学着他抓着毛笔沾了浓墨,但却夹不紧毛笔,反而刚提起笔就把毛笔摔在宣纸上滚了一圈,留下一道清晰的长痕。 莫叙生看着他别扭的姿势有些无奈,轻叹口气,一手扶着秦不昼的轮椅,右手则伸过去裹住秦不昼的手:“不是这样……是这样。” 秦不昼的手掌并不粗糙,粗大的骨骼和手掌上的薄茧是长年习武造成的,虎口还有一道疤。哪里像莫叙生在家中练剑,每次稍一疲累就有侍女有精油替他按揉,于是习武十数年手指还是一样的柔软。 莫叙生握着秦不昼的手,认真地帮他调试正确的握笔姿势,然后慢慢地,在面前宣纸上写出一个“秦”字。却并不知道,当自己轻声叹息,握住对方的手时,背对着自己的人眨了眨眼,露出了有些调皮的得逞笑意。 “这是‘秦’,你的姓。”莫叙生低声说。 “这是‘不昼’,你的名。” “这是‘承泽’。承泽承泽,被德承泽。” “这是‘秦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是个好名字。” 不知不觉,在纸上出现的文字越来越多,莫叙生一边握着秦不昼的手书写,一边都温声一一解释了。秦不昼忽然按住莫叙生的手。 莫叙生停下动作,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竟是极近,他倾身垂着眼,秦不昼微微抬头,呼吸间都是对方的味道,几乎再一低头就能碰触到对方的脸颊。 耳根不自觉地发热,莫叙生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抬起身,道:“可是讲的太快记不住?” 秦不昼摇摇头,含笑戏谑道:“白小夫子,你都没写白离川。我想看你的名字。” 莫叙生一怔。无奈笑道:“离川何德何能,劳您记挂。” 笔尖微转,在宣纸上留下清明的痕迹,秦不昼执笔,如同孩童,认认真真地写下了“白离川”三个字,像要写进心里。 承泽王喜得文士白离川,又意外得知其通兵法,虽多为纸上谈,也有其眼光独到可取之处。 承泽王爱之,夜夜和其同塌而眠,常从子夜挑灯谈至破晓。偶有激辩,从不影响两人感情。 不知不觉,承泽军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头领多出了个颇为喜爱的文书郎,无话不谈,同桌而食,同屋而睡,可谓亲密无间。部下们倒是乐见其成,起码在白文书面前他们老大格外平和,曾经一言不发就拎着领子把人往天上扔的习惯也没了。 两旬过后,秦不昼的双腿终于可以不用裹得像个萝卜。大夫替他拆了线以后秦不昼立刻就扛着个石锁绕着校场跑了三十圈,把当时正在负重跑的几支队伍虐得不行。 “哥哥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再来操练军队吧。”秦蓁手叉着腰把马缰绳塞秦不昼手里,说了这么一句,就冷酷无情地把自家大哥拒之校场外。 每次秦不昼状态极为兴奋的时候就会训练量过头,导致第二天营地里哀叫一片。 被自家妹子嫌弃的秦不昼:“……”蹲在地上发呆。 莫叙生拍了拍他的肩,秦不昼抬起脸,精致的五官,一副委屈的模样眨着漂亮的金眼睛看着莫叙生:“我看上去有那么激动?” 莫叙生:“……还好。”只是跟打了鸡血似的而已。 秦不昼对他每个微小的表情都熟稔的不行,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撇撇嘴。 动作干练地翻身跃上马背,一甩缰绳,黑发扬起。朝莫叙生伸出手:“上马。” “去哪?”莫叙生这样问着,手却已经放进他掌心,一踩脚蹬上了马背,坐在秦不昼身前。 双腿一夹马肚,秦不昼搂住了莫叙生的腰肢就往驻扎的城池背后那片白雾缭绕的山中去:“去遛个弯儿。” 群山如屏障,莫叙生曾随着陈听涛大元帅在北疆的草原上驰骋,却没想到竟有人在悬崖上在岩石铺就的天然窄道上策马。 马儿柔软的鬓毛轻轻飘起,耳边的风呼呼的吹,下方是让人惊叹的百尺悬崖,青灰色的峭壁深深地楔在这大地之上,仿佛要直达九天,危乎高哉。 莫叙生是皇城的孩子,故而不善真正的马术。而秦不昼和他的爱马从小就在这陡峭的岩壁间驰骋,这群山给了他们生命的哺育,也是最好的天然护障,庇护着山寨中的人。 身躯在颠簸之中紧紧贴合在一起,热度从摩擦的部位无声无息地攀升,莫叙生趴在马背上,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变得悠闲,身下的路径逐渐平稳起来。 秦不昼拍了拍莫叙生的背,笑得胸腔微微震荡:“干什么呢?快睁眼。” 于是莫叙生轻轻睁眼。 然后,震慑于眼前的空灵宁静到窒息的美景之中。 连绵起伏的云雾缭绕的群山,是被千百万年的时间精心绘制而成的铺天盖地的画卷。此时丹霞满天,暮色笼罩,天边金黄的余晖挥洒着最后一丝明亮,如男人澄明的眼眸。 博大、宁静而包容。 秦不昼在山崖之上勒马,回首望着下方的薄云,未扎束的发丝在带来一丝潮湿的风里轻轻飘拂。 “啊————” 男人张开双臂,衣袖翩飞,畅快地向着这画卷呐喊起来。从胸腔中迸发出的呐喊声音,在空气中来回鼓荡,如同不可为人知的吟唱,一声大过一声,一声长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更加激昂。 然后他像献宝一般,低头凝视着有些愣怔的莫叙生,流光溢彩的眼眸盛满了亮晶晶的东西,用力抱住他,开怀地欢笑起来。 莫叙生痴痴地望着他。 在这驰魂宕魄的天地四方间,男人是最瑰丽的一道风景,眼角眉梢写满了无畏和坦然,像是随时能与全世界拔刀逆行。 莫叙生看着他,很浅地勾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倒映在了秦不昼眼睛里,让他的双眼更加明亮。 两人在山上浪了不知多久,直到秦不昼突然抬眼望天。 “要下雨了。”秦不昼说。翻身下马,把马儿系在一处足够遮雨的石壁下,用大衣罩在自己和莫叙生头顶。 随着他话落,一滴凉凉的雨丝落在莫叙生眉心,更大的雨顷刻间降下,却被秦不昼的大衣遮得严严实实,莫叙生被他圈在怀中,只能听见那雨水噗噗打在皮制的料子上的声音。 莫叙生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眉心,看着手心的水迹。又微微抬起头,注视着秦不昼俊美无俦的容颜。 秦不昼正仰望着被霞光和雨云交相辉映染得昏黄的天际,男人眼中身上的戾气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洗净,剩下的,是如同暮色下的群山一般沉静苍茫的颜色。 感受到莫叙生的视线,秦不昼侧目,露齿一笑:“这雨来的可真突然。” 莫叙生立刻移开视线,轻声答道:“嗯。” 胸腔里那颗从出生以来都平稳如一的心脏,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莫叙生的手,悄悄地抬起,攥住胸口的一块的布料。在一片寂静中,那里的搏动是那样明显,莫叙生调整着呼吸,生怕被发现自己的不同。 从此方知何为相思。   ☆、第5章 .26 秦不昼把莫叙生遮挡在大衣下,两人在山岩的角落中避雨。马儿轻轻踱了踱前蹄儿,溅起小朵的水花,侧着脑袋啃岩壁缝隙里的小草。 秦不昼摸了摸爱马的脑袋,又看了看天,莫叙生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眺望遥远的方向,任由雨水打湿了袍角和鞋底。 皇城是繁华,但如这般恢宏壮阔的自然景象却是很少。 秦不昼微垂下眼,凝视着莫叙生瓷白的耳廓。气氛安静温暖的让他几乎以为莫叙生恢复记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无论古今,都的确是个不错的增进感情的方式。 由于法则的约束,他不能对莫叙生透漏太多,只能等待对方慢慢地恢复。 秦不昼伸手戳了戳莫叙生的耳垂:“离川。” 莫叙生颤了颤,敏感的耳朵顿时染上晕红,面上故作平淡的回过头:“?” 大衣里的空间很狭窄,他这一回头,秦不昼就离他很近很近。温热的气息和莫叙生交融着,莫叙生抬了眼睫,和近在咫尺的男人对视着。 “喜欢吗。”秦不昼压低了声音,声线仿佛羽毛拂过心头。 莫叙生点点头,又弯了弯眼:“我很喜欢。” “那我呢?”秦不昼翘起嘴角。 莫叙生微怔,一脸的不知所以:“秦兄在说什么?” 秦不昼叹了口气,就知道这人又在鸵鸟心态。低下头,双手捧起莫叙生的脸,径直吻了下去。在他愕然微张开唇时充满侵略性地把舌头挤了进去,顷刻间攻城掠池。 莫叙生:“……!” 秦不昼放开呆愣的莫叙生,在莫叙生微微喘着气想说什么的时候按住对方被自己舔的湿润晶亮的嘴唇,原本捧着他脸颊的手慢慢顺着下颔的线条抚摸上去:“离川,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莫叙生移开视线。秦不昼看着他的眼角,接着说道:“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喜欢你,和你处的欢喜,离川和我在一起可觉得欢喜?” 莫叙生:“……”这般直接真的好么? 秦不昼一锤定音:“不管你欢喜不欢喜,反正都是我的人了。” 莫叙生:“……哦。” 到最后莫叙生仍是没有正面回答这问题。 秦不昼坦明心意的太突然也太自然,莫叙生虽是能察觉到这人平日对自已有特别的意思,但并没想到他就这样说出口。 莫叙生隐约知道,自己对秦不昼约莫也是欢喜的。却不得不考虑的更多。毕竟——他自始至终都不是承泽的白离川,而是莫家的莫半知啊。 直到暮色完全被夜色吞没,惟余天际那一线浅浅的橙色,雨势方小了些。 秦不昼询问:“走么?现在还能看得清下山的路。” 莫叙生道:“现在出发,岂不是很危险。” 秦不昼自信满满地上了马:“别小看我的马术,闭着眼都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莫叙生坐上马背,秦不昼摸了摸爱马的鬃毛:“走咯!”马儿打了个响鼻,不紧不慢地开始在昏暗的山道上奔跑。 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完全暗沉,雨仍没有停的意思,身后的群山黑黢黢地肃立在雨幕中。秦蓁已经在门前等他们。 “水已经烧好,哥哥和离川快去沐浴罢。”秦蓁竟没多问秦不昼去了哪,丝毫不担心秦不昼半夜看不清路摔出个好歹。看来也是极为放心。 把湿透的大衣一剥扔给秦蓁,秦不昼拉着莫叙生就跑。 身后传来妹子的咆哮:“臭哥哥!” 秦蓁把罩了满头的大衣拿下来,噘嘴:“哥哥这疯劲儿是没得治了,什么时候能找个嫂子管管他。” 然而秦蓁并不知道,就算找了个嫂子也是宠着她哥哥接着疯…… 秦不昼三下两下就脱得光溜溜,像猫儿似的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水珠从湿漉漉的头发上滚落。溅到身旁正在脱衣的莫叙生身上,沁凉的触感引得一阵颤栗。 莫叙生以袖擦了擦脸,刚要继续脱衣,就被泼了一身热水。原来是秦不昼蹦进水池溅起一大团水花。 莫叙生无奈转身:“秦兄——” 刚转身就被秦不昼给拉了下去,跌进浴桶的热水中。秦不昼轻而易举剥了莫叙生的衣裳,一面含笑道:“离川脱自己衣裳怎的还没我熟练?莫非是在害羞?” 莫叙生被按在热水里,微微扑腾两下钻出水面,被秦不昼捞到身旁。轻柔又缠绵的吻就覆上了嘴唇,秦不昼格外喜欢吻他。 他没有反抗,伸出了手勾住秦不昼后颈,微张着唇接纳着男人。在那一刹,莫叙生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人。 甚至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好。 只是世事总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莫叙生接到二营的一个小队长通知的时候,正在替秦不昼整理各地承泽军上报的战况。 “白小夫子,大哥发了很大的火!……总之你去看看情况吧。”承泽军中之人戏称莫叙生为小夫子,因他总是一板正经,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五人一伍,二伍一什,十伍一队。这小队长也是统领五十人的精兵了。 鞭子在半空中甩了一甩,挽出一个漂亮的鞭花,把空气抽出一声清脆爆鸣,落在地面上,激起点点火星。 “不说么。” 这是秦不昼换的第三支鞭子了。身旁的刑讯官噤若寒蝉。 那密室正中央的犯人在这样的折磨之下早已经不成人形,皮肉都被一次次抽打到身上的鞭子的倒刺带走,黏稠的血液从破开的口子流了满地。满室弥散着浓郁的血雾,在石质的墙壁上遇冷液化成血珠滚落到地上,又流淌到他脚边。 听到秦不昼的声音,那人动了动,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深陷在眼窝中的眼里满是恐惧和惊慌。秦不昼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鞭子,似乎不过是随意闲庭信步,他处在一片花海中,而不是面前的密室刑房。 直到密室的门被人打开。莫叙生走进来,看清了房里的情况,有些意外。朝那司掌刑讯的小士兵打了个手势,示意这里由自己接手。小士兵立刻行礼退下了,房门再次闭合。 莫叙生走到秦不昼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密室中回荡着,然后停了下来。 秦不昼扔掉了手里的鞭子,语气淡漠地问道:“怕么?”他没有转过身,背对着莫叙生。 莫叙生静静地没有回答,死寂的房间里只有那犯人濒死的粗喘声回响着。 秦不昼用手扶额头捂着脸深呼吸几口气,试图把满心戾气驱散,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正常。他的精神力虽然在恢复,但这次却因为手下人的背叛受到这具身体原主的影响,压抑不住内心毁灭的欲-望。 秦不昼的执念之一就是回到自己的世界解决背叛的问题,而原主生平最恶背叛。 吸入肺腑的不是冷清的空气,只有弥散不去的血腥,秦不昼猛然转身,掰起莫叙生的下颔让他看着自己,青年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清凌凌的桃花眼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些许茫然。 被突然把这个问题摆在面前,莫叙生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认为自己是忠于大永和莫家的,并且现在仍旧这样坚信着。但是很显然,他对眼前的承泽王有着特别的感情。现在他还没有弄明白,但莫叙生隐隐觉得,若是自己弄明白了,一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就这样犹疑着,看着秦不昼发红的眼,第一次唤出了他的名字:“不昼。”然后才发觉自己唤的竟是这样熟稔。 秦不昼如同被瞬间安抚的猫儿一般,戾气迅速的消散,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放开手,在那块被自己捏红的皮肤周围磨蹭了几下:“我喜欢你叫我名字。以后都要这样叫。” 莫叙生轻轻道:“嗯。” 得到了他的回应,秦不昼用力把莫叙生按进怀里,脸庞埋进他颈窝轻轻地磨蹭,阖着眼眸感受着青年的清冷气息。虽然并未恢复记忆,但莫叙生的灵魂本能地放出柔和的力量,抚慰着轮回多世的恋人。 良久,秦不昼闷闷地说:“我不管你效忠于谁,惟有你不准骗我。”   ☆、第5章 .26 众叛亲离,秦不昼在最初那世界已经遇过不止一回,早已经能心如止水。 莫叙生隐瞒身份,这很正常,可是如果莫叙生告诉自己他忠于他以后,又投身大永,秦不昼觉得他可能会想拆了这个世界。 所以他并不强迫莫叙生现在就做决定。 听到他的话,莫叙生神情微怔。原本自然覆上秦不昼背脊的手也短暂的停顿,慢慢顺着他的后背的布料抚摸着滑下。最后停留在腰际,微微攥紧了秦不昼的衣衫。 秦不昼,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莫叙生不安地思索着秦不昼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一遍又一遍推演着自己是否哪里出了纰漏。但是秦不昼并没再说什么,抱了他一会儿,拨开额发在他额上和眼角亲了亲就带他离开了密室。 门在身后关上,莫叙生回首看了挂在锁链上的犯人一眼,犯人脏污的脸上双目已经涣散,嘴唇蠕动,喃喃无声地说着些什么。 背叛者是一个伍长,在承泽军三年,由于能力出色声望很是不错。曾经是队长,但因为误杀重要战俘而被处罚降级,原本不久就能恢复原职。 秦不昼那般审讯他,其实也没想问出什么,而是想确认对方的身份。 从用刑的反应和自我催眠的方式来看,此人接受过高度的反刑讯锻炼,并不像中途背叛的承泽军,应该是朝廷安插在承泽军中的人物。对刑讯承受能力如此之高,秦不昼几乎可以断定他是龙卫中的精英。 三年前,正是承泽军势如破竹接连攻占南方城池的时候。 不禁暗自冷笑,当今帝王荒淫无道,不理朝政,这嗅觉倒是敏锐。一旦发现叛乱就坐他不住,赶紧赶忙将龙卫安插其中。小队长的位置不高不低,秦不昼不会特别在意。 这样看来倒也不算背叛者了,一个奸细而已,从来未曾付出忠诚。不过,秦不昼自信在自己的绝对掌控下,那人传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原主的驭下方式的确是暴戾残酷了些,但也很有效。 过了两日,西线战役再次传来捷报。除了几座城池,大永将士几乎是全然消极地抵抗,甚至有的城池的守城将军直接下令大开城门,百姓夹道相迎,口呼“承泽”。 大永朝廷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 大军出发,离开驻扎的守城,在半旬过后,顺利抵达目标云都。 秦不昼和莫叙生共坐在一辆马车,莫叙生从秦不昼怀中起身,站在马车边缘,扶着车轼,遥遥望去。 旗帜翻飞,犹如猩红色的瀑布逆流,道路两侧的士兵身披铁黑色甲胄,手握刀枪,气势凛然,一直排到城门口,而城头上也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承泽军士兵,两名赤膊壮汉正在用力擂鼓。 “咚……咚……咚……” 云都城十里外,云都的守城将领和文官已经侯在那里,一同等待的还有本地的名门望族、德高望重的老人。 秦蓁不知什么时候竟换了男装披甲胄骑着马行至秦不昼的马车边上,跑动起来哗哗作响:“哥哥!”笑嘻嘻地挥了挥手,一夹马肚就跑到了军队前头。 秦不昼:“……小丫头片子。”吹了个哨儿,跟随在马车后的秦不昼的爱马耳朵动了动,快步奔跃至马车旁边。秦不昼扶着莫叙生的肩膀直接跳上了马。一骑绝尘。 莫叙生无奈,这两兄妹简直太不正经,在这场面还能闹起来。 示意车夫稍稍降低速度,从一旁的士卒手中接过缰绳跳了上去。面对平地和普通的障碍时,他的骑射也丝毫不弱。 马儿跑动很快,很快抵达大军前端,追上了秦不昼。 秦不昼回头斜着望了莫叙生一眼,朝他不正经地吹了个口哨,眉目间神采飞扬,耀眼的就像个少年。看得莫叙生一瞬柔和了神情。 而秦蓁此时减慢了速度,在大军前端偏后的位置缓缓行进。 直到距离前方的人群越近,秦不昼勒马停下,翻下马背。云都众人在已经占领云都的承泽军将领带领下,齐齐抱拳拱手。 “拜见承泽王!”气势若将冲上九霄。 秦不昼点头,挺直胸膛,看着前方面色激动的将领和有些不安的云都人,含笑道:“诸君安好。” 他此时的模样,才真正像个被外界尊为帝王之人。与平日那洒脱肆意不同,浩然堂皇,多少威严加身自然不必多说。 两军在城前简单交接了事宜。 交接完毕,承泽军将领望着秦不昼,情绪由激动变成狂热,云都的守城将领和本地望族也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承泽王并不是极端之人。 “入城吧。”秦不昼把缰绳扔给随侍,迈步向前。 莫叙生跟随其后。其余将领也迈步跟上。 大军在秦不昼副手的带领下直入城北,而秦不昼则是前往已经收拾妥当的守城将军府,也是整座城池的指挥处。 云都和承泽的将领说要送秦不昼去,但秦不昼谢绝了。 进城没走多久,看见城墙内一棵直入云霄的参天古树,枝干苍劲,盘虬卧龙。条条鲜艳红绸垂落,将古树妆点得犹如闺阁少女。 莫叙生想到自己少年时常随父亲去参拜的游梦寺中那棵同样郁郁葱葱的祈福树,枝叶挂满荷包、饰品、香草,充满香火气息却远不如此处这棵苍翠神茂,看得有些出神。 秦不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哦,那是军中供奉的祈福树,承泽占领的每座城池都有一棵,秦都那棵比较偏你大约没看见。据说将祝福写在红笺上挂树上便会灵验……女孩子家家信的东西。不过你要想祈个福什么的也可以去。” 秦蓁作势踢了一脚秦不昼的小腿肚:“什么叫女孩子家家信的东西!看不起女孩子?” 秦不昼干咳一声,身子一歪躲过:“好好好,我家妹子最厉害。” 承泽军中设立公文房,并不只有莫叙生一个文化人。一些远离家乡的士兵,每到一座城池就纷纷寻找祈福树,然后请求公文房的书办为自己写一封红笺,挂到树上,祈求家人平安康乐。 这些人,和皇城中人似乎不同。 莫叙生行经树下,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响声。抬起头,只见枝叶间红笺垂下的穗带飘扬。 也许有人不信天,不信皇权,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心中有所求时……总会信祝福的。 秦不昼驻步回过头:“怎么了?” 莫叙生摇摇头,快走几步和秦不昼并肩,离开树荫,将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继续朝着阳光普照的地方而去。 · 来到云都不过几日,秦不昼说要带莫叙生去街上走访。 云都在大永中部的富饶程度只是中下。街道虽往来颇多,但显然不如之前依山傍水的秦都繁华。 两人并未表明身份,但路上所见的所有百姓都对一袭戎装的秦不昼和莫叙生态度热情。即使到了贫民聚居的西城区,这种热情也丝毫未减退。 莫叙生和秦不昼离开了西城区的街道,莫叙生皱眉问:“他们吃着粗劣的食物,衣裳破旧,并未见比大永统治时好,为何如此爱戴你?” 云都的平民还好,但贫民太贫穷了。皇城也有乞丐,但都不至于如此。 秦不昼想了想,停下脚步,捏了捏莫叙生手指,示意他看身旁墙上张贴的加税告示。 “大永这些年灾害泛滥,但国库拨调的主要银钱去向却是军用和大兴土木,那一点赈灾粮款层层盘剥下来,哪能养得起这样多的灾民。国库几代的积累入不敷出,只有加重税收,这担子便又落到百姓身上了。这一来二去,纵是对朝廷有再多的信任都被消磨干净。” “离川是皇城人,你读着圣贤书,吃穿的是锦衣玉食,再怎样尝试体恤,也很难感同身受。你觉得那是粗劣,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食物足够果腹,无需易子而食,衣衫足以蔽体,无需太多花样,这就已经足够。” 秦不昼揉了揉他漆黑的发顶,“百姓其实并不在意谁当皇帝。对于很多人来说,只要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了。也许我出身低微,反而更能和他们感同身受些吧。” 莫叙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由于身处阶层不同,着眼和认知都存在着差距。 努力地试着去体恤百姓,但过于理想化正是他尚且稚嫩和不成熟的地方。他还不知道,真正的大同社会是不可能实现的——至少不会在这个动荡的朝代实现。 秦不昼注视着尚且稚嫩的恋人,眼底泛滥着柔和的光,笑道:“我不是圣人,也并非无私。他们说我是暴君,是□□,但现在的天下,需要的正是一个能镇压乱世的专政者。而不是现在坐在龙椅上那只猪,或是一个仁慈温厚的贤明君王。” 这话完全是大逆不道了。但因为从秦不昼口中说出,总觉得多了几分说服力。 秦不昼其实根本不想当皇帝,麻烦事儿太多,还不许赖床。有了条件后他自然更加喜欢享乐。但继承了原主的意志,他就要帮原主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莫叙生抬眼看着面前的承泽王,微挑着眉容色张狂,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阻止他。 他是秦不昼。千秋万载,四海升平,就只有这么一个秦不昼。 也许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以猎户的出身统领大军而没有丝毫抗议之声吧。 莫叙生渐渐意识到,自己几乎是本能地尊敬秦不昼,亲近秦不昼。看着秦不昼就愿意无条件信任他,这是有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也许这次乔装随商队探听消息是他一生做过最糟糕的决定了。 秦不昼说要给秦蓁买支簪花,让莫叙生站在原地等他。 莫叙生低着眼,直到脚下长长的影子变为两人,原来是身后一人从阴影中走出。 莫叙生回过身,那是张平淡无奇的面庞,隐入任何职业都全不违和:“莫叔。” “您被叛军影响了?”那人问。 莫叙生语气平缓沉静地道:“不是那样,”他的声音在僻静之中显得有些空旷,“我只是觉得……有点被他说服了。” “莫叔,他说大同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么我莫家这么多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呢?”莫叙生抬眸。 他天生聪慧,重视责任,但被养在安宁祥和的皇城中教养长大,难免一叶障目。而现在,一直以来的坚持,身边人为他假造的虚幻的梦境,被人用现实简单粗暴地撕破,年轻的丞相陷入了迷茫之中。 叛军取代皇权,虽会发生一时的动荡,可若有定世之臣经治,不过是数年的工夫。但换成现在被蛀空元气衰颓的大永……真的有复苏的机会吗? 莫叔听到莫叙生的疑问,沉默良久,只是说,“您可还记得您接任家主时候的宣誓?” 莫家——忠勇为先,仁义为后。为百官之清流,开万世之大同。 “老爷在等您归来。”莫叔伸出手。 莫叙生把藏于袖中的画卷交出去,看着莫叔再次隐没于阴影之中,气息逐渐远去。身旁人流疏离,似乎此世唯他一人。 站在原地一会儿,慢慢蹲下身。 莫家人没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只是有点痛。   ☆、96|5.26 莫叙生正蹲在原地缩成一团,一只大手伸过来按着他发顶胡乱揉了揉:“离川?” 莫叙生肩膀微颤,缓缓抬眼,秦不昼手提两坛子酒,腰上别了个长形木匣,疑惑地从高处看着自己。 “离川可是身体不适?”秦不昼眨了一下眼,把酒挂手腕上就要抱莫叙生。莫叙生摇摇头,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 秦不昼去买了簪子,又顺道买了些酒。云都的府中也有酒窖,不过那些都过于精致了,口感好是好,就是不够烈。 出身秦都的秦不昼,自然是更喜欢烈酒,尤其对街边小酒家的酒水更是情有独钟。口感劣一些也罢,入喉那如烈火焚烧如刀子切割的辣意正是烈酒的魅力。 待到莫叙生起身,秦不昼回眼瞥了他身后那地面一眼:“回去吧。” 到了秦不昼这个地步,其实很少需要亲自上战场。秦蓁不许,军里的谋士和偏将也是不许。秦不昼需要做的是指挥部署,以及高昂士气。 承泽军势如破竹,偶有小败,但前线正不断的推进。大永多方告急。 就这样过去了数月。一日,莫叙生正在书房作画。 矮桌上是丹青笔墨和铺展开的毛毡宣纸,莫叙生的笔落在宣纸之上。手腕翻转,画笔便勾勒出一幅淡薄清隽的此间人。 动人的眉目,连那细密的睫毛都纤毫毕现,似乎下一秒就会轻轻眨动般。 在画上男子唇畔添上一丝笑意,莫叙生轻舒一口气,搁下手中的软毛笔,细细端详了一遍画卷。 他始终觉得,这世上大约没人能真正画出那人的风采。 将那画卷置于桌上晾干,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纸。 这是一封回信。 几月以前,他寄出了一封信,前些日子刚收到了从遥远的皇城来的回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十一月半。 今日正是十一月半。 莫叙生将书房收拾得整整齐齐,必要的物件收拾好,又揣了些碎银盘缠,便离开了书房。然后微微睁大了眼。 因为独特的地形百年以来四季如春的云都城,下雪了。 在他房内读书之时,冬天的第一场雪,缓缓降临了人间。 莫叙生踱至院中,秦蓁正和几个小孩儿打闹,为这难得一见的纯白。噙着浅淡笑意静静看了一会儿,慢慢朝别院走去。 院中有梅花松柏。秦不昼嫌主院的书房地儿太小,摆了个沙盘不够他浪的,后来干脆把沙盘和一些重要的战略图卷搬去了别院,一人独占了一整个院子。 当然,夜晚就寝时还是会去主院爬莫叙生的床。 莫叙生推开院门,满院的梅香与甘冽酒香扑鼻而来。 桌上铺着战略图,随意搁着笔墨,沙盘之上,高山、丘陵、城池纤毫分明。桌边一只海碗,已经倒满了酒,却不见人影。 莫叙生走进院里,及至院中树下时怀中陡然一沉,被藏在树上的人扑了个满怀。连连后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不昼这是作甚。”一手撑着他东倒西歪的身子,戳了戳他的脸蛋。 秦不昼睁开双眸,湿漉无害的眸光盯着莫叙生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他是谁。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坐在莫叙生大腿上压着他,捏着上个世界学到的戏腔,用着衣袖蒙着半边脸,小声地唱道:“天上掉下个秦哥哥,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莫叙生轻怔了一下,看着醉态朦胧、张牙舞爪的秦不昼,摇头失笑:“真是醉了。” 让他不要喝那么多酒,这人还是肆无忌惮。 秦不昼平日里想事情时爱喝酒,不知不觉就喝上一两斤。要是他的下属知道那些精密到令人叹为观止的作战部署都是这人半醉的状态下做出的,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喝完了酒,做完了决策,就是他到处撒泼的时候了。以前是蹿上蹿下拆房子,不过自从有了莫叙生,他也不去烦别人,专门找莫叙生。 莫叙生摸了摸他的脑袋,秦不昼眯着眼,喉中发出舒服的咕噜声,蹭着他手掌。这人喝醉后的模样张牙舞爪,还真像只小奶猫。被他摸得舒服了,秦不昼扭动着抱住了他,嘴唇无意识地蹭过莫叙生耳边,湿润的呼吸夹杂着酒香。 莫叙生侧目看着秦不昼,秦不昼抱了一会儿也歪过脑袋,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咧嘴笑着说:“离川莫要这般看着我。我会想亲你。” 秦不昼说着,却不等莫叙生回应,自己含住了莫叙生的唇舔咬吸吮。 莫叙生微微张开了唇,任由他深入自己口腔细细舔过敏感的上颚,然后用牙齿轻咬舌中段,舌头一点一点小小的撩拨,最后唇舌纠结着,将莫叙生的舌头轻拉出他的嘴含住,像在品尝着什么稀世珍馐般认真而轻柔。 莫叙生将主导权完全交在他手心,不时轻轻地回应,连骨隙间都蔓延进了这一刻的愉悦与战栗。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又或者遗憾什么,但很快也没有心思多想。 秦不昼离开莫叙生湿润的唇瓣,啵地在他嘴唇上又亲了亲,“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然后就倒在他颈窝,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轻盈,日光下睡容平静。 莫叙生凝视着秦不昼的面庞,看着看着,心下塌陷了一片柔软。 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昼……我……” 风乍起,掩住了青年的一段心事,喜欢二字却是清晰,也许是在回答男人之前的话语。睡梦中的秦不昼舒展了眉心,莫叙生将秦不昼抱到院中屋檐下设的软塌上,小心翼翼地脱下大衣裹住睡得正酣的男人。 房门关开。许久过后,有人再次进了院子。 秦蓁停在软塌边。秦不昼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背对着少女:“他走了么。” “走了。”秦蓁眼圈红红的,低声答道,咬着下嘴唇看着秦不昼,欲言又止。 莫叙生足够谨慎,用很多的时间观察和确认,以为自己摸清了离开的方式,却并不知道秦不昼所在的城池,每个角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未经过秦不昼的允许,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离云都。 “还是走了啊……”秦不昼发了一阵呆,把脑袋上睡得翘起的毛捋顺,站起身。身上的大衣尚且残存那人微薄的温度。 秦不昼拍散肩头的雪,抬起头。一枚小小的雪花落在他鼻尖,冰冰凉凉地化开。 长久的静默里,秦不昼并未伸手将鼻尖的水珠抹去,转身大步往房中走,唇畔莫名勾起了一点笑。 我等你回来。 云都城门半开,雪天无多少行人,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城门边上。守城的士兵确认了车主人手中持有出城的文书,行了一礼后便再次回归自己的岗位。 城墙后,有一棵祈福树。 雪将树枝压得低垂,祈福树上红笺如鹤羽将飞。莫叙生衣衫翩飞,将最后一封红笺系上树梢,最后回眸望了云都一眼,掀开帘子进了车厢。 “出发。” 车夫扬起马鞭,“嘚儿……驾!”一声轻喝。 马儿颈上铎铃摇晃,拉着马车缓缓驶离了云都,在薄薄的积雪之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辙痕。   ☆、97|5.26 “公子进去吧,老爷有请。”管家低声道。莫叙生是家主,在他口中却仍是公子。 莫叙生平静地走了进去。 “啪!” 茶杯砸碎在脚下,碎屑迸溅。莫叙生面容平和,缓缓跪伏,膝盖磕在茶杯的碎片上,鲜血淋漓。 “你要向我辞行?”一帘之后,莫半知声音嘶哑。 当朝丞相莫半知,指得其实是面前这一位,莫叙生的父亲。后莫半知突染重病,又是想锻炼莫叙生,便叫他代替自己。 皇帝也不管这些事儿,跟他报备一声便可,因莫家行事神秘,又有多方帮助遮掩,除了陈大元帅和一些眼力明白的官油子,竟无人知晓莫叙生与莫半知乃是父子。 官场上的许多事,若无莫半知的指点,莫叙生怕是早已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好在他学的很快,莫半知也就赋闲在家中,暗地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平叛之上。 莫叙生低着眉眼,不闪不避,答道:“是。” 滚烫的茶水淋在修长莹润的手指上,瞬间便烫去了一层皮肉。 大永北南皆寒,中部却温暖,只是今年似乎格外的冷。云都就处在由南向北的第一个变温带上,恍若一月之间由春入冬又冬去春来,没能堆积多久的雪很快便融化。 近来的战事并不顺利,甚至有些损失惨重,秦不昼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未曾放松,但到了这时更是十二分的投入。毕竟下一道关隘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大永最精锐的军队,而他们的指挥者是大永的军方第一人陈听涛。 秦不昼整日就关在院里,推演沙盘,反复修整。间隔几日也亲自去校场点兵,鼓舞士气。 自从莫叙生离开以后,他虽仍是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但秦蓁来找他时,常见他独自一人的背影。 虽然以前也是独自一人,但如今连背影都是薄凉的。恍惚之间,秦蓁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早已习惯了莫叙生侍立于哥哥身侧的景象。 哥哥是真的很喜欢莫叙生吧。 秦蓁已然知道那“白离川”的身份,她只是不懂哥哥为何要放他离开。丞相一向是他们最棘手的敌人之一,若是哥哥喜欢,强留下他便是,放虎归山算什么?莫叙生名义上是文书,实际上执掌往来公文战报,知道的军情已早已不比自己少。 在秦蓁眼里,她哥哥便是那九天上的神祗,就是该一生任性不羁随心所欲的。莫叙生付出了什么,凭什么让他动心,又凭什么让哥哥为他思,为他想? 秦蓁向来藏不住事,这样想了便也问了。 秦不昼想了想,含笑道:“蓁儿……也许有些事,不能以付出和收获来论处。兄长现在也是不知,但我总有一日会明白。更何况,”秦不昼揉乱她的发丝,“我相信叙生,希望蓁儿也能相信。” 秦不昼尚且不懂的,秦蓁也不明白。 但尽管她为哥哥觉得委屈不平,秦蓁从来都不会干涉兄长的决定,只会尽其所能去支持。 她一直都是个好妹妹。 这天难得从前线传来一次大捷,疲惫数月的将士脸上都带着笑容。秦不昼大手一挥,吩咐火头军开灶做了一大锅土豆烧肉。晌午,秦蓁乌黑的发间插着秦不昼送她的簪子,抱着纸鸢,一脚踢开了院门:“哥哥!” 坐桌子边扒饭的秦不昼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这丫头拉出了院门。 秦不昼睁着死鱼眼盘坐在草地上盯着秦蓁:“……所以你,拉我出来就为了陪你放纸鸢?”他还有好大一碗土豆烧肉拌饭没吃完呢。 秦蓁带着一群小娃娃呼啦啦在草地上跑了一大圈,把纸鸢放飞,一边看着秦不昼开心的道:“不是呀!谁说要给你放了,是让你看我放!” 秦不昼:“……” 秦蓁:“整天待在院里难得也需得休息一次,都说劳逸结合方为正道。” 秦不昼:“……”躺倒在草地上,默默地来回滚了滚。看着自家妹子穿着男子衣装跑来跑去地撒欢,身后跟着一串儿小尾巴,突然能感觉到当年萧洛栩纵容自己的不易。 纸鸢承载着希望,飞上了明净的碧色天空,线端隐入云间。风低低地回旋吟唱,不知不觉,倦意袭来。秦不昼看着看着,便微微闭上双眼,就着这身下柔软如床垫的草地睡去。 并未特地扎束打理的黑发没有韧度地垂下,铺散在身后,也遮住了男人的容颜,随着他的呼气时轻轻飘拂着。 渐渐地,秦不昼的呼吸与这环境融为一体,仿佛被看不见的透明罩子笼住,凡世尘俗间的一切喧嚣和颜色都离他远去。 正抱着小娃娃转圈圈的秦蓁眼角瞥见兄长慢慢呼吸安适,悄悄松了口气,拉着孩子们往稍远的地方去。 她的确是想让秦不昼多休息一会儿,这些天他太累了,哪怕身体强健也熬不住殚精竭虑。 所以当地的孩子邀她出来放纸鸢的时候,秦蓁才会喊上秦不昼。 一个下午的玩闹。直至暮色-降临,妇人都来城郊喊自家孩子回去,向秦蓁道谢。秦不昼也睡了个久违的好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站起来。 秦蓁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笑容明亮,忽然袍角被一个小家伙拽了拽:“蓁姐儿。” 秦不昼走到旁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这小家伙的纸鸢本飞得很远,却忽地断了线挂在祈福树上。 秦蓁抚摸一下小家伙的脑袋:“蓁姐儿这就想法子帮你取下来。” 然后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秦不昼身上,笑吟吟地扑过去猴儿似得窜到了秦不昼身上,两腿分开坐在他脖子上,指挥道:“哥哥,走去取了那纸鸢!” 秦蓁会爬树,但毕竟祈福树不能随意攀爬。 被她爬到身上,秦不昼差点本能把她扔出去,缓了缓伸手托住秦蓁,皱皱眉:“你沉死了。”被妹子膝顶了一发,撇撇嘴走到树边。 秦蓁坐在秦不昼肩上,伸长手臂去够纸鸢。刚攥住纸鸢一角,突然看见了什么极为让人惊讶的东西似的,轻声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秦不昼问。 秦蓁将纸鸢取下抱在怀中,稍微犹豫:“哥哥......你往这边走两步。”秦不昼照她说的往那方向走了两步。秦蓁抬手从垂满各式各样红笺的枝杈上取下一封折叠精致的红笺,拽了拽秦不昼头发,“你看这个……” 秦不昼抬起眼,少女素白的手心躺着一封红笺。 红笺折成了小灯笼形状。边沿行云流水般的小楷,正是莫叙生的手笔。 秦蓁把红笺摘下才想起:“这样是否……不妥?” 秦不昼道:“是不太好。”说着拿过很自然地揣进了自己衣袖,把秦蓁放了下来,揉揉她脑袋,“行了行了,一边玩儿去。” “哥!”秦蓁把纸鸢递给小孩儿,气鼓鼓地瞪他捂得紧紧的袖子,一时间竟不知说他过河拆桥还是厚颜无耻。 秦不昼把她拎着衣领丢了回去:“好歹闹一下午了,把孩子护送回家然后洗洗睡吧,乖。” 秦蓁被他推得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秦不昼。暮色炎凉,将他的面庞浸染在一片沉沉暗影中,看不清神情。秦蓁将想说的话语咽下,目光中流露一丝担忧,最后还是转过身离开了。 莫叙生这一跪就从暮鼓直到翌日晨钟响起,皇城漫天苍雪已停。莫半知方开了口。 “你走罢。” “出了这道门就别回来,我也不是你父亲。”莫半知起身背对莫叙生,眼睛凝视着墙壁上悬挂的画,负手而立,也不管身后筋疲力竭的青年身形一晃,重重倒在地板上。 早已意识涣散的莫叙生低低地喘息着,微颤的手臂撑起身。向父亲深深叩首。烫的脱了皮鲜血淋漓的手背上血丝淌到地上,和汗水掺合在一起,沾染在触地的前额,已经分辨不清是麻木还是疼痛。 “父亲……保重。” 莫叙生的声音很小却字字清晰,莫半知闭了闭眼,冷声道:“滚出去。” 莫叙生起身,最后再深深一拜。然后拒绝了下人的搀扶,自己走出了院子。他的双手仍然滴着血,膝盖血肉模糊,脚步却平稳如旧,背脊挺得笔直。 如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注视着同一个人,未曾有过一丝偏移。 莫半知微微回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中,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脚印和蜿蜒的细细红痕。 叙生向来是最安静省心的孩子,却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不可能一辈子以莫半知的姿态,在莫半知规划好的路上替他活着。 终究还是父子,从无反目,只是选了不同的路。 · 是夜,云都城的夜幕没有星光闪耀,孤月悬空,溶溶的像是一张深邃的大网,裹住了这座城池。 满树的红笺,多是用红布条绑在树上便好,叠成那般精巧好看的却只有莫叙生。前些日子气候转冷突降的雪融化成水,已经将一些字迹洇染的模糊不清,秦不昼坐在树下,一封一封的拆开。 离川寄不昼愿汝此生长乐无央 离川寄不昼愿汝所愿之事终能实现 离川寄不昼愿汝初心不改一如往昔 叙生寄不昼愿汝荣耀加身斩破来敌 …… 不知不觉,酒坛子东倒西歪地堆了满地。 叙生寄不昼愿汝傲骨一世长存 叙生寄不昼愿汝征途曼曼修远为光 愿为汝封疆愿吾得与汝并肩而行十一月半莫叙生留 起初还是离川,到了最后全都变成了叙生。最后一封在秦不昼平静的注视中打开。秦不昼把酒坛子扔到一边摔碎,有些晕乎乎的,呆呆坐了一会儿,垂眼小声说。 “叙生,我想你了。”他已经二十余天没见到恋人了。 “再不回来,我就去捉你啦。到时候……我就把你关小黑屋里这样那样。就算你哭都不放开你。”再也不想放他走了。 衣襟被酒水打湿,夜风拂过,似有些凉。秦不昼伸出手,茶金的眼里倒影了满夜的月,像要握住虚无。 酒能入梦,皆是人传的虚名罢了。 哪怕只是一碗水,想醉的人自然会醉,清醒的人始终清醒。   ☆、98|5.26 莫叙生先找了地方养好了伤,方才反回云都。 不知为何,这途中格外不平,仿佛老天和他作对似的,遇上的山贼兵匪不计其数。但莫叙生不是普通的文人,尽管费了些力气,还是毫发无损地离开了。 然而这还是让他在路上耽搁了许久,让莫叙生失去了最新的战事消息。 所以原本打算完善了情报再去找秦不昼请罪的莫叙生,在云都附近听说秦不昼负伤的消息后,他几乎忘记了思考,立刻出示事先准备好的文书进入了云都。 守城将军府别院中,秦不昼深深锁着眉头观摩面前的沙盘,手指在地形图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画。 近来的战势走向让他觉得很不正常,甚至有些诡异。分明自己几乎算到了所有细节,但胜利的代价却远远超出了想象。 不可能是陈听涛,他了解那人的风格。更让他奇怪的是每当自己亲上战场督军时这种状况就会消失不见。简直堪比灵异事件,但……这个世界分明没有除自己和莫叙生以外的和超自然力量有关的事物。 想不通就不想了,大不了自己多上几次战场便是。秦不昼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打算进屋休息,微微回过眼便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莫叙生。 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清瘦,松垮垮的白衣罩在身上,神色冷清,目光淡漠却温和,脸上仿佛流淌着辉光。 莫叙生在看见那抹身影时,怔然不动。隔了万水千山,一月又一旬,日夜相思的脸庞就这样不期然的出现在眼前,如同被命运双手捧上,撞进了他的视野里。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莫叙生还是一瞬间不自觉地红了眼圈。 秦不昼的脸上……竟添了一道疤。身上,也多了一层仿佛要凝成实质的血光和戾气。 不是说无需亲上战场的吗?为何…… 两人相视很久。直到莫叙生放下行李,缓缓开口说:“我是莫叙生,不是白离川。” 秦不昼歪着脑袋瞧了他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嗯?……这样,我知道了。” 莫叙生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拦腰抱起,像个麻袋似的毫不怜惜甩在肩上。腹部被顶住的疼痛让他微微蹙眉,回过神时已是在秦不昼的卧房内。 莫叙生从来不知道这里竟有一个密室,像是那军中密室的微缩。反应过来以后,双手便被扣上了镣铐,被那铁索擎了起来。铁链拴着莫叙生手腕,将他整个身体都升离地面一点,只有脚趾还艰难地撑着地面。 “不昼……”莫叙生颤动着眼睫,睁开眼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这样的秦不昼以后失了声。 秦不昼脸色很平静,眼底却爆发出了令人骇然的冷酷和戾气。拎着酒坛,从墙上取下一支马鞭,然后在一旁的矮桌上取了盒上好的伤药脂膏,涂抹上了马鞭。 靠在矮桌上,大口灌了几口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胸膛淌下,秦不昼将半满的酒坛随意扔在一边,任由它摔碎弥散了满室酒香,捧过了莫叙生的下颔,将酒液喂到了他的口中。莫叙生被迫张口饮下秦不昼吻喂过来的酒,抑制不住地从唇齿间溢出了一丝声音,像是犬科动物幼崽无助的呜咽。秦不昼似乎为他的声音感觉到愉悦,微微眯起眼,勾着唇角。 莫叙生知道秦不昼一定会生气,这样的对待已经比他设想中最糟糕的好了许多。虽然现在的秦不昼似乎有些不正常,但他自然地明白秦不昼的意思,接受惩罚——惩罚过后就原谅你。 感觉到秦不昼在身后站定,莫叙生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唇,将叫喊声隐忍在喉咙里。 秦不昼在他唇上又亲了亲,轻柔地说:“别咬伤自己。” 秦不昼说着,将涂抹了润滑脂膏的马鞭,强硬地挤进了莫叙生的股间,转动着往更深的地方挺入。 “哈……啊!……”莫叙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进入刺激的出了声,在秦不昼的大力刺深中颤动了一下双膝,听到他已经带上泣音的声线,秦不昼动作顿了顿,但很快握紧了马鞭,继续深入。 马鞭终归不是用来做那事的,秦不昼用马鞭将莫叙生玩弄得双眼湿润后,就将其从莫叙生体内抽出。 被打乱的呼吸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莫叙生张口尽量呼吸着,身体烫热得说不出任何话语。 就在他觉得微微松了口气的时候,一记鞭挞抽破空气落在了莫叙生臀上,莫叙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闷痛声,绷紧双腿,刚被抽离异物的身体极度的敏感,一丝异样的感觉竟顺着鞭痕爬上了他的身体。 秦不昼垂眼看着莫叙生腰上那一道醒目的红痕,鞭痕在他的注视下微微红肿起来,附近的皮肤泛着透粉。 他刚才失去了理智,但由于善于掌控力道,那一鞭并没有真正伤到莫叙生。 秦不昼的神魂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虽然已经在修复,但这个世界格外的不受控制。他们的灵魂已经完全相契,创造和传承的神格对彼此依赖,随着莫叙生离开越久,秦不昼不受控的时间越来越多,但都很短暂,譬如刚才……他竟是生出了将面前的臀瓣狠狠抽的红肿高耸的冲动。 可是秦不昼的理智竟是连这一鞭也舍不得。 指尖轻柔地触摸过那道鞭痕,火辣的疼痛已经转为酥-麻,莫叙生在他的抚摸下轻轻颤栗着。 “疼吗?”秦不昼吻了吻他布着细密汗珠的后颈,嘴唇在那处流连。 莫叙生轻轻摇头。 镣铐碰撞,铁链放下,莫叙生小腿微微一软,就瘫在了秦不昼身上。 秦不昼拂开桌案上的纸墨,掀开衣摆,坐在那矮桌上,蹙眉手按着眉心流露出些许倦容。再睁开眼,目光从怜爱逐渐升起了些许恶趣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莫叙生无措的模样。 恋人总是很平静,哪怕在床上也是隐忍,这般模样并不多见。 刚才的是失去了控制,但即便恢复理智,他终究还是想欺负一番落跑的恋人的,虽然他的落跑有自己的默许,但还是很不爽。 莫叙生枕在他膝上轻声喘息,心中忐忑,也不知秦不昼是否消了气,又想问秦不昼的疤痕来历,越发的惴惴不安。 他微微抬眸,秦不昼也低头,深深地看到他眼底。白离川微凛,刚想别开视线,已经被秦不昼抬起下颔。 “叙生,你突然离开,我很难过。”秦不昼与他鼻尖相抵,注视着莫叙生的双眼,声音软软地说,金眸纯然而疑惑,“你不喜欢我?” 莫叙生摇头:“喜欢。” “那证明给我看。”秦不昼放开他,闭上眼,神魂已经在被莫叙生的气息温柔地安抚。 莫叙生低着眼睑,脸颊在秦不昼的腿间摩挲,乖顺得像只小动物。秦不昼能隔着一层布料感到腿内侧有温热气息轻轻吹拂,不一会儿莫叙生就感觉到脸颊附近那处布料微微鼓胀起来。 莫叙生微微抬起身,伸手解开了秦不昼的裤带,他的气息顺着腹部在秦不昼身上掠过,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裤袋便轻轻落在了地上。 秦不昼刚要睁开眼,就因为那炙热的包裹乱了呼吸。 莫叙生含上了秦不昼,舌尖在小小秦的顶端轻轻搔过,温软地裹卷舔绕着。细致地一下下快缓有序地吞吐着,勉力将其捧进自己的喉舌深处。 “……叙生。”秦不昼睁开眼,看着莫叙生的举动道。 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没想到莫叙生会这么做。 “我喜欢你。”莫叙生的嘴唇离开秦不昼,认真地看着他,但顶端泌出的透明液珠拌着他的口涎还丝连在他的嘴唇与秦不昼之间,这副表情怎么看怎么……诱人。 至少是在诱惑秦不昼。 忻悦瞬间从那部位充斥上了全身,压制已久的□□一下被挑拨起,他能感到自己在莫叙生的口中,而光是想着这个念头就让他的血液几乎沸腾。 还是他第一次被莫叙生口-交……秦不昼其实不爱这些花样,之前也以为恋人更趋于平淡,从未想过能够体到一次如此美妙绝伦的极乐。 在莫叙生生涩的的吞吐下,秦不昼抑制不住地伸手去抚摸他,将手指插-进莫叙生的黑发间,无意识地拉住轻扯。秦不昼半躺在矮桌上,能感到自己的顶端已经深至了莫叙生的喉道处,被那处湿润紧致又炙热柔软的喉腔所纳裹。不断的吞咽让莫叙生的喉咙不断收缩,触碰秦不昼最为敏感的地方。同时,莫叙生柔软湿润的唇磨蹭着秦不昼,融以牙齿的轻咬舔蹭。 秦不昼感到他仿佛徜徉在快感的星海之中将要迷失,将要轻而易举地倾泻在了莫叙生的口中,甚至是喉咙深处。 莫叙生双腿分开跪坐在秦不昼的身下,他自己亦是情动,但他尽量隐忍着自己的感受,他不奢望秦不昼这么快就原谅自己。 所以在一段有些漫长和暧昧的时间过后,秦不昼的手抚向自己的臀际和背脊时,莫叙生眼中闪过惊愕,不自觉收紧了喉道,让秦不昼爽的直接倾泻出来。在秦不昼射进于他的口中时,莫叙生也被带动的颤栗酥软,得到了极致的愉悦感。 秦不昼看着莫叙生唇角沾连着一丝□□,嘴唇泛红发热的样子,忍不住俯动上身,靠近了莫叙生,吻在了莫叙生的唇上。 莫叙生呆愣了一下把口中的液体都咽了下去。 秦不昼也愣了,半晌无奈喷笑,装出来的冷硬终于破了功,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额头,伸手抚向了莫叙生的下身,将莫叙生抱进怀中,让莫叙生躺靠着自己喘息:“叙生,我相信你,也没怪你。刚才对不起。”心疼地摸了摸他腰间,亲吻着他,发现他已经泄身忍着笑抚慰着他。 莫叙生轻轻摇了摇头,唇舌依然酸麻,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让他有些虚弱,但却是目光温暖如水地看着秦不昼慢慢扬起嘴角。手指慢慢攥紧了秦不昼的衣裳,额头靠着秦不昼的肩膀在他怀中,却始终没有放松紧紧抓着秦不昼的手。 清风吹得树枝轻微颤动,院中树叶簌簌作响。两人简单清洗后上了床,彼此相依偎着,像要弥补那错失的时间。秦不昼勾起唇角,抱着莫叙生,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个人呀……不管去往哪里,总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99|6.1 莫叙生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舒适晨光中秦不昼的睡脸。 秦不昼安静地睡着,眼睫低垂,整个人被镀上一层浅金的光芒,犹如睡梦中的神明。 莫叙生将身体挪了挪,因为后腰的酸痛稍微僵了僵,动作幅度很小地蹭过去,更靠近了睡在身侧的秦不昼,然后双手抱住了他。继续闭上眼。 秦不昼醒来,看着抱着自己睡的莫叙生。 莫叙生感到被注目着,睁开了眼睛。沉默对视片刻,伸手抚上了秦不昼的眼角。那里有一道疤痕,显然是新伤。 “早安。”秦不昼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压住莫叙生,吻上了莫叙生的额头含糊不清地道,“还没有说……欢迎归来。” 一晚的贴身依偎,他的气息恢复了那纯粹的热烈与生机,戾气与血腥皆散去,化作浩瀚的温暖火焰。 莫叙生弯了一下嘴角:“睡得可好?” “很好。我做了梦,但我不记得了。”秦不昼眨了眨眼,凑过去亲了亲他,“不过我猜大约是梦见了你。” “为何?” 秦不昼坐起身,张开手臂把莫叙生圈怀里,下巴搁在他肩窝,脸颊贴着莫叙生脸颊蹭着,带着些鼻音说:“因为梦里我很快乐。” 莫叙生被他直白的话语说得有些羞,心里却是喜欢。别开眼道:“你的伤……” 秦不昼抬手覆上莫叙生摩挲自己眼角的手指,握在手心,把自己的五指穿插-进他的指缝间相扣:“不碍事,那消息是假传出去的,我并未负重伤。”目聚冷光,转纵即逝,旋即便在莫叙生手背上落下一吻,温和地抬眼看他,“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对于战场上诡异的现象,秦不昼也有了一些猜测。 他的直觉向来很敏锐。但少见地,这一次秦不昼希望自己猜错了。 秦不昼道:“你不走了么。” 莫叙生微抬起身:“不走了。”在床榻上转为跪姿半跪在秦不昼面前,“今时往后,我是你的。” 他说的自然是追随秦不昼,献上忠诚的意思,但听在恋人耳中可就不那么简单。秦不昼没忍住把他搂怀里亲了个遍,直到莫叙生拉着他的头发艰难挤出一句“早膳”才堪堪把人放开。 秦不昼很久没吃到他做的吃食,也甚是想念,立刻放开了他。 两人更衣的时候秦不昼又扒开莫叙生衣裳看了看。莫叙生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柔弱,那后腰的鞭伤昨夜涂抹药膏之后已经只是微微的红肿,很快就会变成一道淡淡的痕迹消退。 秦不昼洗漱完毕,在院中晨练半个时辰,就亮着眼睛坐到饭桌上叮叮咚咚地敲碗。 秦蓁出了自己屋子,顶着一头随意扎起的乱毛飘进了膳厅。刚一坐下,面前被人摆上一只盛着粥水的碗。顺着摆碗筷的修长手指向上看去,竟是许久不见的面容。 “莫叙生?”秦蓁刚要皱眉,鼻翼轻动,就被空气中氤氲的香气给吸引住了。微微低下头,碗中是小麦米粥,桌上摆着三两道小菜。 粥汤澄清,米粒和暖黄的麦粒颗颗分明又软糯柔绵,扑面散发出热烫诱人的香气沁入肺腑,几抹莹润的百合、嫣红的枸杞和红枣点缀其间,形成一种奇异的清新和甜腻,矛盾却又和谐地交融在一起,让人不由想象那爽滑的稀粥顺着喉咙一路滑进胃中,带来一天的畅快和熨帖,于是便生出满口的津液来,不自觉的吞咽了口水。 普普通通的食材,在莫叙生手中犹如绝世奇珍,清淡的粥水也可以变得动人。 秦蓁一时连瞪莫叙生朝他扔眼刀子都忘记了,欢呼一声就扑上饭桌抓起调羹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原本想做什么,于是又抬起头瞪着被秦不昼拉到自己旁边坐着的莫叙生飕飕飞眼刀子,一边吃一边瞪他。 莫叙生只觉得这姑娘孩子气的模样可爱又好笑,无奈微微摇头。 莫叙生年幼之时,游梦寺的方丈曾为观相,批命箴言—— “此子三停平等,五岳朝归,气清而神安,一生少灾少厄,是个有缘之人。只是…此子眼若桃瓣,唇珠而内敛,怕是个情深性子。” 都言情深不寿,莫家人骨子里是薄凉的,从没有情深的种。 其父莫半知向方丈求破解之方。方丈沉默良久,道:破解之方乃养在深院,待到弱冠让他承继父业。一生不离皇城,方能平安度过此生。 只是乱世之中谁能置身事外?平安度过此生,多奢侈的愿望。 终于还是让他遇见了那寄情之人。 从见到莫叔的第一面起,莫叙生手中的线便层层缠上了大永最薄弱的节点。那幅交出的画卷是承泽军的行军部署,但一切细微之处皆在莫叙生手中发生了改变。 陈听涛和莫半知得到那画卷之前从未想过莫叙生转投秦不昼麾下,而现在一时间再挽回却是来不及。 莫叙生此人,你说他有城府,偏他磊落坦荡,胸怀如水。你说他是君子,偏生又将自己和父亲的真情诀别都算进了成败,心思不知多深。他似乎也习惯了隐藏心事,也许只有在承泽王面前方能展露真实。 为定天下,各为其主,成王败寇而已。 此后不过数日,战事陡然频仍起来,一场接着一场叫人喘不过气。秦不昼验证了心中的猜测,更加警醒,却也更加冷静,不过短短一刹,脑中便百转千回。 001那里出了什么差错?为何法则会开始隐隐的针对自己?秦不昼不得而知。 有人动了轮回?这个念头只是在秦不昼脑海中甫一浮现便被他扔到了角落里。虽然的确不喜001那个搞黑科技的圣父,但秦不昼相信他的力量,也相信“轮回”。 这种信息不对等一头雾水的感觉,被拘束在小世界里憋屈地恢复着神魂的感觉让秦不昼有些暴躁。他本就厌憎一切束缚,并且决定终有一日必将恢复力量斩断这些束缚,重新凌驾天衍之上。 但毕竟斩魂是自己的选择,也是唯一全无后患的选择,他总要为自己负责到底。 好在还有恋人在身边,每每注视着他时,自己的精神海和灵魂便能立刻被抚慰的平和宁静起来。 莫叙生常伴在秦不昼身侧,时常与他谈论战略,分析敌情。 这是大永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防御,司掌在绝对的皇权党大元帅陈听涛手中。当陈听涛也崩溃,大永国都便信手可得。 五月,秦不昼宣布了伤病痊愈,将亲自督战的消息。承泽全军欢欣鼓舞,士气高涨。 秦不昼骑着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色骏马,骏马柔顺的鬃毛在太阳底下好似涂抹了一层油,反射出晃眼的白光,而他灿金的双眼犹如潜藏日月。 他勒马回身而望,黑甲如林。 长刀出鞘朝天一指,刺得人眼生疼。鲜红的长绸在风中飘扬,呼声如潮,“万胜!万胜!万胜!” 秦不昼亲自上阵的时候,大永前些日子的气势瞬间蔫成了被太阳曝晒的小白菜。那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在大永军士身上的加成因为秦不昼的神格驱散,而承泽军早就如蒙昧人族供奉信仰一般把秦不昼当战神供奉,只以为是敌方畏了己方,便越发跟在秦不昼身后撒欢,颇有建立一支拆迁队的劲头。 大捷消息传来时,莫叙生只是微微一笑,旋腕提笔,在宣纸上留下一阙行云流水的楷字。 天气渐热,秦蓁坐在屋檐下吃西瓜。她尤其喜欢把西瓜破成两半,用酒勺子挖着吃,然后在挖空的地方灌满酒喝,那可真是世间极乐—— 院门碰的一声撞在墙壁上,秦不昼疾步走过来,一口咬掉了秦蓁勺子挖走的西瓜中间那一块,快步走向了莫叙生,给了莫叙生一个大大的吻。 深吻完后,秦不昼问:“甜吗?” 莫叙生唔了一声,无意识地伸舌舔去嘴角淌下的汁液,想了想点头:“很甜。” 这个动作成功让秦不昼眸色暗沉了几分。秦不昼伸手握住莫叙生的腰,沾着薄汗的鼻尖去蹭他鼻尖。 秦蓁盯着空空如也的勺子愣了半天,霍地掀了桌:“……哥哥你过来我要打死你!!”   ☆、100|6.1 大捷归来的承泽王咂了下舌,无辜地回过头冲秦蓁眨了眨眼:“嗯?” 秦蓁被他气得跑出了院子,跑到一半蹬蹬蹬退了几步回来把西瓜捡起来,朝秦不昼重重“哼”了一声,抱着中间一块被挖空的西瓜就跑开了。 秦不昼转回脸纯良地看着莫叙生。 莫叙生伸手替他卸下沉重的黑甲,语气有些无奈:“她是你妹妹,莫要总欺负她。” “怎么,心疼了?”黑甲落地,秦不昼略一扬眉,呲牙笑道,“那我欺负你可好?” 莫叙生整理他衣襟敞露着半边胸膛的衣袍,淡然道:“……不好。” 这场对弈终究还是秦不昼取了胜。平道关的关隘战火烧了整整数月,八月秋来,陈听涛的麾下被打散成残兵遁入山野。承泽军一鼓作气向国都挺进。 大批军队还在温暖的平道关时整装待发,秦不昼已经轻装率领着最为精锐的二营和三营潜入了秋凉的皇城。 大永启昭二十三年八月末,承泽军占领国都永安。皇城守卫并无太多抵抗,甚至一路指引,大永帝王逃往围场想要从围场后的山道逃离,被秦不昼一箭射了个透心凉。 承泽军并未伤害任何百姓,也并未像在许多贫穷的城池所做的,攻占的第一世界便将当地的粮仓开放,发放救济钱粮。这里毕竟是皇城永安,街边老汉都能识些大字,有着不同的对待方式。 大永第一世家莫家没有一人离开。丞相莫半知在空无一人的朝堂长跪,说是要见证这王朝覆灭的时刻。 秦不昼将自己的部下拦在大殿外,看着身侧的莫叙生,低声问:“你要和他说话吗?” “……嗯。” “需要我陪?” “不用。” 秦不昼吻了吻他额头,“早去早回。” 莫叙生缓缓走上玉石铺筑的阶梯,进入朝议殿。莫半知背对着他,跪的端正。 “我小看你了。”他还没有开口,莫半知便道。他没有回头,注视着高处那张空荡的皇位,“你无须多说什么。”“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莫叙生垂了眼,微一拱手,缓缓移步离开。 这一年的十月初,承泽帝王秦不昼登基。改国号“天泽”,民间传为天降神子,万世长泽。 前朝丞相莫半知囚禁直到寿终正寝,临终前也不肯见莫叙生。他死后,秦不昼陪莫叙生远远地去祭拜过。 值得一提的是,秦不昼刚登基不到一年,国家初定,秦蓁就收拾包袱离家出走,说是“当年西瓜的账还未算清,意气难平”,秦不昼简直对这丫头哭笑不得。 秦蓁游历五年,回来带了个男人和半岁大的孩子。 秦不昼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和莫叙生在龙床上温存,听说了以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是我哥哥,你喊哥哥就好啦。”秦蓁介绍道。 那男人看了秦不昼一眼,行礼温润道:“见过哥哥……” “我呸谁是你哥哥!”哪来的野男人!!居然敢拱他妹子!! 秦不昼撸着袖子就要揍那野男人一顿,被莫叙生从后头拦腰抱住。秦不昼蹬了蹬腿,发现自己被他抱得悬空以后才停了下来,不爽地瞪着被自家妹子拦在身后的男子。 双方对峙好半天,莫叙生估摸着他冷静下来,便松开了手臂,秦不昼瞥他一眼,又看了妹子和那男子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就走开了。 走到一半想起自己落下了东西,三步两步跑回来把莫叙生扛了上肩,用力揍了两下莫叙生的屁股作为他胳膊肘往外拐的惩罚。 莫叙生被他当众弄得臊的不行,双颊透红。 男子是位制香师,副职却是神医。江湖上也曾留下传说,不过后来大永世道越发的乱,江湖衰微,便寻了个安静去处隐居。结果在隐居后的十年里遇见了秦蓁。 尽管证明了他的优秀,秦不昼仍是怎么样都看妹婿万般不顺眼。连带着也不理秦蓁。 秦蓁起初有些难过,但莫叙生找了她,秦蓁才明白这不过是属于一个兄长的别扭。虽然总是欺负逗弄这姑娘,但秦蓁的确是秦不昼重要的存在。 听着莫叙生的建议,秦蓁想了一会儿,弯起眉眼:“谢谢你。叙生哥。” 她的改口让莫叙生有些愣怔,很快就明白了秦蓁的意思。不由地也眉目都变得温和起来。 虽然秦不昼说他们不用在意任何人,但总归还是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的。秦蓁并不讨厌自己,但真正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愿意改口,这还是头一回。 秦蓁找到秦不昼时,他正坐在御花园中的一张美人榻上,穿着件松垮垮的玄色长袍,衣襟绣有金色龙纹,慵懒而随意地晒太阳。莫叙生坐在他身侧,垂眸认真读着《史记》。 秦蓁欢快地道:“哥哥!” 秦不昼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小女婴的脸。差点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忽地坐起身倒在莫叙生身上:“你做什么?!” “这是你外甥女。”秦蓁认真地说,“要抱抱看吗?” 小家伙吹了几个口水泡泡,歪着脑袋看一脸惊悚的秦不昼,突然咯咯笑起来,挥舞着小手要抱抱,亮晶晶的眼睛和憨憨萌萌的笑容,可以融化寒冰。 秦不昼:“……你走!” “大哥,你抱一下她嘛。她很乖的。”秦蓁往前走了一步。 “不用了!”秦不昼斩钉截铁地说。 “抱一下嘛!你看她多喜欢你!” “!”秦不昼想站起身,但莫叙生圈着他的肩膀,身后就是栏杆他根本没法跑开,最后直接被妹子把小家伙塞进了怀里。 轰! 小家伙身上的奶香味击中了秦不昼。 怎么会有这么小……这么软的小东西……啊啊啊…… 秦不昼脑海中充斥着无数念头,抱着正开心地呀呀叫的小女婴,整个人都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秦蓁是怎么敢把孩子交给他……都不怕被这人摔了碰了?莫叙生轻叹口气,从僵硬成一团的秦不昼怀中动作轻柔地接过小外甥女。 秦不昼在旁边不满地撇嘴:“……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目光却是好奇地盯着小家伙瞧。过了好半天,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蛋。 哎哟喂跟糯米团子似的。 秦不昼有点饿了。 后世。有人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史书翻开。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史书里讲的,承泽帝王和莫相的故事。” 承泽帝王乃是华国浩繁的历史卷帙中最璀璨的紫微星辰之一,而他身侧,文曲星光常伴。 莫相辅佐承泽帝王,平定天下,经世治国,一生致力于探索改善民生,注重底层人民的生活质量。承泽帝王一生未选妃立后,反而和莫相同进同出,君臣二人形影不离,毫无隔阂,甚至夜晚同寝而眠,俨然如一对眷侣。 承泽帝王为人严酷多疑,却从未对莫相红过一次脸。 他们的关系为后世所猜测,为史学家所讳莫如深,为偏激之人所诟病。但在当时秦不昼高度集中的专政统治之下,却是没有任何人敢于没眼色地提出异议的。 锦幄初温,灯烛摇曳。 秦不昼喘息着吻在莫叙生耳畔,轻笑:“你很喜欢孩子?不如我们造一个吧……”遭到了丞相没什么力气的一记眼刀。 “胡、胡说……嗯……” 华美的帐幔垂落下来,将交叠的身影和一室的旖旎挡在曳曳烛光之外朦胧。夜色渐深,帝王的寝宫内室发出令人脸红的喘息声,仔细听还夹杂着些许水声,这只是夜下最寻常的一幕。风悄然地从窗缝漏进,似要一窥这匹床笫间的私语。 只要知道恋人陪伴左右,便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又如何? 秦不昼撑起身体仔细端详着身下的人,再次低头吻过青年微启的嘴唇。 离川可以等,他也可以。他们的时间还很长。比永远更久,比一生更长。   ☆、101|6.1 承泽帝名为“不昼”。昼字从旦,指日出。 不昼并非象征黑暗,而是意味晦冥之中依然存在一线光亮。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如果说平定天下之后,莫叙生的使命成了经世治国,带来盛世之景,那么秦不昼觉得,自己的使命,也许就是站在他身后,无所畏惧,为他抵挡面前的危险,为他守护背后的一切。 那些曾在大永庇护下作威作福的旧臣和势力,至今尚未全部铲除,也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积蓄力量随时发起起反攻。而妹妹的长子秦片羽还不到十岁,幼子尚在襁褓之中,根本无法撑起这新兴的王朝。 秦不昼说是不愿做皇帝,如今还是不得不继续做下去。 天下安定了,手底下一些不安分的人心思也就暴露出来,只是忌于秦不昼的威严而不敢罢了。能坐在那张椅子上便震慑天下之人的也只有秦不昼。 秦不昼从未忘记流的血,封赏了追随自己之人,但也警告他们“若忘了教训,成另一大永,将亲手除之”。旧部莫敢忘记帝王教诲,自始至终严格律己。 莫叙生仍是未恢复记忆。 后来这片土地逐渐恢复了元气,人心动荡了数年后也就安分了许多。年纪也是到了知天命的时候,秦不昼正打算把皇位让给外甥,自己和莫叙生游历天泽各处走走,却在有一日陡然发生了变故。 秦不昼猛然睁开眼,金瞳在暗夜中熠熠生光,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被轮回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抽离,像每个世界结束时那样。同时一股钻入骨髓的疼痛,犹如齿轮在他耳边长鸣,疯狂地在他灵魂之外轮转、搅动。 秦不昼的额发和后背顿时被冷汗浸透,呼吸粗重沙哑的像个濒死之人,四肢全部蜷曲在了一起。这种疼痛不会伤害人的身体,却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上的,秦不昼曾经体会过,三千九百一十六次。 斩魂。 那声音、那疼痛——回响着土地绝望到窒息的颤音,破碎的星辰,冰晶碎屑,焚烧殆尽的火焰与熔岩,遍浸土地的鲜血……神思之中的一切都在这声音中无声无息地湮灭。 这是惩世之神的力量。曾经对秦不昼不过是一念击溃的力量……可是他现在,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再强大,也终归是血肉之躯。 疼……秦不昼疼得想骂娘,忍着压在喉中没有发出痛呼,撑着手臂起身,莫叙生被他的动作惊醒,蹙眉睁开睡意惺忪的桃花眼:“何事?……要起夜?” 但立刻他就发现了秦不昼的不对劲,双目陡然变得清明,附手过去想要试秦不昼额头的温度:“你怎么了?可是难受?”燃了床头的灯烛。 秦不昼喘了口气,唇齿之间溢出血丝,双眼泛着红,灯烛发出明明灭灭的光,被烛光照亮的秦不昼全身都是汗水,眉峰微微地皱起。莫叙生担忧地搭了他的脉,却发现几乎感知不到这人的脉象搏动,愣了须臾立刻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帮你叫太医……不,我叫凤阙来……” 凤阙正是秦蓁的相公,秦不昼的神医妹婿。那人脾气很好,手艺精湛,又是真心喜欢秦蓁,秦不昼近年已经不怎么甩脸子给他看,更何况小外甥女和小外甥真的很可爱。两边相处还算和谐。 秦不昼却扯住了莫叙生的袖子,把喉咙里上涌的血液咽下去,恢复了一点精神:“不要去。”他感觉得到留在体内的灵魂之力越来越稀薄,全身已经几乎无法动弹。 “叙生……我好疼。你留下来,陪我好么。”秦不昼的声音有些微弱,半阖着眼蹙起眉峰,脖颈后侧青筋暴起。这痛苦对于他来说不是不能忍受,但恋人在身边的时候,原本能够忍耐的难受都变成了委屈。 001那混蛋……他到底为什么要遭这份罪啊。 莫叙生听到这话眼眶一热差点掉下眼泪,他的陛下何时流露出这模样?跪伏在床边轻轻握着秦不昼的手,却又害怕加重了他的疼痛。平日的冷静全被他忘在了九霄云外,只知道自己痛爱人所痛。 “你这……什么表情,我又不是要死了……”秦不昼无奈地看着他,试图安慰恋人,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如砂纸一般粗粝沙哑,让莫叙生颤抖的更厉害了。秦不昼动了动手指,但他现在连留在这具身体里也已经是仅凭意志在坚持了,便慢慢地扯出微笑,“亲亲我好吗。亲亲就不痛了。” 话音未落,莫叙生便小心翼翼地护着秦不昼的双肩,趴伏在秦不昼身体两侧轻柔地吻了上去。 双唇交接的一刹,秦不昼的血色迅速地从唇角剥离,呼吸也变得微弱。但正遭受撕扯的灵魂却突然被一种温水般的柔和力量包裹起来,被切割灵魂的痛苦都离他远去。 他的眉梢渐渐松开,面容逐渐平和安宁。莫叙生品尝到他口中的血腥味,眼中的雾一眨,终于还是化成水珠压弯了睫毛从眼中滚落,掉落在秦不昼脸颊上,烫的秦不昼心尖发颤。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秦不昼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个困倦了的人似的,莫叙生抬起脸庞轻轻唤道:“不昼,不昼。” 秦不昼已经神志不清了,轻轻说:“别担心,我会找到你的……”他的灵魂陡然一重,又一轻,便脱离了这具身体。 莫叙生感受着他的气息完全消失,跌坐在地上怔怔盯着苍白的墙壁良久。犹如被四面琉璃镜所包围,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整颗心脏仿佛被鲜血淋漓地挖去了,因为失去的太彻底,反而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麻木和茫然,他的世界里满目皆是空白,百花转纵凋落,草木一瞬腐朽,却没有萤火生出。 所有颜色都褪去,所有声音都失去。整个世界重归于一片无边的寂寥。 多似曾相识的感觉。 莫叙生觉得脑海中有什么残破的东西正呼之欲出。 承泽帝崩,天地齐哭,万门立孝,举国上下一片缟素。 莫相亲手为承泽帝操办了葬礼。一如承泽帝生前曾提起过的,将棺木送往秦都的群山之间。初升的旭日照亮了天边,金色的阳光如剑一般从云层之后斜刺了下来。正如秦不昼被称颂为“日出”。 群山巍峨而壮阔,九乘的鸾车仪仗,长长地排成一列,蜿蜒而行,前后不能相望。玄底金龙纹的十二面战旗在劲风中猎猎作响,上空有鸟雀扑棱棱地振翅,清唳悠长地盘旋于仪仗队伍上空。 莫叙生骑在马上回首,青山连绵逶迤,山脊犹如巨兽的骨。他记得他们青年之时曾在这片群山间驰骋,无畏地大声喊叫,躲雨。 棺木在指挥下被杠杆抬入早已建好的墓室,莫叙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秦蓁在凤阙怀中早就哭成了泪人,最喜欢皇帝舅舅的长女凤酒笙也抱着还是个小娃娃的幼弟哭成一团。 秦片羽红着双眼,问莫叙生:“先生,您不难过吗?”他是秦蓁的长子,随秦蓁姓秦,被承泽帝立为太子。莫叙生是他的启蒙和解惑老师。 莫叙生不答,低着双眼,正要转身。 下一刻,秦片羽被泪水朦胧的眼中倒映出他的先生倏然吐血倒下的身影:“先生!!——” “吾,神名传承。以汝为道,为信,为始,为终。”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呢。 莫叙生缓缓张眼,入目的是自己久违的官邸卧房。自从秦不昼登基后,他只有很少才回来住,而且多是和秦不昼一起的。 耳边隐约能听见凤阙在外室断断续续的说道:“这是心思郁结之症……心病还须心药医……” 可是这药啊,已经不在了啊……莫叙生目光停留在屋顶的覆海之上,良久弯了弯嘴角,却连一个虚假的弧度都提不起来。 承泽帝的猝然崩殂让朝廷上下骚动起来,一些人又有了些蠢蠢欲动的意思。然而就在暗流汹涌之时,先帝首辅莫叙生以雷霆手段处理了带头之人,龙卫当街砍了一人的头,抄了两户的家,其余人都被押入天牢。 年少的新皇顺利登基,抱有侥幸心理的人,已经全数被莫叙生处理干净。 莫叙生立于朝堂之上,左手持笏,右手持量天尺,腰间悬挂先帝亲辞令牌,面容清冷岑寂,黑眸淡漠。乍一看与从前并无甚不同,那种冻噬心魂的寒冷被尽数掩盖在了眼睫之下,却再没有人敢轻看他。 应该说,他们都被莫叙生骗了。 再怎样坦然宽厚,他终归曾是莫家之人,曾在大永黑暗的官场混得如鱼得水,捏死他们如以箕簸物一般轻松,平时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又怎么可能纵容? 朝堂众口被莫叙生镇压下去,翌日御史便纷纷上疏参莫叙生一本,指责其酷厉。但却再没有人敢提让年少的新皇“退贤让位”之事。 私下里,有官员称莫叙生为“承泽帝遗物”。因为他现在的手段与当年的秦不昼何其相似。 “先生,为什么要让人怕你呢?他们都说您是屠夫,刽子手,奸、奸臣……”秦片羽有些愤愤不平。 他看着自己的先生不舍昼夜的辛劳,那一次晕倒之后莫叙生就落下了咯血之症,父亲说那是心疾,可先生完全没有医治的意思。 莫叙生低头在面前纸页上书写什么,闻言淡然道:“这能让他们停止小动作么。” “自从先生关了那堆子人后,剩下的是有点投鼠忌器……” 莫叙生停笔,抬眼看着新皇道:“有效便可。我宁愿他们更多怕我一些。”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莫叙生自然更倾向于长久的收网。但是,没有时间了。秦不昼走后他能留在这具身体的时间不多了,留的太久灵魂便会崩溃。他必须尽快帮新皇收敛权力。 秦片羽和他母亲一样神思敏捷,像他父亲一般沉稳实干。他学得很快,并且能够举一反三,很快就可付诸实践。 不过一年,少年已经成长起来,收服了众多文武官员,也足够支撑这正在缓步上升道路上行走的王朝。 在一个静谧又寻常的午后,莫叙生在秦不昼当年亲手摆在御花园中的躺椅闭上眼,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死后,秦蓁又是哭了一场,泪水差点没把凤阙淹没。凤阙温柔地安抚着妻子。秦片羽命人将莫叙生与秦不昼葬在同一个墓穴之中,望他们来世平安康乐。 而此时,白离川的神魂在星海之中穿梭。 让你久等了。我来找你了。 史书记载——承泽帝25年三月,帝崩。次年,莫相薨,谥为文正。 …… 秦不昼从宿醉中醒来,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机器人管家在床边转来转去,喊着“主人该起床了”,听着让人心烦。秦不昼皱皱眉,曲起手指用指节弹了它一个脑门镚儿,肥嘟嘟的机器人管家立刻噤了声,可怜巴巴地躲到角落里长蘑菇。 打开门朝外望了一圈,同居人不在房中。 秦不昼慢吞吞从床上爬起身,走进浴室洗漱。一边含着牙刷把一边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一边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星海之中有兽人帝国,人可化形为兽,肉身本就是最强悍的武器;有人族联盟,驾驶机甲战斗,与兽人帝国关系冷淡但并不敌对。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异兽人。 异兽人是兽人和人类生出的畸形后代,低等异兽人智商低下,不能化人,高等异兽人狡黠无比,可以化为人形,但身上总会留有一部分的兽类痕迹。 兽人和兽人、人类和人类之间的结合,生育率非常低,很多人和伴侣结合一百多年都没生下孩子。但是兽人与人类的结合生育率很高——尽管生下来的都是仇视他们的异兽人罢了。 异兽人泛滥成灾,数量很快超越了兽人和人类的总和,并且大肆抓捕人类和兽人作为生育机器,抢占兽人帝国和人族联盟所占有的星球,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兽人其实不太瞧得起身娇体弱的人类,人类也挺看不惯满脑子肌肉的兽人,不过在异兽人面前,他们的选择是联手和异兽人撕逼。 秦不昼便是兽人帝国人。他是个卧底,军方将他派遣到异兽占领的星球“m-17”,也就是m领域17区,而他在等到自己的接头人之前都要以一个异兽人的身份活下去。 17区鱼龙混杂,和所有异兽聚居地一样,这里随处可见将兽人或人类脖子拴着链条命令他们在地上爬的异兽人。秦不昼住在资产属于中层阶级的一套公寓,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异兽人男青年同居。 昨夜秦不昼为了探听消息,和他来这里交上的狐朋狗友出去喝了一趟酒。这些狐朋狗友有几个家中是异兽人的高层人物,最后秦不昼把他们都喝到了桌子底下,成功问出了一个模糊的情报——似乎异兽人打算对帝国联盟合作开发的大型奇幻全息网游《无界》做些手脚。 《无界》是帝*科院和联盟研究所合作开发的一款全息网游,被军方盖章认证,据说可以锻炼兽人精神力的和人类的同步率。 秦不昼对这些没兴趣,倒是没玩过。不过看来他需要尝试一下了。 理清了思绪,头脑逐渐变得空明。秦不昼把牙膏沫吐在了水池里,他还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揪过毛巾擦干净嘴,对镜子里的青年眨了眨眼,举起手做了一个“piu!”的打枪姿势,脑袋上的毛不安分地翘了起来。 也罢。能让他忘记的,大约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102|6.1 洗漱完毕又冲了个澡,秦不昼一身湿漉漉的趴床上用终端给自己在这里的接头人发了信息。 喵:需要可以连入《无界》的游戏芯片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后天晚十点,东花街d-09号 全息网游其实类似于模拟社会,玩家可以足不出户地在游戏中生活,锻炼自己。因为有一些剧情线,所以趣味性更高。 秦不昼以往都是利用终端通过星网密链和接头人联系,即便从接头人那里拿到需要的物品也是分开的,两人从未见过面。 秦不昼只知道,接头人不属于军部,而是军科院的研究员。现在正和自己一样,以异兽人的身份隐没在这座城市里。 这倒也能解释自己每次需要奇怪的东西,对方都能在三天之内做出来。军事科学院的怪人一个个都是小叮当。当然,当秦不昼提议做一个可以自动出去砍价买原材料再做甜品喂到嘴边的机器人时还是被对方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秦不昼突然想到,也许可以问接头人玩不玩《无界》,这样他们说不定可以在游戏中见上面。 事实上整个军部和军科院,除了秦不昼这个懒得长草的家伙,几乎所有人都强制性的必须拥有《无界》游戏id。毕竟《无界》经过认证,对于兽人精神力的提高有很大的好处,而且还可以在里面和隔壁的人类pk,体验他们的作战方式。 当时有人让秦不昼也注册一个,秦不昼只是摊手:“要是真能提高精神力就好了……希望你们这些渣渣早日赶上我,到时候我再玩好了啊。给你们一个追上我的机会嘛。” 那厚颜无耻的样子看得人直想打他。 然而秦不昼的确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精神力登顶的,想想他平时凶残的样子,谁还敢打他。 总之,如果真是军科院的研究员,应该有玩《无界》的。 正这么想着,准备发消息过去调戏一番自己的接头人,忽然就听到了有人正在开门的提示音。于是便把终端塞到机器人管家嘴里,随便披了件上衣就这么坦蛋蛋地出了房门。 几声密码按键声,大门自动向两侧打开。 正在玄关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机器人管家的青年穿着宽大的袍装,露出的一截手腕和脚踝非常清瘦。听到秦不昼的脚步,他微微抬起头,面容冷淡而严苛,脸上阴影很重,看上去有些没精神,却有一双顶好看的眼睛。 秦不昼时常觉得,这么好看的眼睛怎么就长在一个寡淡的家伙脸上……真是有些白瞎了。 秦不昼猜测同居人应该是犬科的异兽人,毕竟自己第一眼就不是很看得惯他。 “欢迎回来小花花。”秦不昼坐上楼梯扶手,脚一蹬从扶手上滑了下来。 同居人看了光着大腿遛鸟的秦不昼一眼,从手包里拿出了盒包好的芝士咖喱猪排饭丢过去:“记在你账上。”秦不昼欢呼一声地接住,撕拉几下就打开。 一丝酥焦的肉香从盒中溢出,同居人闻到气味,立刻皱了皱眉,脸色有点难看:“不要在客厅里吃。” 秦不昼用手指从饭盒里捏出一块蘸了满满芝士的猪排叼嘴里,嘴唇被油和唾液浸润的亮亮的,舔了舔手指就抱着饭盒哒哒哒跑上了楼梯。光溜溜的屁股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等到他完全进入房间以后,同居人才松开拧着的眉毛,按了墙壁上的按钮打开飘窗通风,驱散房里那一缕其实并不重的味道。 同居人是个医生。也不知是不是看异兽人的肉-体看多了,有严重的厌食症,还特别龟毛。秦不昼怀疑他是处兽座。 秦不昼知道他的职业,倒是没和他交换过名字,只随意喊他“小花花”。在异兽人的习惯中,互报姓名是交友的意思。但他们不过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回了房,秦不昼从机器人管家嘴里摸出藏起来的兽人帝国终端,发了一条:我们在无界里见个面? 过了一会儿,那边有了回复。 汪:可以,我上报一下组织。 喵:开心开心~终于可以见到你啦~ 喵:话说汪汪,我上次提议的机器人你真的不考虑做一个? 汪:。 喵:你发给我一个卵什么意思?莫非你也觊觎我的祖传染色体∑°ー°〃) 汪:…… 心满意足地日常调戏了接头人,秦不昼快速把猪排饭扒完,因为太好吃把盒底舔了个遍。 补充完能量,秦不昼也就开始做正事,开始把自己到这里以来的收集到的大大小小的数据资料整合在一起。机器人管家静静的呆在一旁,却是放出了无形的扰乱磁场,屏蔽着可能出现的来自外界的感知。 一日以后的晚上十点,秦不昼去了东花街d-09号,成功在包厢中拿到了接头人事先放在那里藏好的游戏芯片,还有一大袋子手制小甜品。 爆浆巧克力软曲奇醇厚香浓,蛋黄酥精致可口,牛奶小方酥绵软清甜,草莓夹心的抹茶松露圆溜溜的一颗颗躺在盒子里像绿色的大珍珠,乳酪蛋糕好吃的让人能把舌头吞下去。 异兽人喜爱生食,不喜甜口。秦不昼到这个星球以来都没吃过甜食,把一颗巧克力塞嘴里的时候差点炸成烟花。 这——么绚烂璀璨闪闪发亮的那种! 他觉得接头人真是帅极了!就算是犬族也帅! 芯片里除了《无界》还配置了一个屏蔽系统和调节系统。秦不昼翻出堆在角落里积灰的游戏头盔,装上芯片。头盔里的监控转瞬便被屏蔽。 异兽人的研发者在这个星球的一切与星网相关的产品中设置了监控芯片,随时可以监控任意一个正在上星网的异兽人。 调节系统则可以将兽人的脑电波调节伪装成异兽人的脑电波,否则游戏头盔就会自行报警。 不过这些在装了芯片的秦不昼面前已经不算什么了。秦不昼把头盔放在一边,打算明天注册进入《无界》,正准备入睡,随意散出的精神力忽然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侵略了房子。 一道黑影抵入窗框,悄无声息地穿过玻璃的缝隙,落在地上。面色诡谲的异兽人稍一龇牙,露出兽类的锯齿。 还未等它进一步动作,一只手掌迎面按住它的脸,狠狠掼下。异兽人硕大的头颅撞在地上,地板铺着的瓷砖蔓开道道裂纹。 那人在地上剧烈地挣扎,双腿对准秦不昼的肚子就要踹过去,被秦不昼一脚踢中膝弯踩下。按着他脸的手从无害的人类模样陡然长出寸许长的尖锐利爪,插-入某个核心之地。 挣扎顿时被压下,异兽人抽搐了几下,朝秦不昼身后发出尖利的嘶吼就不动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你惹错人了。”秦不昼打了个哈欠,他们这条街不算太平,经常有异兽人擅闯他宅杀了房主占据房屋。秦不昼微微抬起头。 同居人正站在楼梯之上,微蹙着眉头,半张脸没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秦不昼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不移开视线仰视着他。 过了好半天,楼上扔下一瓶清洗剂和一块抹布:“……把地板擦干净。” 秦不昼:“……”   ☆、103|6.1 秦不昼:“……哦。” 同居人说了这话就回了房,房门闭合驱散了走廊上的光,留下秦不昼的眼睛在黑暗中生理反应地变成了琥珀般的竖瞳。 秦不昼的回答是用爪子把抹布划拉成一条一条揉成团,以此表达自己内心的抗议和愤怒。 第二天早,同居人已经换好衣服打算出门。银灰色二级医师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依然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走到餐桌旁,看到秦不昼在桌上留了字条。 致小花花:我不开心了,离家出走几日,勿念╭(╯^╰)╮ 地板倒是打扫的很干净。青年看了眼客厅的角落的自己的机器人管家:“他让你打扫的?”并不出乎预料。 肥嘟嘟的圆筒状小机器人抖了抖,脸上装着的光屏不断地跳跃着鲜红色的锯齿状波浪,最后组成了一个“w(Д)w”的表情。 嘤嘤嘤主人,辣个兽好可怕!!居然威胁机器人!!窝差点就见不到你惹qaq!! 而此时,秦不昼倚在盛了一半营养液的胶囊型座舱里,戴上头盔。 这里是m-17星球一处地下黑市,出售的是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座舱,可以在座舱中处理一些不想为外人所知的事。墙壁中设有逆磁场发生器,可以长时间隔绝外界的感知。 这地方距离秦不昼所居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秦不昼展开了完全的兽形态才能及时赶到。 它的拥有者也是秦不昼在异兽人星球结识的这帮子狐朋狗友之一——其实并不能算是朋友,他们从未交换过姓名,只是表面上关系不错,各取所需罢了。他们为秦不昼提供信息和服务,秦不昼负责花钱买方便就好。 毕竟秦不昼伪造的身份持有军部从和异兽人的战役开始直到今朝的所有截获的异兽人资产的百分之六十,虽然设定是一个行事低调的高等异兽人,但论身家的确是个真·土豪。再加上秦不昼为人豪迈,在他们眼里简直是个脸上就差没写“人傻、钱多、速来”的傻白甜了。 秦不昼就是在这个异兽人那里得知了许多重要的情报和消息。 原本即便是黑市,秦不昼带进来的东西也需要经过高精准度扫描的,但秦不昼有钱任性啊!这里是黑市啊!为什么要讲道理? 于是直接用钱和异兽人的关系摆平了。 秦不昼看着舱门缓缓关上,营养液上浮,慢慢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坐在一辆列车之上。列车之下没有气旋和蒸汽也没有车轨,只有一道道流淌的星光。 一道混杂着电音质感的女声在耳侧响起:“欢迎来到‘无界’。” 看来连入顺利。秦不昼微微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这里是异兽人的领地,会连不上兽人的星网,看来接头人的技术的确很过关。 冷冰冰的女声再次响起:“警告:无限视界全息系统属于〖绝密级〗系统,未经允许触发者将会受到a1级死亡制裁,仅有ex级以上人员有资格执行反a1级死亡制裁指令。” “重复警告:tpz180安全锁属于〖绝密级〗系统,未经允许触发者将会受到a1级死亡制裁,仅有ex级以上人员有资格执行反a1级死亡制裁指令。” 秦不昼皱了一下眉,a1级死亡制裁?他怎么不知道这玩意儿这么重要。帝国和隔壁的联盟军部基本上都是全民《无界》了。 好在秦不昼的军衔在这次任务前因为一次完胜已经提升为少将,恰好达到了ex级别的权限。 在秦不昼进入《无界》的时候,遥远处接头人正在翻找着自己的试验台,把一个装着草莓慕斯的烧瓶移开,下面正躺着一枚小小的芯片。接头人拿起芯片,看着手心微微怔住:“拿错了。” “正在重新启动〖数据之海〗……正在扫描人体十二围……数据合格……” “身份验证进行。” 一种全身上下从皮到血都被堪破的感觉拂过秦不昼的身躯。 “身份验证合格。” “tpz180安全锁解锁。a1级死亡制裁启动。” “验证通过。” 那女声沉寂了下去。耳边再次传来列车的呜呜嗡鸣声,列车攀着星轨,一路向北疾行。 秦不昼孤身一人坐在窗边,透过透明的车窗看着外面。或旧或新的星球在自己脚下和身后,流星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犹如流萤在深邃的群青色底幕掠过。 世界的穹顶挤满了璀璨的星辰,仿佛随手就可以摘取。它们倒映在穹顶之上,也倒映在秦不昼的眼中。 随着列车行进,映入眼中的景象变幻莫测,又仿佛遵循着某种规律,实际是一成不变的。 忽然,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岛,飞快地变大变清晰,当星轨列车经过一个巨大的玻璃圆球时,星光骤然大作,在寂寥的夜幕上浮现出无声的影像。 涟漪一圈圈地漾开晕儿,使得点缀星辰的银幕微微晃动。列车放慢了速度,围绕着玻璃圆球缓缓转动,在星轨上形成了一道半圆。 那道之前曾出现过的电子女声再次出现:“亲爱的旅客,我们到达了终点站。请您在本站下车。” 秦不昼慢慢从抬起头,懒洋洋地说:“我就不下能怎么地?” “……”女声沉默了一会儿,列车前端发出吱吱的声音。陡然间,那列车突然一颤,整个车身九十度地倾覆,砰的一声把秦不昼给弹了——更为确切地说是倒了出去。 秦不昼一边在空中做着自由落体运动一边懵圈地回头看那返程的列车,身体被上升气流吹得在空中翻了个滚儿。 “垃圾系统你给我等着——”扯着喉咙喊到一半被呛住灌了一嘴的风,“咳咳咳。” 秦不昼缩了缩身子在空中滚了几圈,“噗”地炸成一个毛团子,掉落在柔软舒适的草垛里,又因为过于圆润一路骨碌碌地从草垛滚到了地上。 四肢摊平趴在草垛上的雄狮盯着天空好半天,默默翻了个身肚皮朝上晾一晾,尾巴甩了甩抽打地面。 “所以我才不喜欢全息网游。”他好像天生讨厌这些系统。 秦不昼感觉这姿势蛋蛋被风吹的有些凉,慢吞吞地又翻了个身,抖了抖耳朵,变回人的模样站起来。身上穿的已经不是现实中的衣服,而是一件披挂缠绕在身上,用束带勉强束好的兽皮衣。 秦不昼发现自己左眼中的世界出现了半透明的资料图窗,正在往下叙述着游戏剧情,右眼中的世界则是有一个个小圆圈模样的面板展开按键。 伸手到圆圈上空,圆圈发着光,面板自行浮现,诸如“属性”“地图”“蓝图”“收集书”“技能”“好友”之类。 从左眼中得到的游戏资料得出,《无界》的每个玩家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初始村镇,新手村停留在蛮荒时代,需要玩家自己去创造条件,研发科技以推动社会进步。秦不昼扯了扯嘴角,点开“排行榜”最上方的一个id,眼前出现了光线组成的微缩局部图像,街道宽阔井然有序,一架架飞行器喷射出气流,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最高级的游戏玩家已经到达了星海纪年,距离当今的时代已经不远。而自己……还在开荒。 秦不昼微微闭眼,他身为这座新手村的主人,也身为一位精神力登顶的王级兽人,整座新手村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感知之中。 精神力闪亮地盘旋于上空,他知道多少青壮年的兽人在努力打猎捕食,为了不致族人忍饥挨饿,多少在应付,多少雌性兽人在采集果实,多少老兽生病,多少幼兽体弱,甚至于他们的每一丝精神力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这其实不算一个村子,而是一个蛮荒蒙昧的部落。 秦不昼感知了一会儿,连草露无声浸入土壤,虫子在泥土深处吃东西都成为了清晰的图景。让心情宁和下来,陡然发现自己的实力似乎是精进了不少。 然而这还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秦不昼蹲在地上发了一阵呆,他想知道,作为一个野蛮部落首领,自己除了吃饭打猎和啪啪啪还能干嘛?? 原谅他没文化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啊,自己当年专注于训练,军校毕业时历史和科技树是0分好么? 秦不昼知道一艘航空母舰的每一个细节构造,甚至能推算出从零件铸造到成品的制作时间,但是怎么可能知道从独木舟变成一艘航空母舰要经过多少的演化? 正当他估摸着是不是要先升级,然后组建一支拆迁队去隔壁新手村抢科技发展方案的时候,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不昼侧目望去,两只小狮子和一只小狼正在拨开草垛奋力往自己靠过来,最前方那只蜜褐色的小狮子有些大,剩下的一只小狮子和一只小狼都格外稚嫩,身上的毛毛细软又蓬松,牙齿都还覆盖着层奶膜。 最大那只小狮子先滚到秦不昼面前,低着脑袋轻轻顶着他的小腿肚,如同孩童在撒娇,同时甜甜地叫道:“父亲!” 秦不昼:“!” 另一只小狮子见状一腿蹬开身后的小狼蹭的滚了过去,扒住秦不昼的大腿直立起来:“爹爹!” 秦不昼:“?” 最后的小狼跌跌撞撞爬到秦不昼边上,用小脑袋蹭他的脚背,湿湿凉凉的小鼻头蹭过他裸-露在外的小腿,发出呜呜的声音,无比的亲昵软糯。 秦不昼:“??!” 秦不昼像块石头僵在原地,任凭三只小毛团怎么蹭来蹭去都一动不动。   ☆、104|6.1 秦不昼被蹭来蹭去,那只小一点的奶黄色小狮子甚至都跑到了秦不昼肩膀上团着,胆大地盯着他眨了眨眼,然后舔了他一脸口水。 秦不昼把他捏着后颈拎了起来,又捞过小狼和另一只小狮子把他们全挂在身上,看着三只向自己撒娇的小东西,很快意识到,这是蛮荒时期的部落中幼兽和族长的相处方式。 在这个兽人尚且蒙昧,四围危机四伏的年代,狮还是群居动物。雄狮对狮群的保护是形影不离的,因为敌人无处不在。 秦不昼想起自己所生活的星海纪元,狮族兽人总是懒洋洋的,对于别的雄兽的幼崽也表现地非常冷漠。往前推至帝星纪元,大草原上的雄狮则往往有猎杀其他雄兽幼崽的习性。 但在蛮荒纪元的时候,雄狮和幼崽的关系比往后的一些时代都要更亲近。而部落的幼崽不管父亲是谁,都会称呼族长为父亲。 秦不昼倒是无所谓,他不喜欢小孩,也不至于讨厌。 至今为止,他从未遇到过让自己动心的人。要不是《无界》,也许根本不会有和幼兽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秦不昼觉得自己大约是个孤老终生的命数。 秦不昼把手里提着的小狮子放下:“走吧。”三只毛绒绒听到父亲的回应,眼睛闪亮亮的,立刻带头撒开腿,却又仍是眷念依恋地绕着秦不昼的的脚步往村落里跑去。 秦不昼一边往里走,看着一路粗糙厚重的石质房屋,他已经记住了根据自己数据而生成的新手村的介绍,新手村所在的地图是《无界》五大险地之一的安息之海。 虽然被称为“海”,但这里连水都很少——安息之海其实是一片沙海。秦不昼放眼望去,干枯的草垛堆垒成的简易墙壁外,是一片严荒大漠。 苍茫的天幕翻滚着层层阴霾的云霭,像是无数条巨大的银灰巨龙在空中扭曲着。秦不昼的精神力发散出去,在高处俯视着部落,天地间除了那茫茫无尽弥漫的沙,只有这一点点执拗的异色。 这个无名的部落犹如一株滚草,在沙漠中不断地跋涉迁徙,颠沛流离。 小狼崽是外来部落的遗孤,被部落收养,撅起小屁股摇摇晃晃挂在秦不昼手臂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湿漉漉的小鼻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蛋。 虽然知道这小狼不过是智能npc,但他乖巧的样子让秦不昼很难不心生喜欢。挠了挠小家伙的耳朵,笑说,“爹爹会让你们过得更好。” 秦不昼进入村落的时候,雌兽正带着盛着干瘪果子的篮子返回,而打猎的青壮年雄性兽人也正带着战利品归来。 “今日运气不错,没有遇见风沙。”为首的中年兽人放下肩上挂着的几头已经处理好的沙鼠,说。 秦不昼笑道:“再接再厉。” 无界的“风沙”不是传统意义上被风卷起的沙土,而是一种令兽人闻之胆寒的怪物。它们以沙子组成形体,靠吞噬兽人壮大自身,唯一残存的就是掠夺的本性,成群结队出现时连最强大的猎食者都要避其锋芒,普通的部落遭遇风沙只有全灭的下场。 即使是目前的科技发展排行榜第一的那位,也没能彻底打败“风沙”,只是将风沙隔绝在了坚固的墙壁之外。换句话说,其实是自困于墙壁之中。 风沙就是无界中最大的野怪boss,事实上,他们的庞大数量、强悍能力、群体攻击和食人习性都暗喻了兽人和人类的敌人——异兽人。 任何崛起,最初都是从反抗开始的。 要想制霸无界,就要解决风沙。这也是军方和军科院研发这款游戏时,对所有帝国和联盟的公民蕴藏的希望。 秦不昼进入无界的目的是为了探知异兽人的动向,很显然,蛮荒部落首领的权限不足以让他获得结论。他甚至不明白异兽人要通过什么方式入侵《无界》……以异兽人的科技,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只有获得更高的权限,他才能及时发现并阻止他们。 不过常年在前线作战,烙印在骨子里的敏锐的嗅觉,让秦不昼很快有了些许猜测。也许他离开游戏后应该联系一下接头人,向他求证一些事。 秦不昼把小狼和小狮子放下,看着他们雀跃着扑回母亲的怀抱里,不由勾了唇角。 石头火堆被小心呵护的打火石引燃,一簇篝火在兽人们的注视下燃烧起来,处理好的各类肉食被削的光滑的树枝串好,架上烤架。瘦肉滋滋的作着响,肥肉孜孜的冒着油,纯然而朴素的香气很快就在沙漠上空飘荡。 在这样的时代里,只要能活着彼此依偎就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秦不昼接过族人递来的烤肉,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味蕾瞬间活跃起来,在网游中品尝到的味觉竟也会产生吸收能量的感觉。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吸收的能量实际上是营养液。 吃完烤肉,秦不昼回了自己的石屋。 右眼中出现无数悬浮的圆圈按键,秦不昼伸出手,落在“蓝图”之上。来之前,接头人给他准备了详尽的资料,他自然知道蓝图的作用。 蓝图是精神力和科技的结合。 虽然社会发展需要科学的计划,但强大的精神力却可以强制地改变土地的状态,若是足够强大,将高山搬移挖造海洋,将森林化为草原都全不是问题。这就是《无界》最为吸引人的地方——因为到目前为止,仍然尚未一个人完全成功地改造自己的领土。 曾有强大的人类和兽人尝试着移山,然而当将山移开之后,剩下的就是破碎的地脉和贫瘠皲裂的土地。他们想再造出山来填补,然而又是实实在在地失败了——造出来的不是山,而是没有生命的、随时会倒塌的土坡。 后来请求地质学家帮忙指挥,才勉强恢复了生机。 军科院的解释是,他们也不行。如果能做到这般翻天覆地的创造,那么与神明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蓝图的这项功能,其实还是在于不断地深入感知,从而锻炼兽人的精神力,当然还有人类的同步率。 不过这并不妨碍蓝图成为《无界》早期最大的亮点。 然而当他拿起这支笔的时候,秦不昼觉得自己能掌控全世界。 仅秦不昼一人能看到的蓝图卷轴在他面前打开。秦不昼的思维在精神力承载下,不断地运转并且发散出去,一秒之内处理的信息量可以让最高等的终端报废。 发展一个部落需要什么?农业和工业是必不可少的。首要的是净水技术,进而引申出灌溉、卫生和医学。减少病弱兽人的死亡率,这也是提高部落的生存率。 由木工术推进到工具的制作,从而衍生出冶炼和机械,从石工术研究出砖瓦工艺。这些都需要漫长的时间……但是,这毕竟是个全息网游。 光芒之笔在秦不昼指间随意旋转了一圈,秦不昼握笔,在面前的空中轻轻划过,灿金色的辉光从笔尖中溢出。 创造的威能……如此熟悉。 秦不昼睁开眼,随着他的动作他笔尖中溢出的光芒如棉絮逸散到每一个角落,这片热土转纵之间沸腾。背后是湛蓝晴空,面前是斑斓星空,风穿行而过,江河在这片贫瘠荒芜的沙漠上奔涌流动,又有火焰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燃烧。 一颗星辰冉冉上升,抵达两半天穹的正中央,骤然放射出夺目的光芒。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辉耀,仿佛这星辰只是天幕上的孔洞,让世界之外真正的光照了进来。 这光线的源头,是秦不昼的双眼。与他相比,其余一切都成了幽暗。 秦不昼蓦地闭上眼。 一切的幽暗和光荣都重归寂静,他再次睁开眼。 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您提交了[五十年蓝图],一旦确认提交后不可修改,是否确认提交?】 秦不昼没有任何犹豫地道:“确认。” 蓝图的作用就是将计划自行运转,这样即便秦不昼不在了,部落也能够继续前行。 缺陷就是,即便这个计划之中的任何一关节出错,蓝图也是不可能停下的。它会加快世界线的时间不断运转,直到玩家规定的时间结束。在此期间,无论出了什么乱子都需要玩家自己承担后果。 秦不昼是个天生的赌徒。 风险越大,回报就越大。在快和稳之间,秦不昼从来都选择相信自己。 将第一阶段的蓝图规划提交,秦不昼起身打开木门从石屋走出的时候,暮色渐渐朝着地平线倾斜,半边天幕已经染上暗沉的夜色,篝火已经熄灭,多数的兽人已经归家。 首领石屋所在的地方是高坡。灌来的风扬起秦不昼乌黑的发丝,他上前几步,扶上石屋院中石质的护栏,极目眺望,所有的可视之物都无比明晰,一览无遗。 秦不昼看着自己的追随者们,笑着站上护栏一跃而下,脚掌使力轻盈毫不费力地从陡峭的斜坡上滑了下来。 “各位!!——”秦不昼站定,所有还留在广场的兽人都朝他望过来。 秦不昼指向南方,宣誓的声音清朗,抑扬顿挫,“我要征服风沙。” 一片寂静过后,“首领你还没醒?怎么大白天的说梦话?”一个兽人男青年担忧地凑过去要扶秦不昼,被他作势一脚踢开:“滚犊子!” 兽人男青年“嗷”了一声,在地上装模作样地翻滚。 秦不昼懒得理这活宝,继续面朝南方,目光淡漠:“我将出发,探索风沙之后的未知领域。我将。” 一个年幼的小兽人弱弱的说:“可是首领,风沙在北边啊。” 秦不昼面不改色地转了个身:“……哦。” 地上的兽人青年坐起身,抬起脑袋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要起个响亮的名号?嗯……就像李清夜的泽维尔和尹萨的曼特拉一样。” 李清夜和尹萨,都是《无界》前十名的玩家。泽维尔和曼特拉,在兽语中都有着祝福的意思,一个是祝福物产丰饶,一个是祝福安宁和乐。 秦不昼随口说:“那便叫斐丝达吧。” 这是个任何没有特殊含义的名字,在兽语中意味坚毅。当很久——对于无界来说的“很久”以后,这座城池享誉整个无界大陆之时,它被提及之时,世界赋予了它另一个含义。 斐丝达——沙漠中的翡翠。 秦不昼在《无界》度过了第一个夜晚。他是被头盔尖锐而短促的鸣声叫醒的。张开眼,入目的却不是石屋,而是座舱的内壁,头盔正闪烁着红色危险级别的灯光,强制唤醒了秦不昼。 营养液分明还剩下很多,头盔为什么要强制唤醒?秦不昼意识到些许不对,放出精神力侧耳听了一会儿,确认了周围并没有任何人声,警觉地动了动耳朵就想翻身坐起。 不过,这个视角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秦不昼刚一动爪试图支撑着坐起来,圆滚滚的身子顿时骨碌碌从座椅上滑了下去摔在淡绿色半透明的营养液里滚了好几圈,四爪朝天肚皮向上的躺平。 这什么情况? 秦不昼有点懵懵的,一头顶开了按钮,打开胶囊状座舱从营养液中爬出来到了地板上,打湿了一大块地毯。因为身上沉重的感觉蹙着眉抖了抖身子,悬挂在软毛上的细小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往外飞溅。 秦不昼本能地回头舔了舔自己的背毛,又舔了舔爪子,回过神时动作顿时定格了。 低头看着那双明显属于自己的、刚才还沾着他口水的毛绒绒的小爪子,再瞅了瞅被压在身下的小尾巴,秦不昼目光微凛,身上的绒毛也随着他肌肉绷紧的动作微微拂动。 艰难地爬到座舱边上,秦不昼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变成了一只—— 巴掌大的奶猫。   ☆、105|6.1 虽然和自己幼兽时代的形态看上去很相似,但仍改变不了他现在是一只奶猫的事实。 耳朵微微垂着贴在脑袋上,眼睛雾蒙蒙还没有变色,只有巴掌那么大,皮毛像流淌着的蜂蜜一样的暖黄色。似乎可以被随时捏死的——奶猫。 秦不昼沉默了三秒钟,回到了座舱边上,叼着游戏头盔的连接线使劲把它拽到地板上,艰难地把芯片取出,然后破坏了头盔。 所幸他虽然变成了这幅模样,精神力却没有消失,但却变得稀薄许多。秦不昼一开始还有些跌跌撞撞,适应之后立刻熟练地利用精神力抹消了留存在头盔里的残余数据,毁尸灭迹手法干脆利落。 汪:抱歉,是我的责任。之后我会自请惩罚。 a:现在的问题是,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樊余淮蹙了一下眉。 汪:我说过这是研发中的的半成品。 a:……知道了。 a:现在再说什么也失去意义了吧,你等他联系你就够了。 a:你也不用想太多,他是足够随机应变的人,也很有专业精神。虽然很不想承认,关键时候还是挺可靠的。 汪:我会关注多方信息,给他提供帮助。 挂断了通讯,樊余淮按了按抽痛的额角,从被逆磁场发生器围绕的密室走出。 樊余淮是帝*方科学研究院的院士,以概念武装的发明和改良融情剂的贡献扬名于帝国科学界。在这里的人眼中,他是一名为人冷淡并且恪守职责的医生。 这一次的潜伏任务,帝国上层筹备二十年之久。年轻、从未出现在正面战场上的樊余淮被选中作为秦不昼的接头人。 在来到m-17星以前,樊余淮从未试着去了解过自己的接头人。只偶尔在同僚和友人口中听说他的消息。 秦不昼此人,用军部一位和他同年的少将的话来说,就是血液中透着魔性,去不掉也洗不掉,一个清新脱俗的怪胎。 樊余淮也常被人称为怪胎。对于这个军部出了名的怪胎,倒不算是很感兴趣。 有意思的是,他们两人分别是不同年的同一日出生。秦不昼从军校毕业的时候,樊余淮也从研究所毕业。 尚且是少尉的秦不昼在前线率领被异兽人大军围困的边境星组织奇袭反击成功时,樊余淮发表了第一篇概念武装的论文,在学术界引起轩然大波。 秦不昼浴血二十年归来,被军部授予大校军衔时,樊余淮也因为改良融情剂被授予院士荣誉。 甚至连这一次的卧底任务前,两人的级别也在相近的时间获得了提升。 他们的经历虽然在不同领域,却出奇一致的相似,让人想不觉得他们有关系都难。至少,是很有缘分的。 但樊余淮却对那人生不出兴趣。 不说秦不昼是和犬系向来看不对眼的狮族兽人,樊余淮本人的性子薄凉,对任何事都生不出兴趣。连兽人活在世上赖以生存的食物、水和睡眠,他都摄取的很少。 会进入军事科学研究所,也只是找点事做……找些存活于世的寄托罢了。樊余淮抬眼看了眼办公房窗外的夜色,整理了已经录入数据库完成的病历,就带着自己的物品下了楼,乘上飞行器。 到大门边时,门卫朝樊余淮打招呼:“医生,今天忙到这么晚?”异兽人中的医务工作者很少,因此医生很受尊敬。 并未交换姓名的异兽人,通常以职业代号称呼彼此。 樊余淮点点头。 秦不昼在住所楼底仰望着三楼自己房间的窗户,估摸着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角度爬上去。这个时间,他那同居人应该已经睡了。 一天半的跋涉,作为一只软弱无力的小奶猫,秦不昼已经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团子,身上净是尘埃。极好的方向感让他找到了正确的路线,避开了所有人多的路线,为了不被奇怪的人捡走还特地在泥水里滚了一圈,变得和只野猫似的。 其间还被路过的大大小小的野猫弓着背亮爪子驱赶,被狗追着咬……秦不昼扑上去和它打了一架使出无敌喵喵拳才威慑了众野猫野狗。 ……然而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啊摔!!秦不昼反应过来简直想抽死自己。 他真是日了一整个犬族了,秦不昼从没想到自己的能力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用在这种事上。 到底为什么让他遇见这种事啊??秦不昼无声叹了口气,发出的却是细弱软软的“喵呜”声。 妈哒!好生气啊。秦不昼气得挠墙:“喵喵喵喵喵!!”一脚踹到墙上,“喵喵喵?!!”结果被后坐力反弹了出去,转悠悠滚了好几圈撞到院中的树才停了下来。 秦不昼生无可恋地望天一会儿,默默做出了要是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一定要操的他哭都哭不出来的决定。慢吞吞爬了起来,走过去抓住墙角的枯藤,抱着藤茎侧着身子一蹭一蹭地攀爬。 挪到二楼的窗台上坐好,秦不昼松了口气,把自己翻过来舔了舔爪子,小步溜达到角落上,后腿用力一蹦堪堪挂在上层窗台下方的木架边缘,两只前爪往前攀附死死抓住木料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总算到达目的地滚在了窗台上。 就要成功了——!! 正当秦不昼愉快地伸出爪子拍击窗户的时候,突然身体一轻。 他被人从上方双手握着腋下提了起来。 瞬间腾空的失重感让秦不昼忍不住蹬了蹬后腿,全身的肉肉都紧绷起来。 “奶猫?”樊余淮低下头,对上小奶猫圆溜溜的金色眼睛。 秦不昼也恰好抬眼望他。 呼……原来是这家伙。 秦不昼下意识地放松了神经,同居人虽然看不对眼,但身上却有一种让他潜意识信任的气质。 两日未见,同居人眼底的青灰色阴影更重,嘴唇微微泛着不健康的白。 距离的这么近,秦不昼才发现他竟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睫毛长长的,不卷不翘,笔直的排列,比秦不昼曾经在他舅舅尾巴上偷偷拔下的鸦羽都漆黑。 当看见自己时,同居人的表情忽然轻微地变了变。那神情难以描述……就像是昼夜交替的瞬间,黯淡的天空被太阳瞬间照亮。 秦不昼竟然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些许柔软的色彩。 秦不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样的同居人,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把脸凑了上去,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巴。 樊余淮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樊余淮盯着小奶猫脏兮兮的脸和身子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许久过后轻声叹息,把小家伙裹在自己的银灰色衣袍里护着,从房顶轻轻一跃就落至地面。 秦不昼用爪子试图攥紧他的衣服,然而没有长出指甲的爪子只有嫩嫩的肉垫拍打着樊余淮的胸口,不痛不痒的。 手下的小家伙巴掌大的一团,毛乎乎,温软软的,从手掌触碰到的地方甚至能够感受到小家伙一起一伏的呼吸,和血液在皮毛下奔涌流动的热度。樊余淮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 用声纹解锁打开家门,往自己房间走去。 兽人中有猫族。但异兽人不同。 异兽人以体型辨等级。家猫这种小型动物,通常都是不会变成人形的低等异兽,智力低下,攻击力弱,寿命短暂,听不懂兽语和人语,常被异兽人饲养为宠物。 当樊余淮看到小家伙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他是我的珍宝”的念头。沉寂许久的心脏,突然温暖跳动起来,连因为之前的失误而阴郁沉凝的心情都被驱散了许多。 也许来到异兽人的领地潜伏,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小家伙。 同居半年多,秦不昼头一次看见樊余淮的房间。比他想象的更加简洁,所有的线条都是平直的,看上去古板而严谨。唯有卧室那张柔软的双人床和上面摆放着的许多软垫,放在这房间中与周围格格不入。 樊余淮花十分钟洗干净了手,从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除尘吸纸和一个装在小盒子里的奶果,先是小心翼翼帮秦不昼把身上的脏污除去。 同居人洁癖治好了?以前不是看到一点脏的东西就黑脸么?秦不昼被他来回摆弄,正暗自思忖着,一颗乳白色的不知名水果就被递到小家伙粉嫩的鼻尖底下。 秦不昼眨巴着圆溜溜的金眼睛看这个男人。 他没有在同居人身上感受到恶意,事实上他一向最引以为傲的精神力也探知不到男人的半点想法。 虽然知道小奶猫听不懂,樊余淮还是破天荒地开了口:“桑沃果。你需要营养。” 被他这么一说秦不昼才蓦地发觉,自己被遗忘许久的饥饿感立马铺天盖地地翻涌上来,他抽了抽鼻子,感觉到奶果子中甜丝丝的奇异香味飘了过来,条件反射地咽了咽口水。 桑沃果的名字作为一个吃货秦不昼当然听说过。这种果子常被用于喂养兽人幼崽,方便进食,口味非常美好。 然而也非常娇贵。秦不昼在荒瘠的边境星战斗,那里的气候根本没机会吃到桑沃果,秦不昼只吃过腌制好的果干,瞬间就被浓郁香甜的奶味征服了。 说出来有点好笑,秦不昼虽是最强的兽人之一,口味却像是没长大的幼兽。 问题是这种兽人特产在异兽人生活的地方应该很珍贵吧?樊余淮把青果子递到秦不昼嘴边,神情依旧安静。 秦不昼试探着用鼻尖碰了碰奶果子水润饱满的表皮,张嘴享受着男人的服务。 他并不是缺少戒备心,只是在这种面前的人救助过自己,而现在的自己弱鸡到对方一只手都能将他捏死的情况下,矫情什么的实在没必要。 当然也有那果子闻起来实在太好吃的原因…… 小奶猫还没有长出牙齿,磕磕绊绊地啃掉表皮,刚舔了一口里面的果肉,顿时一股沁甜爽口的水珠滑过干渴的喉咙,化作浓郁的奶味和温暖的能量流入四肢百骸,融入肺腑,两日未曾进食的胃部也逐渐熨帖舒适起来。 等到秦不昼慢吞吞地喝掉大部分的汁液,小肚子已经变得鼓鼓的,本就圆滚滚的小身子显得更像一个球了。樊余淮制止了他继续吃下去的打算,收拾掉奶果子的残骸,转身就看见吃饱喝足的小奶猫已经翻了个身把软乎乎的肚皮朝上晾着,像个摊平的小猫咪毛毯一样靠在柔软的小垫子上昏昏欲睡。 樊余淮伸手过去,把小脑袋一点一点耳朵蔫趴趴的小奶猫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秦不昼只是浅浅挣扎了几下就乖乖不动了,额头抵在他肩上,小爪子按住他胸口眼皮打架,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犯困的厉害。 困倦是兽人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秦不昼现在是幼兽的身体,只有通过睡眠吸收掉桑沃果中多余的能量。 樊余淮低头看了怀中的小家伙一眼,见他并没有被吵醒,半搭着眼皮迷迷蒙蒙的靠着他肩头,一向平直的嘴角直到这时才微微缓和。 终于……等到你了。 樊余淮轻阖上眼,漆黑的睫羽掩住桃花眼眸,将怀中暖乎乎的小身体贴得更紧了些,感受着这一刻灵魂长久以来的空虚被完美地填补。 就像两枚缺失的半圆,如今终于契合到了一处,重归于完整。 圆滚滚的小奶猫微微扭动了两下身子,缩进男人臂弯,喉中发出舒服的唔唔声,撒娇似得在他肩头蹭了蹭,两只小巧的圆耳朵泛起浅粉色。 也许是做了个好梦。   ☆、106|6.1 秦不昼在窗外的风声中苏醒过来,原本软软盖住内耳的耳朵抖了抖竖起,慢吞吞地掀起眼皮,爪子扒拉了一下身下的垫子,用脸颊蹭了蹭。 这个好软好舒服!! 此时的秦不昼已经完全回复了狮族骨子的惫懒,踩着软绵绵的垫子弓起背伸了个懒腰,就又继续趴下团成一个毛茸茸的球,半睁着圆溜溜的猫儿眼打量着周围的摆设。 消化完桑沃果的能量,秦不昼也觉醒了那份至关重要的知识,或者说传承。 为了让后代能在这残酷世界上更好地生存下去,强大的兽人先辈将传承刻入血脉后代眉心的兽纹,当后辈即将成年之时就能获取长者馈赠的知识。 但是自从星球纪,兽人帝国制霸,天敌减少,社会安定,传承开启的方式已经遗失多年。 这份关于兽人成年与修炼的传承非常完备,也恰好地解答了秦不昼的一些疑问。从传承中,秦不昼了解到自己目前的状况正是所谓的“承启期”。 承启期是兽人成长中的一个特殊阶段。 秦不昼在网游中使用蓝图时精神力发生质变,这是内部刺激,而越发严峻的星际形势是外界压力。重重作用之下,当他的精神进入《无界》,外界的身体处于极端放松的情况下,自然引发了承启期。 并不是每个兽人都会发生承启期,但发生承启期的兽人必定是万里挑一的强者。只要进入承启期,兽人眉心兽纹中的传承就会解封。 兽人在这段特别的过渡时期中,身体会变作进化图谱一脉中最为幼小无害的兽形,以便更好地接受潜移默化的改造。秦不昼变成只小奶猫也正是因为如此。 但若是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他接收如此庞大的信息,就算自己平安到了家,要不是同居人给自己投喂了桑沃果,他还得一点一点慢慢积攒解封传承的能量,保持着这幅任谁都能随手捏死的模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变回人形。这中途再出些什么意外…… 秦不昼眯了眯圆圆眼,眸色凝沉。 他总觉得有谁在对付自己——按说接头人向来是个严谨的性子,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 这疑惑被秦不昼压在了心底,随时都有可能再度浮出。所幸传承的觉醒,倒是让秦不昼终于摸到了异兽人阴谋的尾巴。也算是因祸得福。 想来也是,那群蠢货怎么能干的过他们秦爷爷!秦不昼哼叽一声,尾巴翘了老高。 不管是谁……就算让他变成世界上最弱小的生物,失去帝国将军的身份,失去信息上的优势,那又如何呢。 他一个人走到今天,还有什么更可怕的绝境,更艰险的生死能让他退缩? 想必自己很快就可以变回威武雄壮的大狮子,然后草翻异兽人,制霸全无界,回到帝星,走上人生巅峰啦!秦不昼开心地在软垫上滚来滚去,滚了一会儿又开始嫌弃起自己的幼猫本能。 舔了舔爪子,顺着床沿扒拉几下慢吞吞地爬到窗台上。往窗外望去,刚好可以看到隔壁自己的房间窗户,紧紧地闭合着。 他的终端还在房间里,得找个机会拿到终端,和接头人联系。 “窗台危险。” 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平地起惊雷响在耳边,小奶猫一个不查,被惊得全身一颤,身上的肉肉抖了几抖,小短腿挣扎起来就要栽倒,一根手指轻轻扶正了他。 樊余淮没什么表情地把小家伙抱起放在掌心,另一只手帮他把弄乱的毛毛整理平顺:“你想去外面?” 秦不昼正软趴趴躺着任揉享受,听到这话刚想回头看他,呼吸间流动的空气弄得一缕细毛冷不丁在鼻前扫了扫,猛地打了个喷嚏,缓了会儿瞅着樊余淮:“呜。” 樊余淮垂下眼睑想了想,把秦不昼搁在臂弯里关上通风的窗户,秦不昼这才闻到他身上极淡的沐浴乳味。抬起脑袋瞅了瞅,同居人不像平日那样裹的严严实实,穿着件雪白的浴袍,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热水的冲洗微微泛着红,发间还有细小的水珠滚落。 没想到这人还是挺……有料的。秦不昼盯着樊余淮的腰际,又看着浴袍下笔直的双腿眨了眨眼,缓缓移开视线到脸庞上,有些诧异地发现只不过睡一觉的工夫,同居人竟然换了一张脸。 秦不昼很快意识到,是樊余淮在洗澡的时候卸去了附着在脸部的光子伪装。 同居人好好的医生为什么要做伪装?秦不昼皱了皱鼻子,看着樊余淮把自己放在矮茶几上,背对他在镜子前重新戴上伪装,将沉郁却俊美的五官遮盖在了普通的容颜下,只有那双顶好看的眼睛依然是清凌凌的。 似乎,同居人的身份并非自己之前查到的那么简单。 樊余淮戴好伪装镜,换上银灰袍,俯身提起茶几上的手提箱。 你要走?秦不昼爪子扒拉住樊余淮的银袍。 樊余淮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眨着眼的小奶猫:“我带你去医院。”说着把秦不昼抱起来,放在已经铺了暖绒的口袋里。 秦不昼乖乖的躺在他口袋里,只以为同居人是要带自己去他工作的地方。 所以当被樊余淮掰开两条后腿露出肚肚和小丁丁的时候,秦不昼顿时反应激烈地拼命扑腾四肢蹬开他,在樊余淮手上狠狠划了一道,缩在角落里瞪着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同居人,微微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咕噜声。 变态同居人樊余淮:“……”略带茫然地看向身旁的同事。 幼兽科的医师笑着说:“这是害羞了吗?哈哈哈哈不用担心,你家的小宝贝很健康,而且很精神,就是性子野了些。注意保暖和喂食能量很快就能长大啦。” 樊余淮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谢谢。” “不用,以后我被媳妇儿打了你帮我打折就行。” 樊余淮走过去蹲下,戳了戳气哼哼团成一个球的秦不昼:“奶猫?” 秦不昼不理他。 樊余淮又戳两下。 戳什么戳!让我安静生会儿气不行吗!秦不昼扭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樊余淮却轻轻翘起唇角,揉着他的耳朵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对不起,只是给你检查一下。” 秦不昼:“……”呆愣一会儿,舔了舔樊余淮手指,冲他唔唔了两声。 勉强原谅你,以后不许乱来。 秦不昼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奶猫,樊余淮开始养他的时候,他已经会摇摇晃晃的走路。 很快,小奶猫雾蒙蒙的眼睛就变色成了纯然的金色,总是精力旺盛地爬来爬去,然后一转眼,就从捧在掌心的小奶猫,变成黏人的大毛团。 樊余淮起初用桑沃果喂他,一枚果子足够让他吸收一周。到了最近,秦不昼所需的能量越发的多了,桑沃果只够让他当零嘴吃。饿急了还会顺着奶香味,直接从泡奶中的樊余淮小腿一路往上攀爬…… 秦不昼体内有个成年兽人的灵魂,不肯在樊余淮面前做一些耻度破表的事,也着实是让樊余淮头疼了一番。 后来听幼兽科的医师说,猫咪小的时候排便都是猫妈妈舔它肛-门才能排便,人喂的小奶猫都是用棉签或纸巾蘸温水给猫擦屁屁。樊余淮打算尝试一下。 这还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樊余淮趁着秦不昼舔奶的时候,将润湿的棉签抵上了小奶猫毛乎乎的小屁股。秦不昼顿时菊花一紧,一脸懵逼地猛地转身往后退到奶盆里,溅了一身的奶。 秦不昼:“喵喵喵!”流氓你又想干嘛! 都被觊觎菊花了,怎么可能冷静!这回樊余淮怎么靠近怎么劝哄秦不昼都不理他。直到樊余淮认真地解释了一下,秦不昼整只猫都不好了。 叼着裤腿把樊余淮拉到自己平常埋屎的地方,喵喵喵地伸出两只小爪子怒打他,才打消了樊余淮的念头。 樊余淮把秦不昼平举着与自己平视,面无表情地歪头说:“你这么聪明,不会是只小妖精吧。” 小妖精是什么鬼! 刚刚消气的秦不昼瞬间炸成了一个毛团子,恶狠狠地咬了同居人一口,撅着屁股在同居人桌子上拉了一颗屎,成功让同居人变了脸色。 樊余淮起初就“奶猫”“奶猫”地叫秦不昼,后来在秦不昼挠坏了樊余淮三件衣服的抗议下,樊余淮便给他起名叫昼昼。 起这个名字还的确是因为想到了自己那至今仍没影的搭档秦不昼。 说不担心也是假的,他们虽然从未真正见过面,但毕竟在通讯中已经搭档了这么久。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秦不昼出了差池,樊余淮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分明记得自己包好带出去的是另一个,为什么一转眼却变成了研发中的半成品芯片? 樊余淮摘下眼镜,抬手按揉深深蹙起的眉心,最近医院的事越来越多,但级别如他的医师都被调遣到了前线,樊余淮留守。 樊余淮一边救治这些异兽人,一边却是给帝国和联盟传输着自己从伤病员数据中分析出的重要讯息。这工作他不得不做,也只有军科院出身的他能做。 对于兽人来说,三四天不睡也是没什么的,他们的祖先曾在森林草原上潜伏数日追捕猎物。但七日未阖眼又不补充营养,再强的身子也撑不过。 樊余淮胳膊抵着额头休息了十几分钟,戴上眼镜执起笔,从桌上堆叠的纸页中抽出一份翻看起来。 秦不昼也不去打扰同居人,前爪踩了踩软垫,窝着缩进了软垫的凹陷里,低头舔着毛。 满室一时间只能听见笔尖接触纸面的沙沙书写声,秦不昼耳朵轻轻动了动,安静地趴下两条前腿把脑袋圈在里面,软软的毛没有韧度地散落遮住眼睛。 将最后一份报告单看完,樊余淮冷峻的眉头微微舒缓,刚想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就觉得脚踝一重。 樊余淮低头一看,原本趴在软垫上蜷着舔毛的小奶猫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脚下,支起后腿直立着身子,两条短短的小前腿顺着脚踝不停往上勾,双耳靠拢在脑后一抖一抖,色泽温润的茶金色眼珠定定地瞅着自己。 也许是因为被樊余淮奶大,秦不昼非常黏他。 樊余淮取下眼镜看他:“饿了?” 秦不昼摇摇头。 他只是看着男人安静坐着的模样突然莫名心悸,只想过去闹腾一番,让他露出其他表情。 自己一向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这样的想法实在有点突兀,却出现的自然而然,好像已经发生过千百回一样。 樊余淮把他从地上捞起来,两只手揉揉捏捏小奶猫胖乎乎的腰。 “呜…”秦不昼被揉了两把噗地泄了气一脸舒坦,下巴蹭着人胸前软绵绵地咬着樊余淮衣袍的布料,“咿呀呀!”喉咙间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幼嫩叫声。 “那是困了。”樊余淮点了点头,捏捏秦不昼软乎乎的小胖脸,站起身。 我才不困呢,需要休息的是你才对。秦不昼被体内的幼兽本能占据了上风,有些孩子气地哼哼唧唧叼住樊余淮的衣服磨牙。 樊余淮却听不懂他的心声,任由他厮磨自己的衣服,收拾好抱着秦不昼就准备回家。 天色已经暗沉,医院墙壁上悬挂的晶石灯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晶石对于人类的机甲是一种上好的动力源,对兽人和异兽人却只是可以发光的石头罢了。秦不昼略带好奇地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矿石壁灯,茶金色的眼珠被各种颜色的光彩映得晶亮亮。 樊余淮刚抬脚踏进飞行器,身后传来急促的唤声:“医生!” 秦不昼猛地抬起头撞上樊余淮的下巴,也不管被撞痛的头顶,挠着爪子就咬住了樊余淮的袖子,把他往外拽。 怎么又来?这群人和他过不去么! 相处也有月余,秦不昼已经知道同居人在这里过得是怎样吃力不讨好的日子。他不明白同居人身为医师不管在哪里都大受欢迎,为什么还要留在这破地方。 他险些忘记了同居人是名异兽人,是兽人帝国的敌人。 樊余淮只以为他受了惊吓,停住脚步,安抚地揉了揉小奶猫撞到的的脑袋,追赶上来的异兽人喘着粗气:“医生……前线撤回的中将,身体被螳螂族斜入砍成两截……院长说,交给你来做。” 樊余淮拧了一下眉头,漆黑的眼瞳刹那间迸射出冷厉的寒光。 他蹙起眉头转身往外走。镶着绿边纹的银灰色长袍随着他的动作被直面而来的夜风掀起。 那异兽人忙不迭的跟上。 秦不昼趴在樊余淮怀里有些怔怔的。刚才樊余淮骤然爆发出气场的一瞬间他离得最近,感受的也最清晰,那种森然彻骨的冰冷……却并没有让秦不昼感觉警惕。 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只是还未等他深究,那气息就被男人瞬息收敛回去,消失无踪了。   ☆、107|6.1 秦不昼有些不安地抖动耳朵,小爪子在樊余淮胸前来回的蹭着。 手术的时间估计是短不了。樊余淮担心秦不昼,把他留在自己办公室里:“等我回来。” “呀呀呀!呀呀呀!!喵叽叽!”秦不昼扒着樊余淮脚踝不松爪。 樊余淮垂了眼,听到身后异兽人的催促,无奈低头亲了亲他的脑门,揉了揉耳朵毛:“乖。”说完出了办公室关上门,留着秦不昼在身后愤怒地挠门。 这手术樊余淮从晚间八点一直做到凌晨三点。 秦不昼哼叽一声,顺着门框爬呀爬,伸出一只后腿一勾整只猫倒立状态挂在门把上,在空中收了一下小肚子,两只前爪扒在门把上用力一压,门就打开了。 凌晨的医院没几个人。秦不昼的小爪子犹如在暗夜中悄然生长的蘑菇一样轻巧地踩过。 秦不昼趴在手术室门边等门。手术室门开后,却不见樊余淮的人影。秦不昼找到樊余淮的时候,樊余淮正趴在洗手台边捂着胃部不停的呕吐,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只能吐出一些清水。 连续的开夜车、多日未进食再加上高度精神集中,不难受才奇怪。 秦不昼看着他,卷起的衣袖下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了营养针的针孔。慢慢地蹭过去,顺着裤腿扒住往上爬到樊余淮胸口的布料,钻进衣服滚到他腹部。 小奶猫毛绒绒热乎乎的身体辐射出暖人的温度,像个灌满的热水袋,秦不昼悄悄掺上一些精神力,柔柔的力量护着樊余淮。 要在以前,他真的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用精神力为别人做这样的事。 精神力分为两种,一种是侧重精神领域的感知和攻防,另一种就是秦不昼这样偏重于改变事物特质,可以具现化的特殊精神力。 秦不昼把这归咎于……对同居人的感谢。 怎么可能啊摔!! 尽管不想承认那个每天早上借着打闹和叫起床的借口扒同居人衣服的家伙是自己,尽管不想承认那个凭着无害的奶猫外表卖萌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的傻逼是自己,但秦不昼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对樊余淮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樊余淮是他成年期十五年来唯一让他石更了的人,还差点引发第一次发情期,幸好被秦不昼自己压了下去。要是樊余淮发现了要带他去做绝育,他才叫真悲剧。 想来也是奇怪……明明之前他们搭伙过日子那么久,怎么自己之前就没对他起这种想法呢? 一切都好像是从自己宿醉醒来的那天发生了改变。 不过就算是异兽人也没多大关系——秦不昼已经做了决定,要是兽人草翻了异兽人,自己就把樊余淮绑着带回去好了。至于兽人被打败……那种事,可能么? 樊余淮捧着水漱了口,咳嗽几声,胃部仍然在一搐一搐的抽痛。低头看着腹部鼓鼓囊囊的一小团,隔着衣料戳了戳他的小屁股,被秦不昼用肉垫愤愤地打了几下:“喵嗷!” 樊余淮弯唇说:“昼昼,我没事了。” 秦不昼唔唔了几声,在他腹部滚来滚去,小爪子的肉垫也轻轻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摩着。酥酥-痒痒的感觉从滚动的部位蔓延进樊余淮的心里,被蹭的浑身都热热的。 樊余淮把他捞出来,四目相对,秦不昼眯了眯猫儿眼,按着樊余淮的脸颊凑过去,粉色的小舌头在他嘴上舔了几下,发出啾啾的声音。樊余淮无奈地笑了笑,挠着他耳朵把他抱怀里。 回到手术室门口时,伤员已经被送往加护病房。忙碌了一夜的医师坐地上扒饭的扒饭,打营养针的打营养针。一个异兽人助手把手术报告和数据记录表拿给樊余淮。 樊余淮接过:“麻烦了。” 推着补给推车的护士经过,看到樊余淮说:“医生要不要来点盒饭?营养液?或者营养针?” “营养针就……昼昼?”樊余淮话音未落就被怀里的秦不昼一爪按住了嘴唇,疑惑地看着小家伙。 秦不昼抖了抖耳朵,爪子指着盒饭:“喵喵喵!”回过头委屈兮兮地揪着樊余淮衣襟,“嘤嘤嘤。” 软萌的小模样看的旁边的医师都笑起来。一个正在喝袋装奶的医生说:“他这是心疼你呢,别看他是低等异兽,这些小东西可精啦,他也会懂得谁对他好,会心疼人的。” 一个护士接口道:“是啊,医生你太不会照顾自己啦,总是扎营养针也不是个事啊,小猫都心疼呢。” 樊余淮蹙眉,犹豫几秒,点头:“可以。来份盒饭吧,我带去办公室。” “好嘞。” 樊余淮回了办公室,把盒饭放在桌上,秦不昼放在盒饭上。 认真洗了三四遍手,回来的时候秦不昼已经把盒饭盖子跌跌撞撞地撬开,里面是尚有余温的酱香肉块,混着花菜洒落在饱满的面条上。 异兽人喜食生食,多数食物都没熟,直接加热几分钟就上桌了,还能吃得津津有味。这一份已经做得不错,至少食物是全熟的,但樊余淮还是刚闻到菜香味胃部就狠狠抽搐起来。 他的厌食症和精神洁癖还是没有一点的改善,或者说自从来到m-17后变得更加严重了。 秦不昼扒拉着面条,舔了舔沾了肉酱的爪子,觉得味道还不错。一转身却看见樊余淮一副脸色阴郁又要吐的样子。 让厌食者一时间吃下这些肉是不可能的。秦不昼想了一会儿,把饭盒里尚且温热的奶碗叼到樊余淮面前。 奶碗里是异兽人特产的奶砖,甜度不高奶腥味也不是很浓重,最重要的是可以迅速补充能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樊余淮摸了摸他后颈毛:“你自己吃就好。” 秦不昼摇摇脑袋,把奶碗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顺着桌子滑到地上跑出去一会儿抱着奶瓶滚过来。 “喵喵。” “……你喝一口,要我也吃一口?” 秦不昼叼着奶嘴连连点着小脑袋,圆圆的金眼睛亮晶晶。 樊余淮低着眼眸想了想,说:“……好。” 秦不昼喝了一口奶,立刻抬头看樊余淮,樊余淮犹豫片刻也拆开奶碗,用勺子舀了一小勺。一猫一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每当樊余淮难受想吐的时候秦不昼就跑过去蹭他的手掌,用粉嫩的肉垫揉着他,安抚着樊余淮。 樊余淮这时候就会用有些湿润的桃花眼看着秦不昼,然后慢慢地把口中的奶砖给咽下去。 秦不昼觉得可爱又好笑。吃东西时候的樊余淮皱着眉头软绵绵的像个挑食的小孩子,而自己就是花式哄他吃饭的大人。 用这方法吃完了大半个奶砖,樊余淮的胃部温暖起来,秦不昼又用同样的方法哄着他吃了几个沾了肉酱的花菜。蹙着眉头吃了花菜,樊余淮摇了摇头表示实在不能再吃,秦不昼也就停了下来。 樊余淮看了看时间,已经没有时间回家了。于是就带着秦不昼洗刷一番,抱着香喷喷的毛团子到了办公室隔间的床上。 办公室隔间的床本来虽然大但是空荡又冷硬,因为秦不昼爱滚床单,已经被樊余淮用厚厚的兽羽毯铺得柔软的不像话,秦不昼被樊余淮放下时甚至在上面弹了好几下,直接从这一头滚到了床的另一头。 秦不昼沉浸在细软的绒羽里,瞬间被脑袋里懒惰的念头击中了,四肢摊平,把自己摊成一张小奶猫毛毯,侧目看床边的樊余淮。 樊余淮脱掉浴巾,身躯在朦胧的昏黄色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选择了一件及臀的薄衬衫穿上,扣好了扣子就上了床。 小奶猫感觉到热源,一翻身滚进了樊余淮的怀里。   ☆、108|6.1 如纱的阳光悄然照进的时候,秦不昼准时睁开了眼睛。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不小心被鼻尖的毛毛扫到,抽抽鼻子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弹了起来:“呼啾。” 打完喷嚏,秦不昼咂了咂嘴,侧目看着身旁安静睡着的人。 樊余淮神色安静,眼底有很重的阴影,眉间是褪不去的疲惫。 秦不昼看了一会儿,蹭过去舔了舔他的脸,愉快地滚了过去钻进樊余淮的衣领,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自然地挣开了樊余淮的扣子。樊余淮颤了颤眼睫张开眼时已经衣衫凌乱,前襟大开,平日里的禁欲都消失无踪。 “昼昼?”樊余淮伸手到胸口摸秦不昼,迷迷糊糊间身体陡然一颤,把秦不昼拎了起来。秦不昼不满地发出咿呀叫声,完全清醒的樊余淮坐起身把他放到一边的软垫上,“不要调皮。” 说着就下了床,留下小奶猫在身后四爪朝天地游动。 到浴室照着镜子看了看,胸口的一侧乳-尖不知何时被秦不昼叼在口中吮的红润粉嫩,那处还沾着湿亮亮的唾液。看上去很有些……情-色。 樊余淮揉了揉太阳穴,为自己的想法无奈了片刻,看来自己是该好好教育小家伙一下,让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秦不昼从小一直很黏人,樊余淮并没有想到别处去。 秦不昼趴在床上看着樊余淮换了医师袍,有些惋惜地注视着漂亮的身体被银灰长袍遮盖住。 这一天倒是平静,直到暮色-降临樊余淮都没接到伤病员。秦不昼却觉得有些古怪。 悄悄撤销了自己包裹在微型终端外的精神力,试着连入最近的星网。秦不昼已经拿到了自己的终端,不过身边有樊余淮在,他只是向接头人报了平安,表示以后再联络。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承启期结束不远,最后的时间要多蹭蹭同居人。 难得的准时下班,樊余淮在密室里将今日的情报发了出去,就抱着秦不昼,带着自己的手包上了飞行器。 “昼昼,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樊余淮在驾驶座上问。因为这些天太忙,他答应的几次带秦不昼出门玩耍都没能实现。 秦不昼乖巧地摇了摇脑袋,圆圆的耳朵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啊晃。 樊余淮含笑说,“那就回家。我做吃的给你。” “喵呜~” 秦不昼看似在认真听着樊余淮说话,精神力却是一刻不停地攀着星网。很快,耳中就出现了他们那帮子狐朋狗友在私密聊天室的交谈声。 那个开黑市逆磁场中心的朋友发了条情报正用闲聊的语气说:“你们知道那个红翼伊恩嘛?对对,就是那个中将。” “唉,听说他在战场上被帝国的秦不昼砍了翅膀,修养十多年才找到一个有能力把他翅膀接上去的医师,结果接好以后恼羞成怒要派人杀了那医师,不过都失败了。今年又上了战场被人砍成两截肠子都倒出来了,这小医生又把他给治好但是小腿齐根切除没有再生可能了。现在正嚷嚷着要找那个医师报仇呢。” “不知道是哪个医师手艺这么好,惹上他也算是倒大霉了。要是别人我爹就敢去救他送个人情,不过这红翼伊恩嘛……” 秦不昼骤然间想起同居人昨夜放在桌上的病历报告,又想起自己和同居人同居以来接连不断的袭击。下一秒飞行器撞到什么似的猛地爆炸成一滩碎铁块,冲天的火光和爆破时的风卷着飞行器狠狠地砸到地面上。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夹杂着并不清晰的声音:“是个疯子。” 樊余淮在发现不对的前一秒就做好了准备,将身体尽量地放松,护着秦不昼落下地滚了一圈,背部被飞行器的碎片结结实实地砸了两下,咳嗽几声挪到灌木中隐匿起来。 秦不昼狠狠皱眉,他知道同居人并不擅长战斗,而且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并不适合。 几道颇为强大的气息接近,樊余淮把秦不昼藏好,冷然淡漠地起身。看似羸弱的姿态,银灰长袍没有一丝褶皱,逆光之中身影无畏。 为首的人笑道:“医生,别来无恙——” 还是那波人。在看到来人人数的一刹樊余淮就迅速做出了判断,确认了不是自己身份暴露后不着痕迹地松了扶着袖子的手:“废话少说。” 空气中激烈的肉-体撞击,樊余淮轻轻借力推开一人,转头一脚踹飞了另一个异兽人。尖牙利齿嘶吼咆哮,接二连三地嗡鸣声波让草木震颤着惶恐。樊余淮的风格是一击必中,犹如老练的狼王,血从动脉中喷射而出将泥土染成凝紫色。秦不昼闭着眼强逼着自己去听去感知,脑海中有什么呼之欲出。 直到战斗转为持久战,那群人很快摸索到了诀窍开始耗费樊余淮的体力,樊余淮的状态直线下降,第一次受了伤。迅捷矫健的豹族异兽发出嘶吼,带着利刃的巨爪向地面上动作微微迟滞的樊余淮挥去。 轰—— 已经做好被利刃贯穿的樊余淮,下一秒迎接的却不是冰冷的风,也不是彻心的痛,而是温热的血。他缓缓睁开眼,挡在他身前的是站姿随意慵懒,和这战场格格不入的男人,迎面而来近在咫尺的利刃被他攥在手里,而豹族异兽的脖颈已经折断。 “啊,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秦不昼慢吞吞地说。 异兽骚动起来。他们颤抖着,战栗着,恐惧着,看向眼前之人。 即便身为异形辈出的异兽人,此时看得竟然有些呆滞。 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丽,是一种犹如泛着光芒的、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强大。 雄性的兽人就好像一头终于挣脱束缚的困兽,黑发飞扬,修长的身躯环绕着毁灭的力量。眉心一道兽纹熠熠生光,和他的双眼是同样纯然到能把人灼伤的灿金色泽,半张脸上沾染的血迹让他显得狂躁而可怖,却也散发出夺人心魄的妖冶。 秦不昼从手里已经没了呼吸的异兽人的脊梁里抽出森森白骨,将软下去的尸体扔到一边,淡然地回过身抬起手,将过长的额发向后捋去,尖锐的矛尖对着他们恐惧到极致的眸,嘴角带着轻松调侃的笑意。 “想动他?” 下一刻,火光大起,血光大盛,骤然凌冽的气场仿佛炸开的雷鸣,顷刻席卷了所有人的心头。 “先打赢我再说吧,渣。滓。们——” 精神力构筑的气场直接逼退了远处还有站立能力的异兽人,将近处的几个砸飞到墙壁里,血肉四溅,他们彻彻底底的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他们违逆了眼前这如神明一般的人,就代表着,他们必定将受天罚折磨。 天罚。异兽人最原始的传说中,眉心生出兽纹的人,可以带来天罚,然后异兽族灭。 此时他们脑海里,除了这两个字,再无其他。 樊余淮怔怔地看着秦不昼将深邃的暗夜用血点燃,直到秦不昼扔掉了收割生命仍然滴血未沾的肋骨厌恶地擦了擦手往自己走来,仍是没从一瞬的冲击间完全回过神,注视着秦不昼的脸庞:“你是……” 秦不昼握住樊余淮垂下的手腕,把他藏于袖中的概念武装抽了出来。 秦不昼看着那巴掌大小臂长的袖珍炮眯了眯眼。人类、兽人和异兽人都有概念武装,威力各有不同,但所有的概念武装又都被称为洗地炮,就这么个小玩意儿,一发就能炸飞这条路。 把概念武装随手揣怀里,用手臂环住樊余淮的腋下,轻松地将他抱了起来。 好轻。秦不昼心道。 本就知道同居人必定不重,但真抱了一下却发现这重量让他也有些意外。 在人类中很正常的体重,但对于成年雄性兽人来说却是明显的营养不良。也是,这人从来都不好好吃饭,连每天的睡眠都很少。 樊余淮不知道秦不昼想要做什么,对未知的本能恐惧让他皱起眉头,手握住秦不昼的肩膀试图和秦不昼交涉:“你先放我下来。” “你变成幼兽形态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你的身份我也不感兴趣——” 但秦不昼对他说的话语充耳不闻,甚至在樊余淮冷声让他放自己下去的时候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 虽然脸上都是血看上去一点也不无辜。 樊余淮自己也清楚,现在他没了概念武装又体力不支完全是任人宰割。但直到秦不昼带着他到了两人的住所一脚踢开卧室门,他才真正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秦不昼把樊余淮丢到自己的床铺上,机器人管家惊慌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绕着房间转圈:“主人回来了!主人日安!主人……” 秦不昼说:“滚。” 机器人管家弱弱的噤了声,关了门出房间。房门闭合的同时,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樊余淮被秦不昼用樊余淮自己发明的三道保险手铐给铐在了床头。 秦不昼用一只手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樊余淮拉到自己身前,自己盘腿坐在床上,然后让樊余淮的身体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樊余淮想动,可是秦不昼的手掌压着他的脊梁贴着自己,一边娴熟地扯着他的衣服尽数褪去。 空气中除了刚才的战斗带来的血腥和尘土味道,还有一种浓烈的香甜气息一点一点渗透出来,逐渐填满了整个卧房。 发情期。 强制结束承启期的刺激太大,秦不昼已经压不住自己的发情期了。 樊余淮微微睁大眼,异兽人和低等兽人都有固定的发情期,但秦不昼这样的高等兽人,发情期只有在遇见契合的对象时才会产生。也因此高等兽人的生育率逐年下降。 接着他感受到温度,一只手摸到了他的下身隔着布料揉捏着臀瓣,樊余淮立刻猜到他想要干什么,一下子就弓起后背,胯骨到腹部的身体不断蹭着秦不昼的大腿用力挣开秦不昼,后退到一个让他觉得稍微安全的距离,光裸的后背紧贴冰冷粗糙的床板,手铐来回碰撞,勒的手腕生疼。 “你……做什么?!”樊余淮的语气一颤,气息已经很难保持平稳。他的心中已经被绝望淹没,他知道这问题很多余。 秦不昼把他的皮带抽出扔到一边,这才抬起头回答他的问题:“操-你啊。”说着理直气壮地把他摁倒,附身压了上去,感受到了强烈的反抗。 “啊,对了……我的名字是秦不昼。”秦不昼轻而易举地压制住樊余淮,看到他冷清间压抑着无措的眼神,语气变得愉快起来,单手解开领扣,眯起眼微笑着说。 “待会儿爽得意识模糊的时候,可以叫这个名字。” 说着解开自己的皮带,握住已经挺起的器官。 樊余淮的裤子很松,稍微一拽就完全掉了下来,秦不昼手掌卡着樊余淮的膝关节,把他的腿抬高架在自己肩上。樊余淮手腕上的手铐和手环因为姿势的改变不断撞击,叮当作响。 这个姿势挑起了樊余淮的羞耻感,他微微蹙着眉头,手攥着支撑自己的秦不昼的衣服,试图说些什么,比如换个姿势之类的—— 想要说的话语却被意料之外的入侵堵了回去。 “呜……啊啊……”樊余淮的腰肢因为疼痛弓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被迫架在秦不昼肩膀上的小腿也不能自控地痉挛着。 嘴里不断溢出的呜咽源于秦不昼在他□□翻转搅弄的两根手指。 看着樊余淮无力地躺在自己身下,脖颈犹如濒死的天鹅般向后仰着,秦不昼恶劣地用指尖刮蹭着他的肠壁,换来几声破碎的抽气声。 雄性兽人的身体肌肉紧致结实,其实并不适合作为承受方,没有经过什么润滑,两根手指挤进去,秦不昼想要再加一根手指的时候却发现有些勉强。 他又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却发现疼痛让樊余淮下意识的把肠道收缩得更紧。秦不昼腾出另一只手,微微抬起藏在手臂下的脸颊,捏了一下他的脸:“你就不能放松点吗,被上一下而已。” 樊余淮咬牙冷冷地瞪视着秦不昼,慢慢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禽兽……” 秦不昼:“……” 秦不昼扶额闷笑了一会儿,无奈说:“好啦,随你吧。你待会儿别疼的哭着喊妈妈就行——”   ☆、109|6.10连载 秦不昼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穿过了狭窄悠长的隧道,看着那黑暗的尽头涌现出光源。 光源被困在一面壁障后,秦不昼无法靠近。他有些好奇地伸出手,那壁障正随着秦不昼和樊余淮的结合,逐渐地变得脆弱。 昏暗的卧室里,黑发的青年被摁在柔软的大床上,双手拉过头顶,银色的手铐铐住,铁链绕过床头的铁柱。房间主人褪下的衣袖将他血色淡薄的双唇分离开,在脑后绑上一个死结,两人的衣物凌乱地散落一地。 青年被摁在床上,裤子松垮垮的挂在脚踝处,房间主人正以野兽的形态在他身上驰骋着,青年已经被他做的几乎失去了意识,微弱地呼吸着。 忽然,樊余淮剧烈地挣扎起来,力道之大险些把在他体内的秦不昼掀翻,连接处也因为这动作洇出些许水声和泡沫,秦不昼为自己险些撅折的小兄弟捏了把冷汗,前腿使力钢铁般的把樊余淮箍在怀中,凑近他耳边:“怎么了?” 樊余淮张了张唇,断断续续的呻-吟溢出口中,冷静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微弱地小声恳求,“让我……” “嗯?”秦不昼故作不解地发出疑问的鼻音,樊余淮后-穴的痉挛却是让秦不昼立刻明白过来,固定着怀中人之余掐住他不住扭动的劲瘦腰肢,前爪扶着他肩膀突然加大了操弄的频率和力道。樊余淮抽搐着双腿,感受着秦不昼的粗长像打桩似的凶狠顶进身体里,睁大了眼停止了挣扎有些茫然地颤抖着,破碎的呻-吟也再也无法抑制地冲出口中。 “呃啊啊啊!!啊……” 片刻后,樊余淮崩溃低泣着绷紧了全身,两条弯折的大腿抽搐地更厉害,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冲击着前端抖了几下,颤颤巍巍地喷射出一小股稀薄的欲液,随后却是透明淡黄的热流。与此同时当着人面失禁而涌遍全身的极度羞耻感让他不由自主地紧缩着小-穴,秦不昼被他这么一夹顿时气息一滞爽的蹙起眉头,汗水淌到下颔滴落在床铺上,微微松了口气,也加快了速度接连操-干了数十下在他体内释放出来。 樊余淮在他松开手抽离后软倒下去,伏在床面上低低地喘息,合不拢的腿根之间还在不断往外流着白浊。 秦不昼慢慢唤回了理智,恢复了人形,抬起身低头蹭了蹭他:“你跟了我吧……” 樊余淮躺在他臂弯,目光涣散的看了他一会儿,胸膛起伏着闭上眼睛。 秦不昼伸手搂他的腰想把人抱起来去清洗一番,刚刚把人抱起来搁在肩上就觉得肩头一阵剧痛。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侧头看了看肩头那个本来只是很浅的痕迹,如今浮出一圈深紫的牙印,往外缓缓渗着血丝:“……你是犬族吗。咬这么狠。” 樊余淮加深了那个牙印以后就噗地倒了回去,缩在秦不昼怀里没什么精神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整个人都安静乖乖的靠在秦不昼身上,温软的不行。 秦不昼一看同居人这模样顿时就没脾气了,干笑几声放轻柔了力道。 伤到同居人的确是预料之外的,从未经历过发情期的秦不昼并不知道情潮能来的这样汹涌热烈。也不知道狮族的发情期一旦开始,只有在成功完成交-配后才能解除。 但说秦不昼完全无辜却是连他自己都不会信的。 他纵容了自己的发情期,这是不争的事实,秦不昼潜意识里是想早日给同居人盖章的。对于喜欢的东西和人,兽人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 不过像秦不昼这样理直气壮厚颜无耻的——倒还真没几个。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正直的人。 感知到主人需要的智能浴池已经放好一池的热水,地砖上滚满了棉花糖似的泡沫团,浴池水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的乳泡泡。浊液在温热的水中化开,秦不昼低着眼眸,手指缠绕着柔软的兽绒毛巾,抚过樊余淮皮肤上的红紫痕迹。 樊余淮安安分分地配合秦不昼擦拭摆弄,眉眼竟是不着痕迹的柔软。秦不昼被这样的樊余淮吸引到了,擦拭完的碰了碰他头发,小声说: “要是小花花认真起来,把手铐打开,伺机而动,找到薄弱点用精神力狠狠攻击我,推翻我然后跑出去,不是什么难事吧。” 秦不昼不觉得一个可以在战斗中将概念武装藏于袖中伺机而动的狼族,会真的任人宰割。 他想知道同居人的答案,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不过看着同居人昏昏欲睡的模样,秦不昼也就不再逼他。抱起同居人,兽羽毛毯烘干了身上的水,回了卧房。一边自顾自地说:“我叫秦不昼,目前是帝国少将。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在帝星主城有三套房——” “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就算异兽人打输了,我也一定可以护好你的。” 也许是秦不昼絮絮叨叨的话语让同居人清醒了,樊余淮慢慢睁开眼。瞥着秦不昼,“我是樊余淮。” 秦不昼:“………………啊?” 秦不昼停顿了足足十秒钟,整个人像鼓鼓囊囊的水球被针噗呲戳炸了似的,从刚才气势满满的大魔王,一秒变成懵逼脸。 樊余淮从他怀里爬出来,卷进被子里背对着秦不昼,声音略带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带着些讥诮地说:“跟我这么久都没发现不对,你是不是傻?” 秦不昼:喵喵喵?!! 秦不昼呆了:“卧槽?等等你为什么也在这个城市?” 樊余淮闭着眼说:“不然谁给你上?”尾音有些底气不足地微挑。 其实他听到秦不昼说出名字的时候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接头人就住在和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 秦不昼晕乎乎了半天才弄清楚关系,忽然捂着脸兀自地笑起来。他的笑声从噗嗤噗嗤的闷笑的变作放声大笑,樊余淮都不由转过脸看这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被他亲了个正着。 秦不昼用力“吧唧”了樊余淮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我喜欢的是昼昼……” 樊余淮微弱的反驳被秦不昼给堵了回去,秦不昼在他唇上开心地亲了一下又一下,从背后抱住卷在被窝里的樊余淮朗声说:“等回到帝星,我们就在一起吧!” 他没想到樊余淮也是兽人,和他有着相同的身份。既然如此,那之前的深思熟虑就都不必要了,他们可以走在阳光下,肆意的在一起。 他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直接,一把烈火烧到底。 他喜欢樊余淮,樊余淮似乎也喜欢自己,该亲的抱的上的床也上过了,那还有什么放手的理由? “……”再也止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樊余淮稍稍抬头,侧过脸吻了吻抱着他的男人的嘴角。然后便淡淡地垂下眼睫,躲开了少将大人追看而来的目光,轻轻应了一声。 “好。”他重视的不是那只小奶猫,自始至终都是这个人啊。 如果能回到帝星,就在一起吧。 美好的事情总是短暂的,在人还未来得及沉湎时,美好的时光就已经从指缝中流去。 院方知道了樊余淮负伤的消息,也知道他伤情的来历,纵是再不愿也不得不准了他的假期。但假期终于还是在秦不昼不愿它到来的目光中结束,一小段如草莓慕斯缠绵甜腻的时光,不得不短暂地拉开。 樊余淮要去工作,为了帝国,为了和秦不昼抱有的同样的意志。上午和下午是没办法见面了,他们甚至连早饭都很难凑到一起吃,秦不昼为这个改了狮族赖床的作息。 而晚上的时候,樊余淮偶尔会被手术绊住脚步,接连好几天不回家。 秦不昼陷入了一种小媳妇似得姿态,在樊余淮起床的时候翻坐起身顶着乱蓬蓬的毛,赖在床上搂着樊余淮的腰不撒手。 樊余淮又好笑又好气地伸手覆上他的手,试图掰开秦不昼,却没有真的用力。秦不昼顺势扣入他指间,和他十指相扣,嘴巴里发出“噗噜噜”的吹气声。 樊余淮无奈道:“你是小孩子吗?” “是啊,我就是个小孩子。”秦不昼用脸庞蹭着他光裸的后腰,软绵绵地说。 少将大人不要脸起来简直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樊余淮忍不住弯起唇角,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别闹。” 秦不昼撇撇嘴不说话,只轻轻地把嘴唇凑过去吻他尚有淡淡红痕的背脊。 任性的,柔软的,就像小奶猫暖乎乎的肚子。 那软意一路沁进樊余淮的心,他险些就松口妥协了。但是现在的短暂分别是为了将来更好地在一起。樊余淮转回身,安抚地抱了抱秦不昼,“午休和换班时,我们可以在游戏里见面。” 秦不昼已经把自己从传承中得到的信息告诉了樊余淮,综合最近的情报,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肃清“风沙”。于是两人便约着在游戏中见上面。 秦不昼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温热的手掌在他的腰线摩挲:“那……晚上呢?” 樊余淮轻叹了口气,认真说:“我会早点回来。” 秦不昼气鼓鼓地捏了一把:“不信。” 樊余淮:“……”被他捏的腰身颤了颤,蹙眉,“秦不昼。” 秦不昼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有点委屈地看着他,坐起来凑过去眨巴着眼亲了亲樊余淮,“我会等你回来的……我可能有点霸道,你要多习惯。” 樊余淮不由扬起嘴角,偏头回吻:“好。” 在樊余淮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机器人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虽然秦不昼更喜欢樊余淮做的,但也不能总是勉强恋人。尽管那一点劳动对于樊余淮来说算不上什么。 秦不昼其实是有些后怕的,那天樊余淮在身下伤痕累累、无声掉泪、隐忍着不发出痛呼的模样,至今仍在眼前回放,无论何时都铭刻在心底,不会被他遗忘。年轻的少将时时警醒着自己,不要再因为自己伤害了恋人。 秦不昼把窗帘全部打开,观景飘窗中投映入流光,在他们饭桌的地下和头顶。 樊余淮从楼上下来,看见背对着他,只穿着件长裤的秦不昼。俊朗的容颜在晨光中散发着洋溢的活力,那副身躯之下藏着用不尽的热血,额发被他用小夹子箍在了头顶,垂落脸颊边的碎发徒增性感的气质。 不过在樊余淮眼中,自家的大喵无论哪个角度都是最好看的…… 他怎么总能如此撩拨起自己心中的触动?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竟就有种想要微笑的感觉。 而这时,把机器人管家推到一边自己摆好碗盘的秦不昼也转过身看着樊余淮,纯澈的金色眼睛亮晶晶的,露出小奶猫向主人邀功似的闪亮神情。 樊余淮便也放任自己微笑起来,张开手臂给予他赞赏。   ☆、110|6.12连载 樊余淮还是不能接受太多的食物,不过在秦不昼调-教之下已经慢慢地开始正常进食。 秦不昼一边把肉末窝窝头塞嘴里,手托腮看着樊余淮用品茶的速度把一小碗热乎乎的菌菇汤喝掉,认真地咀嚼鲜嫩饱满的蘑菇,蹙着眉头动作小小的咽下去。 秦不昼格外热衷于把恋人养肥一点。就像个养殖场主人,嘿嘿嘿地瞅着刚出生的小崽崽,只等着养的肥肥的就抱走吃掉。 都说爱情能改变一个人,与伤假之前相比,樊余淮不但是心,连面容也染上了些许柔和。只是他对此并不自知。 和他较为熟悉的幼兽科医师在午餐时间拎着饭盒跑到樊余淮的办公室要和他挤一张桌子。往常这样做都会被樊余淮直接扔出去,但今天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继续做着自己的事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樊余淮这副安然模样。 “医生你今天心情不错。”幼兽科医师调侃地说,“是帮昼昼找到妈妈了吗?” 樊余淮一怔,顿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想了想微笑了下,说:“算是吧。” 这一笑反而让幼兽科的医师愣住了,因为他从没看过樊余淮笑。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星点璀璨的光彩,使得清肃寡淡的五官也生动起来。 老婆你听我解释我没有看一个同族看呆啊!幼兽科医师内心咆哮着移开目光:“恭喜你啊。她一定很好看吧?” 樊余淮眨了眨眼:“……是很好看。” 幼兽科医师摸了摸下巴突然啧了两声:“然后你们很快就可以生个可爱的小崽崽给昼昼作伴啦。” 他说这话的时候,样子有些难过。尽管并不明显,但樊余淮还是能感觉得到。 樊余淮来这间医院任职之前,通过各种手段搜集到了医院职工的信息。幼兽科医师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在调查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对方在养着一个人类。 他似乎很喜欢那个人类,只是供着宠着对方。樊余淮判断他养着那人类至少五年半,却至今没有生下孩子。也许今后也不会有了。 樊余淮看着他没说话,并没有告诉医师自己也不会有孩子。 无论人类、兽人还是异兽人,对于传承都看得很重。但是樊余淮却一直觉得,孩子这个词是与自己无关的。至少对于他来说,这仿佛是与生俱来就刻在脑海中的念头:自己永远不会有后代,也许会孤独至尽头,一个人长眠。 硬要说的话,秦不昼也许就是他养的一只大孩子了。 能遇到秦不昼是惊喜的,他不该要求太多。 幼兽科医师很快就振作起来,挠了挠头转而说其他的事:“我听说你的事了,是伊恩中将吧。” 樊余淮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唉……其实嘛,那人他本来养了十年伤身体数据就已经退步很多了,你也知道我们寿命比人类和兽人都短很多,”医师搅拌了一下撒着浓稠半液态奶糖的咖啡,“只有那么七八十年。伊恩现在已经步入老年,军方答应他上战场自然是有别的考量,谁知道他非但没看清自己的实力,还当真了。” “就是委屈了你,又被他拿来撒气了。” 听到“军方”的时候,樊余淮的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动。放下笔,抬眸说:“我没放在心上。” 午饭时间过,樊余淮就把幼兽科医师赶出了办公室。 在密室中传送出最近的情报和自己的近况,得到了一个“决战将临”的回复。算是好消息。 正面的交战中,异兽人已经逐现劣势。异兽人起初占据上风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谋划多年,打了帝国和联盟一个措手不及。当兽人和人类站稳了脚根,异兽人就显现出后劲不足来。 而秦不昼和樊余淮的工作,就是确保决战之前异兽人方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无界》在军部推动之下受众极广,全联盟有八千万以上的民众一天四分之一的时间在无界之中度过,而在帝国这个比例更高。虽然研发组并不认为异兽人有什么办法影响无界,但是就怕万一。 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樊余淮戴上虚拟头盔。 风声在耳边穿行而过,樊余淮慢慢睁开眼,左眼之中是游戏地图,右眼之中是无数的光圈选项。身下的列车正在世界穹顶的星光轨道上行驶。 “欢迎来到无界,请问是否去往领地。” “否。”樊余淮流畅地报出坐标,“安息之海,地图内坐标(250,414),新手村编号wf190792,斐丝达。” “正在审核权限……叮!请求通过。正在前往【斐丝达】。” 列车路线一转,下方的光海变成深红的大漠。 安息之海,狂暴的风沙在漫无边际的荒漠上肆虐,掩埋于尘埃中的矮小枯树在狂风中拼命颤抖着早已没了叶子的黑色枝桠,像是要挣脱大地的束缚奔向天际。 远远地看着,所视之物都笼罩着一层玫瑰色尘埃,犹如浸泡在血雾里。但走进看着便知道,大地苍黄而荒瘠,地脉破碎如枯瘦的疤痕。 那些漂浮的东西是被风沙所杀的npc的鲜血染红的沙。他们也许是附近的城池或新手村的人民,也许是荒漠中行走的旅者。他们死后除了无界的主脑没有人会记得。 秦不昼怎么出生在这么个地方?传说中的rp问题? 樊余淮裹紧了披风,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顺着地图功能的指引走过一堆堆的尸骨。 安息之海是无界险地之一,风沙环绕,照理说不该有新手村建立。樊余淮并未参与《无界》的研发,但也知道这可能性不啻于在漫漫星海中寻着一粒沙。 偏偏就被秦不昼给碰见了,也不知该说他人品太好还是差。 不知跋涉了多久,三五个小时或者更久,樊余淮停住脚步。视野中那仿佛铺满了整个世界的黄沙……居然,出现了尽头。 几寸的距离,将茫茫沙漠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黄沙背后,风暴封锁之后露出一点点水洗般的苍穹,安静而寥廓。植物青翠欲滴的色彩若隐若现,点缀在地平线尽头,像是会发光一样在浅浅吹拂的风中摇曳。 斐丝达。这片绿洲犹如一块纯净剔透的翡翠,镶嵌在苍茫的天幕和漫无边际的安息之海深处。 “这……”樊余淮有些惊讶,尽管面色仍然不变,却微微睁着眼。当他站立在斐丝达的城墙之上时,也不由为眼前所见的磅礴壮丽景象所震撼。 天空氤氲着淡银的烟,泛着被抹去棱角的湛蓝,点点璀璨的光尘汇聚在一起,如同流浪的银河在空气中奔走。有翼的鸟类兽人从天尽头的远方飞来,绵长或短促的鸣叫响彻斐丝达上空。 一座座砖瓦房屋之后的极远处,翠绿如丝绒般草地上狮族、狼族、象族的兽人和幼兽们在其上奔跑嬉闹,碧蓝如宝石的湖泊被风轻轻拂过,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碎金。 目之所及的一切似乎都固化成了色调明艳的油画,由这世上最天才的画家亲自执笔绘制。将险地深处被风沙所侵蚀的土壤改造成这样……这是只有用“神迹”才足够形容的事情吧? 纷乱的思绪和不敢置信,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全部烟消云散了。 秦不昼穿着件用料极好的长袍蹲在路边吃瓜,头上戴着一大串花花绿绿的羽毛。看到樊余淮的时候立刻站起身,把啃了一半的瓜揣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抹了嘴愉快地朝他张开手臂:“亲爱哒!——” 樊余淮看着他的动作,在秦不昼的注视下稍作犹豫,往前走了一步。被秦不昼欢呼着跑上前几步,接住抱着转了个圈儿。 他怎么能这么喜欢这个人呢,只是几个小时见不到面就想的不行了。 秦不昼转了几圈以后也不放手,就这么抱着樊余淮肆意地笑起来,那笑声传了很远,甚至惊飞了高空盘旋的鸟类兽人。秦不昼舔了一下樊余淮嘴唇,须臾变作威风凛凛的雄狮,勾着樊余淮坐到自己身上,然后便开始往城郊奔跑。 樊余淮稳住身形,抓住他飘拂的鬃毛。秦不昼的鬃毛和眼眸在日光之下呈现出灿烂的颜色。 到了目的地之后,秦不昼拱着背翻了个身把樊余淮压在身下,毛乎乎的脑袋蹭樊余淮。 “喜欢不喜欢——?” 樊余淮胸口微微起伏,揉着他发间的圆耳朵,“嗯。” 他看着这样的秦不昼,总会不由想起他的小奶猫。 仿佛那满身奶骚味的小家伙,一夜之间长出了尖牙利爪和鬃毛,变成了比自己还要强壮的模样。 秦不昼被他摸的舒服,忍不住肉垫按着樊余淮的手腕啃了他脖颈和胸膛几口,然后接着把耳朵蹭到他掌心里,撒娇般黏糊糊的说,“喜欢就都是你的了,因为这些是我的。我是你的。” 樊余淮接着揉,一面含笑说:“我也是你的。” 他们早已经在一起了,他们属于彼此。 两人在草坪上腻了一会儿,直到秦不昼被揉的快舒服到化掉了,开始谈正事。樊余淮从背包里取出自己城池研究的概念武装,各式各样外表的枪-支炮弹堆了一地,秦不昼躺在草地上看着恋人面不改色地从虚空中拉出一架口径的巨炮,抽了抽眼角。 幸好樊余淮现实中无法随身携带这种东西。那天要这么随便轰一下他就壮烈了。 樊余淮眨了眨眼,把炮给塞回了背包,解释道:“攻要塞用的,可以装在舰上。” 秦不昼:“……好好好。” “你用什么比较顺手?”樊余淮问。 “都行。” 秦不昼的城池在蓝图的改造之下,从不毛之地变成沙漠中的翡翠,拥有了丰富瑰丽的物产,但毕竟局限于时间,科技水平还是不足。于是这些便都由樊余淮准备。 樊余淮的城池用权限保护隐蔽,社会发展水平不计入排行之列。若是算入城池排行,至少也是前三。 樊余淮看了眼秦不昼的背包,把里面乱七八糟的水果鲜肉捡出来扔了一堆,秦不昼差点咬他。 “负重,保质期短吃不完。”樊余淮简明扼要地说。 “我背的动,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完!!”秦不昼说,“当心我饿急了吃你啊!!翻来覆去吃你!!” 樊余淮:“……” 最后樊余淮还是让秦不昼把想吃的都带上了。谁让秦不昼一言不合就变大猫撒泼打滚委屈兮兮卖萌…… 唯有这一点,他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秦不昼向晨露闪烁的旷野呼喊了几声,几只狮子和一匹狼从远处回应,然后卷着一路微尘赶到,乖巧地聚拢在他身边。 秦不昼伸手挨个摸过狮儿砸的脑袋:“我们要走了。你们好好看家啊。” 已经长大的小狮子们嗷嗷叫着送父亲,小狼则恋恋不舍地着围着秦不昼的大腿依偎磨蹭。 他们在翡翠之城的晨光之中,目送祖辈在风沙里踏入征途。   ☆、111|6.12连载 一个孩子慌忙地逃窜着,却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块绊住了,整个人跌倒在沙堆里。 孩子不顾手掌被粗糙的地面划破,艰难地划动着四肢试图往后退去,急速跳动的心脏被恐惧攫紧。在他惊惶的眼睛里倒映出的,是掀起沙尘暴的,不知道如何描述的巨大存在。 有着恐怖外表的人形怪物逐渐朝孩子逼近,周身缠绕着呼啸的风,被吹起的黄沙在空气里肆虐。它发出嘶吼,孩子绝望地闭上眼,下一刻身体却一轻,被人提起丢到一边。 “你在发什么愣啊?!给我闪边去!!” 男人对他喊道,接着他扬起袖袍中的手,一道乌光快速闪过,巨爪连带着利刃都被轰炸成碎片,有着庞大身躯的人形怪物也被斩成两段,黄沙组成的身躯溃散成一粒粒的沙尘,和地面的沙混在了一起,覆盖了洒落沙面的斑斑血迹。 秦不昼看着被他击溃的风沙,喘着粗气平复心跳,接连使用概念武装耗费的不是他的体力而是精神力。樊余淮快速地落在他身后,蹲下身用仪器检测周围的系统数据流。 这是樊余淮和秦不昼在游戏中探索的第十天,终于让他们发现了这个掩藏在安息之海深处的诡异地方。 这头刚才被秦不昼杀死的风沙是比起普通的风沙更加危险的“风沙领主”,无界主脑原本的数据是全服只有十头,但在这里……随处可见。 如此之多的风沙领主,万一对南方城池广布的星之旷野发动进攻,那么至少有七分之一的兽人会被困在游戏之中。数据错误达到了堪称骇人的地步。 仪器发出滴滴声,闪烁起红光。 找到了。两人对视一眼。 秦不昼也蹲下,平视那人族小孩子模样的npc:“小娃娃,我问一些事。” 孩子点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孩子伸出手,摊开手掌:“我想捡一些……砂时晶。” 砂时晶是风沙领主体内的晶石,因为是全服唯一有增长经验作用的物品,在各大城池被炒到了天价。秦不昼福至心灵,这小家伙可不就是任务发布npc么?看来他们确实找到关键点了。 秦不昼接过砂时晶瞅了几眼塞给樊余淮,想了想递给孩子一袋斐丝达特产的珍贵果浆:“下次别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快回家吧。” 把孩子送到了安全区,两人开始返程。秦不昼瞥了眼正在分析数据的樊余淮:“怎么样?” 樊余淮的眉蹙的越来越深,脸上的神情从诧异,困惑,到释然。最后松开眉头。 “不昼,你来看。” 秦不昼站他身后抱住樊余淮,下巴搁在他肩上盯着数据和分析对比眨巴眼一会儿眼:“……所以我们都被异兽人耍了?” 樊余淮按了按眉心,无奈道:“是我们想的复杂了。” 乍一眼看似毫无头绪,但深入分析便会发现这数据竟是有规律可循的。一层层地抽丝剥茧最后呈现出的是让人惊讶的答案,樊余淮已经能够推测出,无界的主脑周期性更替数据,异兽人只不过抓住了一个正常的、翌日便会被刷新到毫无痕迹的漏洞入侵无界,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打败或征服兽人和人类。 而是为了获取他们的知识和技术。 量产风沙领主则是在为抢占数据做着准备。异兽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这么简单罢了。兽人和人类只是因为想的太多,战争初期才会被玩弄于鼓掌间,遗憾地失去许多才华横溢的指挥官和战士。 秦不昼:“……妈的智障。”也不知在骂自己还是骂着谁。 樊余淮摸摸他的脑袋:“不怪你也不怪谁,对方的行为从一开始就迷惑性太高。” 把阴谋摆在阳谋之下,不惜一切代价,不惜数以亿计的下层异兽人的生命,只是为了完美地窃取敌方的技术。 这是赔了还是赚了?樊余淮却知道,若是成功,异兽人可以在五百年之内卷土重来。他们的生育率太高,振作起来并不难。兽人和人类是强大,但也因为强大而失去了很多。 两人当即决定下线,樊余淮向上层汇报了发现,得到了一串的卵“。。。” 也难怪一向好战嗜杀的异兽人居然会在前方战场上投降,还主动请求谈判,看来是预计在谈判当日引爆这颗炸弹,窃取信息并且制造动乱。帝国高层还没反应,联盟高层那个狐狸似的总统就笑眯眯地表示,辛苦同盟了,我会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的。 秦不昼表示自己完全不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新的任务很快下来,不出预料这一次的征程很快就会结束。秦不昼的精神力虽强但也不是凭空冒出信手拈来的,对上量产的风沙领主还是需要耗费些力气。 在樊余淮的帮助下用五六天的时间清理完风沙,接下来就是坐等看好戏的时候了。 如果说秦不昼总是无所畏惧,冲锋在前,那么樊余淮便是那运筹帷幄,掌控在后之人。 秦不昼为他抵挡面前的危险,而他为他守护背后的一切,只要樊余淮在,秦不昼永远不必担心后患。那些麻烦的,秦不昼懒得处理的事情,樊余淮会全部为他处理好。 秦不昼除了通讯,偶尔也会到医院接樊余淮下班。 医院的院长对待手下之人向来很苛责,尤其是才能出重之人。越是战事吃紧便越是如此。到了异兽人全面陷入被动时,严谨如樊余淮,也经常被找到借口大骂一顿。 “我想回帝星。”秦不昼在床上压在樊余淮身上心疼地替他换药,一边小声地抽气。今天那个混蛋发疯的时候打翻了腐蚀性试剂,尽管处理及时,樊余淮小臂和手还是被烧得通红,这种情况他要能忍就不配当樊余淮的恋人。 但是在谈判结束前,他们谁也不能轻举妄动。他们毕竟是帝国的一份子,不能事事只考虑自己。 “再等等。”每当这个时候,樊余淮就轻轻地拥吻他。 他的表情却不因伤而疼痛,更多的是温和而无奈的意味,恋人怎么说也是历战无数的少将,这么个烧伤对人类来说可能重,但对兽人来说并不算什么,秦不昼的模样却让他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伤势。 “今天,已经开始谈判了。” 谈判在即,异兽人军方却突然动乱反悔,然而在帝国方和联盟方的步步紧逼之下,异兽人终于还是派出了谈判人员。回到帝星,事实上并不遥远,回归之期已经近在眼前。对于以前的秦不昼并不是那么难捱的事。但因为有了恋人总感觉这时光很长。 秦不昼埋进他的肩窝,从那里传来闷闷的一声:“嗯。” 我都知道的。 秦不昼垂下眼睑。只是,还是会不爽啊。 我那么宝贝的一个人,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了。 在看到樊余淮的伤时,秦不昼几乎压制不住内心的暴戾而杀意。倘若不是他及时察觉到并且抑止住,可能又会伤害到恋人。 他越发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合不来。他想找到一个地方,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和樊余淮。安静到足够自己想起什么被遗忘的东西。 “樊余淮。” “嗯?” 秦不昼换完药,把樊余淮塞怀里蹭了蹭:“我爱你。” 樊余淮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抱住他慢慢地阖眼:“……我也是。” 这个世界,即便谁都不能信,我也会一直相信你。   ☆、112|6.12 沙漠虽然处处潜伏危机,但也有让人觉得不错的东西。比如挨挨挤挤蓬勃生长着的仙人掌,比如日落,比如那些小动物。嗯……它们很好吃。 秦不昼盘腿坐在铺着的毡毯上,看着樊余淮在篝火边上烤串好的肉,细心地把化开冒着小油泡的油涂回肉上。 在无界中腻着扫扫荡谈谈情,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樊余淮经过大量的勘测和推演,将数据的漏洞补全。秦不昼圈养了一群风沙和一头领主给自己城池的小崽子们当陪练,凶残程度令人发指。 量产出来的风沙领主已经清理完毕,只剩下最初的几头,秦不昼捡了一堆挺漂亮的砂时晶塞背包里,没过多久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这个世界尽管真实,但毕竟还是数据组成。 现在想来,他和樊余淮被选中也许并不是什么巧合。但不管面临什么,秦不昼相信自己一定能保护好他。 与此同时,秦不昼却不知道背对着自己的恋人也在火光中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很快,肉烤好了。撒了一些盐和香料就鲜嫩无比,秦不昼也不抬手接过,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原地看着樊余淮,眼眸被篝火映得犹如融化的奶油。 他虽放浪形骸,却总有一种把身边的场景变成华丽宫殿和珠宝王座的能力。樊余淮和他对视一会儿,轻叹口气,蹭过去把肉递到他嘴边:“啊——” 吃完烤肉,秦不昼就躺在樊余淮的大腿上,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看安息之海犹如潮水起落的暮色。 那变幻的色泽苍茫而浩瀚,柔和的霞光笼罩着玫瑰色的荒芜沙海,秦不昼把玩着樊余淮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过了一会儿又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盯着他的手环瞧。 “怎么了?”兴许是他看的久了,樊余淮侧目问道。 秦不昼拨弄了一下樊余淮手腕上的银质手环,听着手环撞击清脆的声响,“我觉得我也有一个差不多的,上面刻着你名字的。” 他比量着樊余淮的手腕,神情有些迷茫。 樊余淮低着头想了想,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要睡么?” 秦不昼本就只是随意感叹几声,立刻被他转移了话题:“要睡!”扑过去把恋人搂怀里。 他们的小日子逐渐安逸平静起来。 就在这样的安逸之下,异兽人派出代表团签署战败全面投降条约的事也从前线传来。 在日后,人们提起那场彻底打破兽人被动防御局势的经典战例“边境星保卫战”时,必然会提到他的指挥者秦不昼。而更为巧合的是,在这位将军年满四十岁的诞生日,这场全线长达一百三十八个月,中途从未停歇,耗费人力物力财力无数的种族之战,正式宣告全面胜利。 人族联盟在异兽人大军撤退时,派遣了一支军队扮成海盗把异兽人至关重要的后勤物资队抢了个干净,还煞有介事地宣称自己是星际海盗和联盟无关,厚颜无耻程度直逼当年的秦不昼。 领头的将军看着捆成一堆粽子的异兽人,笑眯眯地喊话道:“异兽人,回去告诉你们头儿,抢你们的是尹萨,不服你去打秦不昼啊!!” 秦不昼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樊余淮中肯地点评道:“有你当年之风。” 秦不昼抗议:“什么鬼,我才没那么厚脸皮!”气鼓鼓地按住恋人一顿搓揉,最后把人翻来覆去吃了一顿才哼哼叽叽的消气。 医院院长是坚决的反降党,宣称要和邪恶的帝国、联盟抵抗到底。这疯子甚至和伊恩中将要来几吨的高浓度气体炸药,在医院每个角落安装。却不料还未来得及引爆,一夜之前就被人下了脑袋挂在院门口。 樊余淮也终于看到了同事养着的那个人类。非常瘦削一身有些破旧却齐整的黑色军装,鼻梁高挺,薄唇淡眉,生得一副凉薄模样。此时正在指挥下属收押放弃抵抗的异兽人。 那人看了樊余淮,又看了秦不昼一眼,行了个帝国礼,“秦少将,久仰大名。”肩扣银质底面上明晃晃的四颗星,联盟大校李清夜。 秦不昼:“……现在的卧底都这么不走心吗?”卧底居然这么不值钱了! 李清夜说:“我不是卧底,只是机甲打落被俘。” 他这么认为,秦不昼也就耸了耸肩,没再多说什么,回了个礼就拉着樊余淮就离开了。 既然异兽人已破,联盟的事和他就没多大关系了。秦不昼其实不是很爱和这些人类打交道,一句话能转百十个弯儿,怪麻烦的。 乘上久违的飞船,在空间节点跳跃中,星海不断倒转流淌,秦不昼和樊余淮终于从那片异族的土地回到了帝星。秦不昼的面容也首次公布在民众眼前,和樊余淮以及其他一些幕后英雄一起。 秦不昼和樊余淮从不避讳彼此的关系,起初一些少将粉和樊余淮的事业粉还撕的欢,说是你家蒸煮倒贴我家大大之类,但随着时间推进,全帝国都发现了不对劲。 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他们两个有奸-情好吗!!粉红泡泡都要呛死人了啊喂! 被手下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秦不昼眯了眯眼:“你们啊,不要老是想搞个大新闻~现在的年轻人要沉淀,沉淀懂吗?” 秦不昼一板正经地说着,余光瞥见樊余淮理着崭新的白制服从军科院正门走出来,立刻如闻到奶味的小猫儿似的跑了过去黏着人撒欢。 “亲爱哒!” 樊余淮停下脚步,看着秦不昼跑过来。两人并肩往食堂走去。 远远地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能不能…换一个…?” “你不喜欢?” “不是,我…这样…不好…” “可是我喜欢…” “…嗯…随你吧。” 惨遭老大鄙视后又毫无防备被拍了一脸狗粮,一众手下此时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在兽人帝国,同性结合很普遍,但没有真正的法律批准同性婚姻。一些公众人物曾经被这样的传言毁了终身,秦不昼和樊余淮的拥护者担心他们也会如此。 但秦不昼和樊余淮从那以后一直很低调,两人之间的氛围恍如隔世,竟让人不舍打搅。 那个和樊余淮关系不错的幼兽科医师后来和李清夜在一起,也算是终成眷属。两人生了一堆崽子,前几年还认了秦不昼和樊余淮当干爹爹。 秦不昼一百岁诞生日的时候,帝*方为他举行了仪式,无论是帝国、联盟还是异兽人,重要人物全部来齐。仪式最后,樊余淮拉着他的手腕放在自己怀中,从托盘中取出一条彩色草珠子和晶石串成的手串,小心翼翼地系好,有些不安地望着他。 手串做的很精致,每一颗珠子都精心打磨成圆润的形状抛光,那几颗金色的分外漂亮。秦不昼知道樊余淮动手能力强,却从不清楚他的手艺这样好。 这是……定情信物?秦不昼抚摸着手腕上的珠子,脸上浮现出少年般的纯真和欣喜,低头轻轻吻上恋人精致的眉眼,忽略了一切震惊的围观者。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秦不昼问。 樊余淮淡淡微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你说想要一个手环,我想了想,觉得手串也很适合你。” 秦不昼笑着说:“嗯,好看。我喜欢。” 兽人的寿命是两百年。剩下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将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秦不昼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阖上眼前双目已不能视物。感知到他的灵魂逐渐远去,樊余淮低下眼眸,轻轻抱住恋人,“没关系……我还会再等你。” “终有一天,你会永远记住我。” 秦不昼闭上眼。 秦不昼睁开眼,一粒水珠掉在脸颊上。 岩洞潮湿而晦暗,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角落真菌悄然冒头,地面铺着一层腐生植物。   ☆、113|6.12连载 秦不昼扫视四周,目光从起初的涣散逐渐聚焦。 把手臂抬着挡在眼前一会儿,直到久不能视物的神经熟悉了光线,秦不昼抱着枪起身,垂眼一瞥,身上曾经的伤口都已经愈合。 在灵魂离开的时候,那层一直隔膜自己的壁障也被打破。秦不昼终于接受到了上个世界的剧情。 这个世界衍生自一本名为《唯我独尊:祸乱无界狐女皇》的穿越小说,秦不昼是其中一个配角。 这部小说讲述的主要是被异兽人尊为女皇的女主和敌对研究员的爱情故事。 女主是个骇客,入侵过军队机密系统和国家金库,穿越之后利用自己的智慧找到了兽人和人类的全息网游《无界》的漏洞,利用这个漏洞操控风沙入侵了《无界》主脑,窃取了兽人和人类的技术,并且毁了主脑,从而导致数以亿计的民众精神力受损,甚至出现脑死亡。人类和兽人虽然胜利,但是损失太大,只能算是惨胜。 男主也是其中之一,但不同的是男主被困在无界,甚至无意和女主产生了精神链接,最后两人在精神链接中相爱,男主醒来,女主带着全星际最盛大的仪仗来接他。 秦不昼在原著中只是一笔带过,变成幼猫流落街头,不久就死去了。 然而这一次恋人还是认出了自己。 秦不昼捋开发丝,被手指碰到的地方,干涸的血迹全数消散,身上破烂的制服也光洁齐整如新。他似乎不太满意这模样,随手解开系在脖颈上的头盔扔到一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上一个世界被斩去的力量开始复苏,并且上涌,经脉之内有温热的力量流动。秦不昼走向洞穴之外,如同刚睡醒的猫一样舒展起身形,骨关节噼啪作响。 在他行走之间,周围的环境定格,转瞬之间从昏暗的旷野山岩变作人类基地之内。 “是这里?”秦不昼在基地中一座别墅外停下,看了眼别墅的窗户,神魂活跃着给出正确的答案。 秦不昼三下两下卸了声纹和虹膜锁,又把门上的钢筋拧成麻花,走了进去,别墅大厅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开庆祝派对,彩灯流转,欢呼不断。 靠近门口的这边放置着一个调酒台,光线晦暗,调酒师动作优雅地擦着酒杯,头也不抬的问:“要什么?” “我不是来喝酒的。”秦不昼说,把一张基地通用币拍到桌上,从他手里拿过正在擦拭的郁金香杯就向光线集中的地方走去。 改造人的反射神经高度发达,但台上正和女子谈笑风生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人走近,就被塞了个杯子进嘴里。睁大了眼鼓起肱二头肌回击,却被人一拳打中了颧骨。 “好久不见啊。”惊呼声中是一张熟悉的面容,秦不昼无辜地看着他,一脚踹翻了男人的膝弯,然后再次抬起猛地跺进了他的□□。男人在剧痛中几欲目眦欲裂。 “!啊啊啊!!——”酒杯在男人嘶哑痛苦的嚎叫疼呻中咬裂开来,玻璃碴不断往下掉,有一些扎得他口中鲜血淋漓。这痛苦的声音让秦不昼感到愉悦,他把男人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轻描淡写地捏断了男人的双手腕骨,骨头断裂的啪呲声格外清脆悦耳。 男人背后因为剧痛被汗液浸湿,秦不昼还嫌不够地把他脑袋按进了玻璃碴里,血流了一地。 “别装啦。”秦不昼说,“你还挺能忍的嘛。不难受啊?” “……” 秦不昼眨了一下眼,天地陡然之间陷入黑暗。脚下的地板和头顶的天花板节节破碎。身下的男人的身体融化成一滩污水并且猛然泛滥起来,咕噜噜冒着恶臭和气泡,一个巨大的气泡炸裂,黑影兜头飞射而出。秦不昼手中的枪变成刀,一刀斩碎了黑影的头颅,厌恶地甩去手上浆液,世界崩碎消散,秦不昼站立起身身形在虚空中穿梭。脚步落到的地方生出光。万有在光芒中纤毫毕现。 “垃圾就是垃圾,几万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渣。” 这世界并不是天衍产生,而是反叛神收集秦不昼创造世界时丢弃的材料制造的赝品,是入侵秦不昼灵魂和“轮回”的关键。秦不昼之所以那么久都没脱离轮回,就是因为轮回之中进入了这个世界,百年以来不断遭受苦难和背叛。 能骗过秦不昼和001,把秦不昼坑成这样,想来也是花了不少工夫。 与此同时,戒严的神界外出现了无数的黑影,黏稠的附着在防护壁之上不断的用腐蚀性的神力进攻。 一道一道的星辰在秦不昼的身后被点亮,那一道道从污水中生出的黑影却追着他不放。这些黑影的数量犹如蝗虫,嗜血嗜杀,一大片压过来啃噬骨肉,任何神祗只要拥有了成型的神格都会遭到攻击。 无孔不入,无穷无尽,简直就像是“风沙”。 秦不昼急停,闪避开黑影的扑击,摊开手掌释放出一抹淡金色的神力狠狠拍在它身上。黑影无畏地在空中穿梭追击,冲刺撕咬,变速突袭。而秦不昼不断迎击。 它们的数量在万年之内繁衍的太多,即使是他对上这群家伙也不轻松。 但也只是不轻松罢了。秦不昼勾翘了一下嘴角。 神界陷入短暂的混乱,很快就被济世之神压了下去。 002手中擎着一面纯白的六棱光遁,淡然的声音传遍神界:“万世之间无人可破孤之防御。若有,孤将回归在你们任何一人之前。”神将死亡称为回归。 “呵,瞎说什么呢。”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被黑影撕咬覆盖的防御壁障骤然亮起璀璨的星光,“就你那小龟壳——不要太容易破好么!”轰!轰!轰!爆炸声接二连三,黑影扑簌簌地落到壁障上被清理滑开。 002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愉快地用创圣火炸黑影玩儿的秦不昼:“哦。你能不能快点。” 秦不昼说:“这么点鸟事儿都弄不好,要你何用?神上之神那傻逼当初怎么没把你射墙上?” “能被‘这么点鸟事’把自己折腾进轮回,你也不差。”002不甘示弱地和他抬杠起来。所幸两人后来便用的是私密的神魂传音,要是这段对话被外放,神界不知要有多少神之王权拥戴者被生生吓的回归。 一位年长的神明注视了一会儿,诧异地睁大眼,“创世神……大人!” 久违的名讳在神界回响,所有之前害怕、冷漠、淡然、担忧的神明都抬起头,年长的神明几乎热泪盈眶地看着那道身影。 然后他看到秦不昼闻声,那双比创圣之火更加辉煌的金眸微微侧目向自己望来。“噢,就是你吗?” 秦不昼的刀直直的向自己指来,年长的神明诧异地睁大眼,却不知道自己身后年轻的神明正奋力后撤,打算逃离。 “都趴下。”秦不昼说出了回归的第一句话,刀光中生出一抹寒芒。神明们下意识地趴下,服从的本能代替了思考,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撅着屁股毫无形象。 晦暗的神界之中那被辉煌之光笼罩的御座陡然拔高,散落下无数的清辉。所有的黑影都在被清辉照到的刹那蒸发,那是连神格也无法承受的温度,秦不昼一袭华袍,身影在年轻神明的余光中出现,一刀背狠狠地砸上了他后背。 被他砸中的神明浑身脱力从空中摔了下去。 那神明痛的吐出血丝,只是那血丝竟然不是拥有神格之后转化的金色,而是同那魔物黑影相同的颜色,落到地上就开始咕嘟冒泡,就要变成黑影的时候被秦不昼一把火烧干。 他在以身饲育魔物。 “我不是神上,也不是惩世,不会审判。”秦不昼说,“不过我也不需要审判,你只要接受我赐予你的奖赏就够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纯金的锁链束缚住那神明的手脚把他在空中吊了起来扯成一个“大”字,锁魂钉刺进了他的手腕脚腕,让他无法动弹。小小的火种塞进体内,整个神魂都灼烧起来,偏偏身体没有一丝损伤,神明无法叫出声,也无法为自己辩解,虽然秦不昼也懒得听。 上个世界,一直被隔膜记忆的并不好的回忆,倒是让秦不昼有了新的启发。 他们,包括自己也包括白离川,都想的复杂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太强,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下位神的目的根本不是反叛,而是窃取他们的力量获取完整神格罢了。 那些攻击自己的黑影看来是还未成熟,如果自己多被轮回困上那么几万年,出来的时候就不一定能完全压得住了。就算最后清理干净那些东西,但被窃取那么几分力量并不难。 属于王权的力量,就算有不够稳定的缺憾也是无数神明心驰神往的。最重要的是,神之王权的神力会自行生长,直到其拥有者滋长出完整的神格。 秦不昼啧了一声,自己向来最懒得想这些,所以被当做第一个目标了么? 看着往这里来的002,秦不昼把链子扔到他手里:“看好了,别再出幺蛾子了。” 002接住:“又要走?” 秦不昼眨了眨眼,“我很忙的,要去度蜜月真的好累啊——你羡慕么羡慕么?”   ☆、114|6.12连载 六月的阖州,雷雨交加。闪电闪的人眼疼,一个炸雷滋啦啦的划过天际,噼里哗啦的雨声和冰雹声不绝于耳。街道上已无行人,水积聚的很快,不过每当淹没到成年男子膝弯处时,就会被城里街道上的刻着的法阵自行驱散。 一个修者打开窗望天,眯着眼感觉冷冷的冰雨胡乱地拍打在脸上:“哪位道友在渡劫啊?”兀地一个闪雷砸到他开的窗旁,一块墙砖被击碎,砖石碎片四处迸溅。 修者只以为是哪个观劫的前辈生了怒气,立刻关了窗不敢多语。 星裂天崩,人界震动。 九幽之地,一尊身高一丈的妖修正在缓缓前行,忽然愕然抬起头,目光穿过虚空望向天穹一隅。只见妖界之上,荧惑取代妖月,高悬夜空当中,好似一只冷漠的眼睛监察天地。 “那是……” 阖州之外,有一巨山名风高谷。巨山上空盘旋着雷云,元气鼓荡,狂风呼号,正是紫雷黑火交加的源头。一眼望去,山焦石裂,万里旷寂。 元气中心虹光四溢,再细细瞧来竟是修士的剑光,随之撒落的还有修士的鲜血。一个又一个的追击者在身后倒下,而被追击者身上也渐挂了些小彩。 被追杀者是一对年轻男女,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模样,男子约莫弱冠。那黛青长袍女子正被白衣青年护在身后,虽然因为恐惧不断地颤抖着双肩,但仍举着琉璃扇为他加持和守护。 看到白离川被一道元气击中肩膀,霄月一直极力压制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捂着嘴小声惊呼:“师兄!” 一向最为强悍无匹,师父陨落之后一直挡在自己身前的师兄竟也受了伤,霄月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位比自己稍微年长的修者,尚且不是传说中那无死无伤的仙。 白离川感知了一下肩膀上的护甲,淡然道:“无妨。”气息仍然平稳,脚步不见丝毫慌乱。 霄月抹了抹眼泪,举高琉璃扇,催动经脉之中元气让琉璃扇散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辉,转动身形,带走了对面一波低阶修者,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停下舞动,往对面阵后的一人厉声喝道:“祝书岱,师尊陨落不过百年你便撕破你那张老脸,看到这面琉璃扇,难道都不会心中有愧吗!” “身后就是风高谷!是师父的仙冢!你这么做就不怕道心不固,被九劫天雷劈死吗!” 长弦尊者正在修者阵列之后操琴谱战曲,被一个小女娃娃唤了本名,也不生气,冷笑道:“霄月师侄,本尊何愧之有?捉拿堕魔嫌疑之人,乃是身为正道之人的本分!念在秦师弟旧情,本尊奉劝你一句,将死之人,就应听天由命,强行挣扎,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霄月险些被这人的恬不知耻气的吐血。怎么有人敢在一群魔修之后打着正道旗号? 长弦尊者分明是魔道千年前就派往正道的奸细,现如今趁着掌门带着大多的同门高阶修者去东海参与方丈小仙境,就来联系着魔修来围剿他们,或者说,只单单是为了杀死白离川。 白离川是修真界新生代的骄子,乃是变异冰属天灵根,据说得了长元尊者、如晦君秦不昼真传。 被秦不昼那恶劣老不死教出来的徒弟,怎么想也好不到哪儿去。更重要的是,白离川拥有特殊体质灵媒之体。 数千年前出了个先天道血的秦不昼没能及时除去,一□□火星辰让魔修头疼了千年直至他莫名陨落。而如今白离川的势头很有成为仙修第一人的趋势,显然是要走秦不昼走过的路。 有了血的教训,魔修如何可能留他?等他成长起来给自己折寿么? 白离川听着他的话语,面容无喜无悲,缓缓抬头扫视面前的几位修者,双目如深渊寒冰,极冷,也极清:“若真有天命,便在我身,忤逆师尊遗命之人,是该付出些代价。既然已经来到此处,那便为师尊陪葬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他身后的霄月。 霄月是因为,这是白离川在秦不昼陨落后头一次提到师尊。 长弦尊者却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莫不是患了失心疯?年龄未及本尊零头,倒把秦不昼那嚣张劲头学了个十成十……”目光一冷,手离开琴弦,“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让本尊付出代价!” 白离川身上戴着秦不昼送的匿息佩,长弦尊者并不清楚对方等级。仙修有筑基、融合、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大乘、渡劫九个阶段,长弦尊者是已然是合体期前期,秦不昼陨落之后,人间界难有敌手。 合体期之后的修者已经和一些散仙无甚区别。 白离川再怎样天纵奇才,不过才修仙多久?能有个元婴就已经很高看他了。 长弦尊者手中出现一把水属长剑,一步迈出,跨越十余丈快速接近白离川,长剑散发出毁灭一方的威力,让周围的空气扭曲。 霄月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挡在白离川身前,白离川沉着掐诀,面前的空中出现一把冰剑,剑身如玉如雪晶莹剔透,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凛冽的寒芒。 冰属性天灵根散发出星星点点的流光,以白离川为中心的地面开始冻结,发出细碎的声音,寒气向四面八方扩散。霄月打了个寒颤,默默退到一边,给自己上了一个保暖的法诀。 双剑交接发出刺耳的铮鸣,白离川重心微移,手腕捏着法诀翻转,与此同时那把远程操控悬浮于空的冰剑随着他的动作上挑,就听嗤地一声,星火连闪,两把剑不断缠斗。 长弦尊者脸上淡然,眼里却浮现出轻蔑之色。但是下一刹那,他的面色突然剧变,抬臂挡住胸口。 一道紫色雷光闪过,照亮了交斗的双剑,也照亮了长弦尊者狠狠皱起的眉。双剑的影子之中,竟有一把小剑悄无声息地抵入长弦尊者胸口。这把剑是纯然如水的透明,薄如蝉翼,不反射任何光芒,除了微亮的影以外毫无破绽,长弦尊者竟没意识到它的存在。 长弦尊者的小臂被毫不留情地砍伤,成功阻止了剑尖更深入心口。但也被这力道挑飞出去。 秦不昼那老混蛋给徒弟吃了什么,他怎会如此之强? 在长弦尊者被透明的小剑挑飞的一瞬间,那把冰晶之剑砰然炸裂,化为鹅毛大雪纷纷下落。风声呼啸,劲风和寒意几息之间遍布整座风高谷。 像是要和这漫天大雪相呼应似的,突然,一道恐怖的风暴从悬崖背后的深渊上浮而出。几乎所有人都本能地抬头向天空望去,银光如水,犹如倒悬的瀑布向上流淌。 一具硕大巨棺从那瀑布中定定地飞射而出,旋转着不断出现纵横交错的裂纹,汹涌的雷火光芒和粲然星光从裂口往外喷发。 无论是白离川和霄月,还是长弦尊者,亦或在场的魔修,都认出了那棺木。 鸣凰雷木为棺,昆仑寻竹为椁,菩提幽昙为祝,樛木葛藟为祭。白离川耗费三十年,上三山下四海访九地,方才凑齐这些神物,亲手制作。 白离川微微一怔,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桃花眼中流露出微亮的期盼。 上空的雷云一颤,落下条条垂光笼罩风高谷,如鸣凰飞过,羽翼遮天盖地。 棺木陡然炸裂。 棺木中的人起初看不清面容。但不一会儿,他缓缓睁开双眼。起初那双眼仿佛是永寂的夜空,又仿佛容纳了一片混沌虚空,似如鸿蒙初开的明暗浮沉。 分明深幽的能摄去人的魂魄,可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这人目光一扫,便是那九天上的仙驾临世间,毁天灭地。 “啊哈……是我太久没回来了吗……?这般大阵仗迎接?”秦不昼拨开遮挡视线的发丝,歪头,色泽澄清的眼瞳燃起丝缕袅袅的金红血光。庞大的压迫排山倒海地袭来,刚才还猖狂的魔修近乎是在瞬间就颤抖着跪伏在地上。 他一开口,存在感瞬间从超脱世界之外的虚无拔高到了修者所能感受到的最高。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寻常修者所无法想象的力量。 他的表情带着些稚童般的纯真,但再细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表情其实是慵懒而漠然的。然而不管敢不敢直视他的面容,却都不妨碍恐惧和死亡的气息从他脚下信步而来。 他是长元尊者,是一界之尊,是斩灭之刀。 在所有人还沉浸在“长元尊者诈尸”这震撼人心的消息中时,白离川已经上前几步,张开双臂,神情淡淡的道:“师尊。” 秦不昼看了他眨眨眼,微笑起来,控制脚下风流一头扑到白离川身上,让他抱了个满怀。 “……让你久等了。”秦不昼抱紧恋人的背脊,感受着熟悉的平静温和气息,轻轻地说。 白离川回抱着他,不说话,也忘记了言语。 他离开后,所经受的苦难,煎熬,万般委屈,千种愁绪,如行尸走肉般苟活的百年,只是这样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只要看着这个人安好,心里就软的不像话,好像再多的痛苦都成了温柔的糖衣,再多的痛楚都会成为过去。 “你来了,便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白离川这样说着,侧目看着似乎因自己的话语而怔忪的师尊,犹豫片刻,凑近,轻轻碰了下秦不昼的唇。 小心翼翼地、清浅的、浅尝辄止的,如同对待自己最珍视的宝物。   ☆、115|6.12连载 只是唇与唇的简单触碰,在秦不昼下意识想攫取那片柔软的时候,白离川已经起了羞怯似的退开了。 秦不昼眨巴一下眼,起初也因为徒儿的举动有些惊讶。 很快,看着白离川桃花眼眸中的困惑,他意识到,现在的离川七情六欲都是蒙混未开,并不知道自己举动的含义。只是遵照了本能,下意识这般做。 秦不昼脸上还是正经的表情,心里却已不由软成一团。从白离川身上下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轻描淡写瞥看向对峙的一方。 “长弦,久违了。” “我让你帮我照顾徒儿,”秦不昼歪过头,“你倒是把我的徒弟照顾的不错……本尊不胜感激。” 众魔修表情木然地看着秦不昼和白离川就这样在他们面前旁若无人地抱抱亲亲蹭蹭,好一副师徒情深戏码。当秦不昼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方如被金声振醒。 长弦尊者早已在瞬间做出决断,不顾温养伤势,直接耗费寿命催动着飞剑转身向东海的方向逃去。 跑了很远才想起其他的魔修,传音,“撤!” 几个魔修首领先是一愣,跟着逃跑,大批的高阶魔修也纷纷跟着狂奔而去。 然而有些魔修却吓得呆在原地,还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等阶太低,未曾亲眼见过秦不昼,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这个人诈尸了? 怎么魔君们就这么跑了?难道长弦尊者那么强的合体期,再加上他们这么多人还干不过那么一个? 正呆愣着,灵脉皲裂,一把巨刀破土而出,仿佛旭日东升,从深渊冉冉而起,如雷霆般迅疾山岳般沉沉落下,把受伤的长弦尊者生生劈成两半。 长弦尊者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烧成了飞灰。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不可能打败的。就算来十个长弦也不可能打败。 “大的给我,你们将把这些蝼蚁一网打尽。”秦不昼活动一下手腕,飞身而起。他知道两个徒儿都是更加擅长放地图炮的类型。 秦不昼为“表示感激”,直接斩了长弦尊者,紧跟着祭出本命法器,连出三刀,将数十个逃亡的魔君斩杀。回来的时候,那些专注人海战术的小喽啰已经被白离川和霄月清理干净。 霄月已经哭过一轮,擦干了眼泪开心地像只小鸟在师尊身边转来转去:“师尊师尊!你终于回来了,我和师兄可想你啦。有一次……” 秦不昼一边听着,把长弦尊者那些好东西装进乾坤袋里,递给霄月。 霄月眨着亮亮的眼睛,欢喜地接过:“师尊师尊,我们回门派么?” 秦不昼揉揉小徒儿脑袋,“你回去。我和离川还有事要做。”白离川扫清战场刚回来,回到秦不昼身边,不发一语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眼角却一刻不停地凝视着秦不昼。 秦不昼发现这一点,翘起嘴角瞅着做小动作的白离川。白离川默默移开视线。 “这样呀,我还想和师尊多待一会儿呢……”霄月遗憾的皱皱秀气的眉头,“好的,我等你们回来呀。” 秦不昼把元力注入一丝进一个小玉牌,“长弦那老混蛋有个一叶舟,速度很快,加了分神后期等阶的防御,足够安全。你用我的元力就可以催动,然后回到门派把剩下的元力和玉牌交给你掌门师叔。” 霄月认真听着师尊的交代,不住地点着脑袋。 秦不昼单手捏诀,一声清唳排开雷云。深渊之中万里风起,垂光的雷云竟被那振羽的轻风挥散,庞大的鸣凰盘旋于九天,羽色如火,欢呼着主人的归来。 修者可御剑,可乘器,但更多的还是使用代步坐骑。这鸣凰是秦不昼元婴时期在南海的日月小仙境收服的,他陨落后就一直守护着他的棺木。 秦不昼朝白离川伸出手,龇开一口大白牙:“徒儿,我们再去把天搅翻如何!” 白离川把手放进他掌心:“掌门会罚您的。” “谁会怕他?”秦不昼嚣张地挑眉,手臂一用力就把白离川拉进怀里,身体往后倒去的瞬间,鸣凰从身下接住两人,一振翅飞掠而起,转眼间扶摇直上。 白离川便被他拉着倒在了他胸口,后脑被撞的微疼,秦不昼和他并排躺着,高声呼喊,清朗的声音在虚空之上浮沉。 “喂——老子回来啦——” 鸣凰始振,而与天游。 白离川眉目舒朗温和,近乎痴迷地看着躺在身旁的秦不昼,看着他的师尊,在他眼中,整个人都荟萃了举世的光彩。 当鸣凰驱散了风高谷上空雷云时,阖州方圆三十里的暴雨方停,只是天色依然阴沉的很快。秦不昼和白离川并不忙着赶路,攀着夜的轮廓来到阖州中的一座城池。 秦不昼寻思徒儿应是有些疲惫,便寻了间较好的客栈,要了间上房。 坐在屏风后的浴桶里,泡着客栈伙计刚抬上来的热水,皮肤被浸得泛着微红,秦不昼舒服地眯起眼哼哼几声,这才开始慢悠悠地翻看这个世界的剧情。 秦不昼面前的空中出现一本透明的书和一支笔,书页在他的凝视下自行哗啦啦地翻开,借由神魂牵引将一段又一段的文字烙入他的脑海。 现在他的神格已经基本完全恢复,秦不昼也重新拥有王权的权限。虽然还是要压制自己的能力,遵循各个世界的基本法,否则很容易一不小心把小世界给玩坏。 这是一个全民修真的世界,几乎所有人都是修者。而这一次秦不昼的身份有些特殊,是一个死人。 当然,现在他已经活过来了。 原主是男主的师父。这对师徒的关系,实在很像最初的自己和白离川。长元尊者秦不昼,雷火双灵根加上先天道血,年轻时乃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为人洒脱不羁。百年前突然陨落,留下两个亲传弟子。 秦不昼平素里是更偏爱霄月一点的,毕竟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秦不昼甚至将她认作义女,把自己家族传给女儿的琉璃扇都给了她。霄月也很尊敬秦不昼。 但其实看上去冷静淡然的白离川,比所有人以为的都更加孝顺敬爱秦不昼。他并不善于表达,也不会像霄月那样软软地撒娇,他只是一直将秦不昼放在心尖上的位置,对其奉若神明。 秦不昼陨落的消息传来,受到最大打击的就是白离川了。 秦不昼留下的遗言中,对白离川的只有一条,就是照顾好师妹。 但霄月并不是女主,或者说,女主并不是白离川的师妹。剧情中,两人被魔修追杀,白离川坠崖,霄月也追随着跳了下去,再次醒来时体内已经是来自异世的灵魂。 女主是个穿越女,在白离川对自己的照顾和保护中喜欢上了对方,最后和男主结为双修道侣。 并不复杂的剧情。秦不昼合上书继续享受热水浴,他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接离川回去了。 正这样想着,屏风突然被人拉开了。秦不昼哗的站起身又坐下,差点一脚滑跌坐到桶外头,只见氤氲朦胧的水雾中,白离川只穿着件中衣,系着袖子,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正向自己走来。 白离川跪在秦不昼的浴桶边,拿过帕巾,低眉顺眼地询问:“师尊可要徒儿帮您搓背?” 秦不昼:“……” 秦不昼揉了揉白离川,“不用了,扶我起来穿衣吧。”白离川点头,自然而然地服侍他穿衣,对秦不昼坦露的身体没有露出丝毫不对劲的神情。 秦不昼一边伸展开手臂,侧目看了眼正替自己把中衣的腰绳系上的徒儿,那双桃花眼眸目光清凌凌的,让秦不昼顿生出一种诡异的罪恶感。 他真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直接把现在还没觉悟的宝贝徒弟给吃干抹净了。 秦不昼内心里的小人暗戳戳地打滚,徒弟真的好可爱啊好想吃!!可是现在还没养肥!只好抽抽哒哒先过把手瘾了。 融合之后就能身不染尘,秦不昼泡澡只是为了舒服,也是为唤醒体内沉睡太久的元气,从屏风后出来,两人双双躺上了内室的床。 起初白离川想在外室服侍,被秦不昼三下两下扒了抱起来扔在床上,然后扑过去压住:“你小时候为师经常抱着你睡呢,羞什么。” 暴雨过后的虫儿已经兢兢业业地开始鸣叫起来,月行中天时,凄切哀婉的鸟类啼鸣之声未停,一点点一缕缕,缠在树叶上,散入空气中。 变成一坨小毛球的鸣凰甩甩漂亮的尾翎,往自己身上一盖,准备睡觉。白离川也已有倦意,看秦不昼早已阖目,便挥袖熄了灯烛。 “离川。” 黑暗中刚要闭眼,就听见师尊的呼唤。白离川侧目,秦不昼缓缓睁开眼,双眼还带着一点朦胧的水雾,略带些困倦的喊着自己。 “师尊?”白离川问。 “无事。”秦不昼揉揉眼,,往白离川的位置蹭了蹭,圈住他的腰。 白离川稍微动了一下身子,他是冰灵根,常年处于清凉之中,而秦不昼是雷火双灵根,师尊温热的体温让他有些不习惯,但心中却是喜欢。 以往的秦不昼很少关注徒弟修炼以外的事情,而且一贯认为白离川是个值得托付重任的独立的孩子。他从来没想过可以和师尊这般亲近。 充足的休息对于这百年间的白离川是一种奢侈。秦不昼离开后,他没有固步自封,一直都在修炼,每天都逼着自己变强。 秦不昼手摸着白离川的腰线,手掌在那处不安分地摩挲了几下。手慢慢地移向下腹,说:“为师百年未归,检测下你现在的元力。” 白离川放软了身子,任由他的手掌抚摩,当秦不昼的手掌覆盖上小腹的时候,释放出一缕酥麻烫热的元力透进灵海中时,连灵海内沉睡的小元婴都因为秦不昼的触碰兴奋地伸了个懒腰。 灵海轻轻地泛滥,元气形成漩涡,环绕着正在秦不昼元力中升温摇曳的冰灵根。 白离川忽然无措地咬住嘴唇,倏地抱着枕头从床上坐起身和秦不昼拉开距离:“弟子……去外间。”   ☆、116|6.12连载 秦不昼眨着眼定定看了他几息,看得白离川微微别开了眼。 “离川,过来。”秦不昼放软了声音说,金眸在月色映衬下泛着粼粼的光,脸上倒映了枝条的影子。 产生了一丝退意的白离川在这样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他身旁。膝盖微曲跪伏在床上的时候,双腿之间那处不自然的凸起就格外醒目,秦不昼呆了呆,没想到这次的恋人这般敏感。 白离川被秦不昼看得臊的不行,垂下双眼被轻颤的睫毛遮掩。在师尊面前失态让他几欲钻进地缝儿。 白离川并非不食烟火,自然也知道何为男欢女爱,何为合道双修。但自己却从未体会过这陌生的悸动。捏诀试图用清心咒将那反应压下去,但秦不昼的元气还在体内作怪,清心咒没有丝毫效用,反而因为白离川自己的元气流动起来,让那丝原本慢吞吞徘徊的元气直接找到了发泄口似的一股脑涌进了白离川身下。 “唔……!”突如其来的刺激让白离川腰身一软,跪伏着倒在了秦不昼肩上。双腿之间的小家伙蹭着秦不昼的大腿,不自觉地愈加挺翘起来。 “呀,离川这里站起来了呢……”秦不昼手扶着额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在情动中挣扎,含笑扶着白离川的腰肢让他跪坐着靠着自己。 白离川稍微缓过劲头,便感受到师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重又按上他灵海的位置。 尽管停止修炼数百年,但百年间无数奇珍的蕴养,再加上心境的提升,秦不昼醒来以后,从合体期大圆满直接突破至大乘中期。大乘元气,玄妙无穷。 秦不昼的元气在白离川灵海内化作一只光芒大手,弯曲手指蹭了蹭小元婴的脸颊。久违的大能精粹气息一瞬间就吸引住了胖嘟嘟的小元婴,小元婴歪了一下脑袋,本能地伸出小手抱住那只硕大的手指舔舐。 “嗯……”白离川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喘,身体顿时僵硬绷紧。 秦不昼感觉着宝贝徒儿在自己手下细细地发抖,略带茫然的眼神刺激着男人的野性和□□,手下索性变换方位一转,中衣腰间的束带便抽了出来,白色中衣一下子松散下去,从散开的领口隐隐约约露出了清瘦的肩头。 秦不昼的手指灵活地在白离川小腹上游走,一点一点搅动他的灵海,中衣落下,白离川一时间在他面前空门大开,露出了毫无防备的躯体。 白离川这时方从下腹传来的那种奇特感觉中清醒过来。眼尾被刺激的泛了红,伸手按住秦不昼贴裸-露的皮肤覆在灵海上方的手:“师尊……使不得。” 秦不昼心中痒痒的,脸上却面不改色地道:“屏息凝神,感受我。” 他看上去一如数百年前教导白离川修炼之时的庄肃,好像有奇特感受的只是白离川一人而已。这认知让白离川更加羞耻不安,只想什么也不管地找个无人的角落扒开缝隙钻进去。 白离川强忍着羞意,艰难地深吸口气,听话地放松自己,感受秦不昼指尖传来的元气。 冰灵根适时地释放出凉意,暂且压下了*,让白离川维持着一丝镇静。 在徒弟毫无反抗的默许之下,秦不昼带着灼烫温度的雷火元气丝丝缕缕地渗入白离川灵海。小元婴被元气大手抓住,捏着身子左右搓揉,哆嗦着蜷缩成一个胖嘟嘟的球。 “呜……嗯。师尊……”白离川轻蹙着眉,断断续续地从口中溢出破碎的呻-吟,身体不自觉地再次僵硬,喘息刚一出口,白离川就被自己发出的甜腻的声音震惊了,睁着有些涣散的眼眸扭动身躯,收紧小腹,试图像小元婴那样蜷缩起来,逃脱那只魔性的大手。 秦不昼觉察到他的意图,伸手握住白离川的一只手,覆着手背扣住指间。另一只手仍然在白离川柔韧紧绷的腹部摩挲按揉着。 小元婴慌乱地躲避,堪堪飞到冰灵根边上努力地抱住沁凉的灵根,试图用低温驱散这坏心眼的外来元气保护自己,却被身下的元气水流电的晕头转向酥酥-麻麻。 白离川被秦不昼扣住的手收紧成拳颤抖着,“不……嗯啊……” 长久以来清心寡欲的生活,除了师尊门派就是修炼,从未体验过的快感让白离川无所适从。下意识地向秦不昼的肩膀伸出了手,但立刻停在了空中,白离川反而被自己的举动惊愕了一下。 从自己金丹自行开辟洞府之后,师尊都再很少亲自教导自己,难道自己会推开师尊?难道百年之后夙愿终于得以实现,他会因为这点羞意就推开师尊? 若是以往的师尊,白离川也许会这样做。但重新见到秦不昼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拒绝他。 这是他曾希求不可得的,属于他和师尊的宁和相处。 白离川悬在半空的手停住了,转而搭在秦不昼的臂弯,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口中无声地重复着“师尊”二字。 小元婴被翻来覆去的摆弄,从一开始委屈的扑腾已经放弃了抵抗,被握着小脚提了起来,搓成个团子放在灵海中央的小冰叶上。 白离川的身体因为连续不断的电流而轻微的抽搐,勉强趴在秦不昼怀中,拢紧双腿压制本能的*,神念努力地在昏沉中寻找着一丝清明,感知秦不昼的元气质量和密度。 白离川现在的阶段,是出窍后期。之所以能跨越两个等级伤到合体期的长弦尊者,是因为使用了秦不昼陨落前留下的一丝护身元力注入剑气中。 分神以后、渡劫以前的元气并无太大不同。白离川卡在出窍许久,的确是需要引导和刺激。只是……秦不昼夹带的私货有点多而已。 秦不昼把徒儿抱在怀中,轻轻吻着他汗湿的脸颊。修者身不染尘,但此时的白离川却全身湿透。秦不昼替他拨开额发,低声道:“离川。” 白离川的小元婴摊着四肢趴在小冰叶上刚刚喘过气,就见灵海再次一晃。从元气漩涡中爬出个胖嘟嘟漏屁股的雷火小元婴,欢快地扑住了白离川的小元婴,两只小元婴滚成一团。 当元婴在灵海之中交融的时候,白离川微微拱起背脊,压制着呻-吟的唇也微微张开,胸膛起伏止不住地剧烈喘气。 秦不昼感到精神上的一种强烈的被包容感。他像是个在风霜之中行走的游人,突然进到一间狭窄却温暖的室内。里面又柔软又温暖,好像邀请一样讨好地将秦不昼的神念包裹紧拥,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带给秦不昼欢愉和快感。 这和身体上被满足不同,秦不昼觉得再也没有比这包容更舒服的事了,骨髓颤栗着似乎都变得轻快起来。 “呼……”长久之后,秦不昼松了口气。 白离川有些虚弱瘫软地倒在秦不昼胸口,被秦不昼收着双臂抱住,只觉得师尊的心跳和自己的喘息声一下一下敲击在脑海里。 “师尊,为何……” 秦不昼听了这话,低头看着困惑地望着自己,眼睛雾蒙蒙的徒儿,脸上露出了一种怀念又近似温柔的表情。秦不昼用额头贴着他磨蹭了几下,手却伸向了无力抵抗的白离川身下,轻轻握住那被神念上的快感刺激到顶端、却没有得到安抚正颤颤巍巍吐着泪的柱身。 神交是道侣之事,白离川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没想到秦不昼还有其他的在等着自己。 秦不昼一面亲吻白离川的发顶,近乎温柔细致地开始伺候着他的,又搓又揉,哪里能使白离川控制不住的喘息就不放过哪里的扯揉。□□的动作不算温柔,却将使人愉悦的技巧发挥到了极致。 白离川哪里受过这个,本就因为与高阶修者神交变得极度敏感,从未行那欢爱之事还是童子之身,不一会就沦陷在*里,眼睛半迷着,随着秦不昼的动作开始轻喘,喉咙泄出去些细细软软的低哑呜咽。 “哈啊!啊……”白离川双腿抽紧,低唤一声,泄了秦不昼一手的阳精。 秦不昼摸摸他的脸,诱哄道:“离川,师尊伺候的舒服不舒服?” 白离川头脑和身子都轻飘飘的,有些疲惫地看着师尊一眼,小声道:“嗯。”抱着他往怀里钻了钻就闭上眼睛,“师尊……” 虽然没什么软意,语气还是低哑又安稳,却让秦不昼有种他在撒娇似得感觉。秦不昼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也高涨起来的*,又看了眼疲惫的徒儿,望天叹了口气抱住他躺下。 养肥了再吃,不能急啊。 白离川在秦不昼怀中回揽着师尊,呼吸均匀轻浅,似乎是睡着了。脑海中却是活跃,浩渺而博大的生机从紫府喷薄而出,元神在这鼓动之下出窍离体。 出窍的元神不断上升,驻步于几万里长风之间。白离川回过神,俯瞰着被那月盘洒满清辉的人间界,在银色的涌动之下不似真实。 白离川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本该半透明的元神竟然逐渐凝聚出了实体,轻轻握拳,无限的力量就潜藏在透出些淡粉的肉色指尖。 他就这样静静地盘腿坐在虚空中,如秦不昼所说,什么也不需要想。 出窍到分神的过渡,不是雷劫而是心劫。白离川淡然地被传说中可怖的魑魅魍魉环绕,置身奈落黄泉之间,任凭洗心问心,自是岿然不动。 元神灵海处的烛火摇曳如豆,随着白离川的元神在虚体和实体之间变换,时而黯淡,时而放射出光来。但是,从未熄灭。 直到一声金玉碰撞之声自灵海烛火响起,白离川睁开双眼,目光虚虚冥冥,不断变换的身形定格在实体的状态。 他站起身,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 秦不昼的身外化身不知何时竟出没在云间,发丝纷飞,如护食的野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守着渡劫的白离川。见白离川望向自己,朝他咧开嘴角笑着比出满意赞美的手势。 白离川注视着他,热切地,柔情地,虔诚地。 他的突破虽然水到渠成,但却是由秦不昼引起。他的元婴里还残存着秦不昼的元气精粹,他的神念里还留有师尊的气息,这个认知让白离川觉得极为羞涩,又有些无法压制的快乐。 秦不昼朝白离川展开手臂。 白离川迈开一步,一念之间穿梭数里薄云,犹如精灵飞过了一夜的月,终是落进了游人的怀里。 秦不昼将他揽入怀中,放在床垫般柔软的云海上。 风起云动,月光下薄纱般的云海翻涌着缥缈浪潮,一个浪头滚起,轻轻遮掩住了交叠的两人。   ☆、117|6.12连载 白离川一觉昏睡到晌午,醒来的时候身旁空无一人,只留下那一床榻的凌乱荒唐。 床帏拉下,丝绸套的被褥上虽已用除尘之术清理干净,但那素缎花面上却总觉着依稀的残存了丝无法言说的痕迹。 白离川眨了一下眼,并未急着起身。散着发在床上静静坐了一会儿,目光渐渐地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抬起手,将怀里的软枕扔了下床。无辜的软枕就这样被扔到了一边,在地板上可怜地弹了几下,落到门边,像是未来得及被拖走的尸体。 白离川扔完软枕颤了颤眼睫,这才恢复平素的淡然自若,按揉一下眉心驱散了多余的情绪,披上衣裳下床把软枕捡了回来。 秦不昼端着早膳回来的时候,就见白离川已经收拾的俨然,青丝尽绾,一袭白色长袍,坐在床边的小桌边等着自己。秦不昼看着小徒弟低眉顺眼,像个守候郎君的小娘子一般等着自己的模样,下意识地微笑起来。 “不再多睡会儿?” 秦不昼把飘着热腾雾气的粥碗和就粥小菜、包子放到了桌上,一撩衣袍下摆坐了过去。 白离川轻轻摇头,接过秦不昼递来的竹箸。 鱼片粥是客栈老板娘自个儿做的,鱼是普通的鱼,但做粥时用上了火属术法控制火力大小,米粒翻滚受热均匀,米粒黏糯晶莹,入口即化,再配上那滑软的鱼肉片和香脆多汁的地梨,盛了七分的一碗便让人回味无穷。另有下粥小菜,深绿的腌菜躺在雪白的盘中,半边鲜红的鸭蛋用竹箸轻轻一按就咕滋地冒出了橘红的油,滴落在装了酱料的小碟子里。 金丝千层酥是客栈对面酒楼的招牌点心,厨子是个体修,将那面和得劲道弹性,当真有千层之妙,下到糖心灵植熬制成的油中炸成金色,一盘子堆好的酥卷淋上蜂蜜,拈起一个咬一口,瞬间就被那外酥里软的口感虏获了。 这让本以为全民修□□的人不重口腹之欲的秦不昼倒是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就抛在脑后吃得欢。 鸣凰扑棱棱扇着小翅膀落在秦不昼手边,叼起一块鲜黄鲜黄的千层酥,嫩呼呼的小爪子摁着酥卷啄食。 白离川端着鱼片粥搅拌一会儿,舀一勺尝了一小口,因为过烫蹙了一下眉,手心冒出凉气将粥水的温度降了下来。然后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品尝。 用完了早膳,白离川放下粥碗,给秦不昼说起了这些年修真界发生的几件大事。 譬如魔修的几个大宗门,不知怎的逐渐安分起来,偶有作案,手段却是越加残暴;传闻中的神兽鲲鹏在流光川上出现,背负着一个连修者都不是的怪人,目的似乎是寻找流光玉;譬如秦不昼的旧友妖尊,在秦不昼陨落后就一直在妖界深处的九幽之地修炼,去年已凝练出第七道妖纹。 再譬如他们的师门虚玄宗,失去了秦不昼暂且有些萎靡不振,不过当春风吹来,很快便开始了新一轮播种焕发生机。如今掌门人亲自带队,带领所有融合以上出窍以下的弟子去往方丈小仙境探索寻宝。 门内发生的一些和秦不昼有关的事,白离川也挑捡着和他说了。 虚玄宗并不是什么修真界第一的大门派,甚至也排不上前五。按照持有资源和弟子优劣排行,在正道中至多算个二流门派。 虚玄宗最闪亮的时候,就是在千年以前的第二次诸皇时代。以长虹尊者为首的“长”字辈是虚玄开辟以来最为优秀的一代。而秦不昼就是诸皇时代的虚玄宗最闪亮的星辰。 长虹尊者是目前掌门人的师尊,宗门的太上长老,秦不昼的大师兄。 不过修者一旦到了出窍期就会专注修炼,很少再管宗门内的事情了。长虹尊者如今正在闭关,长弦尊者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敢招惹白离川。 若是长虹尊者出来管事,长弦尊者根本没机会跳到秦不昼面前。 秦不昼咂了一下嘴,放下碗,呼出口热气满足地总结道:“好吃。” 白离川便道:“下次我做给您。” “真的?”秦不昼睁着双明亮清澈如孩童的眼,愉悦地瞅着他。 被他这样一注视着,白离川又想到昨夜间发生的事情,不由面容微僵,略低下眼移开视线:“离川自然不敢欺骗师尊。” 秦不昼看了他一会儿,感知着从白离川那儿传来的纠结和轻微抗拒的情绪,叹了口气伸手轻捏了下他的脸:“好了,我们上路吧。你还要歇一会儿吗?” 白离川被他捏着脸颊,发出的声音有些软乎:“不用。” 撇除一些白离川不那么愿意回忆的因素,昨晚他是真的睡得很好。难得的好了。 两人都是财大气粗的主,秦不昼的腰包里还塞着一大堆的陪葬品,于是便买了辆龙马拉车用作代步。从阖州过去便都是人群聚集的城池了,用鸣凰赶路未免太显眼。 尽管秦不昼很想昭告全修真界“老子回来啦快跪下叫爸爸!!”,但是他们此番并不是单纯地游山玩水,过早的暴露行踪并不合适。 之所以选择龙马,会因为只有龙马才不会看到秦不昼肩上那毛团子似的鸣凰就吓尿。灵宠的血脉压制很严重。龙马有一丝很稀薄的龙族血脉,脖颈长满鳞片,脖子长尾巴长肌肉矫健体力好。 秦不昼有的时候觉得龙这玩意儿也是厉害,真是日天日地日一切,只要是生物都能给他草翻配种。 秦不昼躺靠在马车上,左右手抛着三枚镂空雕花小金球把玩着。金球里装着香丸,制作香丸的原料之一正是流光玉,连仙人都会动心的三界奇珍。虽然只掺了一些粉末,但已经足够买下蓬莱小仙境中的任何一座岛。 而此时这座岛就在秦不昼指间,随着他的摆弄,令人精神一振的清新香味在马车中丝丝袅袅地逸散着。 白离川交了元晶,问清了这些龙马的具体细节,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后,秦不昼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座位上自己玩着小金球。 卧榻前放了张低矮的小几,白离川跪坐到茶几前,背对着秦不昼,从乾坤袋中取出茶具。 不知过了多久。在金球撞击,香丸滚动的声音中,白离川缓慢地将小几上的一个玉杯拿起,执了旁边的银月纹壶,倾斜进入。 甘冽茶香如冰雪流于夏日,与香丸的清香相得益彰,层层叠叠地沁人。秦不昼侧目看着端正跪坐着的白离川,白离川在身边,他也能完全随意地做任何事,他喜欢这种相处时这种自然融洽的感觉。 昨夜,他们几乎除了身体上的结合以外,把所有能做的都做过了。秦不昼回想着神魂交融的美好感觉,不由舔了下唇发着呆,也不知道恋人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秦不昼低下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彩色珠串,粼粼的折射着从窗缝透出的光线。龙马拉着马车踏空行驶,在鸣凰的监督下驱赶地十分平稳。 白离川回过身,唤了一声:“师尊。”在秦不昼看过来的时候,恭谨地双手将茶水端送到秦不昼手中。 秦不昼接过,顺手摸了把徒儿微凉的手,把金球塞到白离川手里:“你什么时候弄到的这玩意儿?”垂眼饮了一小口,一呆,又喝一口。 他素来不喜茶味,但原主倒是挺喜欢。秦不昼会喝也就是尝试一下,毕竟是恋人的手艺,却没想到一口喝下,自舌尖到胃仿佛有热汤滚过,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的。 这灵茶初时宛如淡水入口,不显于色,入喉时带着绵长苦味,但其后充斥着清新纯粹的花草香,仿佛有一片灵植在肺里开花,将秦不昼沉睡多年经脉之内淤积的细微沉疴全部扫除了个干净。 秦不昼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眼神瞪着白离川:“你在这里放流光玉?” 白离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道,“师尊值得最好的,只有流光玉配得上师尊。” 他恨不能把这个人捧在手心里,装在乾坤袋中,让他再也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只是这想法只是转瞬即逝,被白离川刻意地忽略了。 他相信自己是个尊敬师尊的好徒儿。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多余的不敬的想法。白离川轻轻收紧握成拳的手。 “……”秦不昼说,“你……说得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 秦不昼理所当然地表示他就是这么的英俊威武帅气无敌。 将茶水饮尽,秦不昼伸手一拉把正沉思什么的宝贝徒儿捞上了卧榻,发丝流泻而下地压住白离川,挡住了两人脸侧的光源。在陷入昏暗的白离川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吻上了他的唇。 白离川一怔,被秦不昼催促似的舔了舔下唇,下意识张开了口,任由柔软灵活的舌头在默许之下长驱直入。馥郁的茶香在唇舌间流转。 师尊为什么亲吻自己?也是因为,自己重见到他那时候的情不自禁么? 白离川溺进了秦不昼泛滥着光芒的眼眸里,攥紧了他的衣裳,有些茫然。   ☆、第118章 6.12连载 出行的赶早,白离川带的东西不多,而秦不昼准备了一堆的点心在路上吃,下午时分就吃完了。 两人到了晚间还没用晚膳,便就近入城寻了间客栈。白离川说要去购置些缺少的物件,让师尊若是等不及就先用了晚膳。 小二送了一大桌子菜摆好,秦不昼自己一个人吃了一会儿就没什么心思。发着呆又等了一会儿,无奈地把已经凉透的菜加热吃光。 秦不昼摸着鼓鼓的肚子爬到软榻,懒洋洋的有些不太得劲,撇嘴戳了戳刚才还挺萎靡,因为被喂饱而精神抖擞的腹肌。 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去怡红院找姑娘了?! 秦不昼不着边际地想着,趴在软榻上打盹。 白离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软榻上半梦半醒着这么一只大猫,中衣松松垮垮的就套了一半,迷迷瞪瞪地靠在那打哈欠,惺忪睡眼看过来,竟有些委屈的意思。 白离川立刻为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看得有些想笑,跪上软榻附身凑近,伸手推了推秦不昼,目光温暖:“师尊,久等了。” 秦不昼哼哼了两声,白离川索性把人半抱着扶起来,秦不昼挣扎了几下也就随他去了。这几下倒把中衣折腾地掉了开,没有任何遮挡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白离川目不斜视。把秦不昼放到床榻里面拉上被衾的时候,秦不昼伸出条长腿勾住白离川的腰,轻哼一声:“去哪了。” 白离川道:“换了马车轿厢,耗费了些时候。”事实上,白离川听人谈及风高谷之事,也谈及了秦不昼的名字,便去打探了些魔修近况的情报。 正想起身,秦不昼却扒住他不放,把白离川衣裳三下两下剥了扔到一边,脑袋埋进他肩窝,整个人和白离川嵌在一起,陷入一种轻飘飘的懒惰状态:“好撑……帮为师揉揉。” 白离川无奈弯起唇角,只得伸手帮他揉了揉,按揉在腹肌的手却觉察到手底的肌肤越发的烫热。到了最后,白离川明白过来状况,动作停滞,有些束手无措地蹙眉低声道:“师尊……” 修者可以将饭食转化为元气,又哪里会撑到自己? 他想逃,秦不昼却抓着他的手不愿放开了。翘着嘴角,慢慢抬起眼皮:“为师当天伺候过离川,离川可愿意帮为师一回?”歪着脑袋补充一句,“为师绝不逼你。”眼睛却亮亮的满是星星。 这是他的愿望,白离川又怎么拒绝?白离川看着他的双眼,慢慢的垂下眼,努力不去想那天的事,将有些颤抖的手移过,握住。 “嗯...”秦不昼轻轻抽了口气,眯起双眼,注视着脑袋都要低到胸口去的白离川。 白离川隐约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是自己和师尊现在所做的事不对……还是自己现在隐隐有些欢喜的心情不对? 可是很快白离川却连这想法都失去了。因为当他手腕酸痛地为秦不昼服务过后,秦不昼立时抱着他翻了个身,压着白离川也替他做起了那事。 “师尊,师尊……”白离川眼神微乱,轻声喘息着,放开了一切的防备。 两人从阖州出发后的第五个早晨,龙马车抵达了目的地。这些天里他们时而在野外露宿,夜晚并肩坐在旷野之上看满天繁星,时而在温暖的客栈房内相拥着入睡。 秦不昼随意掸了掸一块石上的尘灰,毫无形象地就地盘坐下来。 白离川将龙马车收好,也在他身旁坐下。他抬头向上望去,密密匝匝的墨绿色树叶团团簇拥,只在缝隙中泄出一丝天光,斑斑驳驳,落在地上摇曳。隐隐有鸟声在空气中跳跃。 远处是一座山,云蒸霞蔚,从这方位望去犹如一个灰色的小小尖角。 秦不昼问:“你可知此处为何处?” 白离川看了眼秦不昼,他就这样临风负手伫立着,衣袖飘飘,竟有一种仙风道骨,即将归于九天的感觉。 白离川怕惊扰了他似的,轻声道:“离川不知。” “这是虚土道。”秦不昼看着远处那山,回头笑看徒儿,转瞬之间便把那仙风道骨的正经感散了个干净。态度极其自然地拉过白离川的手,“离川,你观此山如何?” 白离川被他握着手,先是微愣,听到师尊的问话便忘记了想说什么,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沉吟片刻:“水墨意境,奇甚美甚。” 秦不昼闻言挑眉:“若让你在此开辟洞府如何?” 白离川想了想,紧了紧和秦不昼十指相扣的手,轻晃了一下:“和师尊一起?” 秦不昼“噗”地笑出了声:“说的什么话?”笑了一会儿,停住了又是笑,忍不住戳了把白离川的脸,戳了一下感觉不够,又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他怎么能这般可爱?第一个居然想的这等事,表情竟还那般认真。 白离川这些天已经被他抱抱亲亲的习惯了,虽是当秦不昼靠过来时仍会下意识地僵硬,但已经不会露出躲闪的表情。 看着大地灵脉走势,稍作思考:“此山虽好,却暗有凶煞之气,并非我道去处。” 秦不昼点头,懒洋洋揉了揉脑袋:“嗯……你师叔长虹尊者,离川小时候见过的吧。” “长虹有三个亲传弟子。一个和魔修私奔,一个被魔修炼制成血仆,剩下的一个就是掌门了。但长虹其实还有一个记名弟子。那人如今就住在这山里。” 放眼望去,白云萦回于山腰,以上皆笼着薄雾,长空有鸟唳唳而过,划出一道天痕。 这也是秦不昼带白离川来这里的目的。 “那人当年出生在诸皇时代的末尾,不过却不像他几个师兄般扬名。或者说从未成名……” 白离川已然是分神期的强者,此刻却像个贪听故事的孩童一样,凝视着秦不昼,认真倾听,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缩成巴掌大的小鸣凰跃上他肩膀,轻轻晃动着,也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 秦不昼看着这一人一鸟,颇感有趣,要不是时候不对,他都想说一声“排排坐,吃果果”了。 秦不昼轻咳一声,继续说:“……那人虽觉醒了魔体,但并未叛出师门。反而担忧长虹,故意犯了错取缔了自己的亲传弟子身份,自请入山中镇压此山凶煞,却不知长虹仍将他记为记名弟子。后来虚玄宗整个搬迁了位置,长虹每隔百年都会出关看他。” 到了长虹尊者这种地步的修者,经常一闭关就是数百年。当然秦不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是个例外。 白离川听罢点头:“师徒情谊深重,真心难得。长虹师叔和这位师兄皆为真君子。”话到一半被鸣凰的叫声打断。白离川也不恼,侧目看着小家伙。 鸣凰忽然轻声叫起,然后飞离白离川的肩,轻盈地飞到秦不昼面前。 秦不昼摸了摸鸣凰的脑袋,而后者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走吧。”秦不昼迈开步子,忽然顿了顿,补充道,“莫让他知道是我。离川称我‘不昼’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w!考四六级的小天使加油呀!!期末考的小天使也加油!!逢考不方么么哒(づ ̄ 3 ̄)づ 二更略短小……最近有点卡文orz 窝明天会努力长粗长的!   ☆、第119章 6.12连载 虚土道是虚玄宗的剑宗地,山水如画,四季皆春,犹若仙境。后来此地灵脉突生异象,煞气冲天,冲溃气运。经过数十年的争议之后终于决定迁往他处。 秦不昼也许久没有回来,这里的地形景貌都与记忆中的不同。但毕竟是少年时成长和后来成名的地方,无须耗费太多力气便能找到路,一袭轻装闲庭信步地在前面走过,不时伸手扶着树枝抬高让白离川钻过来:“当心。” 这条道路之上有无数禁空法阵,而土地之下埋葬了虚玄宗先辈的枯骨。因此尽管秦不昼和白离川都有足够的能力突破禁制,但还是选择了步行。 而正在手拉手散心似的两人并不知道,此时的修真界已经炸成了烟花。 魔修大宗门螣蛇陵地宫中,九位宗门长老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辩。 “诸位不用推卸,这责任本尊担了!”天残魔尊道,“只是在座何不议论更实在的提议?譬如如何对付长元,让他不至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红发的盘阴魔尊撇撇嘴:“我们一千年了都拿长元那老不死的没办法,好容易死了又给我活过来,做的什么白日美梦。”他曾和秦不昼正面肛过,炼魂幡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心爱的血仆也被毁去。 雷系灵根天生克制魔修中的驭尸道和驭鬼道。 一旁的天煞魔尊阴阳怪气地说:“嘿嘿,你个几千岁的老东西好意思唤人家老不死?”他整个枯瘦的身躯都藏在宽袍下,嗓音十分沙哑,嘶嘶地响,魔气四溢。 在众魔修争论的时候,角落里一直抱着个人形长布包的魔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护法长老想了想,询问道:“可有人能证明那是长元?长元死时可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的。而如今只出了个传言,还是从正道中流出,未必是真。” “可笑!除了长元的刀你以为有谁能让风高谷劈成两半?!” 眼看着自己这几个性子烈的师弟又吵嚷起来,天残魔尊头疼之余不由暗骂,那长弦怎的没用成这样,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带人去除掉白离川,反倒唤醒一头沉睡的怪物。 螣蛇陵也不是没有大乘期修者,甚至有一位大乘后期老祖坐镇。他们很了解,越到高等阶的作战,人海战术就越是不起作用。若要继续进行计划,秦不昼想阻拦他们,必将成为最大的障碍。 “计划照旧。”角落中的人突然发话。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犹如深夜中针尖划过金属,却让众长老齐刷刷地抬起头朝他望去。 “大师兄!” 妖界,九幽之地行宫。 妖尊正眼神犀利气势威严地坐在御座上,往来的妖族都战战兢兢地各司其职。正当这时一个头戴四方书生帽的小妖进了门,跑上前。 妖尊怒吼道:“搞清楚没?荧惑为何乍起取代妖月数个时辰!” 那小妖一个踉跄绊倒在地,弱弱地说:“尊、尊上……长元尊者诈尸了!” “……”刚才还威武霸气的妖尊反应了三息的时间,立刻从御座上弹跳起来:“他姥姥的嘞老子去收拾东西!” 妖尊少时智力鸿蒙未开,被秦不昼骗走不少好东西。 那些东西后来自然是没能要的回来,被秦不昼拿去给徒儿铸了剑。 东海。 斩获仙修门派第八名的虚玄宗正乘着飞空楼船返程,消息传来时虚玄宗的修者们沸腾了,“长元师叔祖”“长元太上师叔祖”的呼声在东海上空此起彼伏,激荡起碧波。 他们有的是亲眼见过秦不昼风采的修士,有的是从小听着秦不昼的故事长大。 掌门接到来自秦不昼弟子霄月的传纸鹤,确认了消息,微笑起来。 宗门中,长虹尊者倒是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只传令叫人去排查长弦尊者一伙。 修仙是自己的事情,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长虹已经是半仙了,对于很多事都淡淡地对待,不像普通修士一样七情六欲那么深刻了。他活在这世上太久,能牵动他心绪的也就是那样几个人而已。 常有人说,秦不昼是个绝对的奇葩。他张扬肆意斩断后路从不在意旁人,甚至连闭关都很少。与许多清心寡欲惯了的仙修不同,他的道就是战斗和拼杀,并且一路在战斗中晋升。长虹为他感到欣慰,但长虹走的则是更多人选择的那条路。 全民修真的世界,人们的寿命都有普遍的提升。可合体期的修者岁月那么长。也许遇到一个朋友都是数百年后了,又或者一次闭关之后就和亲人天人永隔。 因此这样的消息只是在长虹心里留下了淡淡的喜,便再度闭上眼投入修炼之中。 “到了。”秦不昼抬起眼,看着眼前的幻阵屏障。 幻阵大大咧咧地荡漾着浮光,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个幻阵似的。 “这是最后一道了,”秦不昼一手叉着腰,抬头看着幻阵说,“我们可能要分开一阵。” 白离川有些意外,蹙眉看着秦不昼。这些天一直形影不离,他没想到要在此地和秦不昼分离。 秦不昼问,“你近来可有重事。” 白离川道:“三年后,蓬莱大仙境开启,弟子……”看着秦不昼的眼神改变了自称,“离川参与抢位战。” 抢位战也是比斗,奖励是为自己宗门的弟子赢得名额。进入仙境的名额是很重要的资源,秦不昼当年一次不漏地参加,未尝败北。 秦不昼目光闪了闪,勾唇笑道:“三年,足够了。” 白离川不知秦不昼在想什么,但在他眼里师尊整个人都自带圣光,绝不会坑了自己。 秦不昼说了几个要点,并且告诉白离川:“要是见到里头的人,他会告诉你怎么做,不用多虑。这里是虚玄宗以前锻炼弟子的地方,破不了幻阵,至多被传送出来,无甚危险。” 白离川认真地听着,都一一点头称是。 交代完后,秦不昼率先松开交握着的手。白离川下意识地拉住他,秦不昼愣了愣,停住。白离川从背后轻轻抱住秦不昼,低声说:“再会……不昼。” 第一次将这名字脱口而出,白离川发现自己唤师尊的名字竟如此熟练自然。 秦不昼回过身,抬臂紧紧抱住白离川,力道之大让白离川稍有些喘不过气。或者说,仅仅是在师尊怀中这个认知就让他喘不过气。 秦不昼笑着说:“嗯,我会在那里等你。” 还未等白离川明白过来那个“那里”指的是哪里,秦不昼就消失在了幻阵之中。白离川毫不犹豫,跟着迈步进入。 怀中一空,视线轻晃,秦不昼就落在了与之前枝繁叶茂的深绿景象截然不同的地方。花树团团锦簇,围绕着湖水,湖中有一亭。 “唉。”亭中人叹着气,无奈自语道,“现在的人呀,整日地恩恩爱爱给我们这些老头子看啊,都不知羞?” “可是虚玄宗又极?”秦不昼问。 “正是在下。”那人道,“我都听见了——你既知道规矩,那便是来求‘寄情’?” 秦不昼笑吟吟地点头,好似自己真是个陷入甜蜜爱恋的毛头小子,而不是威震四方的大能。 事实上,来拜访记名弟子又极不过是个幌子。他来求的便是这‘寄情’。 寄情类似于妖精和草木签订的伴生契约,是属于修者的同命符。在万年前,尚未进入全民修真时代时,是被当做修者婚契的东西。但是如今已经被双修道侣仪式所取代,事实上双修道侣的契约比寄情简单得多,羁绊也是不如。 虽然不过是个形式上的玩意儿,秦不昼并不真的在乎。但难得来上一回,秦不昼还是想要得到。 他可以更好地保护恋人,尽管对方很多时候都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他的神情都被那亭中人的神识收入脑海,不由地暗自摇头。心想这人一看就是个有手段的,那另一边的的小家伙别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才好。 亭中人心中自有思索,慢吞吞地回过头,露出张温润清秀面孔:“然,便在这里等你的同行之人吧。”想了想补充一句,“不过我现在心情不好,你便来陪我手谈一局如何。” 而被分割开的另一边,白离川落入花林中,凝冰成剑,将神识如涟漪般一圈圈放开。 “来者可是虚玄宗人?”有清澈的声音传来。 白离川转头去看,只见一青年白袍上盛开着两枝梨花,似欲斜逸而出。青年从林间走出,停在他一丈开外。青年的气息介于虚实之间,显然是身外化身。 白离川颔首,左手捏出留痕诀,掌中翻出银纹,三剑唤月,正是虚玄宗的烙印。 虚玄宗的尊者收了弟子,便会用神识在弟子的掌心烙下痕迹。结痕方式唯有虚玄宗的尊者知晓,无可替代。 那青年眨了眨眼,脸上这才透出一点儿切实的欢悦。向白离川抱拳,宽松的袖子垂至腰际:“方才未先通名,是失礼也。在下又极。” 虽面容谦逊,遣词和气态却隐有傲气。 白离川心道原来这就是那位觉醒魔体的师兄,倒也不奇怪他身为魔体却一副仙气模样,回礼道:“在下又白。” 同辈?又极没想到这孩子竟是与自己平辈,是哪一个师叔的弟子?然而他与那些师叔并不很熟,所有心思都放在师尊身上去了,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笑道:“你便往那里去吧。” 他伸出手,轻轻点向不远处的一口小井。 “那里是真正的玄镜,”又极说,“又被称为‘鉴真井’,每个人只能看到一次,你看完了可以告诉我要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白离川稍作犹豫,施礼问道:“请问又极师兄可见过与我同行之人?” 又极一怔,看着白离川清凌凌的桃花眼眸,里面的担忧不似作假。忍不住笑起来:“无须担忧,他正与你经历相同之事,你早些看完,便能找到他。” 他倒是明白了,那之前的金瞳修者为何如此喜欢这孩子。一眼望去只以为清高刻板,再一观真是纯真到可爱。 白离川谢过又极,往那井边走去,心中却是疑惑这幻阵着实有些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小天使的投喂(づ ̄ 3 ̄)づ   ☆、第120章 6.19 白离川知道师尊是隐瞒着身份来拜访又极师兄,问他要件什么东西的。 虽然师尊没有向自己解释,但自己只需要配合就足够。 白离川来到井边,并未放松警惕,往井口望去。清澈的井水平静无波,笼罩着一层如雾的寒凉,让白离川的冰灵根也感受到一丝舒适。 正当这时,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那声音仿佛穿透一切障碍,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白离川微怔,很快便意识到,这声音的来源是井水。 秦不昼在又极对面坐下。 又极轻咦一声:“这位同门好生面善。” 眼前的男子一身长袍,将尘俗与超凡的味道纠集在身上。虽然他故作无害,又极却不至愚蠢地认为此人当真无害。只是又极一时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人。 若是换了个人,必能从那极其醒目清晰的特点把秦不昼认出来。但又极和秦不昼相似,是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物事毫不关注的性子。 又极自请镇压虚土道气运,如今过去的太久,已经和幻阵融为一体。当秦不昼踏进这虚土道上时,整座虚土道竟轻轻一震。这样的人,要么是有大气运在身,要么强到连幻阵都会动容。 门内知道寄情这种偏门之人不多,能从那些典籍中知晓的话,至少也是元婴期的真传弟子了。 秦不昼却说:“是我长得普通了些,时常与人撞脸。” 说着拈出一颗黑子。 两人起了局。 天地间笼罩着一层血红色的薄雾,方圆百里的地面恐怖龟裂。白离川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回想起了这个场景。 一千二百年前,魔修屠尽云琅宗。 一人在云琅宗之外。 长刀上糊着一层黏腻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流淌而下,刀尖漫不经心锉着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一干生怯的魔修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他纯白的道袍被浸染的鲜红,脸上绽放出残忍笑容: “别怕,挨个来。” “一个也逃不了。” 白离川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精神力迅速伸出触角操纵光脑,机甲一个侧身,手中剑高举,一个纵跃劈砍将那虫兽劈成两半,回身几个高难度的空翻跃出了包围圈,冲回了己方军舰的甲板。 怎么会在战场走神?白离川按揉了一下眉心,他好像梦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秦不昼的棋子刚落在棋盘上。就被卷入黑暗之中,穿过一道道恐怖的伟力和乱流,足以轻易撕裂分神修者。 眼前豁然明亮起来。 秦不昼睁开眼,自己正躺在一张空荡荡的大床上,冰凉的药水通过针头流入身体。 秦不昼慢慢坐起身,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得幼小苍白。往床边的儿童镜望去,只见床上坐了个脸颊粉扑扑一团孩气,黑毛乱翘,茶金色眼扑闪扑闪的小少年。丝绸睡衣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白生生的一边肩膀,床上有各式各样的兔子玩偶,兔子抱枕,连墙壁上都是一群撅着屁股的小兔子。 秦不昼有点茫然现在的情况,抬起小手揉了揉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过很快,他就在仅有神位能够看见的信息洪流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个世界也是个独立的小世界,竟是和修真世界同时衍生的、罕见的“双生世界”。 这是一个和修真世界截然相反的,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 秦不昼翻看了一下剧情,表情有些古怪。 修真世界的源头是一本名为《师兄V5:甜萌师妹要逆袭》的小说,而这本小说名为《逃婚99次:扑倒软萌O小受》,却是一本BL向的纯爱小说。 作者的解释是这是女主和师兄的转世——即便女主转世为男子,师兄也依然爱她。 秦不昼抽了一下嘴角,往底下看去。 主角攻最初是个中尉,对于提升军衔的热情并没有同类人那么高——他们这个性别的人征服欲和积极性总是很强烈,但主角攻虽然优秀,却很少去争取,只是平平淡淡做着自己的事。 这个世界的设定颇为有趣,人类分为男性和女性的Alpha、Beta、Omega六种性别。主角攻就是个Alpha。作为转世,总要和前世有所相叠合,这个星际世界走的套路基本和前世相同,都有个神助攻,也就是秦不昼。 这一次,秦不昼是主角攻恩师的儿子,小主角攻十岁。从小性格阴郁自闭,上课听着听着就能跑出去到树下看蚂蚁,一年到头都不会主动说出哪怕一句话。 主角攻会收养他,并且耐心教会他正常生活,也只是出于责任心。但因为带着个难相处的孩子,许多Omega都不愿嫁给主角攻。就在这时,主角攻通过同事介绍遇见了主角受肖栎——和女主“霄月”同音。主角攻对这个名字可谓一见如故。 主角受肖栎为人开朗善良,是一家贵族幼儿园的绘画老师,但因母亲早逝总是被Omega继父和异母弟弟欺负。伪装成Beta相亲只是他为了摆脱糟心家人的手段,没想到却让他遇见一个优质男A。 主角受试着教秦不昼画画。出乎预料的,秦不昼很喜欢画画,并且很快就接受了主角受。主角攻希望伴侣可以和自己一起照顾秦不昼,主角受让他再满意不过,而主角受也很喜欢主角攻的长相和性格,于是两人正式订婚。 在秦不昼的助攻之下,主角攻受的感情日益升温,而秦不昼的自闭状况也逐渐转好。然而就在结婚前夕,主角受和秦不昼在一次出门时遇上虫兽袭击,秦不昼身死。 秦不昼:“……”怎么自己这次又是个死人? 主角受万分自责,万分伤心。一伤心就带着刚怀上的球跑了,而且一跑就这么逃婚逃了99次,终于在第100次被主角攻感动,和他重归于好。 主角攻和主角受在一起后,受到他的鼓励,带领手下肃清虫兽,最终登上了联盟的军功簿。 秦不昼轻叹口气,噘嘴把一撮耷拉到眼睛旁边的额发呼呼地吹到了一边。 这一次,自己是晚辈,而离川却是他亦师亦友的长辈。 情况可比之前复杂得多。他了解恋人的性格,身为晚辈的时候都不开窍,身为长辈的话就算开了窍,却会比晚辈时更克制自己,用无数的道德条律约束自己。 秦不昼知道,这是幻境的考验。若是自己最后没能成功解开白离川的心结,也就无法与他“寄情”。 站在彼此的身份上,自己会如何做?不用怕,我爱你并不因为你的身份,也不会因为彼此的距离而停止爱你。 我不会放弃爱你。这就是他需要给白离川传达的信息。 秦不昼微微眯眼。收紧了放在椅子扶手上正在输营养液的胳膊,一下子站起把针头扯了出来,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就感觉到一丝头晕目眩。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难免会眼花。 秦不昼打开门,迈着无力的细瘦小腿跌跌撞撞下了楼梯。 白离川此时刚从飞行器上下来,冷峻着一张脸和自己的副官告别,就听到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离、离川。” 白离川微怔,刚想迈开的腿停住了。就见蹬蹬蹬的脚步声过后,只到腰间的小少年摇摇晃晃的推开门,啪叽一声摔倒在地,捂着额头慢吞吞的爬起来,跑过来一头撞在了白离川腹部,张开手臂抱住他大腿:“离川。” 秦不昼放开神魂感知着,果然是他的离川。便像只守候主人久了的小动物,在他腿上蹭了起来。 小少年的声音,嘶哑笨拙,与他天使般的脸孔极为不符。白离川低下眼看着秦不昼脑门上一块红红的印子,俯身把他打横抱起。 突然被抱了起来,秦不昼下意识地伸手圈住白离川脖子,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白离川怕他掉下去,双手扶住他的背,将他整个人抱起往自己上身靠着,走进了房子。秦不昼攥住他的衣服,眼睛里尽是小星星。 白离川把秦不昼放在沙发上,将他的小脚丫放在手心里拿袜子替他穿上。脸上的表情认真淡漠,看上去就跟仍坐在办公桌后,或者在战场上驾驭机甲似的。 白离川的手有些凉,秦不昼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脚趾,把脚丫子往后缩了缩,口中发出含糊的唔唔声。 “别动。”清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秦不昼下意识停住动作,白离川趁着时候替他套好了上面印着草莓和小兔子的棉袜。 秦不昼抬起眼帘看白离川,他坐在自己身旁,自己的双脚揣在白离川怀里。男人背脊挺拔优美,白炽灯的照耀下神色略有疲惫,但眼神很柔和。秦不昼看着白离川,扑闪扑闪眼,小声喊道:“离川。” 没有人教他说话,但他并不傻,听得多了也就会了。但是喊得最熟练的,还是这两个字。 白离川微怔,被秦不昼这样看着,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血液中潺潺流动起来。让刚从寒冷的冰原星撤回的白离川整个人都渐渐温暖起来。 他一个人在家里,该是真的会寂寞吧? 白离川的睫毛颤了颤,把秦不昼揽入怀中,温和的道:“对不起,我回来了。” 秦不昼心道,没关系。 尽管白离川还是未恢复记忆,但这不过是许多世界中的一次尝试。他可以慢慢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星际双A是界中界,让白离川和秦不昼在幻境中体验身份调转的感觉,最后会回到修真世界ww~ 蟹蟹十月琉星的地雷(づ ̄ 3 ̄)づ 蟹蟹执素红衣的地雷~\(≧▽≦)/~   ☆、第121章 6.19连载 虽然没什么必要,白离川还是去楼上浴室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从战场上带回的硝烟味。进浴室前让管家机器人给秦不昼拿些点心水果和玩具,看着他不要乱跑。 管家机器人在门边的台子上放好浴巾和毛巾就下了楼。 像秦不昼这么大的孩子,其实已经该去学院接受教育了。奈何秦不昼的病症实在有些严重,无论是去军部附属的学校还是请家庭教师,都没办法让秦不昼听进去任何东西。只有白离川手把手地教,他才勉强能集中一小段时间的注意力。 但白离川平时忙碌,间隔三四天才能回来一趟,也不能陪他多久。 白离川将泛着牛奶香的泡沫球打在浸湿的头发上,不由想到了小家伙身上带着的独特奶香,略微无奈地勾了一下唇角。水滴飞洒,在白晃晃的墙壁上隐约勾勒出肌肉的轮廓。 白离川并不属于军部主战部队,而是星际巡航舰“调遣者”号的副指挥官,负责固定领域的巡航警戒。他们这片区域较为安稳,遭遇虫兽的情况并不多。今日战况激烈,也是因为被调派到区域附近的星域,协助主战部队作战。 尽管多数的大权被权贵家族握在手中,但在联盟,没有任何背景的优秀Alpha要想出头并不难。从第一军校毕业参军,熬过三两年至少便也是尉官了,当初的同学,如他这般倒也不多。 白离川不缺乏上进心,也不是不想去前线将虫兽驱逐出家园——但毕竟还要照顾秦不昼。 秦不昼生母不详,又已经失去父亲,若是白离川出了什么意外,就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他当初从恩师的副手怀中接过没心没肺睡得流口水的秦不昼时,也是不愿这孩子有和自己相似的经历吧。他想成为秦不昼的依靠。 秦不昼却不知道白离川的想法,瞅了瞅奶白色上面印着小兔子和草莓的袜子,伸手揪了几下那小兔子的耳朵,把小兔子拽成了委屈脸。 白离川脱衣去浴室的时候,秦不昼也想跟上去,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还把他放在沙发上摸了摸头。秦不昼有些郁闷,但也只能认命,谁让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崽子。 以前明明是自己可以对白离川任意抱举拎扛,现在反倒是白离川轻轻松松让他上天。真是风水轮流转。 秦不昼摆弄着一个精巧的机甲模型。他以前也去过星际世界,不过那时候还是兽人的身份,而不是一个人类幼崽。所以倒也没见过这类型的机甲。 模型是第一军校某次练习赛的奖品,完全参照真正的机甲等比例缩小。 对那可怜的机甲模型上下其手摸来摸去一会儿,磕磕绊绊地拆了开,扫视一圈零件,基本已经记住了所有的细节,秦不昼很快就将模型重新拼装好,就意兴阑珊地把它扔到一边去了。 秦不昼上手的时候完全没有思考,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就坐到了这一点,这让他也有些意外。看来原主这方面的天赋的确十分出色,若是没有早死,也许会为联盟诞生一位机甲设计大师。 秦不昼打了个哈欠,小腿一蹬就啪叽倒在了地毯上。身下的软毯适时鼓起棉花糖似的一块垫子,让家中的熊孩子不至于摔疼。 一旦集中起注意力,秦不昼就觉得自己很累。这具身体还没有习惯思考。 秦不昼眯了眯眼睛,抹掉眼角沁出的泪水,含糊地嘟嚷着“离川”,在毯子上滚了一圈后趴在垫子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小主人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安稳,地毯小心翼翼地把软乎的毛毛抽成一张薄被,盖在秦不昼身上,整张毯都缩小了一圈。 秦不昼睡着不久,白离川出了浴室,单手擦着头发走到沙发跟前。少年歪着脑袋,脸睡的红扑扑的,双腿之间夹着毯子抽出来的薄被,凌乱的睡衣下露出白乎乎的小肚子,浓密小扇子般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那些玩具和模型被他随意东倒西歪地摆在一边,点心倒是吃了一点。白离川蹲下身,压低呼吸看了他一会儿,俯下身,一手扶着少年的肩,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将秦不昼抱起。 身体腾空的时候,秦不昼稍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感觉到是熟悉的气息,便安心地缩在了他怀里。 白离川用淡漠的目光阻止了管家机器人的帮助,面无表情地抱着睡熟的秦不昼,上楼回房。路过秦不昼房间时,步伐微顿,但还是去了自己房间,让秦不昼的脑袋靠着他的胸口,把怀里的少年放在床上。 主卧的窗帘很厚,拉上就完全不见月光。白离川掀开被子躺进被窝里。犹豫了一下,伸手将一旁睡得正熟的秦不昼圈入怀中。 秦不昼刚一进入他怀里,就伸出小手抓住白离川胸口的布料,脑袋蹭着白离川的肩膀,白离川胳膊有些僵,动作也略显生疏,但很快就调整好姿势让他靠得舒服。 “晚安,不昼。” 天刚蒙蒙亮,尚且不是正常的起床时间,白离川就被秦不昼闹腾的醒了。 或者说,是在秦不昼并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他给闹醒。 秦不昼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哼哼着凑上Alpha长辈颈侧上的腺体,像只饿坏了的猫咪啊呜的咬了上去,一边伸出舌尖轻轻的哈气。 唔……甜甜的。秦不昼想着,不再犹豫地舔了上去。 白离川身体一震,险些条件反射地把怀中的秦不昼扔出去。 Alpha也有腺体,并且身体敏感度非常高。那位置又太私密且危险,过去二十多年,白离川从未尝试过让别人碰自己的脖颈。 轻轻舒了口气,伸手托着穿着三角胖次的软嫩小屁股,把埋在自己肩窝的秦不昼往下挪了挪,让那又暖又软的小身子趴在自己胸口。秦不昼低声呜呜挣扎着,撅起屁股拱了几下就不动了。 以前怎么没见这么能闹?不过比起那安静到让人心悸的模样,自然还是如今的样子好。白离川微笑了一下,倒是在回忆小屁股的触感。 ……软绵绵的。 秦不昼年幼,还没有显露出Alpha的特质。Alpha的身体发育的晚,但是一旦开始生长就会在转眼之间抽长,变成一只硬邦邦的大块头。 事实上白离川也才刚从军校毕业不久罢了,二十二岁的年纪,尚且是个半大孩子。 白离川看着安静下去的秦不昼,揉了一下他后脑的软发。暗自打算将秦不昼青春期前的影像多摄录下一些,留给秦不昼用以日后回忆——当然,自己作为他的监护人也是要留下一份的。 白离川起身,静悄悄地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秦不昼已经醒了,正眨巴着金灿灿的眼睛坐在一堆软垫中间。白离川走了过去。 秦不昼便仰起泛着红润色泽的小脸蛋盯着他瞧。 白离川说:“早安,不昼。” 秦不昼从床上站起,一个熊扑扑进了白离川怀里,圈着脖颈小短腿勾着他的腰,像只树袋鼠似的扒在他身上,温温热热的呼吸扑洒在白离川耳侧和脖颈。 “早安……离川。” 坐在餐桌上享受管家机器人准备好的早餐时,白离川见秦不昼能集中精神,便和他说了一些注意的事。顺便提起了要带他去做一次检查的事,毕竟秦不昼的病情忽然好转,他也是有所担忧的。 秦不昼咬着叉子点头,被白离川皱眉看了一眼,立刻乖乖放下认真切肉。 白离川到最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昼想自己睡还是和我一起?” 秦不昼立刻站起来攥住白离川衣袖,弯腰趴在桌上,语气有些着急,“不要……分开。离川……好闻。甜甜的。” 白离川忍不住弯了一下眼:“那是什么形容?” 甜,软,香,这种词汇是幼崽和Omega的专属。Alpha真就没有哪个是闻上去甜甜的很好闻,都是充斥着些许侵略性的气味。白离川就时常觉得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奇奇怪怪,尽管旁人都说那是像湖水一样清凉淡淡的气味。 白离川摇摇头,湖水可不就是毫无味道? 以往的秦不昼,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而如今就像精致的木偶娃娃被注入了灵魂,开始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探知着这个世界。 白离川对他本没有太多温柔亲情,更多的是一份来自骨子里责任。起初只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况突然改变,是否会对身体不好,但日子久了,秦不昼开始磕磕绊绊的讲话,用逐渐甜软的声音喊着“离川”,蹭过来要抱抱,白离川再也无法把他当做单纯的“恩师之子”来看待。 这样一个乖巧的,暖乎乎的养弟,实在很难不让他心生喜欢。 又是一天早上,再一次的分离。按说他们也该习惯了,但秦不昼最近却是越发的黏白离川。 白离川上飞行器前看着少年蹙眉抓着自己的衣摆,孩子气的不许自己走,心里软软的,一向不拘言笑的中尉在众目睽睽下回过身,略有些生硬却极为珍惜地抱住了堪堪到了自己胸口处的小家伙,在他耳边低声道:“等我回来。” 秦不昼鼓着脸瞅着白离川,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他这样子,反倒让白离川心生愧疚难过了。抚摸了一下秦不昼的脸颊,又摸了摸他小虎牙,秦不昼忿忿地叼住,牙齿却没用上力气,反而轻轻含着白离川的手指舔舐了一下。 “去吧。”秦不昼别过脑袋,小声加了一句,“早点回来,我等离川。” 白离川失笑,抱了抱他。 秦不昼不久以后也要尝试着开始上学了,但现在还是一个人待在家里。 原本以为这一次又是一周的分别,毕竟刚赶上白离川的轮值。但白离川回来的却比意料之中的早。 白离川离开第三日的晚上,秦不昼在房间睡醒了,正趴在床上拿着彩笔涂鸦,听到飞行器的声音就下楼去迎接。门被打开,秦不昼还没来得及开灯,却被循着月光看见他的白离川长臂一伸揽进了怀里。 肩膀一沉,秦不昼愣了愣,伸手笨拙地抱住白离川的脑袋,一手按在背脊上,轻轻揉了揉他头发:“离川……?”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白离川轻声说道,用额头抵着秦不昼的肩膀上。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小天使的投喂(づ ̄3 ̄)づ╭心~ 蠢作者会努力码字哒w!   ☆、第122章 6.19连载 只是一次例行公事的星际巡航,白离川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现。 发冷的身体直到抱着秦不昼才逐渐被小家伙的体温温暖起来,白离川单膝跪在秦不昼面前,微闭着双眼,感受着秦不昼细软的手指在自己发间轻轻揉弄,白离川慢慢松了手,“抱歉,让你看到我这样。” 秦不昼见他情绪安稳下来,弯起双眼,用两只小手包住白离川骨节分明的大手,认真地敛眉垂眼,学着故事书里的插画将白离川的手指凑在唇边轻轻的亲了一下:“离川不怕,我在。” 小小的手掌,手背上还有一个月前插满营养液管子的青肿痕迹,却将坚韧的力道从相贴的肌肤传达到了白离川心里。 白离川像被少年的笑容赋予了力量一般,也轻笑起来。 “嗯,我不怕。” 本来沉甸甸压在心头的事,在少年笨拙乖巧的安慰下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白离川关上家门,脱了军靴开了大厅的灯,刚把外套脱下搁在臂弯往大厅走,就见秦不昼爬到了餐桌边的椅子上,抬起小腿扒上了比他人矮不了多少的桌子,站在桌上朝自己晃着小手,“离、离川!” 白离川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把外套披挂在另一张椅子椅背上的同时伸手扶住秦不昼的腰,以防他摔下来。 秦不昼腰软软的发痒,轻轻扭动了几下,白离川抬眼蹙着眉看他:“怎么了?” 秦不昼说:“高高的——”眼睛亮亮的,用手比划着自己现在和白离川的高度差,“以后,要保护离川。” 他学习说话的晚,很多时候都不太能表述的清意思。但白离川和秦不昼相处久了,也能猜出个大概,闻言微怔,轻轻摇头,只是笑说,“好,我等着。” 两人一个站在桌上俯视着长辈,一个扶着对方的腰肢仰视着年幼的小Alpha。直到秦不昼兴致盎然地伸出手解开了白离川的领带。 白离川微微抬起下颔,方便他动作。秦不昼就像个拆礼物的孩子一样满怀着期待好奇从压着的领子下抽出了军装制服领带,顺便帮他解了扣子,然后就被打横抱起。 白离川难得的放纵,一边走一边稍微收臂抬肩,将衬衣从肩上滑下,落在地面。原本摆在阳台的衣篮转着轱辘过来,在他身后跟着捡起。 进入浴室的时候,白离川把拖鞋和袜子留在门口,赤脚踩在雪白的地面上,全身上下已经只剩下条长裤。 浴室已经在浴池中放好热水等待着为主人接风洗尘,尽管白离川常用的是淋浴,但也许这次疲劳的主人需要一次放松身心的泡澡。 这一次白离川并没有拒绝秦不昼一起洗的提议。 反而是秦不昼,当意识到即使一起洗白白自己也只能干看着——而且自己的咚还没有白离川大的时候稍有些抗拒挣扎。 而这时候却由不得他了。 “不昼在害羞?”白离川看到他难得拘谨,轻笑起来,一双桃花眼眸里尽是璀璨流光。 要在平时秦不昼肯定扑上去亲他一口,然而现实是秦不昼被逼到墙角,惊恐地蹬着小短腿:“呜……嗷啊!QAQ”腿间一凉,被白离川快准狠的扒了和带有兔尾巴的三角内裤,露出了白乎乎的小肚子和小屁股。 秦不昼郁闷地缩成一团,瞪着腿间软绵绵的小东西整个人都低落了。白离川只以为他害羞,不由“噗”的笑出了声,拿着莲蓬头试了试水温,微微弯腰从后方把散着黑气的小Alpha搓揉了一番。 简单冲洗过后,白离川自己也冲淋了一番,然后蹲下身好笑又无奈的捏了捏着依然没精打采团在墙角的秦不昼。 秦不昼生无可恋地抬起脑袋,身体后仰靠在了白离川微曲的膝盖上。余光瞥见恋人腿间蛰伏那物的尺寸不由吞了口口水。 这具身体真是太缺乏营养了! 秦不昼决定多吃点,为随时有可能到来的发育期做准备。 有点复杂郁闷的心情,当浸泡到热水中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水上飘着五颜六色云彩般的半透明浴球泡泡,里面折射投映出各种角度的成像,对构图分外有兴趣的秦不昼坐在浴池水下台阶上,忍不住盯着追看。 那里面就像是微缩了一整个世界。 秦不昼轻轻鼓起脸吹了口气,几枚晶莹的泡泡飞起来,在空中晃晃悠悠转了一圈后回到了秦不昼身边。秦不昼伸手去捞,因为勾不着挪了挪屁股,差点一跟头栽进比他头顶还要高的水里。 在一旁眼含笑意看着他的白离川及时把呛了口水的小家伙捞到腿上,秦不昼在他大腿上蹭了几下靠在白离川胸膛坐稳,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和白离川对视一眼,养兄弟两人突然就舒展眉眼笑了起来。秦不昼搂住白离川的脖子,跪在他的腿上在他嘴角响亮的么了一口。 巡航第二日,白离川指挥巡航舰停在一座星空港口补给,稍作休整。那时那儿还停了一艘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大型星际货运飞船。船长也是关卡的老熟人,出示了星际外贸负责协议和执照便没人提起要去搜查他的货舱,和船长说说笑笑起来。 白离川不过是多留了份心,不顾部下的反对仔细搜查了货运飞船,却看见了骇人的一幕。 一名士兵推开卫生间的时候,白离川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危险,命令身边的部下们立刻后撤,然而已经是来不及。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稠液体飞溅出来,被砸到的无论Beta还是Alpha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充满攻击性和侵略气息的信息素在骤然膨胀的空气里炸开,经受过良好训练的Alpha不分敌我地攻击甚至撕咬着彼此,而对信息素并不敏感的Beta目光涣散呆滞地遭到了Alpha的误伤。 白离川保持着冷静,有条不紊组织并未被砸到但已经受到同类信息素挑衅肾上腺素激增红了眼的Alpha士兵撤离,然后带着剩余的一些能够保持理智的部下穿梭在疯狂的士兵中间,将受到液体影响的部下制服打晕。 然后白离川看向飞船机舱的卫生间内。 大桶大桶的原料被堆积的污秽的角落,全身流脓溃烂一般的丑陋变异虫兽正趴在那当中产卵……掺合着□□腥臭味道和血锈味的粘稠液体流了一地,却又若隐若现着致命的迷幻甜香。 这特征让白离川立刻联想到近来联盟的地下黑市格外盛行一种新型毒-品。因为有强烈的致幻效果,但是并不损伤气色而且价位低下而广受欢迎,立刻在联盟黑市流通起来。 白离川下了立刻返程的决定,加急给调遣者号的负责人通报了这件事。却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因为他被听到汇报的上级毫不犹豫下了封口令,命令他别管这事,还给他批了假期,让他“回去休息多陪陪弟弟”。 话里话外都很平静,白离川却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 白离川平日里不怎么管这些,但不代表他不懂。外贸由于星际航道的便利,是把握在权贵和军方高层手中的。那么这其中必然有联盟内部人员参与。 白离川并不打算放弃追查。虽然这严重违反了上级的命令,但他必须找出真相。那些参与其中的联盟人居然将敌对虫兽的卵用以制作毒-品,难道就不怕毁了联盟吗?! 虫兽无法孵化自己的卵,只能借助人类的身体。虫兽卵以任何方式植入体中,都会将人体温较高的身体当做母体,逐步蚕食蛀空母体的营养,最后孕育出虫兽破体而出。 白离川的父母就是在一次旅行中被虫兽劫虏去做了孵化的容器,白离川永远无法忘怀,无力幼弱的自己被按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无数幼虫开膛破肚,吃空内脏的一幕。 从回忆中回过神,微微舒了口气,白离川无奈地看着拽着自己袖子,被热水泡的红通通粉嫩嫩的秦不昼,“不昼乖,放手。我还有工作。” 秦不昼松了些力道,小声说:“我等离川一起睡。” 白离川皱眉,自己要连接星网虚拟世界到军部图书馆搜集资料,估计得忙通宵,秦不昼还小,身体哪里熬得住。 想起同事提到过的哄孩子方式,白离川摸了摸秦不昼的额头低声说,“不昼,你不睡觉会长不高。” 秦不昼:“……” “和盖亚虫兽一样矮。”盖亚虫兽是虫兽的一个分支,只有正常成年Omega的膝盖高。 秦不昼:“……” “只能站在桌子上和我抱抱。”白离川一脸的认真,“站在桌子上也要踮脚的那种。” 秦不昼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离川立刻束手无策地起身又是哄着又是安慰,最后秦不昼眨巴着漂亮的金眼睛要亲亲,白离川接连亲了他好几下才把这小祖宗给哄睡了。   ☆、第123章 6.19连载 轻柔的歌谣声归于沉静,房间里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白离川松了口气站起身,秦不昼在毛绒睡衣里缩成一团,脸蛋晕红,睫毛上沾着亮亮的小水珠睡得香甜。 白离川摸了摸他的脸和额头,掖好被角,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白离川除了陪秦不昼以外,就是一头扎在军部星网图书馆里。 虽然星网上有其他的图书馆,但都比不上军部的图书馆来得全面方便。考虑到到了一定位置的军部高层拥有查询下层军官阅览过的书籍的权利,白离川钻了些空子,使用了父亲当初的独立卡。 白离川的父亲是联盟科学研究院的A级研究员,有一张合法的独立阅览卡,可绕过除联盟最高主脑外的一切监控和限制。父亲死的有所蹊跷,科研院并没有公布他的死讯,也就没有注销这张卡。 白离川对虫兽研究学只有初步的了解,至多是背上了那本实体书厚的跟砖似的虫兽图鉴。但经过半个月的学习和检测后,已经可以根据一段纹路或一截断肢,推断出虫兽的生活习性和变异条件。 他天生严谨理性,对于理论知识有着独到的敏锐。这么一看,也许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半生安静地蜗居研究,反倒是更适合他的事情。 白离川退出了星网,无奈一笑。 但是再理性的人也会有热血吗,他不正是因为这样才来到这里。 几日后恰是年末,轮到另一位军官执勤。白离川正在假期中,便回军部去收拾东西,顺便交代一些交接的情况。韩景严才迈进办公室,就看见神情淡漠的Alpha中尉在办公桌前整理资料,动作迅速而利落。 “白中尉最近家中有事?”韩景严正是轮值的那位军官,是个能力出色的Alpha,军职上尉,“调遣者”号的临时指挥官。 虽然说是临时,但其实韩景严已经担任指挥官的实职三年了,早已获得升衔的资格。过不久就会离开,去他真正该去的岗位。不同于底层出身的白离川,韩家是大家族,领域巡航的经历不过是他们需要体会的十历之一罢了。 韩景严和白离川关系不错,但白离川的直接上司并不是韩景严,因而并不知道白离川被批了假期。看着白离川,有些好奇地问道。 以往这时候,即便没有轮到白离川执勤,白离川也会留在军部,以防有什么特殊状况发生。 白离川从右手边的置物台上拿起收拾好的箱子,闻言抬起头,眨了一下眼。 韩景严摸了摸下巴:“年末了……莫非是忙着陪哪个可爱的Omega?”咂舌,朝白离川挤了挤眼睛,“还是Beta?” 白离川:“并不。” 韩景严愣住了:“难道是Alpha??” 白离川刚想否决,一想自家不昼可不就是个小Alpha,认真点了头。 韩景严呆了呆,看着白离川欲言又止。白离川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和韩景严行了礼就离开了。他答应秦不昼早些回去。 打开门的时候,秦不昼正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玩儿,手上沾满了鲜艳的颜料在地板上转来转去按小手印,看到白离川,哒哒哒的站起来就要跑,结果脚下一滑把颜料罐踢翻,人也啪叽摔在了一堆流淌出来的颜料上,变成一只滚了浆的小花猫。 “……”白离川也一怔,许久叹了口气,拎起他的后领。 秦不昼暗道不好,自己融入原主的角色太投入了,似乎作死做过头,就被白离川给一把按在了膝盖上,肚子抵着白离川的大腿。意识到白离川要做什么,秦不昼不安的动了动,还是被白离川把内裤给拽了下来,挂在膝盖上。 屁股一接触到冰凉的空气,秦不昼缩了缩,小声软软的说:“离川……” 秦不昼脸皮够厚,而且了解恋人性子,后悔倒是没有多少。他本就是扮演着刚适应这个世界变得活泼好动的小少年,做出些让人头疼的事被长辈惩罚也正常,偶尔一两次还能增进感情—— 秦不昼算得好好的,却没想到白离川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如今轻而易举被白离川制服摁在腿上。 “离川……离川……”秦不昼像只小可怜,拽了拽白离川的袖子。 “知道错了?”白离川垂下眼,把秦不昼及膝的小兔子睡衣推至背脊上。 “知道了。”秦不昼抖了一下,乖乖地说,“下次……”不弄脏地板。 话还没说出口,白离川照着小Alpha滑腻软嫩的臀肉就抽了下去。 秦不昼闷闷的哼叽一声,狠狠缩了一下腿,洁白的臀部被白离川打的一颤,立刻红了一片。 白离川控制着力道,其实打在秦不昼身上也不是很疼,却没想到小家伙皮肤太嫩,这么一下就有些触目惊心。顿了顿,抬起秦不昼埋在臂弯里的脑袋,“不昼?” 秦不昼抽了抽鼻子,委屈的不看白离川。 白离川戳了下他还红着的屁股,秦不昼立刻呜咽一声回头瞪着白离川。看着白离川淡然的表情,又吸了吸鼻子趴了回去,一副我趴着你随意的小样子。 白离川看得好笑,之前那点要好好教育这小混蛋一顿的心思都没了,帮他拉好内裤和睡衣,把秦不昼放了下来。 秦不昼盯着自己一手掌的彩色颜料生闷气,小脸上也沾着颜料,长睫毛一闪一闪,看上去可爱至极。 白离川起身,走到一楼原本是旧物仓库的房间。秦不昼余光瞅着他,前几日白离川让装修公司的人过来,不知在捣鼓什么。 白离川按了墙上的按键,门应声而开。回过头看秦不昼:“还不过来?” 三面雪白的涂鸦墙壁,一面在夜晚时可以投映星河的揽星窗,地板是淡褐的木纹理,高高的房顶,墙角摆放着一系各式各样的笔和颜料,速写本和图纸本堆叠得高高的,另一个墙角放着张柔软舒适的小床,床边有架折叠梯。 被白离川从身后搂着肩膀的秦不昼眨了眨眼,抬起脑袋看着白离川。 白离川说:“这是给你的画室。”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有些无可奈何又温和地说,“以后别在家中乱画。”虽然颜料并不难洗干净,但这样终归是错误的事,他需要认真地教会秦不昼。 只是没心没肺的是小家伙,心疼的反倒变成自己了……也不知自己这般,是好是坏。 白离川很早就发现秦不昼对笔触画具格外感兴趣,便想到给他准备了这个画室,作为礼物。 白离川蹲下身,摸着他的脸庞,仰视着秦不昼还含着点亮晶晶泪珠的金色眼眸,轻轻抱住他:“生日快乐,不昼。” 秦不昼无意识地蹭了蹭他温凉的手掌,张开手臂扑进了白离川怀里,“谢谢离川……最喜欢离川啦!” 秦不昼的生日之后不久,年末也过了,该是各大军校和附属学院开学的时候。这天,白离川特地中断了前一天出门去地下黑市收集情报的计划,起了个大早,亲自给秦不昼准备早餐。 把上次从星网上购买的奶油饼干碾碎一两片,和腌好的肉馅拌在一起,再加两三颗鸡蛋和水打散,搅拌一下,蒸好的圆圆鲜黄的肉饼蛋盛到盘中,和烤的恰到好处的奶酪面包、香肠、鲜脆的小绿植叶一起等待着小主人的享用。 秦不昼揉着眼睛从楼梯上飘下来,坐到餐桌上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然后边喝边看向厨房中忙碌的白离川。 白离川将剩余的碎饼干加入融化的黄油拌匀,填入模具底部压实,再倒入做好的半成品草莓慕斯,放到冰柜中冷藏成型,等秦不昼吃完早餐就可以脱模。 做完这些,白离川解开围裙挂好,走到餐桌边,弯腰在秦不昼额上落下一吻:“早安不昼。” 秦不昼咽下了口中的牛奶,吧唧糊了白离川一脸带着奶味的口水。 用完早餐,距离报道的时间还早,白离川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念书给秦不昼听。 两个人原本是各占沙发一端相对而坐,过了一会儿,秦不昼没骨头似的爬到地上,脑袋靠着坐在沙发翻书的白离川膝盖,小动物似的蹭了几下。 白离川用脚尖轻轻戳了戳他后背。 秦不昼动作浮夸地往外滚了一圈。 白离川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看着四仰八叉的小Alpha:“要吃水果吗?” 秦不昼立刻精神抖擞地爬坐起来:“要!” 白离川放下书,看着桌上的果盘稍微想了想,抽出水果刀,拿起一个苹果。把红扑扑的大苹果削成了兔耳朵形状,递给秦不昼。 秦不昼欢呼一声接过,白离川看了眼时间,把正咔嚓咔嚓啃苹果的秦不昼扛起塞进了飞行器里。 秦不昼在车上吃完苹果又吃完草莓慕斯的时候,飞行器缓缓地停止了喷气,悬浮在空中,舱门自动打开延伸出斜坡式的台阶。白离川走了一半的台阶,回过头:“不昼,过来。” 秦不昼点点头,挂上小书包跑过去,脚下一滑直接撞进了白离川怀里。白离川反应很快,稳稳地接住了他。 白离川上下仔细打量了秦不昼一番,少年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连帽衣,格子短裤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一双擦得亮亮的小皮鞋。 确认了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白离川带着秦不昼乘上环校悬浮车。 在军部附属的学院中,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在高中以前都是一起上学的。直到Omega的第一次发育期普遍来临,不同性别的孩子才会被分开到不同的学校。 这是为了让他们不至于对于其他性别的孩子疏离冷漠。事实上,Alpha、Beta和Omega在出生时就可以根据腺体检测出来,但很多时候,另外两种性别的特征尚未发育,容易被认成Beta,所以初级学院并不公布学生的性别。 秦不昼小尾巴似的跟在白离川身后。 第一军校的附属初等军事学院,占地面积很大,校内不可乘坐飞行器,只能步行或乘坐悬浮车。到了行政楼,白离川敲开学籍登记办公处的门。 入学事务的负责人是一位外表严谨冷艳的女性Beta,发丝一丝不苟地盘起,戴着副眼镜,目光冷静而锐利。 “午好,我是入学事务负责办主任霍雪坤。” 白离川说明了来意,用个人终端展开一幅光屏,将有校长授权的入学申明传送给霍雪坤。霍雪坤点点头,带秦不昼到了一面蓝色半透明的光屏前,进行择系。 秦不昼回头看了眼白离川。白离川朝他微笑,并没有干涉秦不昼意愿的意思。 辅修选择了实用且颇受欢迎的机甲制造系,而主修,秦不昼选择了绘画。 秦不昼开始上学以后,白离川似乎查到了什么线索,也开始忙碌起来。比以前更加见不到他的人影,秦不昼有的时候干脆留在学校了。 出乎意料的是,秦不昼在绘画艺术系上了没几天课就被全系的老师捧在了手掌心。白离川和秦不昼用终端通讯,从秦不昼口中得知那群老学究的反应后也诧异了一会儿就笑出了声。 白离川其实没什么艺术天赋,他可以画出精细到极致的设计图,也可以临摹出几乎完美的仿造,但当初读书时经常被艺术课的老师骂的狗血淋头。“灵感”,这是他们最常和白离川提起的两个字。 白离川到今天都没怎么明白灵感究竟是个什么。 “想离川。”秦不昼抱膝缩在宿舍的床上,看着通讯器中的白离川。白离川没有穿着军装,一身普通常服加斗篷,那里的信号不好,光屏一直忽闪着。 星网应该是覆盖全星球,在哪里会信号不好?秦不昼不用猜也知道。 白离川闻言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目光温润地看着秦不昼,“我也想你,不昼。”话音刚落微皱了一下眉头,侧身压低了身形轻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背景音似乎有一声尖啸,通讯器就在滋滋的电流声中挂断了,秦不昼关了通讯器,寂静的宿舍中只听得见蠢货室友舒服地打着小呼噜的声音。 秦不昼钻进被子里,脸埋进枕头,轻哼一声:“骗子。”   ☆、第124章 6.19连载 白离川挂断通讯,压低了兜帽边沿一个纵跃把自己带进了经过的小型飞行器中。 韩景严正坐在飞行器里,朝着机甲的人工智能说:“提速。” 后面追赶的,是大批穷凶极恶的虫兽和表情狰狞、被虫兽占据思维的人类。也许其中有正常人?但韩景严辨认不出。机甲变形而成的飞行器接收到命令,掉转方向猛然拔高,架起大口径离子炮朝后方连续激射,被逆向的气流带着往前,同时自身能源运转,不断加速。 韩景严侧目看了白离川一眼:“你的机甲怎么样?”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白离川。要不是并肩作战几年,对白离川的机甲够熟悉,他们也许就直接错过了。 “已经无碍,多谢。” “你那机甲等级太低,跟不上你的同步率,是该换一个了……”韩景严若无其事地笑道,“还没有问你,白中尉怎么在这里?”韩景严这么说着,其实理由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黑市今夜交易最集中的就是那种名为羽化的毒-品。 韩景严是遵照家族的指令来查探,但是白离川居然也找到了这个地方。 身后的爆炸声远去,白离川垂下眼睑,缓缓开口。 在尊崇军权的联盟,如绘画、陶瓷一类的艺术系地位并没那么高,通常是可有可无的选修科目。因而偶然出现了一个主修绘画,能驾驭所有风格的天才少年,自然是被捧到了心尖。 秦不昼起初还装着乖孩子,但随着和白离川的分离时间越来越长,整个人都有些惫懒下来,每每拿起画笔,没过多久就又腻烦地丢到一边。 画画,不过是徒劳地留下终将逝去的场景,筋疲力竭地解释内心的景罢了。 像是在创造之神的轮回之中无数被他看透玩腻的东西一样,那些曾经珍惜无比的色彩纸张也被堆在了画室角落。导师和教授为之感到可惜,但却不知从何劝说鼓励。 毕竟灵感是那样捉摸不透的东西。 主修绘画系的学生要上油画、山水画、水彩画等等全部的画种,成绩须有三科以上的良好,其余及格。这一次教授出的油画意象命题是“破晓”。 很普通甚至有些俗套了的命题,但教授的意思是画单纯的人物肖像,不可以画出真正的晨光。 秦不昼半睡半醒地听完了机甲制造系的课程,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同学转达课题。 “大才子,你这次打算交作业吗?”一个同学笑嘻嘻地问道。 秦不昼打了个哈欠,他近来似乎有些发育的劲头,但还没到正式抽条的时候,身量依然是少年的清瘦。在绘画系一干已经初步进入发育期的Beta和Omega同学面前显得有些年幼软萌。 倒是没几个人认为秦不昼是Alpha。 单单看那张还没长开的精致过头的脸,说他是Omega都没人感到意外。 秦不昼睨了那人一眼,懒洋洋地道:“没灵感呀,我也没有办法。” 同学露出一脸“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对于绘画课程和作业,秦不昼每次都用这理由搪塞过去,偏偏导师居然还心疼地让他注意休息,从来没有威胁不交作业就留级的事。同学对此大呼不公,然而毫无办法。 机甲制造系的零件设计课,秦不昼倒是每节课都去听,按时交了作业。机甲制造系的导师却不是很喜欢秦不昼,因为他随口提出的一些观点都太过奇思妙想,作为力求科学严谨的机甲制造师,这种态度实在很难让他们喜欢。 要画画就好好当个画师,跑到机甲制造系发挥那多余的想象力算什么? 秦不昼坐在位置上,目光略略放空。 他不喜欢画人物肖像。 画师是要用色彩和线条留下自己眼中的景,加以情感糅合,描绘出自己心中的景。 但对于秦不昼来说,他并没有什么想要留下的景象,也不认为除了自己有谁够资格让他画成肖像。这样的想法也许有些骄傲,然而他又该死的有骄傲的资本,让人无话可说。 这时候,那边的讨论也结束了。一个同学晃了晃秦不昼的肩膀:“大秦,你去么?” 秦不昼眨了一下眼:“?” 同学知道他刚才没听人说话,扶额解释道,“明天月假,去地下酒吧找点乐子……咳,灵感,怎么样?” 秦不昼:“……等等,酒吧是不允许未成年人出入的吧?” “这不是废话嘛。”同学暧昧地挤了挤眼,“酒吧老板是裴粟的叔叔,你懂的。” 秦不昼撇撇嘴,懒散地趴桌上蹭了蹭:“不去。” 裴粟闻言皱了皱眉毛,被几个好友推搡着走过来,揉了揉衣角,小心翼翼地看着秦不昼:“我,我听说秦同学最近缺乏灵感……换一点心情,体验一下不同的场面,也许可以找到灵感。” 这说法腔调颇为温软了,事实上,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嘲讽秦不昼年少时不知收敛,如今才思枯竭。秦不昼垂着的眼皮稍微抬起,看了一旁目光轻盈柔软,神情略带羞涩的裴粟一眼。 裴粟长相普通,发育的倒是挺快,已经比秦不昼高上不少,为人温和。秦不昼估摸着他该是个Beta。 他似乎是把秦不昼当成了Beta或者Omega,正在追求秦不昼。 出于一些不为人知的考虑,秦不昼并没有揭开这个误会,反倒是状似不经意地加深。 秦不昼不知想到了什么,坐直,手托着腮看着裴粟的脸色在自己注视下一点一点涨红,眯眼笑道:“好呀。” 从地下酒吧离开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醉醺醺的。虽然出于年纪没有饮酒,却尚且没有从酒吧中那酒精夹杂着浓烈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撞击的氛围中回过神来。除了秦不昼。 灯光迷离,含有Omega信息素甜蜜气味的香水在空气中缱绻。Omega歌手暧昧的低吟,雪白的长腿缠绕在钢管上,毫不收敛地释放着自己的美妙,唱至最后突然扔掉了话筒,一个穿着军装常服的Alpha扑过去拉住他精致的脚踝,仿佛将天使拉入人间,将那Omega狠狠摁在沙发上进入耸动不停。 绘画系的学生们被裴粟安排坐在二楼包厢里,隔着一层薄帘窥探着属于成年人的世界。 地下街和学校距离不远,为了不被训导主任抓住他们并没有乘坐飞行器。裴粟脸红红的,有些大胆地走过去看秦不昼。 秦不昼敛着眉眼,目光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同学……”裴粟小声说。 秦不昼抬眼望向裴粟,眉眼在地下街斑斓的灯光下淌着一种别样的艳丽。 裴粟看得失了神,脸更红了,摇摇头低下头不再说话。 秦不昼一回到学校就去了绘画教室,把自己关了起来。先是伸开手臂原地转了一圈,他觉得有些飘忽,按着胸口,然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在喷薄而出…… 那是什么呢?秦不昼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也热了起来,像是连血液都换成了流动的岩浆。他从架子上抽出笔,一头扑入速写本中抽出一本就在上面描画,在他身后,堆叠成阶梯的速写本纷纷滑坡下来,雪片一样的画纸从桌面铺到地板,埋没了半个房间。 裴粟睡了一觉醒来找同宿舍的秦不昼,发现床是空的,便猜到他应该在画室。打开门的时候,被眼前的台风过境一般的景象看的一怔。 秦不昼并没有注意到他,裴粟放下东西,一张张地捡起绘着精密零件的机甲设计画稿收好,凑到眼边轻声喟叹:“真美……” 他又看了秦不昼一眼,虽然有些好奇,但他并无意去看秦不昼尚未完成的作品。 把用保温托盘装着的食物放在房间门口,裴粟看了一眼踮着脚泼洒颜料的秦不昼,关上了门。 天亮了又再次暗沉下去,整个绘画系都因为“秦不昼再次画画”的消息而震动了,没有人来打扰他。 教室里再次涌入晨光的时候,秦不昼卸了全部力道躺在地板上,腿和手都酸麻得动弹不得了,喉咙和胸腔充满了剧烈运动后的灼烧痛感。秦不昼眯了眯眼,当他反应过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这样明亮了。 他喘了口气:“我画了这么久?” 可是,那一抹闪过的灵光,不画下来就来不及了。秦不昼拿起一张稿纸举到眼前,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有些头晕目眩。秦不昼发现自己的身体惫懒无比,但是当他看见画上的轮廓时,颈侧和身下不知怎么散发出比更加灼热的温度。 黑发在晨光中的反光,清澈的双眼,挺拔的脊背…… 秦不昼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反应,反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腺体,眯起眼。 秦不昼在彻夜作画的夜晚,机甲飞行器在白离川的住所外停下。韩景严问是否需要帮助,白离川拒绝了他的提议,淡声道,“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他们心知肚明装傻地并肩作战了几个月,已经有一定的默契。韩景严仔细观察了一番白离川的神情,冷峻而锋锐,仿佛能从那笔直排列的睫毛中映出错落的寒光。笑了笑,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主力军第三军团缺个顾问,你有没有兴趣?” 秦不昼把画晾干装框裱好,看着今天还是假期,便和教授说了一声,乘飞行器回了家,打算把画放回自己的画室。 一如既往地打开门换鞋,秦不昼沿着楼梯一级级走上,房间里还荡漾着睡眠的氛围。走廊上的帘子都拉着,空气不能流通,一片暗沉犹如晦暝。 直到,白离川的脸庞出现在楼梯顶端。 白离川有些意外秦不昼这个时候回来,一身睡袍,神情还带着未褪的柔软。仿佛秦不昼昨夜画中的精灵,踏着破晓晨光走了出来。 “离川!!——” 秦不昼微微睁大眼,直接把怀中的画扔到了一边,管家机器人五体投地地扑了过去接住,抱着画松了口气。 秦不昼高兴地跑上最后几级台阶,一把抱住白离川的身体。 白离川轻轻舒展了眉,任由秦不昼抱着,微缩了一下肩膀,“冷。” 睡眼惺忪的白离川被小Alpha身上带来的晨露的寒意包裹了,一下就清醒过来,无奈又纵容地看着他。秦不昼小心地把手蹭暖,却是抱紧了他不放。 白离川回抱住秦不昼,习惯性地在他脖颈上蹭了蹭,突然意识到秦不昼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竟只比自己稍矮了些许。从这个角度勉强可以看到他的发顶。 是啊……他和秦不昼,有一年未见了吧? 他错过了多少呢?错过了秦不昼在教室里握笔挥洒,错过了他在颁奖台上意气风发,也错过了秦不昼病情转好后的第二次生日。 白离川叹了口气,微闭上眼。 两个人拥抱着站了很久之后,突然有炙热的触感,落在了白离川的头上。白离川意识到那是秦不昼的嘴唇的时候,脑海中已经被丝丝缕缕的清甜味道占据。 不像Omega那种入骨撩人的甜腻,而是一种让他忍不住亲近的温暖柔软,好像小动物身上的绒毛。这是一个尚未完全发育的Alpha幼崽身上的气味,没有任何的侵略性,此时正像它的主人一样毫无防备、完全信赖、乖巧驯服地讨好自己。 尽管秦不昼的身份是被他视若亲人的小Alpha,但这仍让白离川本能地产生了一种征服的错觉。 秦不昼满面笑容地踮脚轻吻白离川的额头,然后在面颊上温柔地徘徊。白离川身体紧张地僵硬起来。 秦不昼已经不是那个只堪堪到他胸口的小不点,身上已经出现了成年的影子,还有信息素。这让反感旁人触碰的白离川感到不适,哪怕他的确发自内心和灵魂地对秦不昼毫不设防。 一年多的未相见,终究还是在两人间竖立了一层薄薄的隔阂。 “离川……”当秦不昼的嘴唇移到白离川的唇角的时候,白离川脸庞一偏,躲开了他,后退一步,从秦不昼怀中轻巧地离开。 “离川,怎么了……?”怀中突然一空,秦不昼迷茫地看着白离川。金眸中蒙了一层浅浅的雾,仿佛在控诉着Alpha长辈的冷漠相待。 白离川移开视线,僵硬的手指这才能活动,他抬手在秦不昼脸上轻轻摸了一下,轻声道,“我去洗漱。” 秦不昼闻言低下脑袋,点了点头,看着白离川脚步不稳地转身向浴室走去。 白离川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没有在走廊上找到秦不昼。回到卧室,秦不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自己的床上,紧紧地抓住枕头的一角熟睡了。 床铺是白离川昨夜睡过的,沾染着白离川的气息。清淡而含着一丝凛冽凉意,却让秦不昼感觉舒适。 白离川站在门口,沉默地站立一会儿,走过去关上了床头灯,秦不昼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呻-吟声,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 白离川静悄悄地趴伏在床边,仔细地端详着秦不昼的睡颜。清瘦的身体蜷缩着,将整张脸庞埋在枕头里寻求长辈的气息,双手还紧紧地抓着枕头的边缘。 这个样子,让白离川有了一种单薄又可怜的错觉。 虽然长高了,但果然还是个孩子啊。白离川轻轻弯起了唇角,将床角叠好的羽绒被打开,小心地从他的脚边拉到身上,按在床面上的另一只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白离川低头,只见秦不昼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不昼……”白离川把被子压好,抚摸着秦不昼散开的发丝,刚想用些力道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却听见秦不昼那双金色的眼睛眨了眨,梦呓般地轻轻说:“离川在外面,会寂寞吗?” “……” 秦不昼拉着白离川的手,到自己脸颊旁边,依偎着磨蹭了两下:“我觉得好寂寞。” 他好像只是在梦中说话一般,也不等白离川的回答,睫毛颤了颤,双眼就再次阖上了。枕着白离川的手背,喉咙动了动,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秦不昼早已经习惯了白离川的陪伴,也习惯了白离川将自己当做第一要务。 他一直认为,等待并不是那样难的事情。但是白离川离开,却让秦不昼觉得有一小块灵魂也跟着离开了,无论做什么都填补不了这样的空虚。 秦不昼终于明了,这幻境不但是让自己传达给白离川一些东西,也在教着自己什么。 白离川保持着那个姿势,微微弯腰跪伏在床上,愣住在了原地。他抿了抿唇,握紧了秦不昼攥着自己的手,又卸力地松开。 少年不自觉流露出的小心翼翼的神情,将他狠狠地灼伤了。 过了很久,白离川把自己的手从秦不昼的手中慢慢地抽了出来,细心地把羽绒被在他身上掖好,不留一丝缝隙。 白离川低下头,轻轻地亲了秦不昼的脸颊,然后关好灯,走出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呼,小天使么么哒,期末考加油呀(*/ω╲*)   ☆、第125章 6.19连载 秦不昼的青春期尚未到来,叛逆期却提前到了。 白离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秦不昼已经又是半个月没有回家——在这之前已经发生过许多次这样的状况。白离川申请访校,去机甲制造系的教室门口等了一节课,才捉住秦不昼,把自家小Alpha带回了家。 回到星球以后,白离川就没有再出差远行,只是每天去“调遣者”号。但秦不昼的假期结束去上学后却很少回来了。即便是回来,也难得和白离川说上话,仿佛那天那个在床上迷迷糊糊说着“很寂寞”的秦不昼,不过是白离川的幻想。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白离川盯着手中的塑料杯垂下眼睫,面容清淡,他微微侧过头,装作无意地朝阳台瞥去。秦不昼正一脸惬意地倚靠着栏杆,发丝散落额际,眸中有温暖的水波。 ……好看极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到了奇怪的地方,白离川转过脑袋,把双手用力浸没到龙头注下的冰冷水流里,试图让水流的温度顺着手臂攀上,降低自己全身的温度。 只是目光却微微的发散,脑海中不由地想,秦不昼在和谁通话?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自家的小家伙,明明以前最依赖的是自己才对。 秦不昼还小,和白离川一起睡的时候,白离川半夜起身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或者倒杯水,秦不昼都会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找他,一把抱住白离川的膝弯,倚在白离川身上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每当那个时候,白离川就会笑着把他抱起来。 可是白离川自己当初把秦不昼送到学校,不就是想锻炼他的独立吗?如今这样……莫非是嫉妒郁闷了?白离川苦笑,发觉自己越发像个令人讨厌的家长。 秦不昼正在和裴粟通话。 “明晚的聚会,你会过来吗?”裴粟笑盈盈地问。 一个月中,秦不昼已经和裴粟说清了自己的性别问题,也表示了明确的拒绝。拒绝理由是“我已经有了想在一起的人”。裴粟难过了一阵,倒是和秦不昼成了好友。虽然对秦不昼有好感,但他的执念倒也不那么深。 秦不昼余光瞥了洗浴室中的白离川一眼,“当然。” 第二天用早餐的时候,秦不昼主动把学校发的协议书放到白离川的手边,金眸清亮地看着白离川。 自从通讯器发明以后,很多通知都是直接传送到终端的,这样的纸质协议书一般用于比较正式的场合。白离川微怔,拆开一看。 “你要去军部见习?” 协议书是机甲制造系高等部去军部见习的申请,只有考核中最优秀的学员才能获取资格,到前线在军部一定程度的保护之下实践自己的机甲制造方案。 秦不昼说,“这只是申请表,正式见习是在两年后。” “那并没有区别。”白离川刚看了两行就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秦不昼小声说:“离川回来的上一周周四。” 白离川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先责备他没有联系自己擅自做了决定,还是质疑这个决定本身。但白离川没有立场责备秦不昼,因为是他把自己立誓要好好照顾守护的小Alpha一个人留在了学校,也是他在秦不昼最需要的时候没有陪伴在秦不昼身边。 他转而思考该如何让秦不昼改变主意。 秦不昼却眨巴眨巴眼睛,盯着白离川,缓缓说:“我听说离川要调去主力军。”把协议书拿起来,修长削瘦的指尖轻轻点向其中的一行,“见习地点,是第三军团……两年后,我满十六,已经到了可以参军的年纪。” 秦不昼弯起双眼:“这样我就可以和离川靠近一点了。” 胡闹……主力军作战的战线被称为绞肉机可不是说着玩的,上前线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白离川拧了一下眉,刚想说话,在看到秦不昼的目光时突然发愣。少年的眼中有浓浓的烈火,几乎要冲破那双明亮的茶金色瞳孔,把整个世界燃烧殆尽。 酝酿好的铿锵有力的说辞立刻就如被扎破的气球般,无力地卸开了。白离川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样的秦不昼,微微一僵,挪开视线:“我知道了。有没有这个资格……你先通过了特训再说吧。” 申请表一旦提交,剩余的两年就是针对身体素质的特训。到了战场上情况复杂,必须确保军校生不会给战士添太多的麻烦。特训成绩未能达标,也会失去见习的资格。 “谢谢离川!”秦不昼立刻扑过去蹭进了白离川怀里。 · 第三军团驻扎的索沃冰原星,气候寒冷常雪。在白离川睡觉的时候,冰封期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白离川拉开窗帘,窗外就是明晃晃的索沃冰原。雪下得很大,停留着飞行器的街道一片银装素裹。 军校的见习团今天抵达。白离川打开终端,看着星历光屏上那个醒目的提示,在不寻常的寒意中起床换衣服。 两年前,白离川利用假期收集到了一些情报,在区域地图上将发现的毒-品据点位置圈出来后,发现形成了一个由内向外辐射的不规则图形。 而无论多不规则,图形的核心却是极其相近的——位于距离这片区域不远的第三军团驻扎地冰原星。 第三军团是主力军的前军,前几年权力分裂为三。除了韩景严效忠的韩家以外,还有两个家族把持。 韩景严把顾问的推荐名额给了白离川,白离川经过一些考察后,成功从星际巡航军调到了主力军,成为第三军团的顾问,升衔上尉,但实则是和其他地方的少校平起平坐的职位。 那个给他下禁令的长官,不知为何并没有阻拦。应该是他背后的人在第三军团也有不小的势力,所以无所谓白离川从他们手掌心移到眼皮底下,总而言之都逃不开对方的监视。 那么目标倒是能锁定在那几家了…… 白离川初来乍到,并没有着急寻根摸底,暗地里发展着自己的小股势力,同时和韩景严达成了合作,表面上依然扮演着一个安分负责而有些冷淡的顾问。 白离川系好领带,穿上熨好的军装,下楼穿过客厅,心中有些期待。 秦不昼参与了封闭式特训,白离川两年间只能从校方那里收到一些他的数据。并没有出乎白离川的意料,秦不昼在特训中一直保持着最为拔尖优秀的成绩,同时也没有放弃主修的绘画。 白离川刚把飞行器开了预热,右手边的光屏一闪,韩景严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韩景严看着白离川稍显隆重的衣着,挑了一下眉:“这天气,不然不要去了吧,明天去不是一样的么?” 索沃冰原星的冰封期很夸张,初雪尤其可怕,北鎏石打造的壁垒都能被冻的掉粉末,普通的矿石裂缝甚至坍塌都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冰原星的房子质量都很不错。大雪铺天盖地,只能悬空三米的飞行器能直接被埋进去。 白离川摇摇头:“很重要的,不能不去。” “飞行器开不动了吧?” “早点预热,不会有事的。” 韩景严也不再劝说,手托着腮瞅着白离川:“啧啧,看你这劲头,知道的以为你去看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去接媳妇儿呢。” 韩景严和白离川同事这么多年,看过秦不昼几次。不过印象并不深,能记得的就是那个坐在椅子上一脸漠然打着营养液吊针的小家伙,而后来病好了,变得特别黏白离川。 他还记得自己先离开星球,去和白离川告别顺便给他送推荐信的时候。 当时的韩景严满脸黑线看着穿着小兔子睡衣的小Alpha爬在白离川膝上给白离川扎了个双马尾,内心在咆哮。 孩子不是这么带的啊!这么个宠法得出事儿!! 白离川还是没能去成星际港口接到秦不昼。 白离川的技术好,飞行器一直都保持着平稳,但这样的天气总有意外发生。开到一半的时候,白离川将飞行器冲入轨道,改变被雪道淹没的轨迹方向,阻止了一场悬浮列车之间的车祸,但飞行器却因为过于猛烈的撞击而报废。 所幸白离川一直把机甲带在身上,关键时刻进入机甲从飞行器上口跃了出去。 白离川下了机甲加入救援的时候,无意间从一个死亡Beta身上得到了他来这个星球一直以来在找的东西。虽然只是有很大可能,但已经足够了。 然而白离川从没有想过,和秦不昼的再次相见竟会是以这样的形式……这样的姿态。 白离川根据那份消息的指引,换了便衣走进地下酒吧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舞台上被人群簇拥着的秦不昼。 两年未见,但白离川就是能一眼在疯狂的人群中将他认出来。少年……或者说,已经是青年了,穿着件领口开到了下腹,袖口撕开一大截,几乎遮蔽不住身体的背心,依靠在钢管上跳舞。 白离川:“?!!!” 秦不昼也看到了白离川,愣了愣,突然朝他抛了个媚眼。 白离川:“……” 白离川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和低调法则,拨开拥挤的人群上去一把拉住了秦不昼的手腕:“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秦不昼笼罩灯光而显得染着艳色的眉眼,所有疑问到了嘴边变成一句,“跟我回家。” “噗……哈哈哈哈哈,大秦,有人让你跟他回家呢!”秦不昼的同学正在给秦不昼起哄,闻言忍不住拍桌狂笑起来。 白离川戴着光子伪装,只是普通的面容,他们并没有认出这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秦家哥哥。这群军校优秀生中最无赖的几个,刚到这个星球冷得颤巍巍,裴粟提议来酒吧喝点酒暖暖身子,不知不觉就这么玩嗨了。 “唔,这位哥哥~我虽然不是什么头牌,但也不至于让你这样新来的随便带着回家的……”秦不昼轻轻拨开白离川的手,笑嘻嘻地道,“好哥哥~你这样很没有诚意哒。” 白离川被他这一声“哥哥”喊得有些意乱,竭力保持镇定:“……我有钱。”被人提醒这里不接受转账后,冷着脸从风衣内口袋拿出钱包放在秦不昼手中。 秦不昼眨眨眼:“可是我长得好看~”在哄笑中捧着白离川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一口,“不过看在你长得不算丑的份上,”一撩上衣垂下的流苏把票子塞进了裤腰,紧贴着漂亮的人鱼线和腹肌,“今晚我是你的啦。”说着一抬长腿跨坐在白离川腿上,手指抚摩过白离川的小腹,按在他唇上,凑近从那唇畔流淌出低语。 “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卧槽秦不昼来真的?”先前起哄的同学懵了,“他喝傻了?” “大,大概……?” 爆发般的嘘声和欢呼中,白离川看着的自家的小Alpha,忘记了任何语言。秦不昼却毫不怯场,将他不知往何处放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扭着腰来了一支热情的膝上舞。 白离川并没有注意他在做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 在气氛被点燃到最高温的时候,伴随着尖叫秦不昼邪肆笑着摁住白离川的后脑就强吻了上去。 酒的味道。浓烈如火烧,醇厚而馥郁,像是掺了一大勺鲜奶油的蜂蜜酒。 白离川下意识辨认着在肺腑间渗透的气息,恍惚间意识到,这是秦不昼信息素的味道…… 他已经从那个浑身奶味的小家伙,长成了和自己一般高的青年人。很快,就会在信息素的催化下褪去少年的瘦削,完完全全变成一个精壮结实、强大矫健的Alpha。 当腺体完全成熟的时候,他会迎来发情期。他会找到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也许是Omega,也许是Beta……甚至,有可能是Alpha。 但绝不会是自己。 也绝不能是。 白离川将不听话的小Alpha强硬地拽出了酒吧,找了间光球旅店。在门边刷卡付了钱,拿过自动贩卖机里几颗玻璃珠子似的透明小光球,进入旅店找了间房开门进去。 秦不昼被白离川拉着走过走廊,眼角的余光却淡漠地扫过身后的角落和走廊的窗外,一边晃着手臂,从嘴巴里发出微弱的抗议声,直到进了房间才安分下去 。 白离川直接扒了秦不昼身上那点可怜的布料,把他连推带拉的推进浴室,让莲蓬头喷涌出热水流:“洗干净。”说着在外面锁了浴室门。 白离川听到秦不昼爬起来的声音后,放下心微松了口气,出去到旅店四层,给秦不昼买了套可以入眼……至少不那么暴露的衣服。 坐在沙发的一端,白离川听着浴室中的水声,揉了揉眉心。 看到秦不昼的时候,他总是不能很好地思考。如今好好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那个声响让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的白离川回了神,抬起头。 眼前的秦不昼显然是洗了澡的模样,一头湿软的发丝散落着,脸色微微泛红。眼角眉梢的笑意让那张过于凌厉锐气的脸庞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身上挂着件松垮垮的浴袍,挂在肩上摇摇欲坠,并未系着腰上的带子,胸膛一览无余,淡褐色的两点全部暴-露在外,浴袍下一双修长结实的的大腿在灯光下晕开诱人的色泽。 突然看到这样的景象,白离川有些意外。自从秦不昼十四岁,就没在白离川面前坦露过身体。 秦不昼披着浴衣,捂着头上的毛巾大步走来,毫不在意似地“啪”地坐上沙发,仰面靠在白离川身上。 白离川下意识地抱住他,免得他从沙发上掉下去。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了白离川颊边,温暖的体温唤回了神思。白离川叹了口气,不出声地轻轻吻了秦不昼的头顶:“你知道是我?”不禁有些愠恼,“为什么那么做……” 秦不昼把毛巾塞到白离川怀里,钻到白离川怀里,又恢复了安静又乖顺的样子。听到白离川的话,只是轻轻摇头,仿佛刚才那个疯狂挑逗撩拨养兄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白离川蹙眉,接过毛巾盖在他脑袋上:“怎么?你还有别的事情?”他不反对秦不昼去地下酒吧,但是穿着那样的衣服跳钢管舞……也未免太挑战白离川的接受能力。 秦不昼趴在白离川大腿上,闻言软软的抬起眼皮,瞅着他半天,冒出两个字:“灵感。” “……灵感?” “嗯。找灵感。”秦不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眯着眼任由白离川擦拭着半干的发丝。 事实上,也算不上胡说八道。眼前这勾人而不自知的Alpha长辈,犹如传说中的精灵,总让他灵感喷涌。 但除了灵感,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才是秦不昼跟裴粟他们一起的主要原因。那解释起来太麻烦,秦不昼目前还不能告诉白离川。 在白离川追问过来之前,秦不昼睁开茶金的漂亮双眼,朝白离川勾着唇角,撒娇似地笑着。自己的笑颜对于白离川就是最大的武器了,秦不昼很了解这点。 果然,白离川的动作顿了顿,“……你啊……” 白离川投降地摸了摸他的虎牙,继续用毛巾帮秦不昼擦干头发上的水珠。秦不昼闭着眼安然地享受着。 意识到白离川已经很久没有说话的时候,秦不昼睁开眼。白离川手里还握着毛巾,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皮上,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之前看到自己在酒吧里,一定被吓了一跳吧。 看着白离川毫不设防的睡颜,秦不昼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最喜欢离川。”“我要保护你。” 曾经稚嫩的誓言在耳边回响,秦不昼以不打搅白离川的轻微动作,慢慢地抚摸着白离川的脸庞。 “离川,其实你明白的吧?” 秦不昼伸长手臂去够床角的被子,拽了过来轻轻盖在自己和白离川身上,让白离川靠在自己胸口。 当年是白离川抱着秦不昼睡。而现在,秦不昼已经可以把白离川抱在怀里了。 秦不昼低下头,把脸深深地埋进了白离川的肩窝里吸了口气。湖水一样浅淡舒适的信息素气味驱散了围绕着秦不昼感官的刺鼻香水味,取而代之的是刚才秦不昼去亲吻他嘴唇的时候感受到的同样的味道。 “总有一天。”他这样说着。 在白离川睡着的时候,秦不昼把一张折叠的透明薄膜信纸用指尖夹着,放进了白离川的外衣口袋。   ☆、第126章 6.19连载 那天晚上秦不昼又一次失眠了,像无数次没有白离川的夜晚那样。而这一次白离川就在一帘之隔的里间床上,而秦不昼在沙发上入睡。 拉近的距离,却比任何一次都让他感到迷茫。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那个凌驾于天衍之上的创造神,还是仅仅是白离川的养弟秦不昼。 十六岁的身体蠢蠢欲动着,年轻的Alpha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揉了揉头发,半坐起身,抱着被子看向窗外的月亮。纷纷扬扬的大雪里,那半阙烤得热乎乎融化的干奶酪般的月亮散发着勾人食欲的柔滑光泽,看得他有些饿了。 秦不昼起初并不知道白离川在调查什么,他只在等着白离川回家。后来无意间从裴粟身上发现了用糖果包装起来的结晶,才联想到自己知道的剧情。 让原著中的白离川被授予副军团长职位,并且不久后转正的,正是白离川在羽化事件上的贡献。不过这一次,白离川比原著中发现的早了许多,而且直接参与了早期的调查。 尽管原著只是一笔带过,但还是显露出了一些端倪。秦不昼利用对剧情的先知愉快地作了弊,并且在需要的时候,运用自如地卖了把肉,跳钢管舞的时候顺手就脱了裴粟的衣服。 裴粟的脸腾地就红了:“……你做什么!” 秦不昼轻笑着斜睨,借着旋转的动作把他推开,衣服扔了过去。 扣子解开到了靠近下腹的位置,咬着自己的手指似有若无地舔舐,直到指尖都染上一层亮晶晶的水渍。手指蹭过脖颈,把人勾引的神魂颠倒的时候,突然眨眨纯金色眼睛甜甜软软地一笑,仿佛刚才的勾引全都不存在。 所有的勾引都是无心的,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碰不了他。裴粟看着秦不昼,一瞬地失神。 拿到了。 秦不昼目光闪了闪,面上仍保持着盈盈笑意,手抚过裴粟的口袋,在转身的时候把原件塞回了本来的地方,一无所知的裴粟接过被秦不昼脱下的外套,下意识感受了一下自己贴身衣物中的密件,松了口气。 幸好还在。 “裴裴。”秦不昼端起酒杯,倚在钢管上,朝裴粟挑了下眉。 裴粟手忙脚乱地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大口,把自己呛的脸红。 这个时候,一个面容普通的修长男人推开了酒吧的门,带着一身冰雪的温度。秦不昼扶着钢管轻描淡写地看过去,然后停住了动作。 他穿了深灰蓝色的厚重风衣,密实的绒围巾柔软地捧着他下颌的弧度。一双很深的桃花眼,和秦不昼对视的时候像是隔了层雾,他像是从秦不昼朝思暮想的梦境中走出来的精灵。 秦不昼稍微顿了顿,朝那新来的人抛了个媚眼。 第三军团背后的三个家族,分别是肖家、裴家和韩家。肖家擅长生育并且教养出优质又温驯的Omega,联盟各大世家都和肖家有联姻的关系。裴家则是历史悠久的大家族,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裴粟正是裴家主家的幼子,这也是秦不昼在暗中调查时无意间发现的。 冰原星一直到他们区域的运送线路,实则都由裴粟管辖。 裴粟拉上他们一起,就是想为自己今晚的接头打掩护。 秦不昼知道这些情报对白离川很重要,但他暂时还无法对白离川解释,干脆用装傻**了,反正百试百灵。 秦不昼翻了个身,瞥见窗外那丝天光,终于还是起了床。 秦不昼在白离川睡醒前就离开了旅馆,一路上昨晚跟过来的监控都已经不在了。不过秦不昼本来就只是个优秀点的军校生,没什么好盯着的。 走在街上,一点点冷渗渗的雪花落进脖领,恰好覆在那个敏感的位置融化。秦不昼打了个寒颤竖起领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天。 明明是下着雪,仍旧是非常晴朗的天空。 裴粟跟着家族的研究人员穿过各式各样的密道,终于到了他今天的目的地。推开房门顿时被温热的血腥雾气糊了一脸,房间中央吊着个Alpha,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勉强可以辨认的出是联盟的军服。 “这就是唯一的成品?”裴粟抬手擦了擦脸,“负责人呢?” 研究人员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负责人从野外放养区赶来时出了车祸,不幸身亡。” 裴粟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看着套着罩子沾了一大滩血污的鞋子,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毛,手抄在防护服衣兜里朝房间正中走过去。 这景象和联盟的全息5D恐怖片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Alpha的下半身血肉模糊,被高高吊起的手臂的肌肉呈现出死亡的青灰色,上半身连皮带肉都褶皱掉落,可以从腹腔破裂的口子看见五脏六腑。内脏的皮翻卷着,站在房间门口都能闻到腐烂的臭味,但他的心脏仍然有力地随着脉搏收缩跳动,维持着最后一丝生命迹象。 他的眼睛已经不能视物,喉腔粘膜破裂被鲜血堵着,连动一动唇的动作都做不到了,就是一团等死的活肉。但感觉到有人靠近,还是努力地颤动了一下眼角,引得整张泼了硫酸似的丑陋脸庞都不受控地抽搐起来,嘴角涌出带着白沫的鲜血。 裴粟用练习人体临摹时的目光分解着Alpha的身体构造,缓缓将视线下移,停在他青筋盘虬的心脏上。那里有只通体透明的小虫趴伏着,浸没在人类温热的鲜血里抖着漂亮的小翅膀。 裴粟好奇地看了看小虫,又看了看Alpha被腐蚀透的嘴唇,“他在说什么?” 研究员笑了笑:“大约是想妈妈了吧。” 裴粟从小看着这些实验体长大,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也并没有将对方当做同类看待。在他眼里,对方并不是人,而是一具虫子的容器,一滩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肉罢了。 “这小家伙可真美。”裴粟微笑起来,歪着脑袋低着眼皮,从衣袋中抽出手套戴上拉紧。 秦不昼回到约定的集合点,早就等在那里的同学看到他松了口气:“呼,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要死在温柔乡呢~” 他们都只以为秦不昼喝嗨了于是随便拉人约了个炮,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样子挤眼睛。 “爽吗?来了几次?” “带套了吗?小心十几年后跑出来个小娃娃跟你喊爸爸~” “那小可爱脸蛋一般,身材不错,屁股挺翘,是Beta吧?” “啧啧,谁说一定是大秦在上,那小可爱突然爆发,把大秦压了也说不定哇~” “哈哈哈哈哈大秦快说说你是被怎么艹的!用的什么体位?什么力道?什么角度?” 眼看着这群人说得越来越黄暴无下限,秦不昼抽了抽嘴角转移话题,“裴粟人呢。” “人家比你回来得早,在睡呢。”一个机甲系的同学说道,“裴裴就是老实啊,才不会和某只秦兽一样扔下我们一大家子跑出去打野食。” 秦不昼耸了耸肩,懒得反驳他。 上了军用飞行器在舱内驶往冰原星军部总部的时候,先前调侃秦不昼的同学无意间又看了秦不昼一眼。秦不昼正低垂着睫毛,轻轻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系着的草珠链,无比温柔的动作,却让那同学看向秦不昼的脸时莫名一抖。秦不昼眉眼长得精致好看,可表情却少,那张脸总是写满了略带厌世没精打采的慵懒嫌弃,难得笑起来却张扬到如烈火。 而现在,他脸上的那幅表情充满了近乎单纯的渴望,像是匍匐于丛林中随时准备捕猎的雄狮。 “呃,大秦……你是不是……没吃饱?”同学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什么有些恐慌。 秦不昼闻言,眯了眯眼,懒散地看着窗外,眼前掠过白离川在月光映照下的温和面庞,包裹在被褥中的身躯,还有清淡的信息素气味。 “……八成是吃不饱了。” 军校生们抵达军部会客厅后,等待了很久,才等到接待团。副军团长裴臻似乎很重视这次接待,亲自前来,军团长韩景严想到白离川也在,于是也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地跑过来了。反正他乐意给裴臻添堵。 冰封期骤然降临,昨夜接待团已经连夜收拾准备好了温暖的营地,等待着来自军校的见习生们。 韩景严在路上被白离川拉着隐秘地谈了一番事情。白离川跟在军团长身后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自家小Alpha。 主修机甲的同学被战斗部收走,主修机甲制造的扑入了技术部的怀抱,然而秦不昼是个主修绘画的,辅修机甲和机甲制造,也不知该被谁领走。秦不昼其实算是见习生名额之外的编外成员,由于军校交接方使用的是往年的通知文件,倒是疏漏了秦不昼,第三军团的接待部事先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也就没给秦不昼准备宿舍。 其他人都被领走了,就剩他一个茫然无辜地站在原地杵着,跟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似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裴粟说:“要、要不……你和我凑合一晚上吧?” 宿舍收拾的很快,用不了多久,主要就是冰封期到来,基地处于全线最低耗能状态,为秦不昼一个人再动次工不方便。毕竟这其中不只是收拾一个宿舍那么简单,还要从军校方的数据库里录入各种讯息,认证身份,才能赋予秦不昼进出权限。 而且秦不昼分到战斗部还是技术部也是个问题,无论分到哪个部,以后的集体训练方案都要微调。 白离川听了下属的描述,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往前一步伸手点向了秦不昼:“你,和我一起。”说完这话望向军团长韩景严,目露征询之色。 韩景严:“……”你自己都决定了还问我干嘛?!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见色忘友……见弟忘友?也不对,反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白离川!信不信我偏不同意啊?! 韩景严内心活动复杂,面上却是轻咳一声,“当然。两兄弟都是优秀的军人,都在第三军团任职,这传出去也是美谈。”身边的军官这才知道原来秦不昼和白离川是兄弟,有些好奇地打量了秦不昼几眼。 前往营区的飞行器已经等候多时,白离川向韩景严行了军礼,就把秦不昼提溜走了。 下了飞行器,白离川看了秦不昼一眼:“跟上。” 秦不昼抱好行李跟了过去,像个刚到了夫家的小媳妇,低着脑袋乖乖跟在白离川后面,背后还背了画板。白离川停下来刷身份卡的时候他没看路,一脑袋撞在了白离川身上。 现在的秦不昼已经不是那个小小软软,可以随便要抱抱亲亲举高高的秦不昼了,这么一撞直接把白离川扑倒在房间的地毯上。画板啪地砸在头上,秦不昼捂着撞疼的脑袋嘶嘶抽气。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白离川帮他拿开了画板放在一边,屈膝戳了下他的肚子:“昨晚有工夫去酒吧跳钢管舞,怎么不提前把宿舍申请好?今早可以让我替你申请的时候就知道跑。” “……能不要总是提钢管舞嘛。”秦不昼趴在白离川胸口,闷闷地说。想想自己骚气十足绕着钢管扭腰的样子就谜之羞耻,虽然他脸皮够厚,至多羞耻一秒钟就觉得自己简直帅气到没边。 白离川没什么表情地抬了一下眉。 “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嘛QAQ”秦不昼爬起来,抽了抽鼻子,在白离川脸上吧唧亲了口:“谢谢离川!”脑袋蹭着白离川的脸颊,“如果你都不要我了,我就要在雪地里搭帐篷了……” 这样委委屈屈地说着,把碍事的行李踢到一边用力抱紧身下的人。 白离川很想告诉他虽然韩景严时常抽风,但也不至于让秦不昼在雪地里搭帐篷。不过被胡乱地蹭着不好说话,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他后脑的软发:“……好啦。起来吧,收拾行李。” 秦不昼立刻站起来。片刻后,房内传出了年长Alpha无奈的声音。 “不昼,别闹……放回去。” “不昼,刷牙的杯子把手要方向一致,不要摆成那个形状。” “不昼,床单是用来铺在床上的不是用来滚的。” “……这么多零食你塞哪里带过来的?没收。” “等等,好好说话,别哭……也别撒娇!……算了,随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小天使的投喂(づ ̄ 3 ̄)づ   ☆、第127章 6.19连载 秦不昼进来的时候白离川正坐在桌前,桌上有密密麻麻的文件。自从担任代理副军团长,白离川需要操心的事就变得很多。 第三军团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他必须在很多事情和人之间斡旋,维持军团的稳定。秦不昼知道他一贯不喜欢这些。 秦不昼看到堆积如山的文件和白离川困倦的眼神,走到他身后。 “累吗?”他问。 白离川没说话。 白离川平白地觉得很焦躁。自从自觉到自己在生活上不知不觉被秦不昼带着走的时候,他就经常忍不住陷入一种焦虑不安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过感情经历,Alpha对于Omega的执念,对于繁衍的执念,在白离川脑海中就是一片空白。转眼间当初的同学升职的升职,成家的成家,而自己却依然独身一人。 原本以为自己一直会这样独身下去,即使是后来有了秦不昼,他也没想过要和谁结成伴侣……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秦不昼走过去。 “没事……”白离川抬起头,看着秦不昼勾了一下唇角,“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天清醒之后发现秦不昼跑路了,白离川就发动自己暗中的势力直接把地下酒吧贩-毒窝点给连窝端了。 发现口袋中的密件是个意外,白离川并没有轻易放弃这份证据,结合在地下酒吧还没有转移出去的一些东西,顺着那条线查了下去,并未过多久,竟发现了不少自己和韩景严曾经推测错误的地方。 他们摸到的裴家是研究院的人,似乎正在和肖家合作,裴家负责研究肖家提供的东西。 不过从目前已有的迹象看了,裴家并未参与进“羽化”的制作和贩卖中。再往后的调查工作再次陷入僵局。 白离川倒是因为当机立断的切断了这一整条链,还扒出了在野区设立的小型违禁药品制作工厂,受到了来自主星的表彰。尽管白离川更在意的是,他查封了所有的地下工厂,却没有发现一头虫兽。 副军团长裴臻被调往主星,韩景严便让白离川做了代理副团长。 秦不昼站在桌旁,看着埋首于文件中的白离川有些心痒痒,伸出食指碰了碰他的耳朵。 “别闹。”白离川侧了一下脖子,却不阻止他继续。 秦不昼的食指碰到白离川的耳尖,然后顺着那柔和的轮廓下滑,落在了颈侧,动脉的上方。久不见光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秦不昼的手指就按在腺体上方。 这个位置很危险,身为军人的白离川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应激反应,他已经熟悉了秦不昼的气息。 白离川仰头看着他,神色冷冷清清,目光里却宠溺:“没大没小。” 白离川淡然而宠溺的微笑让秦不昼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秦不昼撇撇嘴,喊了声:“离川。” 声音中带着的不甘让白离川想起当年那只软乎乎的小不点,粘着他像个小尾巴,怎么样也甩不掉,一口一个“离川”。 “……我已经十六岁啦。” 白离川听到秦不昼这样说,转过了椅子。秦不昼在白离川面前蹲下,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下巴抵着他的膝盖,轻轻地磨蹭。 白离川俯视着他眨了一下眼,摸着秦不昼的发丝,打量着他的脸。当初那个嫩生生的小家伙变得比他强壮结实,善战而凶狠。 白离川戳了戳秦不昼的脸,又捏了一把,“十六岁,所以呢?” 机甲系和机甲制造系的学员,在经过观摩之后去了远离前线的野区初步接触星战。野区只有小股被军部圈养起来的虫兽,理论上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奈何秦不昼是个事故体质。 第一次带着自己设计出来的机甲去野区试验,白离川有些担心,特地提前做完了几天的工作去主控室监察,没想到秦不昼居然能搞出那么大的事来。 从工厂逃出来藏在野区一直没被发现的变异虫兽,被秦不昼他们那个机甲制造师的小队给找到了。 机甲制造师需要自己操控机甲,更加深刻地理解机甲的性能。但论战时的机动能力自然是远远不如机甲系的学员。 就在虫兽的触手纠缠住一个机甲制造系的同学,淌着涎水的口器即将刺入机甲核心的时候,秦不昼那架奇形怪状花花绿绿的古怪机甲动了。 一瞬飞掠而至,轻盈到了不可思议,和六七米高的中型机甲比起来简直像是没有重量。在看着监视器慌乱的军官们都愣住了。不是没有人尝试制造贴身的小型机甲,但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障碍而不得不停止试验。 裴家研究各类虫兽的身体构造,正是为了制造出完美的小型机甲,但最终都栽在了材料那一关——设计图纸不难,制造材料却珍贵而难得。 可秦不昼使用的是什么材料?不过就是学校发的基础矿石和金属而已。 在震惊的目光之中,秦不昼脚下的雪地一圈圈融化,他慢悠悠地牵引起了机甲臂弯和每一个骨节的炮弹,朝虫兽挑衅地勾了勾手指…… 结局如何自然不必多说。 白离川做过面对面的考察。现在的秦不昼从行兵布阵的思路,到上阵杀敌的气势都完全不输于真正的战斗部成员。还未从军校毕业就积累了军功,这是无数学员所梦寐以求的,秦不昼一旦毕业,必然会成为各大势力争抢的对象。白离川也为他高兴着。 但是…… 白离川知道秦不昼想说什么。秦不昼的眼神和两年前一样固执又认真,抓紧他的手不愿放开,眼里的情绪赤-裸-裸的,让白离川无法若无其事。 所以他还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和两年前一样……就算倒推十年也一样。 白离川觉得秦不昼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因为自己比他强大,并且陪伴着他的童年,秦不昼就把自己当成一个目标去追随。这分明还是孩子的思维。 不过是雏鸟情节罢了。 白离川目光黯了黯,手指在秦不昼发间穿过,秦不昼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十六岁已经可以订婚了。” 秦不昼狡黠地弯唇笑着,眉目亮晶晶的,一点儿也不像个浴血奋战的军人。而事实上,他的确尚且还不是真正的军人,哪怕他的军功已经累积一毕业就可以直升军团顾问。 小Alpha似乎每天都快快乐乐的,让人觉得生活本该这样美好。白离川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全身都温暖起来。 他想给他最好的。 听到秦不昼的说辞,白离川愣了愣,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麻木和抽痛。浅浅笑着说:“等你这次凯旋,我让老韩给你介绍个漂亮的Omega。” “不要!” 秦不昼这次回答的斩钉截铁,一头撞进白离川怀里,把他身下的椅子撞得喀吱作响,白离川不得不伸手托住秦不昼的腰。秦不昼跨坐在他腿上伸臂圈住白离川,啊呜一口啃住他肩颈上的软肉。 “我不喜欢Omega,我喜欢Alpha!最好比我大十岁!长得就像离川这个样子。” “嗓子,声音,都要离川这个样子。” 他的语气任性而张扬,咬着白离川的脖颈不松口,舌尖在含含糊糊说话的时候蹭在了那块敏感的皮肤上。尖尖的虎牙在腺体上方厮磨。 白离川冷不防被刺激到,微微地倒抽了口气。把热度强压下去,拍了拍他的后背:“下来……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就算被这样对待了,在白离川眼里依旧可以把它当成是秦不昼亲密无意的玩笑。秦不昼搬来后就没走,哪怕后来战斗部和技术部抢他抢的欢。他看着秦不昼长大,秦不昼也不介意在他面前坦露身体。 秦不昼舔了舔有自己牙印的地方,又舔了舔。舌头被年长Alpha沁凉的信息素浸染的有点酸麻才离开那里,抬起头,金色的猫儿眼眨了眨,“离川不要我了吗?” 白离川一怔,哭笑不得,“……小孩子。” 当年那只小团子确实长大了,唯一没成熟的就是对他的这份心智。 小孩子的话是不能当真的。白离川这样告诉自己。 秦不昼拧了拧眉,这个人就是这么顽固,他没开窍的话哪怕自己也拿他没有办法。 曾经他真觉得白离川这样很烦。 秦不昼无奈,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知道怎么对付他,只要他软磨硬泡,白离川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离川。”秦不昼一手按着椅背,凑的很近,几乎压到他身上。 “?”白离川看着他。 “明天我要正式上前线了。” “嗯。”白离川听说了,军校生的见习期已经正式到来。 “我怕万一我回不来了……你抱我下好吗……”话音未落就落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秦不昼听到白离川的声音响在耳侧:“胡说什么?” 白离川不愿他这样说话,还是伸手抱住了秦不昼。力道是连秦不昼都没想到的紧,不过白离川这么一抱,秦不昼就没有松手的打算,开心地蹭了蹭白离川:“多抱会儿。” 小Alpha的脸好看得让白离川内心一片迷茫和慌乱,转眼间就平静下来。白离川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奶油味的酒味信息素,不知不觉地回蹭了秦不昼。 “别闹。”他低声说着,却没有主动松开秦不昼的意思,任由秦不昼乱来。 明知道小Alpha的任性,他就是没办法不惯着他。他看着那双金色眼中充满了小孩子得到玩具般满足的模样时,也忍不住会心生喜欢。 白离川可以忍住不去想他不去找他不去触碰他,却忍不住在他靠近的时候回应他。 他为什么会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是要告诉自己什么? 给自己以温暖,甜蜜,美妙……然后再收走它们?白离川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即便这样……自己都无法抗拒。 自己现在真是脆弱敏感的像个Omega。 秦不昼听了他的话,主动松开手,却仍然坐在白离川的腿上:“那亲一下好不好?” 小家伙一如既往的缠人。以前是用一副乖孩子的表情做坏孩子的事情,现在则是用小心翼翼的样子提出了流氓一样的要求。 白离川不知为何想起了两年前,那个缩在床上拉着自己手说着寂寞的小团子。 “……不好。” 他的拒绝从来都停留在口头上。 秦不昼说:“那就多亲几下。”说着不给白离川言语拒绝的机会就吻上了他的脖子,像对待爱人一样渴望又温柔。 对白离川向来不用取得言语首肯,只要去做他就会纵容。 抱在怀里的人仿佛放弃挣扎一样,轻轻叹了一口气,秦不昼的兴致又烟消云散了。 不拒绝又怎么样?纵容又怎么样? 秦不昼相信只要自己想要,就算真的和他上床白离川都不会反抗一下,只要自己会高兴他就会纵容自己。可是他要的并不是这个啊。 看着现在的白离川,秦不昼发现他们能在一起简直……神奇。要不是有那么一串的事儿助攻,也许白离川暗恋自己一辈子到死,自己都还不知道这孩子曾经喜欢过自己。他太会装傻了…… 他知道白离川懂。可是怎么白离川就是像鸵鸟一样逃避着呢? 回忆起白离川带着责备的眼神,秦不昼简直气得满地打滚——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怎么老是在钻牛角尖呢!我想要更多的离川啊啊啊啊…… 秦不昼停下来,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很久。 他抚摸着白离川的后颈,像是耳语一般轻轻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白离川。我没什么想要的,也不需要为我准备什么。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爱着我?” 白离川的脸庞埋没在阴影之中,像座肃立在那儿数百年的雕塑。 “为什么逃避呢?你非但没有少个弟弟,还多了个爱你爱的撕心裂肺死心塌地死去活来的情人,这生意亏吗,长官大人?” 秦不昼抽身离开白离川的怀中,看着他笑了笑:“我去收拾东西集合了。” 他装作没有发现白离川僵硬挣扎试图拉住他的手指,转身走了出去,体贴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带起一阵风。 秦不昼倚在门外,看了眼冰原星常年灰白阴翳的天空。冰封期已经过去,每年的这个时候,虫兽很快就会大举进攻了。 白离川以为将自己包裹的足够好,可那不过是秦不昼不愿意拆穿。白离川在秦不昼面前漏洞百出。 秦不昼觉得自己有点累了,和白离川同样焦躁着。他觉得自己需要和白离川分开一段时间。 作为性-爱中处于上位的一方,和许多人印象中的形象不同,生活上的确是白离川让步更多。秦不昼平时享受着白离川的温柔和纵容,也从来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但遇到可能会影响到两人的问题,秦不昼不会抛弃引导白离川走出牛角尖的责任。 他不会放弃白离川,但是这一步白离川必须走过来。 秦不昼相信恋人总能走过来。他在对面等着他。 秦不昼离开后,白离川在原地慢慢地闭上眼,回想着秦不昼的话语,攥紧的手掌渗出血迹。 “……这…才不是什么生意……”   ☆、第128章 6.29连载 熟练了机甲的操作,前线对于秦不昼来说,跟自家后花园也没什么区别。 虽说位于虫兽大本营汇聚的战线上,但这颗荒星上的虫兽分布并不密集。再加上联盟科技发达,除了帝瓦五族的高等虫兽,附近成群小股的虫兽基本都可以监测得到,提前避开或躲藏伺机偷袭打闷棍。 机甲制造系的第一小队发现他们的队长实在太让人有安全感。虽然平时老是一副不着调模样,懒得能长草,但每一个命令都简明干练,即便遭遇了拥有潜行隐匿能力的变异虫兽也能有条不紊地拖死。 将精神力触手拉成细密的网,包裹着机甲核心,秦不昼的脑海中拂掠过大量的数据。一般的机甲战士一时间并没有能力将这些抽象的数据全部处理为有用的信息,这是只有身经百战的正规军才能做到的事,他们在一次次战友的倒下中逐渐学会了如何第一时间剔除所有没有意义和用处的数据。 这有点像是全息网游的那个世界,这些虫兽可不就是拥有更多变异形式的异兽人吗。不过似乎机甲驾驶更加考验精神和肉-体的同步率一些。 秦不昼在脑海中下了指令,左手运转如飞,机甲翻转,同时右手腕翻转用力一沉,机甲轻炮发射正中虫子嘴,把在指挥队员围攻中已经受了伤的变异虫兽草翻。过程之中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足够登上联盟机甲驾驶的教科书。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裴粟,驾驶着自己制作的小型近战机甲,劈砍挑闪,每一个动作都很到位,每一次攻击都狠戾至极。 清理了这一小波变异虫兽,裴粟跳下机甲去查看虫兽尸体,秦不昼替他守着后方以防突袭,看着裴粟戴着手套从血肉模糊的虫兽尸体里挑挑捡捡,脸上沾染了些褐绿色的虫兽鲜血都满不在乎。同小队的同学看着这样的裴粟都打了个寒战。平日里裴粟对待他们都是副温和害羞的小清新样子,突然变成了虫尸堆里的研究狂热者,反差着实有点大。 裴粟面不改色地剖开虫兽的卵巢,把鸡蛋大小的变异虫卵剥离,装进培养皿。起身跃回机甲驾驶舱,朝秦不昼笑道:“谢了。” 秦不昼从裴粟身上复制了密件的事,并没给裴家带来多大的损失,某种意义上还有所帮助——毕竟在白离川端了窝点之前,裴家并不知道他们的试验资料的用途是制作和改良毒-品。 要不是白离川获得了密件复印件,拥有足够的证据,于是直接把整条毒-品运贩网给斩断,一旦事迹败露,这个黑的不能再黑的“试图颠覆联盟政权”的大铁锅就只能砸在裴家身上了。裴家是否元气大伤不说,就此没落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人体实验总归是联盟明面上禁止的事情,裴家还是因为这事被总部骂的狗血淋头,有几名高级军官也被调去了其他地方。裴家人表示他们并不在乎,只要能研究虫兽上哪儿不是研究? 可惜了那个完美的虫兽培养基,刚拿到数据就被销毁了。Alpha军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秦不昼说:“没事。”看了眼左手边光屏上的感应地图,附近的小股虫兽倒是还有几批,但距离那个虫兽大本营太近,足够等到支援。 “大秦,继续吗?”副队长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现在收工还早,但他们毕竟不是专精机甲操作的机甲系,而是未来的机甲大师们,这次不过是来前线实地测试机甲的新组合。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显然得不偿失。 秦不昼沉吟一会儿:“你们能源都带够了吧?报一下能量盒剩余值。” 队员一一报上,听到对方的剩余值后都不约而同地抽了抽眼角。机甲制造师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囤能量盒,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不止三个的备用能量盒。 秦不昼摸了摸下巴,一拍驾驶台,正想说“别怂干丫的!”,就听见驾驶舱中传来三声短促的警报声。 秦不昼皱眉,敲了敲驾驶舱扶手,右侧光屏上投影出一封加急声明:【第三军团战斗部见习第一小队遭遇赫伦虫族,坐标……先遣支援已出发,请附近的战斗部、技术部迅速撤离。】 “卧槽……”一个队员忍不住爆了粗口,“赫伦虫族?谁这么倒霉?!” “居然是见习队……” 赫伦虫族是帝瓦五族之一,很少出现在前线,一旦出现就是发动大举进攻的信号。 赫伦虫族没有其他虫兽强大的身体,也没有尖锐口器和利爪,却是机甲战士和机甲制造师最为憎恶的虫兽种族没有之一。因为它们唯一的能力就是……吞噬能源。 在战场上猝然相逢,只有用人命去填。 说是先遣支援已经在赶来,谁都知道支援其实是迎击赫伦虫族的作战部队,而那支遇险的小队十之八-九是等不到支援抵达。 “大秦,回去吧。那个坐标离我们这里并不远,赫伦虫族的速度……很快就赶到了。” 裴粟提醒道,秦不昼回过神,不知为何心头微紧:“嗯,回跃迁点吧。” “咯吱——” 常年的习惯让白离川迅速警醒,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是被卡在驾驶舱里了,白离川蹙眉感受了一下,头还有些沉,胸口的钝伤并不重,对于Alpha来说不算什么。 白离川看了眼时间,和自己坠落那天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天。难怪自己现在头脑昏沉到不行,强烈的饥饿感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作为韩景严不在时战斗部的直接负责人,白离川参与了机甲系见习小队的跟随记录工作,却没想到竟然好巧不巧地遭遇赫伦虫族。 机甲系和机甲制造系的考核不同,需要军官跟随观察,时刻记录军校生在战斗方面的不足,日后加以指正。机甲大师十年也出不了几个,主力军总归是更注重战斗部一些。 白离川曝露了身份,掩护军校生离开,一路上尽可能地减小伤亡,机甲早已处在透支状态,在即将离开星球进入星海的时候却突然遭到机甲从背后的攻击。 他来不及辨认出那攻击是来自军校生的队伍还是其他方向,就坠落在了这颗荒星上。坠落一瞬受到的压迫把他的精神力直接从机甲核心切断出去,痛苦的感觉席卷了他。 半梦半醒中,属于机甲战士的素养勉励维持着一丝清明,白离川艰难地手动操控残破的机甲藏身到了石壁洞穴间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以后白离川发现问题比他做好准备面对的大很多。 机甲中的空间被挤压得极为狭窄,白离川呼唤着机甲的人工智能,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电流声。他只能保持着略微弯腰的动作在这方空间中,双手除了抬在胸前就无处安放。 感应地图已经坏的不成样。 而这个时候,上方竟传来了人类的脚步声…… 白离川不会错认,尽管听上去颇为沉闷,但那声音必然是属于人类的。当脚步声在白离川藏身之处的上方停下的时候,白离川的心脏也狠狠收紧,手指甚至在面前扭成麻花的手控操作键上留下了带着汗水痕迹的凹痕。 他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了,缺乏食物和水数日,即使没有太大外伤也很难击倒一个健康并有可能持械的敌人。 然后他听到了轻微的水声。 秦不昼蹲在岩洞边捧着积水喝了口,为咸涩的味道皱皱眉,又捧水抹了把脸。 带领队伍送去跃迁点的途中,他们碰上了一支机甲系的见习小队。本以为是同样听到消息从前线作战的星球撤回的小队,聊了几句后诧异地发现对方竟然就是那支和赫伦虫族正面刚上的队伍。 四十五人的见习小队,只有六人死亡,十人受伤。难以置信的数字。 当听到他们说那个指挥官的时候秦不昼就感觉不对,问了几句立刻就确认了那是白离川。 “大秦,你去哪儿——”“滚。” “军部下令了!……放弃救援。我知道那是你哥哥,但是你一个人也救不了他啊……” “救不了,至少也能死在一起。”秦不昼在跃迁点之外朝着进入跃迁点被曲光包围的队员笑了笑,“技术部见习第一小队队长秦不昼,放弃我的军功和荣耀,请求……支援代理副军团长。” 说得好听……秦不昼默默望天。 秦不昼本来想搞个大新闻,比如翻山越岭英雄救美什么的——不过四天三夜未眠未修的寻找,秦不昼现在的样子完全算不上威风凛凛的英雄。 自带的水源并不多,秦不昼把机甲隐蔽停在洞穴缝隙里,就在附近找水源。万幸的是,这里还有一处没有被虫兽污染的水源。 然后他长久处于平静的神魂,轻轻地骚动了起来。 秦不昼愣了愣,连额头上下巴上的水迹都忘了擦。当他的精神力在无数的生命迹象中找到了属于白离川的那一抹光亮时,秦不昼喉咙中发出低低的颤音。 机甲早已面目全非,驾驶舱扭曲凹陷的程度触目惊心,秦不昼有些紧张,怕伤到了里面的人,手指嵌入缝隙中摸索。 秦不昼头一回如此庆幸自己是个机甲制造师,足够了解机甲那些隐秘的构造。一点一点把尚且完好的中层接口抠开,使力掀开驾驶舱的入口。 光源涌入。 伴随着光源出现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离川眯起眼,攻击的动作停顿了。秦不昼身上穿着那件军校生制服,他刚刚洗去身上和虫兽战斗时沾染的鲜血,黑发贴在脸庞两侧滴着水。 秦不昼就这样一直盯着白离川,他能听到白离川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他们之间好像不需要更多的语言, “……不昼?”白离川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氛围。黑色的瞳孔晶莹剔透,蒙着层迷茫的雾,他不明白秦不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离川,把手给我。” 那孩子浓密的睫毛在恍惚的光影中投下细细的弧线,拉长了眼角,眼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那双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也如细竹一般抽了条,匀称漂亮,关节处泛着如玉般温润的光泽。 白离川抬起手,握住了秦不昼。 秦不昼感觉到手心攥入了一片微凉的时候微微一颤,眼睛亮了亮,收紧手指将那只手握住,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扶着白离川的肩,将他从驾驶舱里拉了出来。 · 白离川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与黑暗为伍。父母在面前死去,交心的朋友也离开,尊敬的老师死于虫兽口中。 他独自哭泣过,恐慌过,绝望过。然后又勇敢过。当他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的时候,那一朵火苗出现了。燃烧了他的黑暗,也撕裂了他的习惯。 然而可笑的是,他只有在黑暗之中才敢跟他的光和热亲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露端倪。 也许人刚从那种极端的黑暗和寂静中离开时总是脆弱的。白离川身体倾斜在温暖的怀抱里,移动手指,用微小的动作抚摩过秦不昼的背脊。他可以嗅到秦不昼身上年轻而富有生机的信息素气味,也可以尝到……存在于青年唇角的那一抹柔软与温暖。 秦不昼的呼吸停滞了几秒,接着演变成了一种近似啜泣的急促喘息,他侧头用力地回吻白离川的嘴唇,像是撒娇般无言地发泄着满腹的委屈。 白离川没有推拒,也没有装傻。脸微红双眼紧闭,喘息着迎合。 清泉一般沁凉甘冽的信息素气味,在炙热浓烈的包裹下生长出了孤单的嫩芽,需要呵护与疼爱。白离川用面无表情的样子掩盖自己的羞涩懵懂,但秦不昼明白那些纤细柔软的睫毛微微闪动代表着的渴望。 他差点要在这里就地进入了白离川。拥抱他,安抚他,也安抚自己。 但是最后看着白离川有些歉疚低落和迷茫的眼神,秦不昼松开了白离川,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找到你了。”他微微笑着说。 Alpha的身体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无需几日,白离川的伤和透支就已经基本完全复原。 但让白离川在意的是,从找到白离川时的那个吻起,秦不昼就没再碰过自己。就像一个真正的乖巧的弟弟,每天出去寻找食物,和他保持着距离。 这很好…… 白离川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闷痛。 “能量盒所剩下的并不多了。”秦不昼说。这几日他们都住在秦不昼的小型机甲里,夜里就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睡着,轮班值守。 “离川,离川?……” 秦不昼眨了一下眼,奇怪地问:“你有在听吗?” 白离川回过神:“……嗯。” “离川的身体状况基本恢复了,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比较好。”秦不昼手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白离川。 “……”白离川垂眼。秦不昼用的词是“离开”,听上去那么容易。其实两人都知道,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荒星安全逃离的概率,基本上就像白离川想毁灭世界一样难以置信。 一直公事公办脸的秦不昼却突然换了表情,眨巴着眼凑过来亲了一下白离川的嘴角。 在白离川发愣的时候,秦不昼已经乖乖地坐直身体,轻笑着说:“我只是个机甲制造师,请少校大人在杀出去时保护好我。” 白离川下意识摸了一下嘴角,盯了秦不昼好一会,伸手把他拽过来,回了一个吻。 小混蛋,装乖给谁看呢? 白离川松开了秦不昼,低声地说:“能回去的话……”他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   ☆、第129章 6.29连载 如果说遇见赫伦虫族是阴沉压来的噩梦,那遇见虫兽五帝族中的约拿虫族,就是包裹着糖衣的剧毒。 约拿虫族本体是一种类似肉食花朵般长相狰狞但色彩艳丽的虫兽,体型娇小,速度缓慢。他们擅长气息模拟。必要的时候,会模拟出如Omega发情时候的信息素一般的气味。 白离川操控着机甲,挥出手中剑,炮弹炸裂时扬起一抹灿烂的光尘。机甲嚣张而辉煌的外形和驾驶者稳扎稳打的操作截然不同,却又有种微妙的和谐。 一个人拖垮数百高等虫兽,这足以列入军部的教科书单体作战战例的前三。只可惜他们似乎并没机会等到那时候了。 当白离川转身斩断了一头偷袭的虫兽时,脚下的影子扭曲了形状。从影子里扑出一头肥硕的赫伦虫兽,白离川闪身躲开,却被十几头藏匿的变异虫兽变换着形状缠绕上前缚住机甲的双脚。 机甲发出陷入绝境的警报声,“警报!警报!左附动力室损毁!” “警报!警报!跃迁引擎停止工作——” “警报!……” 白离川看着感应地图,自己已经完全被包围。 其实能到这个地步,已经出乎自己的预料了。这颗荒星竟然被虫族当做进攻的大本营,拥有的变异虫兽数量远远超过往年和预计,他们在上千的虫兽围堵之下摸爬滚打,终究是撑过了两旬,成功传达了一些信息回前线。这其中除了白离川的操作水准,秦不昼制造的高性能机甲也功不可没。 只是……白离川看了眼面前光屏,侧目,看了身旁的秦不昼一眼。 “不昼。” “嗯?”秦不昼安静地问,仿佛面前地险境并不存在似的。 “坐稳了。”白离川眼里闪过说不出的千头万绪,最终停留在柔软温润的目光中注视着秦不昼,勾了一下唇角。 “轰!!轰!!轰!!——” 白离川按下了手闸。机甲全身爆裂接二连三的冲击波中,驾驶舱被后座力弹射出去,颠簸的视线摇摇晃晃,白离川一把扑过来搂住秦不昼的头将他护在怀中。 “死也会保护你……”一片炽烈中,白离川微凉柔软的嘴唇触碰上了秦不昼的额头。他的声音消失在爆炸炽烈的余波中。 秦不昼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处阴暗湿冷的岩洞内。驾驶舱在秦不昼设计的防护气垫下还算完好,并没有扭曲到不成形,探照晶石正在发着淡淡的蓝光。 洞穴的洞口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堵上,难怪这么暗。秦不昼揉了揉眉心,看见白离川缩在驾驶舱的角落里。 白离川操作着孤零零的机甲驾驶舱在宇宙中飞行,直到能源耗尽,迫降在这颗没有被虫兽占领的荒星。 荒星之所以被称为荒星,就是因为缺乏食物。而他们降落的这一带比之前那颗荒星更加糟糕,连一点植物都没有。 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求援在这里是不能用的了,毕竟这里距离虫兽占领的星球更近,白离川深深叹息,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里太过荒瘠,虫兽都嫌弃,不主动出去的话,被发现的可能并不大。 他可以用军部的另一套秘密通讯系统绕过虫族,说明情况,将求援发出去。 白离川找到有水的洞穴,堵上了洞口后,忽然感觉全身如同火烧一般发热。苍白的肤色泛起些许红晕,身体所不熟悉的那一面被唤醒,脖颈后方的腺体迅速充血,血管搏动着,肿胀得隐隐作痛起来。 他刚蜷起身,身后就传来了秦不昼的声音。 秦不昼还没醒的彻底,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想到之前的场景立刻皱眉,过去拉住白离川手腕,“你受伤了?我看看……” 走到近处微微一愣。白离川一双修长结实的腿已经完全从军装披风下暴露,两条洁白的大腿挨蹭着,打开至一个诱惑的弧度,不知是故意拉开还是因为之前的星际逃亡,散乱的衣襟之中露出胸膛。 白离川身体僵了僵,下意识裹紧了披风,被他拉起身,按坐在驾驶座上。 对恋人的担忧刻入本能,秦不昼暂且把其他情愫扔到一边去,单膝跪地,扶着白离川肩膀看了几眼没看出个所以然,以为他伤到看不见的地方了就要过去扒衣服:“到底伤哪了?别装哑巴啊……” “抑制剂。” 秦不昼:“啊?” 白离川抱着一线希望,低声问他:“抑制剂……你有带抑制剂吗?” 秦不昼:“……谁会带那个上战场啊?” 为了以防手下的军校生出问题,白离川出来时带了不少抑制剂,但早就毁在自己的机甲上了,而秦不昼根本没有带抑制剂的习惯。 白离川:“……我好像被约拿虫族,影响了。” 秦不昼:“????!!!!” 秦不昼被他这么一提醒,也嗅到了空气中属于白离川的甘冽沁凉信息素味。 Alpha成年后每年也会有那么几次不定期的发情期,但白离川都提前做好准备,度过的很平静安然。这次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更何况…… 眼前的秦不昼,才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没关系,我可以捱过去。”白离川垂头,不去直视秦不昼的眼睛,“可能……要你在外面等我了……这样可以吗?” 秦不昼看他这个“我能扛我可以我不用你帮忙”的样子看得一噎。多熟悉的模样……应该说久违了,自从在一起后多少年没看过了? “可是那群虫子现在正在找我们吧……毕竟你弄死他们那么多帝族啊上校大人。” 虽然暂且不会被找到,但他们被困在这里也和等死无异。在这种情况之下,掌握了和军部通讯手段的白离川保持清醒才能带给脱困一线生机。 而一个没有魂绑、没有抑制剂帮助、被约拿虫族毒素影响的Alpha独自捱过发情期,且不说会受到多少的折磨,之后也会因为这种神经性毒素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在这种荒星上很难补充到足够的能量。 白离川也明白这一点,顿了顿,“我会保护……” “别说什么我拼死也会护着你的……你死了还怎么知道我会被怎样啊说这种屁话!” 被推倒在操作台上是白离川从未料想过的反应,秦不昼伏在他身上就开始径直伸手去解白离川刚刚才系好的皮带,“与其说这些没用的不如干一炮吧……把药性解了先。” “……?!你做什么?”白离川又惊又怒。 秦不昼不回答,眯了眯他的金眼睛。他就想知道白离川还能装傻到什么程度。 约拿虫族的毒素对于身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后遗症的案例数不胜数。而白离川为了逃避他对秦不昼的感情,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这才是最让秦不昼感觉到不悦的一点。 他的眼睛是最好看的,眯起的时候白离川可以看见他浓密的睫毛。白离川侧过头避开秦不昼的吻的时候,秦不昼的手直接剥了他的裤子,带着绝对的强势。 “住手!……”白离川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猛力扯开秦不昼的箍制,揪着领子把他压在身下。 “秦不昼你疯了?” 本应该颇有气势的反压却在此时显得颇为微妙,下半身一丝-不-挂的男人两腿大张的跪坐在穿着军校生制服的年轻Alpha身上,双手死死地抓紧他的手腕,冷冷地瞪着秦不昼。 “如果离川不动手打死我,”秦不昼眨了眨眼,轻笑一声反握住白离川的手腕,“我是不会停的。” 白离川的手攥的很紧,修建齐整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秦不昼握起他的手,一根一根把手指掰开,在白离川错愕的目光中在他手里塞进了自己的军刀。 秦不昼缓缓把白离川握着军刀的手抬到自己脖颈旁,定定地注视着白离川。军刀闪着危险的薄银锋芒。 “离川随时可以,刺进去,让我停下来。” 那尖锐的刀锋就贴在腺体上方,动脉旁边的位置,只要白离川再用一点力气,就可以划破秦不昼的皮肤,喷涌出鲜血。 白离川杀死过的虫兽无数,亲手处决过的人也那么多,本不该有任何的犹豫。然而现在他在对于机甲战士来说最为神圣的驾驶舱中,下身不着寸缕,被比他小十余岁的养弟按在驾驶座上,后背摩擦着桌边,发丝在操控台上散乱着,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喊出声音来。秦不昼的手指灵巧而柔软,每一次触碰都能让白离川在一阵阵的快感中浑身颤抖。 他对**一向是节制禁欲的,连自-慰都甚少,他没有恋人,没有太多的**。喜欢他的人从来都不缺,自从称为上校后来找他说媒相亲的更是不少,但即便这样白离川也对此毫不自知。被人触碰性-器是头一回,对方是自己带大的孩子…… 白离川扣着秦不昼的肩膀,被这种背德而荒唐的愧疚感席卷心头,迷茫地握着军刀,好像在寻找什么依靠。在他失神的时候秦不昼的手指缓缓向后探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往里伸了进去。 白离川痛得几乎痉挛起来,手指攥紧了军刀。冰凉的温度贴着秦不昼的皮肤。 秦不昼看着他,金眸里没有丝毫推意,反而勾起唇角吻去了白离川眼角的水迹,“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离川。” 白离川狼狈不堪地喘着气,他有一万种方法推开秦不昼……但他下不了手。他的双手颤抖着,上身依然穿着完好的军装,里面的衬衣被淋漓汗水沾湿牢牢贴合在皮肤上。 秦不昼探入的手指根数在增加,白离川颤抖着双手,下身的剧痛并没有随着秦不昼尽量轻柔的动作减少,撕裂般的痛楚一点一点楔入柔软脆弱的肠道。秦不昼灿金色的眼瞳一直注视着他,里面燃烧着明亮的烈火。 但是那烈火深处,白离川竟然看到了浓郁的温柔。是那种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表达的,却是纯净毫无一丝杂质的温柔。 军刀沿着相贴的身体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白离川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闭上眼睛,感觉着秦不昼凑过来舔干了眼角的泪。最后憋出一句。 “你……混蛋……恃宠而骄……”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舍不得对秦不昼说一句重话。 忙着开拓工作的秦不昼愣住,眨巴眨巴眼回味过来,要不是场合不对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他的离川……怎么能这么可爱? 恃宠而骄吗?是了……他的确是恃宠而骄了。 谁让白离川宠他爱他? 相应的,白离川不也在潜意识地回应着秦不昼的宠爱?秦不昼真想揍一顿白离川的屁股,让他总是这样不珍惜自己。 秦不昼吻他的唇,白离川微微张了口,自暴自弃地接受了这个吻。他神情有些疲惫,却也有些释然地看着落在地上那把军刀。从放下军刀接纳秦不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溃不成军。 纵容与不舍,愧疚与慌乱……汹涌泛滥的情绪让白离川几乎木然。唯有彼此相拥的触感沿着神经传入脑海,传到他矛盾而挣扎的心里。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早逝的老师…… 正要继续动作的秦不昼忽然发现身下的白离川停下了挣扎,身体还微微地发颤。抬头一看,白离川用手臂挡着脸庞,黑眼睛一片焦距模糊的水光,泪水已经挂了满脸濡湿了手背。 “……”秦不昼有种他连头顶那看不见的毛绒绒的耳朵都塌了下来的错觉。 这样子要人住手只会起反效果吧…… 秦不昼这样想着,却还是放缓了动作,凑上去舔了舔白离川湿漉漉的脸颊:“离川。” “呜……”温热瘙痒的触感让白离川不禁哆嗦了一下,身上的小混蛋还嫌不够似的,一面舔吻着他的脸庞,手指在他前方轻轻滑动。手心的薄茧蹭过敏感的柱体和前端,顿时激起了无数细小的电火花往全身流窜。 “呜……唔啊……” 大概是被欺负得狠了,白离川把脸藏在臂弯里像个孩子似的啜泣起来,虽然压抑着声音,却不时地漏出几声泣音。秦不昼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托着白离川的腰肢,往白离川身上一路轻咬慢舔,又情-色,又像是小动物之间的安抚顺毛。 舌尖捕捉到白离川胸前的浅色的小点时,秦不昼终于听见了一声让他满意的声音:“嗯……” 因为啜泣,白离川发出的声音粘粘的,颤巍巍的。 秦不昼满意地发现下面的小离川越发肿胀精神。 “离川……”他摸了摸白离川的头发,轻声说着,“实在不行,我可以躺平给你上。你不要哭了……”要是白离川真的这么排斥,他倒是无所谓。 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刺激焚烧了理智,白离川终于受不了了,一下扑到秦不昼怀里,摇了摇头。 “对不起……”让你这样辛苦。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爱你。 秦不昼听不见他的心声,却看懂了他的准许。进入的时候秦不昼几乎是在用蛮力把白离川的身体按在怀里,一遍遍地说着“别怕”“我爱你”。好像是对白离川的回应。 白离川的头发梳得服帖整齐,一如他的性格,在秦不昼面前,永远是一味的乖顺,温和。但那凌乱的发丝刮划着掌心的时候,秦不昼还是产生了一种那些乌黑的发丝就像是猛兽的背毛那样硬的错觉。 “呜……不昼!停……停下来!……”尽管已经做了半天的扩张,可那本就不适合承受的地方被硕大的东西强行撑开的感觉还是让白离川的腰瞬间绷紧,手指深深嵌进了扶手里,双腿都发起抖来。 “唔……”突然的紧绷让秦不昼也闷哼出声。看着白离川伏在操作台上因为疼痛而不住地发颤,下身被灼热的内壁紧紧绞着,秦不昼强忍下了继续进入的动作,额头和背脊一瞬间就覆上了一层薄汗。 “离川……乖……放松一点啊……”被挤压得生疼,秦不昼仰头深深呼吸几次,俯身在白离川背上轻轻吻过他泛红的后颈,舔了舔他肿胀的腺体,喘息着问:“很疼吗?” 当然很疼。白离川硬憋着不出声,嘴唇和手腕也被自己咬烂了。汗水流淌进眼中,白离川努力挣扎着睁开朦胧的眼,看着秦不昼也不好受的样子,下意识就用空着的手给秦不昼顺毛安抚他:“没,没事……” 刚才还让他停下来,现在就没事了?秦不昼无奈又心疼。白离川终归不是Omega,过度敏感紧绷的身体不适合承受,也不会分泌出自体润滑的液体助于成结。 秦不昼抬手抚过白离川汗湿的胸腹,拢住了萎顿的小离川慢慢轻揉抚摸起来。他早已对白离川的身体熟悉至极,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让白离川软了腰的地方。指尖微微陷入顶端的小口……渐渐地小离川又微微抬起了头。 “我太急了,对不起……” 侵入体内的器官退出了一小截,动作很慢,直拖得白离川觉得自己连内脏都要被抽离的时候,腰胯又被双手把住,让他无法躲避地又一次被贯穿。 “嗯……嗯啊……”缓慢的动作带来清晰的刮蹭感让白离川微微痉挛起来,大腿已经颤抖得无法支撑身体。 暗无天日的逼仄角落,寂静的落针可闻,只能听见秦不昼粗重的喘息和白离川掺杂在呻-吟里的迷迷糊糊的嘟嚷。 这是第几天了? 白离川瘫软在秦不昼怀中连呻-吟都没了力气,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秦不昼的喘息像是一个信号,也没等白离川反应就卡着腰肢加快了速度。 “啊……唔……嗯嗯……” 白离川觉得全身又酸又麻,可身后的家伙却像是有着无穷的精力,不断地深入撞击,几乎把灵魂都撞开了一个豁口。 一阵深插浅抽后,秦不昼把白离川抱起来,坐到自己身上。由于姿势的变化,白离川被插得前所未有得深入,不禁不安地挣扎起来,秦不昼一边亲吻他的脸颊唇角安抚着恋人,下身却丝毫不停地一下一下重重往上顶。 白离川后背抵在驾驶座上,两条颤巍巍的腿无力地挂在秦不昼前后摇摆的跨上,被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着秦不昼的脖子,随着秦不昼的动作上下耸动。他的掌心抚摸着年轻Alpha健壮有力的背肌,细密的汗水让肌肤变得更加细腻而炙热,他敏感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肌肉的收缩舒展。快感席卷着白离川的四肢百骸,想到他养大的孩子正埋在自己身体狠狠抽-插,脆弱的粘膜被凶狠地摩擦,身体深处不该被别人碰触此时却被养弟的性-器撑开入口……这一切都让他的心中充满罪恶感和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比赤身裸-体任人摆布更加难耐。他已经几乎被-操得失去理智,越是被刺激就越是不受控制地收缩着,想要挽留那种被充盈填满的感觉。 秦不昼的头埋在白离川的怀里,啃咬着他脖颈上那块柔软细嫩的皮肤,将腺体上方舔舐得水淋淋的,灼热的鼻息随着动作扑洒在白离川耳侧。 “别……”白离川把手指穿插-进了秦不昼的指缝间,轻轻握住,“你再怎么用力……我也不会怀孕的……”他闭着眼,温柔又虚弱地呢喃着。 秦不昼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遭受了一记重击,低头用力吻住白离川,把白离川按在自己身上不要命地抽-插起来。白离川不明白他发的什么疯,被-干得呜呜咽咽地抱住秦不昼的脖子,一声一声喊着他的名字,最后不受控制地向后仰着头。挺翘的小离川颤巍巍地抬起头,轻晃了几下,根部的球状海绵体充血膨胀,慢慢地鼓起…… 他,被秦不昼干的……在空中……成了结……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个认知,白离川失神地躺在秦不昼身上。 秦不昼把高-潮后目光涣散的白离川揽在自己身上,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趴在自己胸口休息。白离川软绵绵地靠在秦不昼怀里,仰着头接受一个轻柔的吻。 等白离川从余韵过后缓过一点劲来,秦不昼退出了白离川的身体。轻而易举地借着体-液滑出,Alpha体内没有生殖腔的构造,因此并不能很好地咬合住小小秦。 秦不昼心中有些诡异的惋惜,沿着机甲的手掌爬下来,把白离川抱到洞穴中那汪浅浅的积水里,一只手搂着白离川的腰,让他趴在水洼边,另一只手伸向合不紧的后-穴,搅动慢慢流出的精-液,白离川腿脚发软,缩在他怀中勉强站稳没有跪下去。任何一个强大的战士都无法在数日的操弄之下保持体力。 秦不昼倒是精力旺盛的很,在他耳畔亲昵地蹭了蹭,用孩童般天真又无辜的语气撒着娇:“离川想怀我的孩子嘛?” “……”对视半晌,白离川低下睫毛,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秦不昼的肩膀。那处有个深红的牙印,是他痛极的时候给秦不昼咬上去的,就那么一次。 “……疼不疼……?” 他这明显的转移话题让刚彻底占有他的年轻Alpha脸色一沉,一把将白离川翻了个身摁在怀里。 “不昼?”正要说话却被贴上臀缝的灼热东西吓得吞了回去。 “敢拒绝的话操-死你。”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热气不断呼过来,白离川眨了一下眼,忍不住地缩脖子。 彻底不对了…… 从他下不了手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歪了方向。 快感缓慢地降临,好像处于天堂和地狱的交界。一叶扁舟随着汹涌的浪潮坠落或升起。 两张同样俊美的脸庞依偎在一起,一张脆弱得摇摇欲坠,一张璀璨得神采飞扬。 在高-潮的朦胧中,白离川伸手轻轻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秦不昼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开车开嗨了……由于这里有重要的剧情,并不好放在别的地方,改敏感词改了很久_(:_」∠)_ 抱歉小天使,窝就是个辣鸡QA□□□□!!   ☆、第130章 6.29连载 秦不昼清醒以后整个人都懵逼了,沉默地看了还残留着满身旖旎狼藉的白离川,不知所措地想道歉。 “离川……离川?” 白离川还睡在秦不昼胸口,闻言睁开一只眼。秦不昼满意地看着年长Alpha漆黑的眼瞳缓缓张开,眼角一片溶化的粉色,分外艳丽。 白离川慢吞吞地睨了秦不昼,本能地翻了个身拱进他怀里迷迷糊糊蹭了两下:“给我揉揉腰……” 秦不昼的眼神一下就软了起来。 毒素早在三天前就解开了。然而秦不昼初尝美味,索取无度,直接让本来还存了些体力的白离川疲惫到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这小混蛋……平时一副性冷淡的样子果然是装出来的。 秦不昼给他揉着腰,把最后一支营养剂打进白离川血管里,翻出厚毯子把白离川裹得严严实实放在驾驶座,然后就盘腿屈膝坐在了驾驶舱的舱门边,像守卫领地和伴侣的雄狮。 繁衍是Alpha的本能。因而进行交-配的时候,身体机制会最大限度地确保交-配的完整和质量,交-配过后,Alpha的体质让他们很快就能恢复体力。 不过某些方面的恢复就比不上Omega了。白离川盯着微微闪动的光屏,一抹纯净而明亮的白色光斑在蓝色光屏地图上游走。 那个部位已经可以合拢如初,只剩下些并不严重的红肿,但是含着粗大物件的异物感依然难以驱散。 秦不昼的手顺着他的胸腹曲线抚摸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离川在发什么呆?” 白离川蹙了下眉:“……别闹。” 秦不昼靠近的时候,他有些紧张,无法专心致志。 信息素的影响太深了……尽管白离川并不是Omega,不会本能性地用身体和灵魂去记住占有自己的Alpha的气息,但属于秦不昼的浓烈信息素气味依然萦绕着白离川的感官,无时不刻地包围着他。 秦不昼闻言,作怪的手停了下来。他半撑起身看着白离川,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 白离川被他看得寒毛直竖,不自在地转过了脸。 秦不昼十分温柔地捧着白离川的脸,把他转了回来。 “离川,”他说,“你这样子真好看。” 白离川一愣,脸红起来:“一边去!”终于拿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把硬要抱着他腻在驾驶座的秦不昼赶去了副驾驶。 秦不昼抱着膝缩在副驾驶上,瞥了一眼白离川。他侧着脸不看自己,认真地操作光屏,脸颊上的红晕却已经欲盖弥彰地蔓延到了胸口。 这么可爱。 韩景严带人找到白离川的时候,秦不昼正窝在副驾驶座上酣睡。白离川帮他披好毯子,把舱门关了起来,隔绝外界的声音,裹着那件宽大的军装制服披风在堵好的洞口。确认了韩景严的身份,这才放他进来。 韩景严带的并不是正规军,而是韩家的私兵。韩景严让人等在外面,自己带着应急救援装备和营养剂到了洞里。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蛋形的驾驶舱。 “啧啧,”韩景严摸着下巴停在驾驶舱边瞅了几眼,“失去了跃迁引擎还能独自飞跃星海,真是不得了的一颗蛋。” 抬眼看着一脸冷淡靠在机甲驾驶舱边的白离川,“回头让咱研发部研究一下呗?” 白离川说:“这你要问不昼。” “……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把人当媳妇养了……真应该带个镜子进来让你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白离川懒得理他:“肖家怎么样。” 韩景严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被你猜对了。你的机甲损毁后你的部下立刻运转起来,把搜集到的信息传送到我这里,由于发现的及时他们还没来得及销毁证据……果然是肖家。居然还有几个韩家的败类参与其中!” 他说到这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不过看到白离川冷淡的脸后立刻冷静下来。缓了缓,有些好奇地问,“你出来前就知道自己可能会遇险?” 白离川并不否认:“有些猜测。” 韩景严是真的对白离川服气了,他也不知道对方这脑子怎么长的,一次普普通通的跟随记录也能让他玩出花来。借助一次将自己置于险境,化被动为主动,彻底确定了和虫族有联系的势力。 剩下的就交给韩景严了,白离川的身份,并不适合直接露面。 韩景严原本打算为他争取军功作为补偿,但白离川让他作为交换,帮自己调查另一件事,也就是白离川的父母和老师相继死亡的事。 “你告诉小秦这些了吗?”他问。 白离川不语。他的预期中自己应该付出重伤的代价,甚至殉职。秦不昼完全是计划之外的存在。 韩景严看到他这表情,也大致了解了白离川所想,内心不由轻叹一口气。 秦不昼那孩子的确是重情重义,听说了白离川的消息就立刻不顾军部的命令回返。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真正的虫族大军而不是什么演习,这样的兄弟之情即便是韩景严也为之动容。 “他是个好孩子。我会为他争取功过相抵。”韩景严说。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白离川清逸的眉眼间飞出一抹罕见的张扬神彩。 韩景严都不想吐槽他的形象了。他爹他爷爷他祖爷爷说起老婆都是这个模样……韩家经常被戏称妻奴聚集地。白离川这不是被那小东西吃的死死的吗? “总之,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好,不出预料的话可以从后方击溃虫兽大军。” 白离川点点头。韩景严把带的修复仪和衣服递给白离川,无意间碰到白离川的手臂时突然一个激灵。 他看见了什么?! “白上校?” 正准备进驾驶舱的白离川回身,朝他投来疑问的眼神,微挑了一下眉。 韩景严欲言又止,隐约听到驾驶舱里传来处在少年嘶哑和青年醇厚之间的低沉嗓音,似乎在喊着“离川”。韩景严迟疑半天,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驾驶舱中一头呆毛揉眼睛的秦不昼轻轻瞥了韩景严一眼。 · 秦不昼趴在栏杆上伸出手,感觉到阳光一点一点撒在自己指缝上。 在他的步步紧逼和白离川的纵容默许中,他和白离川终于是确认了恋人关系。虽然白离川从不主动邀请,似乎还跨不过亲情到恋情的那道坎儿,用一副清冷淡漠的样子维系着道德底线。 不过。秦不昼眯起眼,在手中的速写本上添了几笔阳光般的色彩。 总会好起来的。 白离川倚坐在长廊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小腿,一脸认真看着训练场上的新兵练习机甲对抗。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他的注意力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脚步声之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不昼。”听见秦不昼的声音白离川回过头,没想到一回头险些把自己吓一跳,“……你怎么回事?” 秦不昼满脸五彩斑斓的颜料,像只大型的花猫。看到白离川,眼睛亮亮地扑了过来:“离川》《” 旁边就是栏杆,白离川怕他收不住力道摔着,只能站在原地任由他扑了又蹭。 秦不昼公布了自己的机甲设计图纸,详细到从头到脚每个零件。新的零件和组装方式在在星际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联盟和隔壁的兽人帝国。 见习期间,秦不昼积攒了不少的军功在身,机甲系和机甲制造系都已经是全优的分数,这几日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主修的绘画上。而秦不昼的高中毕业考试也很快就要到来。 白离川起身,和训练基地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就把秦不昼拎了回家。 艰难地卷袖子撸裤脚给大猫洗完澡后,白离川不顾秦不昼遛鸟的兴趣,摁着他擦干了毛又穿了衣服,这才把秦不昼塞到卧室里。 自己也快速冲洗一番,换了睡衣,回到卧室。本来在地上刷星网的秦不昼立刻就爬上了床,凑到白离川旁边,乱呼呼有些硬的黑毛蹭着白离川的手,白离川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嗯……舒服。”似乎是搔到了痒处,秦不昼哼了一声就不客气地趴下来,把光脑扔到一边,脑袋枕在了白离川腿上,“多摸两下。” 这孩子。他这样熟练地撒着娇,白离川也不禁勾了勾嘴角,手上一下一下摸着秦不昼的黑发。 秦不昼眯着眼睛,伸手揽过白离川的腰,脸颊隔着一层衣料,蹭着他平坦的腹部懒洋洋地哼道:“离川有心事?” “……”白离川手上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动起来。 秦不昼眨巴一下眼,不再说话。 白离川抚摸着秦不昼散落的发丝,垂着眼睫。近期的战事已经进入反攻阶段,联盟清除了叛徒和奸细,又有新型的改造机甲加强了实力。 他正在休伤假,多数时候都只是负责训练新兵,因此有更多的心思来想自己和秦不昼的事。 白离川始终觉得,现在的秦不昼还太过年轻,总有一天会对自己失去兴趣。若是他一直这样纵容着秦不昼,以后的秦不昼……会恨他吗? 会不会讨厌起这个没能及时阻止这段错误感情的自己呢? 他期盼秦不昼结束这个错误,却不敢想秦不昼厌恶他…… 正这样想着,身旁的秦不昼撑着床沿起了身。 要睡了吗?白离川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被在额头轻轻啄了一下。 “晚安。”秦不昼在白离川额上亲吻一下,转身下了床,“我去隔壁。” 已经躺进被窝的白离川一怔,回味过来他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看着秦不昼的背影,从背脊到指尖刹那间寒彻。 以往的夜晚,秦不昼总是恨不得赖在他身上,抱着白离川不撒手,温暖的体温贴蹭在一起度过冰原星的寒夜。 ……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么…… 白离川的心脏狠狠缩紧,极大的悲哀涌上心头,却忍不住伸出手去做最后的挽留,手指缠上秦不昼的衣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今晚,不行吗?” 秦不昼被拉的愣住,回头,拧了拧眉。白离川从一滩被褥中跪坐起身,攥着自己的衣角,身形在黑暗中看上去有些单薄。 等等,他没看错……离川看上去很想要的样子? 秦不昼差点被抓着自己衣角一副眷恋小样子的离川萌得嗷嗷叫,纠结了一会,终于还是拂开了白离川牵着衣角的手。在白离川眼中湿润的光泽几乎褪尽被绝望笼罩的时候,爬到白离川怀里不舍地亲了亲他。 “离川……你忘了?”秦不昼深沉地说,“明天就要高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小天使的投喂,蠢作者会继续努力哒w 么么哒(*/ω╲*)   ☆、第131章 6.29连载 白离川再次见到秦不昼的时候,秦不昼正和几个当时的见习生站在第三军团行政部大厅,背对着自己不知在比划什么。 白离川还没走过去的时候,秦不昼已经有所觉察一般回过头。看到白离川眼睛亮了亮,拿着上尉军衔的授职书,笑呵呵地跑过来,“离川离川!” 白离川被他扑个正着,胸口撞得有些疼,搂着秦不昼的腰微微眯着眼抬眸看着自家小混蛋。不愧是为发育期的Alpha,才不过没见几日,居然都长得这么高了……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一些吧?白离川欣慰之余也有些微妙。 身高的增长几乎是肉眼可见,秦不昼的几个同学这才相信秦不昼是个Alpha而非Beta。这货平时就长着一张懒得理你的性冷淡脸,装B装得太深没人把他当个A。 倒是一些本来对秦不昼蠢蠢欲动的同学熄了这个心思。生长中的青年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极具侵略性的刺目光彩,偶尔裸-露在外的紧实肌肉让人不敢轻视,更让人忌惮的是他的信息素,无时不刻昭示着主人强大的存在。 然而下一刻这些同学的表情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只见秦不昼这么大一只的人跟个小奶猫似的,依恋又乖顺地凑过脸颊,蹭着白离川软软的道:“离川亲一下呗,我都这么努力了……” 他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亮晶晶得足以与太阳相称。 白离川抬起脸庞,注视着秦不昼。稍作犹豫,亲吻了他的脸颊。 秦不昼撅起嘴不太满意的样子,小声说:“要比个子。”白离川没多想,乖乖站好,秦不昼把手平放在白离川头顶,垂眼注视着他低头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军校毕业生:“??!!”等等,乾坤空落落这样秀恩爱真的好嘛??⊙▽⊙ 被无视的韩景严:“……”够惹,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随着韩家和联盟高层的肃清行动逐渐收网,肖家几乎在转瞬之间就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肖家的一位元老想把一个和白离川相性颇高,名为肖栎的Omega送给白离川联姻,还挖出了当年和白离川父母共事的几个研究员,劝说白离川翻供为肖家作伪证,都被白离川毫不犹豫地拒绝。 秦不昼倒是没有因为原剧情主角受肖栎的事情乱吃什么飞醋,只是担忧白离川的安全。 “你一个人没关系的吧……”临行前秦不昼不舍地回身,抱着白离川不想撒手。 他的离川离川离川……又要好几天见不到面了。 白离川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秦不昼的发丝,“快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哪。”秦不昼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总是把白离川当需要疼爱照顾的人看待。他又不是什么脆弱的人,不至于这样。 秦不昼松开白离川,仍是睁着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看着他。白离川无奈,主动在他脸颊和嘴角轻触了一下:“一路顺风。” 当秦不昼所在的编外勘测小队遇见流亡虫兽,全员失联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白离川正在后方临阵指挥。 进攻的虫兽中夹杂了五帝族的虫兽,低等虫兽和变异虫兽不要命似的自杀式袭击为它们开路,场面十分难以控制。 韩景严受了轻伤正在休息,听到这战报第一个反应就是猛地看向坐在星舰主座上的白离川。 白离川淡淡道:“我知道了,出去吧。” 传讯兵离开舰桥,白离川继续若无其事地指挥,仿佛刚才听到的不过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语。 失去联系的黄金救援时间是一周,军部对这一批军校毕业生投入了许多资源,高度重视营救行动。然而派出的搜救队无论如何都寻找不到秦不昼等人。 半月过去。搜救队正式宣布确认勘查小队全员阵亡,全联盟都为之惋惜。 韩景严正如往常一样敲开白离川办公室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门没锁上。 “白……少将?”韩景严推门探头进去,没等话落,诧异地睁大眼睛。 他惊讶地看着白离川转过来的脸上有湿润的痕迹,那神情像极了与父母走丢的孩子,茫然无助又不知所措,还有着被抛弃的惶恐与悲伤。而白离川显然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进来,错愕而惊骇得甚至忘了拭去脸上的泪水。 然而这惊慌很快就转化为了被冒犯的、不可遏的愤怒。 黑发因膨胀开的气场而扬起,那双平日里柔和淡漠的桃花眼闪烁出惊心动魄的冷光,周身的杀气几乎要实质化为利剑,刺向突然进来的不速之客。 “谁……准许你进来的……?!” 秦不昼……不在了?不可能……秦不昼……不昼……!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抛下我……不昼……秦…… 属于神之王权的力量喷薄而出,只是一点就让体格强悍的韩景严跪倒在地几乎无法呼吸,清澈平静的湖水变成翻搅着滔天巨浪的海,失控的凛冽气场中,被尘封在深处的记忆片段一点点拼凑成端。 秦不昼…… 秦不昼。 秦不昼? 白离川眨了一下眼,刚才那一瞬的气息转眼间消散地无影无踪,重新变得宁静无害 。因为他看见了秦不昼。 “……你回来了。” 他没问秦不昼去了哪儿,只是定定地凝视他,漆黑的眼看上去有些呆。秦不昼一身军装脏兮兮的,脸也灰扑扑一团,见他盯着自己,抬手抹了把脸,“嗯,有点事儿耽误了。” “回来就好。” 被秦不昼一把丢到门外的韩景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卧槽刚才的老白太吓人了! 几日前,军校生们的勘测小组偶然间发现了一个星盗大本营。令人震惊的是,他们随便在边缘抓了个人问了问,大本营里竟没有星盗,都是因吸食‘羽化’而被虫兽感染的士兵。 联盟的所有已知感染者都受到了及时有效的控制。为什么这里还会有遭受感染的士兵? 秦不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表示干脆混进去看看情况好了。偏偏和秦不昼混在一起的这群军校生都是兵痞料子,纷纷表示同意,这么一来连正常的那几个都不得服从多数了。 也不知是上天眷顾这群小混蛋还是怎么的,他们那拙劣的化妆术还真没被认出来。秦不昼还混了个名义上的副舰长秘书当当。 迅速摸清了副舰长的习惯和性格,和副舰长接触的时候,秦不昼凭借“鹰钩鼻”“地中海”等等零散的描述推测出星盗团的幕后东家是肖家主家长房,确认之后就给军部发了密报,直接过来把星盗团一锅端。 肖家最后的反扑,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一群刚毕业不久的军校生掐灭在襁褓中了。 不久,战役胜利。 第三军团集体喝酒庆祝的时候,有个当年的见习生喝高了,抱着酒瓶到秦不昼身边,胳膊肘戳了戳他。 “哎大秦,你和那位……你们谁在上面?” 秦不昼也有些醉意,眯着眼懒洋洋地说:“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挑了下嘴角,“偶尔是他。” “那……”那人比了个手势“那个,怎么样?”挤挤眼,“还和谐嘛?少将那种,很难满足吧。” “……呃。”秦不昼呛了口酒,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在想什么。眨巴一下眼,笑着压低声音,“嗯,是很难满足。” 秦不昼说完,转身继续和裴粟喝酒,余光注意着那边白离川的方向。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个喝多了的军校毕业生晃悠到了白离川身边,秦不昼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感觉到了白离川往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 秦不昼没回头,却知道两人走出了大厅。 过了一会儿,秦不昼看见白离川站在大厅偏门向他招了招手,然后消失在回廊后面。 回廊后是休息室。 秦不昼忍着笑干了最后一口烈酒,把空酒瓶塞给一旁状况外的裴粟,穿过人群,刚走进房间就绊到了什么东西,低眼一看,脚下地板上躺着个被打肿得连妈都认不出的人…… 啧啧,真惨……不过自作孽不可活。 秦不昼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瞅了眼白离川,伸腿关严了门。 休息室里没开灯。白离川倚在暗处的墙壁上,领口散乱地解开,正微微后仰着脸站在那儿出神。听到门闭合的声音,转过头,视线聚焦了一会儿,脚步有些摇晃地走了过来。 秦不昼任由他把自己推按在墙上,借由身高优势俯视着白离川迷离的双眼。白离川拽着他领子,抬腿跨过他的腰坐了下去。 醉酒的长官骑在年轻的Alpha中校小腹上,半眯着漆黑的桃花眼,戴着手套的修长手掌拍了拍秦不昼的脸,又摩挲几下,和温热酒香完全融合的甘冽信息素气息呼在秦不昼颈侧:“今天情况特殊……不罚你禁闭。” 秦不昼喉咙动了动,白离川喝了不少,声音带着一份性感至极的柔软沙哑。 “但是似乎得给你补一节……”白离川抬起手,咬着手套褪下,那双从布料包裹中解放了的白皙双手在秦不昼注视下,从领口不紧不慢地开始解扣子,“语言规范课。” ……秦不昼觉得他真他娘的美极了。 白离川有些惫懒放缓了动作,夹紧了内壁慢慢上下抬腰的时候,秦不昼扣住他肩膀翻身交换了位置,取回了主动权。白离川斜睨他一眼,并未反抗。 秦不昼喘息着吻在白离川耳畔,轻笑:“离川,我爱你……” “嗯。”清透的眼睛眨了眨,涌上一层迷离的水光,“我也是。” · 寂静之中,一个声音响起。 “行取仙路,奸邪当道当如何?绝望横行当如何?妖魔肆虐当如何?” “怨怼弥漫,冰冷封世,痛苦连天当如何?” “解全茧中缠,除遍世间魔,渡尽痴妄人。” “万法加身当如何?”“万法在前,一剑斩之。” 那声音喜道:“善!”紧跟着又抛出一问,“仙途与情劫,你当如何?” 白离川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轻笑道,“我亦是,痴妄人。” 他话落,那声音戛然而止,就此消失。眼前被光笼罩的世界片片崩碎,化作四散光点,缤纷烂漫的花树取代了萤火般的光点。 “你可找到答案?” 白离川睁开眼,又极仍站在那个地方,目光渺远,衣袍似如墨梅斜逸而出。又极淡淡微笑,“你可愿与他寄情?” 他本以为会听到否定的答案,或者犹豫不决。因为所有来幻境寻求寄情之人,最终都没能成功,他守在这里数百年,从诸皇时代直至今朝,从未有过一对真正的灵魂道侣。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一道淡然的声音。 “又白愿。” 白离川薄俏的唇线紧抿,那双黑漆漆的深邃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又极,眼底幽深清明,一副势在必得的决心。 又极发现不过是一个幻境,他的气质陡然间变得深不可测,从那个之前清逸淡然的年轻修者,变成又极再也看不透的模样。他站在这里,仿佛又不在这里,他好像超脱了这个世界之外。 又极心中暗自为之惊叹。而这时,花-径微开出一条幽静斜道。白昼轮换为夜晚,花瓣犹如烛火之焰。 又极含笑指向那花-径:“去吧,他在那等你。” 白离川朝他施了一礼,沿着那曲折小径走去。 一重重的门随着白离川的行走打开,直到最深处的院落。白离川轻轻呼出口气,推开门,他的师尊正斜斜靠在椅子上,双目在夜中泛着浅浅的水光。 白离川沉默地伫立许久,缓步走过去,在他身前跪坐而下,亲吻他散落一地的长发,沿着光裸的小腿,温温软软地轻吻舔舐上随意搭在腿上的手背。 “师尊……” 秦不昼低下眼看他。 白离川看着他,弯起双眼,轻声改口道:“不昼……”他抱住他,“让你久等了。” 秦不昼扑哧朗声笑起来,伸手把他的宝贝徒儿,他别扭又可爱的恋人拉进怀中。神魂之间久违地交融,几乎一经触碰就勾缠在一起,白离川发出啜泣般的低叹,目光温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秦不昼。 和年龄,种族,身份,与任何其他因素都无关的……只要是你。 无论什么年纪,只要是你,我都会遇上、喜欢上。 作者有话要说:  乾坤空落落,不如艹离川~   ☆、第132章 6.29连载 恋人终于恢复了记忆,秦不昼倒是恨不得立刻舔他舔个九百九十九次。 不过幻境对两人的神识都有所负担,秦不昼抱着白离川眼一闭就均匀了呼吸。 这一睡天昏地暗,不知过了几天几夜白离川才醒来。 白离川睁开眼的时候,秦不昼还在睡,乌发黑瀑似的铺在床榻上,微微张着唇,神情如稚童般天真。白离川替秦不昼掖好身上的薄被,看了一会儿恋人的睡脸,默默地走到院中,坐在那张竹榻上。 院中的桃花开了零零星星几枝,不像盛时霞云压了满天的艳色,拾满粉嫩花苞的羞涩却别有一分韵致。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光映着湖水粼粼,寒烟渺渺,朦朦胧胧美不胜收。 白离川正看得出神,目光微微放空,忽然被人从后面蒙住了眼睛。 白离川也不惊怒挣扎,就这么由他蒙着。 “又在想什么?”秦不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从胸腔透过相贴的背脊,传来的声音有些震颤的模糊。 白离川抬手覆住秦不昼的手背,捏了两下他的手掌,往后躺倒靠在了秦不昼身上。过了一会儿,翻了个身跪坐在竹榻上搂住秦不昼的腰,脑袋靠了上去在小腹上,孩子气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 秦不昼忍不住笑:“你这是……在撒娇?” 说着伸手作势要揉捏他。白离川不说话,身子往秦不昼的怀里微弱地拱了两下。 秦不昼的手停在了白离川的后脑,给小动物顺毛似的抚摸着他。手掌之下,白离川的温度和秦不昼交融在一起,让秦不昼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手暖,还是白离川被他捂暖了起来。 “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的声音闷闷的。秦不昼的手指拂过白离川的发丝,挑了下眉,“嗯?” 他们经历过那么多的世界,对于神明来说,已经不算短暂的时间。从白离川追随秦不昼,到秦不昼寻找白离川,他们互相寻找着,不知觉间已经长相厮守那么久。 秦不昼垂着眼,手掌下移,顺着那细瘦柔韧的腰线摩挲,“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不……并不是担心。”白离川摇了摇头,抬眸注视着秦不昼,温和地扬着嘴角,桃花眼眸揉碎了漫天的星光,“终于把你弄到手,我很开心。” 秦不昼:“……”你是谁快把我的乖徒儿还来!! 他一贯内敛沉默,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秦不昼也不由诧异呆愣一会儿,像看到难雕的朽木开出花来。 半晌,秦不昼压不住嘴角的弧度,弯腰用额头挨蹭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鼻尖撞了撞他鼻尖,“嗯,我是离川的。” 两人抱了好半天,秦不昼忽然冒出一句:“说真的,你可以叫我一声师乎乎么。师父父也行。” “……拒绝。” “真不可爱,以前喊师尊不是喊得很痛快嘛……来,喊一声……就一声!!” 秦不昼和白离川在幻境中腻腻乎乎时,虚土道外恰是过了三年。被魔修们称为魔王的长元尊者秦不昼回归的消息已经逐渐淡去了,最近的大事是蓬莱小仙境即将开启。 仙修、妖界和魔修宗门已经踏上了路途,其中自然有虚玄宗。 秦不昼和白离川告别了又极,相携着从幻阵中跨出的时候,便看见了一位白袍修者。是两人都认识的人。 那人而立有余的年岁,身穿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长袍,黑发散披在身后,眼神空旷而寥廓。他微微抬头望着远方的高处,仿佛这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的目光停留。 但是当幻阵打开时,他突然徐徐转头看向秦不昼。 长虹尊者认认真真打量了秦不昼一番,看了眼两人交握的十指,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白离川的手指紧了紧,但是并没有松手,秦不昼朝他眨了眨眼。 长虹尊者缓缓转头继续望天,淡淡道,“你让我好等。” 秦不昼笑道:“劳烦师兄。” 长虹瞥了他一眼,扔给他一个乾坤袋,并未做解释。做完这些,长虹尊者大袖一挥,双手背在身后,化为万千鹤羽消失在原地。 白离川回眸,看向身后的幻阵。他感觉到长虹的存在并未离开,而是进入了幻阵之中。 “他去看他宝贝徒弟弟呢,你以为他是专程给我送东西来的?”秦不昼撇撇嘴,伸手轻轻掰正白离川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这才满意。 鸣凰轻唳,羽翼如垂云,扶摇上九天。山川河流都在身下,从飘邈云雾和泠泠风声中穿行而过。 修真的世界就是这一点好,总让秦不昼觉得尤其自在。当与天同游的时候,秦不昼有种这个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那不是错觉。 漫长的生命和奇美瑰丽的山水……秦不昼眨了一下眼,唤道:“离川。” 白离川循声转过脸。秦不昼伸手把他拉到怀里圈着,下巴抵着他肩窝:“等万事尘埃落定,我们去览遍天下美景,吃尽天下美食如何?” 白离川往他怀里倚了倚,弯起双眼,轻声道:“好。” 东海,蓬莱小仙境外。比斗台上一个虚玄宗弟子被奇诡门的魔修抛了出去。 妖尊光着大脚丫盘腿坐地上,有些暴躁地拧着眉头,拎过来一只小妖问:“你说秦不昼会不会出现?他不是回来了吗,抢位战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缺席呢?” 旁边的螣蛇圣女轻声哼笑:“谁说那是真的?谁曾亲眼看见他从棺材里爬出来?仙修的骗局,你也信?” 正当这时,虚玄宗所在的位置传来饱含怒气的惊叫:“方鸿你敢?!!!” 妖尊瞥了眼台上,那被扔出去的弟子本来只是轻伤,正要认输,被对面那红了眼的金丹期魔修弟子欺身上来补了一掌再一记窝心脚狠狠踹到了比斗台下,鲜血顿时染红了地面。 虚玄宗弟子震怒,仙修大宗门的脸色也不好看,但碍于规矩也挑不出错处来。 霄月连忙跑上来给那弟子服用了丹药,却发现那弟子体内被种了血蛊。 妖尊倒是没什么同情心,不过看着旧友的小徒弟就这么正面上去挑衅对方那个金丹期弟子,还是皱了皱眉,“你们魔修……真是让妖大开眼界啊。” “既然称我们为魔,我们何必遮遮掩掩?”螣蛇圣女嗤笑一声,她吻了吻手里抱着的妖兽头骨,红唇微挑,“那些没了爹妈就活不下去的小可怜~就祈愿你们那护法长老没在哪儿被人杀死,下一刻就出现在你们面前护犊子吧——” 圣女话音未落,一声雷鸣划破天际。蓬莱小仙境外的防御大阵轰然崩碎,遮天蔽日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将阴影投落在场内,鸟类的清唳之声悠扬,长长的翎羽一眼望不到尽头,随着那鸟振翅,片片火红色的绒羽犹如花瓣散落。 诸人震惊地纷纷抬头,一道回旋的清风包括着看不清晰的身影从鸟类身上疾疾绕下,落在仙修阵营一方,距比斗台三丈开外的位置。 术法散去,只见是两位背靠着背的青年。 白离川发髻高绾,乌发间插着一根简单的玉簪,一身虚玄宗门式样的白色道袍。而他身后之人也着白衣,头发梳得很随意,在后脑处捧起一缕,剩余的发丝披散在背上。 看到那桀骜不驯的背影时,几乎所有人都心里一咯噔。魔修阵营中的螣蛇圣女和盘阴魔尊齐齐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那人慢吞吞地转过身,扯动嘴角挑眉一笑地瞄向看台,视线触及含泪的霄月和嘴角带血的虚玄宗弟子时微微眯眼,眸中晃过一丝血光。 他从白离川身后走出时,无论是金丹、元婴、出窍,还是合体,所有人的耳边都响起了同一个声音。万物似乎形成了奇特的共鸣,那声音无法形容,无人能描述得出,仿佛在魂魄之中响起来。 “虚玄宗长元……携弟子前来助阵抢位战。”   ☆、第133章 6.29连载 虚玄宗的掌门立刻起身带着弟子迎接:“师叔。” 他和秦不昼虽无太多师叔侄间的感情,不过除师尊外便最为敬慕秦不昼。当年长虹尊者因又极觉醒魔体之事一度心灰意冷,年少的掌门不得不接任虚玄宗,也是秦不昼洒然的态度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底气。 虚玄宗人并不多,秦不昼扫视一眼,多是不熟识的面孔,便点了点头,往一直空着的主位走去。许多人这时才明白,为何虚玄宗掌门始终空着主位。 沐浴在各方目光和窃窃私语中,秦不昼一脸的淡然。行至霄月身旁时停住脚步,指尖窜出一团小毛球似的温暖火花,融进那受伤弟子眉心。 血蛊被纯粹的火属元气冲溃,受伤弟子脸上扭曲痛苦的神情逐渐安然。 掌门道:“多谢师叔。”除了拥有万邪辟易特质的雷火元气,任何拔除血蛊的方式都痛苦且周期漫长。 秦不昼继续迈步,徐徐在主座上坐下。白离川侍立身后。 天残魔尊神识不着痕迹地扫过白离川。秦不昼再无法无天,也不可能在排位战中下场,参与排位战的只有他的弟子白离川。 这么一扫,天残魔尊险些像圣女和盘阴魔尊一样失态地捏碎手中的杯子。 分神期?!怎么会! 仙修的几个方向也传来低低的惊咦声。 秦不昼和白离川都没有阻止天残魔尊和来自己方阵营的一些无害窥探,毕竟装逼就是要大喇喇地装才有意思嘛。 隔壁的妖修窃窃私语着。而场上金丹中期到元婴中期的比斗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是元婴中期到出窍中期。 这个阶段的中阶修士是虚玄宗的短板,本来白离川要参加的正是这一阶段的抢位战,但如今,不过是三年,他已经成为分神中期修者,步入这个世界真正的强者范畴。 分神期已经足以被称为尊者。 场上是仙修第一**修宗门飞仙宗的弟子和一个螣蛇陵的魔修。仙修青衣飘飘,催动法器进攻守御,而魔修一袭烈焰燃烧般的红袍,步法身形如鬼魅。 关注秦不昼的修者用神识注意着这对迟来的师徒,却发现这两人……根本没在看斗法。 秦不昼盘腿坐在主位上拿着个刻刀正在……削着一块木头?而白离川不知什么时候把饱满新鲜的高级灵果切好了在水晶盘中装好,垂眸一脸认真地调配蜂皇蜜和其他奇珍熬制的果酱。 将装在小净瓶中的蜂蜜均匀淋上了灵果之后,白离川微微蹙了下眉,似乎觉得哪里不够。想了想,手掌中凝出一团冰雾,在盘中结成晶莹的冰沙,使得切得宛如艺术品般好看的灵果肉更加脆甜爽口肥嫩多汁。 偷偷窥视这里却惨遭闪瞎的修者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千年难得的冰属天灵根是让你那么玩儿的吗??!宠师父也要有个限度吧?! 白离川啜去了自己手指上沾到的蜜浆,把灵果端过去给秦不昼。 秦不昼正在削木头,白离川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东西,隐隐绰绰可看出是个人形。 秦不昼瞅了眼敛眉垂首跪坐在身旁蒲团上,抬臂把水晶盘奉到自己面前的宝贝徒弟,眨了眨眸色转深的眼,放下手里的刻刀和木块凑了过去,一脸的期待。 白离川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弯起嘴角,却也拿他没办法。用自己制作的竹签插着灵果,伺候师尊吃完。当秦不昼吃得欢快眯起眼时,还会用丝绢擦拭他的唇角的汁水,动作轻柔又缱绻。 所幸敢于窥视秦不昼和白离川的都不是中低阶修士,否则这比斗还能不能继续下去或未可知——指不定是全场都被这俩师徒给吓坏了。 妖尊长大了嘴,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难怪秦灾星最近红鸾星动。娘的,居然连徒弟都不放过。老子怎么就没这等好事!”说罢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随侍小妖身上。 小妖被他看得寒毛直竖。 尊上我只想当个普通妖精哇! · 在场的都是修者,只需打坐便可恢复精力。这一比就是五日过去,元婴中期到出窍中期阶段的抢位战结束,其间出现了不少难舍难分、针锋相对的精彩比斗。 仙修获得了最终胜利,将在上一阶段的劣势追平。接下来就是决定胜负的出窍中期到分神中期抢位战了。 仙魔双方使用术法随机配对决定比斗场次,令人惊讶的是,白离川抽取到的场次是第一场和第三场。 抢位战是两场同时进行的,这就意味着,白离川将要接连不断地比上两场。 出窍中期以后是真正的强者,没有一个不是从鲜血里拼杀过来的。而□□修者经历了无数心劫,因此个个都意志坚定强韧。 这之间的过渡少说也需要数十年。然虚玄宗的天才修者白离川多年未出,一出现就变成了分神期修者,这让人不禁有些怀疑他的实力是否稳固,别是在哪个秘境里嗑药嗑出来的才好。 不但是对面虎视眈眈的魔修,连同为仙修的其他宗门弟子看向白离川的眼神都满带着好奇和怀疑。 冰灵根的天才是否名副其实? 他能否延续他师尊的不败神话? 在万众瞩目之下,秦不昼站起身,伸手拥抱了白离川。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亲吻他的耳廓和颈侧。 “早点回来。”他语调轻快。 白离川点点头,回抱着师尊,然后转身,身影一闪,须臾间落在比斗台中央。 他的敌人是个身材瘦长的魔修,手中一柄摄魂幡。当白离川出现在对面后迅速后退,同时毫不犹豫直接将摄魂幡完全展开,挥出血光笼罩了整个比斗台。 白离川面前的空气中水汽聚集迅速凝结成冰,化作一把剑身雪白,剑柄如玉的长剑,微微屈身,周身的元气突然疯狂涌动,如霜焰向上喷发。 四面八方偷袭而来的密密麻麻的血箭都被实质化的元气乱流挡住。魔修一击失败也不恼怒,立刻隐匿于血光里伺机待发。 秦不昼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看着比斗台上的白离川。他的神识可以穿过层层血光,“看”见白离川的模样。黑发俨然,桃花眼眸中倒映着凌然错落的寒冷剑光,神色冷淡而沉着。 实在很耀眼。 白离川跟秦不昼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敛尽了一切的光芒,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像光滑圆润的玉石,像水做的珠子,像孤独的脆弱的嫩芽,小小一团捂在手心里怎样揉捏都可以。 他喜欢跟自己在一起时温和安静的离川,也喜欢这样的离川。 秦不昼勾起嘴角,看着手中未完成的木雕,把玩了两下刻刀就继续雕刻起来。“刺啦啦”的削木声,木屑掉落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而他却仿佛置若罔闻。丝毫不在意台上的输赢般的。 下一刻,一直伫立在原地,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白离川动了。 任何领域都有着一个薄弱点,一击则溃。寒光从血色中轻盈地穿出孔洞,带来光源,涌出的凛冽剑气泛滥了整个世界。一声凄惨的哀嚎,那魔修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翻滚。 “啊啊啊啊啊!!……” 魔修双眼淌血,白离川刺中的正是他双眼。 万法在前,一剑斩之。能用一剑解决,绝不多耗费任何工夫。这是白离川一贯的风格。 摄魂幡被废,眨眼之间台上血光散去,白离川转身不去看那躺在一堆破布中惨嚎的魔修,一边往擂台外走,淡然道:“承让。” 这就完了?大家忍不住面面相觑,那白离川竟连发丝都未曾乱过。多数的低阶修者并不知道在摄魂幡领域中发生了什么,按理说分明该是魔修更占优势才对。 魔修第三大宗门鬼神宗连忙派人去抬这弟子,不料刚把那魔修抬起,十几把半透明的小剑突然从魔修的伤口中窜出。 “嗤嗤嗤……”几声轻微的响声出现,就见那去抬魔修的同门的手指被切断,伤口处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不过数息那同门的脸色就变成青白一片。 “这?!”仙魔双方的人先是震惊,随后顿时议论纷纷。 “剑灵合一,融神归元!这么强的剑气,他已经摸索到合体期的影子了……那两个魔修算是废了,除非又白亲自替他驱散剑气。” “天哪……合体期?他才多少岁?” “当年的长元尊者也不过如此吧。” 被误伤到的魔修是盘阴魔尊颇为喜爱的外甥。盘阴魔尊冷冷盯着对面的秦不昼,目中杀气四溢,脸色愈发阴沉躁动。 更气人的是秦不昼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吹了口木块上的木屑翻了个白眼,一脸“我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又不能打我的样子”~ 第三场比斗因为白离川的剑气暂缓了一会儿,白离川回到秦不昼身边,被秦不昼拉着坐到膝上。 秦不昼捏了捏白离川的脸:“你这么厉害,打脸打得这么狠,让他们怎么活?” 白离川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拉到他腿上坐着,沐浴着来自他处的神识和目光有些别扭,低声问:“师尊觉得不好?” 秦不昼和他十指交扣,亲了一下白离川手背,又亲一下,笑吟吟地说:“不,你做得很好!我不能更喜欢了。” 白离川弯起双眼抱住他肩膀。 过了一会儿,魔修阵营那儿安静下来,秦不昼这才放开白离川,摸了摸宝贝徒弟的脑袋,“去吧。师尊在这等你。” 白离川点点头,飞跃上比斗台。 秦不昼眯起眼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却是暗中传音给了正观看比斗的掌门。 掌门听了一会儿,眼中流露出震骇之色,不过只是一瞬的不自然就被很好地掩盖好。 “多谢师叔告知,我们该如何做?” 秦不昼传音道,“我的分神在之前几日已经将大阵改回,为免引起不必要恐慌并没有提前告知。你通知其他宗门和妖修,准备把魔修小崽子一网打尽。证据都在乾坤袋里。” 秦不昼把之前长虹尊者给他的那个乾坤袋塞给掌门,台上,白离川正和那擅长法阵的魔修缠斗。 秦不昼之前和白离川一路乘坐龙马车去往虚土道,在各大城池都发现了魔修渗透。 秦不昼发觉魔修的不对,进入幻境前使用秘法传讯给长虹尊者,请求对方帮助自己顺着死去的长弦尊者那条线索查下去。 长虹尊者年轻时曾是执法长老,手中掌握着许多暗地的势力。经过一番顺藤摸瓜,长虹尊者推测出魔修应该是想在蓬莱小仙境开启的时候搞个大新闻。比如修改阵法,或者集体自爆之类的。 和离川到这里后,果不其然发现蓬莱小仙境外的大阵被修改,仙道防御剑阵被改换成了九死鬼吟焚魂阵。九死鬼吟焚魂阵对于魔修是一个辅助类型的阵法,但对仙修和大部分的妖修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灭顶级别攻击阵法。 来参加抢位战的都是宗门内的高阶修者,相当于整个修真界三分之二的强者。这是要把仙修整个儿灭门的节奏啊。 秦不昼表示他还没有游山玩水吃吃吃呢,怎么能让魔修乱来,于是用前几日观战的时间直接绕过所有人的感知把阵法改了回来。 他和白离川在众目睽睽之下腻在一块儿,也是在和精通阵法的白离川讨论哪一个点更适合改动。毕竟这样的大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秦不昼对阵法了解一般。 ……当然秦不昼更多的目的是吃徒儿豆腐就是了。 当魔修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效率极高做好准备的仙修和妖修们包围了。 “他娘的魔修,果真是一肚子坏水的玩意儿,打不过秦灾星还想拿本尊和本尊的小妖充数。”一丈高的妖尊冷嗤一声,扛着斧头就劈了过去,“小妖们跟我上,弄死一个是一个!” 妖修是仙修和魔修请来为抢位战公证的中立方,每年有固定的进入名额,因此并不很看重抢位战。但魔修的算计彻底惹毛了妖尊。 仙修虽然比妖修矜持,但在友方的鼓舞下也纷纷各展其能大显神通。剑修一马当先挥剑斩出一条血路,法修催动各式各样的法器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阵修捏出阵诀释放出一个又一个恢宏的大阵…… 只有虚玄宗的弟子,有些犹豫地看了眼秦不昼。这位太上长老还未发话,他们不好造次。 “去吧,我给你们掠阵。” 秦不昼说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他体内发出,直冲上天。瞬时雷云密布,周围狂风大作,元婴之下的修者不得以衣袖掩面,只有分神期以上的大能衣袍纹丝不动。 蓬莱仙境无人能撼动的灵木被这风一吹,竟然寸寸碎裂。 这么一句话却比任何声音都能鼓舞人。虚玄宗弟子们整齐划一地答应一声,撒丫子就往大战中心跑去,掌门跟在后头拦都拦不住。 本来好好的魔修灭仙计划,变成了魔修被仙修和妖修追着打。光是气势的压制就已经让许多魔修丧失了战斗力,只能在原地任由宰割。 “秦!不!昼!” 盘阴魔尊气红了眼,他们筹划数十年,耗费了无数心思和精力,好不容易找寻到提前进入蓬莱小仙境修改大阵的方法,却被这个混蛋再次搅黄了。 秦不昼懒散地坐在主位上,半阖着眸,看着盘阴魔尊操纵血仆朝自己攻来。 近了……在这个距离自爆,哪怕他再强也…… 盘阴魔尊脸上的狞笑突然定格了。一道白色影子跨越空间,白影身周,冰风缭绕。那道白色影子犹如一阵席卷的冰风,没有重量地掠过盘阴魔尊的肩头。 白离川落在盘阴魔尊身前,站稳。 白离川手中,冰剑如雪,一滴血珠自剑尖徐徐坠落。 白离川松了口气,蹙眉看向秦不昼:“师尊莫要在这时刻玩耍。” 秦不昼纯良无辜地眨了下眼,包在手心的雷火熄灭,笑眯眯地跑过去抱住白离川,“好的好的,我会乖乖的。不会让离川担心的~” 虽然多数的仙修和妖修都还处于懵逼的状态,只是遵照长老和尊者的指挥进攻,但没过多久,追着魔修跑显然让他们感到很愉悦。相反,魔修不明情况的弟子一大堆,知道内情的高阶修者见情况不好赶紧撤离,那些弟子就这么被敌人胡闹一般地抓了。 魔修都被抓了,抢位战还玩什么?仙修这边派出的代表和妖尊愉快地瓜分了这些名额。 低阶修士们顺利进入蓬莱小仙境,高阶修士有的回宗门,有的离开寻找地方修炼,有的暂留在风景清美的蓬莱散心。 秦不昼出去找妖尊喝了顿酒,顺带敲诈勒索了不少好东西,妖尊愤怒地和他打了起来,两人战了个痛。最后打的妖尊身心舒畅。 “你在攒聘礼?” 秦不昼:“嗯?” “不是聘礼难道是嫁妆!噗……哈哈哈哈哈哎呀不用解释了我懂的,那些东西就给了你吧,当做你陪我喝酒打架的报酬……” 秦不昼眯了眯眼,“那真是太感谢了……”于是愉快地又把他打了一顿。 有了妖尊提供的材料,秦不昼终于炼制好了他之前雕刻的小法器。 小木偶巴掌大小,一双黑漆漆的桃花眼,抿着嘴,看上去呆呆的。秦不昼拿着小木偶欣赏了很久,伸手戳了一下小木偶的不可描述部位。 “!”隔壁打坐的白离川突然面色绯红地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白又白完成了一次四杀。白又白正在大杀特杀~白又白小木偶只要九九八~ 这章卡住了所以更新晚了qwq,下一更开车么么哒ww   ☆、第134章 7.4连载 白离川茫然地睁开眼,灵海内自行运转周天的元气瞬息间消散,面容染上一层薄红。 他能够感受到有一双温热的手掌在自己的胸膛上抚摸,衣袍被扯开……冰灵根散发出含着雪意的寒气,顺着手臂攀爬包覆上肌肤,试图忽略这被人触碰揉捏的感觉,却只是做无用功。 秦不昼戳完小木偶,手指抚上了小木偶的脑袋,蹭了蹭小木偶的下颔和颈项。小木偶依然是一副呆呆的表情,睁着好看的黑眼睛望着秦不昼。 看似是木质的粗糙小人,手掌之下却是细腻柔软如暖玉的皮肤触感,美好得几乎要将秦不昼的手掌紧紧吸附住不放。秦不昼的手指在小木偶的脖颈留连,慢慢下移…… 一墙之隔的白离川呼吸一滞,抬手捂住脖颈和胸口,微微张嘴呼出薄薄热气,漆黑的眸中洇染上一层迷离的雾。秦不昼熟知白离川的每个敏感带,每一下都搔到了痒处,却又刻意欲拒还迎地一般,在那边缘轻轻地撩拨,当被撩拨之人要追上去时,却故作不经心地绕过一圈,便离开了。 “师尊……”白离川不用想就猜到了是谁干的好事。 除了他那恋人,还有谁这样恶趣味? 低低的呼唤在房间中回响,白离川目光茫然地感受着秦不昼的手稍作停顿,竟然从腰腹绕到了身后,攫住那处的柔软大开大合地揉捏着,指尖不时划过紧致闭合的缝隙。白离川紧抿着唇,双腿不自觉地紧绷,然而那手指的存在感太强太真实,白离川的后腰都软成了一滩水,几乎无法保持端正盘坐的姿势。 秦不昼捏了几把小木偶的屁股,突然有种自己是个变态的感觉。笑嘻嘻地搔了搔小家伙的小脚丫。 白离川仰起下颔,努力调节着呼吸,同时灵海中的冰灵根卷裹上盘膝的小元婴,让元神分-身离体。白离川的一部分神念离开房间,穿过墙壁,看到偌大的床榻上,秦不昼正披散着一头如瀑长发背对他而坐。 “你在做什……么?”白离川轻声问。 然后他就“看”到秦不昼微微转过头,露出一个有些怜悯又恶质的微笑。 “离川,你来了。” 白离川正迷茫着,往前走了一步,想靠近秦不昼,脚下却传来一声夹杂水声的“噗嗤”闷响。属于分神期修者的警惕让白离川瞬间紧绷了身躯向后疾闪而去,脚尖刚刚离开地面,数条火红色的藤蔓就突然窜了上来牢牢地抓住了白离川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往下拽。 毫无防备的白离川一下就跌落在了密密麻麻的藤蔓之中,小腿被缠裹紧致,分神的衣袍被撕得七零八落挂在身上,坚韧又柔软的藤蔓抚摸着白离川全身的每一寸。白离川发出一声急促的低-喘,藤蔓缠住他的乳-尖和性-器,色泽浅淡的乳-尖被反复摩擦得嫣红,在微凉空气中敏感地挺立起来,白离川不停发着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藤蔓趁机找到一丝缝隙侵占了口中,湿滑的藤蔓填挤的满满当当,唾液混合着一些粘液从他被撑开的嘴角流淌下来,白离川只能发出无措的呜咽声,挣动着想要逃离藤蔓的束缚,最后双手都被藤蔓缠绕住固定在头顶动弹不得。 成功捕获了一只离川,藤蔓停下了动作。 秦不昼已经转过身,盘腿坐在床榻上把玩着小木偶,手拄着腮,眨巴着眼仔仔细细地欣赏着自家徒儿的模样。白离川在恋人赞赏的视线里羞耻地颤着眼睫,试图逃避秦不昼在肌肤上游走的目光。但他刚刚闭上眼,那些藤蔓立刻异变一般地疯狂起来,撮住红肿的乳-尖不断向外拉扯着,几根藤蔓在打开到极致的双腿间游走,发现空隙之后便立刻结成一股插-入了白离川,不断地扭动着往里面挤着,轻易地就将柔嫩的穴道分开。 那些火红色的藤蔓并不坚硬,也不似普通藤蔓的冰凉,而是炙热的温度,藤蔓上附着着一层水淋淋的晶亮粘液,一旦进入不断吸附摩擦着敏感的内壁,黏糊糊的炙热液体入体即融,顺着肠道润滑着初次被进入的小-穴,感觉到胀痛不适的白离川闷哼了声,下意识地释放出寒气。空气中的水珠凝成数把小型的冰剑,直直指向侵犯着自己的藤蔓,下一刻却又都泄了气地消散了。 白离川知道,这藤蔓是秦不昼的本命灵植,火生木,这样一团火属灵植和本命灵焰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藤蔓和秦不昼是一体的。他攻击藤蔓,秦不昼也会受到伤害,而藤蔓的触觉也会传达回秦不昼身上…… 白离川被玩弄得红着眼眶只有喘气的份,失焦地看着对面的秦不昼,羞耻得不敢想下去了。藤蔓在他口中和后-穴里抽-插开拓,嫩肉被撑得一丝褶皱都无,反复摩擦戳弄得火辣辣的,而那在体内融化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渗入了灵海,进入元气运转的周天。不知不觉,性-器也同样有了反应。 藤蔓在身外化身身上肆无忌惮地作乱的时候,白离川的本体口中也尝到了那味道。依然在隔壁打坐的白离川一边尽力地清空神思,一边瘫软在榻上,喘息着抵抗传过来的其他感觉。 神念交融的快感是身体的百倍。白离川从来不知道身外化身竟然有这样的用处……他试图唤回身外化身,然而却得不到回应。 这时候,一直参与着蹂-躏恋人的分神、表面上如没事人旁观着的秦不昼突然站起身,把小木偶放在了床边上。 秦不昼捧着白离川分神的脸庞附身过去咬住他的嘴唇,两人鼻息相闻。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以看到秦不昼金眸中的一丝戏谑,就像是外表如同糖果的甜蜜春-药。 白离川本能性地含住他的舌尖轻轻舔舐啜吸,秦不昼含笑看着白离川无意识的举动。 “舒服吗?” 白离川哪里还能回答。 现在的他甚至无法理解秦不昼在说什么,只知道秦不昼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耳廓脖颈间的皮肤上。藤蔓分泌出的粘液具有浓烈的催情作用,而秦不昼本身就是白离川最大的春-药,身体里潜藏的淫性被完全唤起,瘙-痒的感觉一波一波此起彼伏地上涌,焚毁的不只是体力还有理智。 白离川挣动了一下被压在头顶的手臂,有些哀哀地蹭着秦不昼的手掌,轻声呜咽一声,湿漉漉的眼里满是委屈,却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让人更加想要狠狠蹂-躏。秦不昼歪了一下头,看着四肢大张被吊在空中的恋人,心中的恶趣味伴随着情-欲不断地滋长。 “离川,想要么?” 白离川迷茫了一会儿才听懂他的意思,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声音,软软地身体前倾过去蹭着他。 秦不昼抚摸了一下他的脸,淡淡道:“自渎给我看。” · 华美的火红色长袍松散地套在身上,艳丽的颜色将青年修者光洁的肌肤衬得甜点蜜饯般可口。他已经被从半空放下跪趴在地上,而现在秦不昼正大模大样坐在他不远处,等待着欣赏他的…… 自渎。 白离川拽松了领口,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有些后悔刚才答应的事了。纠结了许久,被身后那人不耐地从后头拍了一下光-裸的臀瓣,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白离川身体颤动一下,脸庞通红,最后还是按照秦不昼的话去做。 他的手指慢慢向下面探过去,先是在挺立的性-器前端停下,有些生涩地用手指拨动,来回套-弄。白离川从来都是清心寡欲,就算**也都是乖乖任由秦不昼摆弄,在这些事上完全是生手。 秦不昼捏了把他的臀肉,拉着白离川头发拽了两下,“乖,转过来。” 白离川顺着他的话做了,登时就羞地想找个缝隙钻进去,然而小离川却在赤-裸裸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更加精神起来。白离川蜷坐在秦不昼面前,被藤蔓拉扯着大张着双腿,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在恋人的感知之中暴露无遗。 小离川颤巍巍地流着泪,白离川又套-弄了一会儿,平日里双手那么灵巧的人在秦不昼面前越发的手拙,反而把自己弄得难耐得不行。白离川悄悄看了面无表情的秦不昼一眼,咬了咬唇,手指绕过小离川和两只小小白,颤抖着挤进下方的缝隙。 秦不昼愣了愣,白离川已经闭着眼,稍一狠心,指尖没入了从未碰过的穴口里。 “嗯……!” 他惊喘一声,手指就要缩回来。却被秦不昼按住,在他耳边轻笑着吻了吻。 “继续。我很喜欢……” 白离川身体一僵,硬着头皮继续留在那里,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秦不昼轻声叹息,伸出手握住白离川的手。 穴道已经被刚才的藤蔓开拓得足够湿软炙热,指节插-进去时浸入了留在体内的液体中,被烫得有些慌乱。秦不昼握着白离川的手,让没入的三根手指慢慢地推进,白离川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在后-穴中抽-插,每一下挺入或拔出都会发出**而黏稠的水声。做到最后,白离川的手指都僵硬着。 秦不昼放开了手,“自己来。” 小小的地方经过再一度开拓,不再像之前那样严丝合缝闭在一起,略带羞涩地一张一合,不断吞吐着手指和黏稠的液体,乳白色透着淡粉的半透明蜜液从里面不舍地流出来,黏黏糊糊地淌湿了大半的臀部。 白离川又增加一根手指,自己扩张了几下,羞赧地闭着眼却被秦不昼命令睁开。 “离川,看着我……”他这样说着,白离川便慢慢睁开湿润的眼眸凝视他。秦不昼勾着唇角奖赏了他一个吻。 “可以了。”秦不昼说。 白离川内心长舒了口气,立刻将手指抽出。下一刻却又僵硬起来,因为秦不昼的手放在了他刚触碰过的地方。光是被注视着就很羞耻了,而现在却能睁着眼清晰地看到恋人的手放在自己下身……白离川有些懵,迷蒙之余忽视了放到了腰际的那双手。 “呜……嗯啊……”白离川呜咽着呻-吟,脸庞埋进臂弯。 秦不昼面无表情地操纵藤蔓将他的手臂重新束缚住,手指顺着刚才被扩张过的地方钻了进去。从没被外界侵略过的肉壁立刻缠绕上来软软地吸吮,好像要阻挡他的入侵,但继续向里深入时又会乖乖地让开。白离川声音颤抖:“不昼……” “嗯?”秦不昼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享用白离川的反应,同时用神念欣赏着徒儿的本体在分神传来的压迫感中瘫软一团汗透白衣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别、别这样……”白离川努力仰起头,喉结随着吞咽唾液的动作上下滚动。 “还是会疼?” “不疼……”白离川羞耻地闭上眼睛,又立即睁开,手指攥住腕上的藤蔓轻轻拉扯两下,“直接……进来。” 秦不昼摸摸他:“可以吗?” 白离川稍微有了些底气地提高了声音,“可以……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部分比较和谐,明天更新在老地方,你懂的么么哒。 下个世界是最后一个w 会比较短,攻君和受受都会有记忆,最后秀一波恩爱就回老家辣w……话缩我总是开车你们会不会嫌弃我……QAQ   ☆、第135章 7.4连载 “洞房愉快。”秦不昼在白离川耳边轻笑着说。 白离川无声地仰躺在他身下,红袍凌乱,眼睫纠缠,**地闪光。眸中浅波流动,稍微那么一眨,就会扑棱棱地流淌下来。 这么好看的人。他的。 秦不昼深深看着他,附身用汗湿的脸颊蹭了蹭白离川的脸,额头抵着额头,神念交汇融合出一片温暖绚烂的色彩。 室外,风声飕飕,劫云笼罩着蓬莱上空,仙气泠然的云雾遮挡了窥探的视线。极致的毁灭力量在紫电雷火之间酝酿着,方圆万里却一片寂静无声,仿佛天地未开时候的宁静。 这宁静对于感官敏锐的修者来说是难得的纯粹了,就像母亲的手在抚摸着一般。熟睡的妖尊咂咂嘴,翻了个身,脑袋上的角戳进了床头板。打坐修炼的修者依然静静地闭着眼。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目光,汇聚到蓬莱上方。 虚土道。正执起棋子的长虹尊者动作微顿,心念一动,面前出现了一面水镜。 又极略一细看,惊讶道:“这是寂灭紫雷劫?” 长虹颔首:“未想长元已臻至圆满。” 雷劫毫无声息地降临,落雷洞穿蓬莱四方浓厚的白雾,一道比一道幽暗。这雷劫并不如合体期的天劫那般声势浩大,毁天灭地,咆哮着将一座山谷辟为死地,但是那幽暗的乌光所经行之处,一切阻碍都悄无声息地溃散,令观劫者毛骨悚然。 被这雷光一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连一丝神念都留不下来…… 秦不昼抬头仰视上方,视线洞穿虚空,无畏地眯了眯眼。白离川的本体和分神融合为一,腿稍有些发软地靠进秦不昼怀里,注意到这暴风雨前的宁静,有些不安地拽了拽秦不昼的袖子。 “不会有事的。离川莫非忘了我是谁?”秦不昼含着笑意摸了摸他的头,把徒儿放在雷劫不会波及到的范围,“你且看着。” 他淡然一笑,紫色的电光和火红的焰光环绕周身,手中出现巨刀,直指那雷劫,抬起手臂用力向天空劈去。 长元尊者本来就是个总是行踪不定的家伙,诈尸归来以后将这一点更是发扬光大。从蓬莱小仙境的除魔之变后,这一消失就是数百年。 在这数百年间,修真界迎来了第二个诸皇时代。 在这期间,长虹尊者成功渡劫飞升,而秦不昼的小徒儿霄月在这最好的时代中展露头角,将虚玄宗带往了另一个高峰。人们在议论着这位最闪亮的女子时,无可避免地会提及两个名字:长元和又白。 当和白离川同辈之人,甚至曾和白离川齐肩并行的新生代天才修者与霄月争夺着那至高的名号时,却发现白离川早已超脱诸皇之外,拥有了“尊者”的封号,成为了他们、甚至连他们的师父都羡慕敬佩不已的大能。 魔修似乎并没有放弃,随时准备卷土重来。只是在仙修的强势之下,元气大伤的魔修只能在阴暗的角落中苟延残喘,互舔伤口。 修真者有着漫长的生命。在漫长的生命之中,长元尊者和又白尊者走遍了这片人间的每个角落,看遍了世间的美景。他们曾经去往那传说中的西荒,看到一群长着翅膀的雪白兽类在虚无中盘旋,也曾瞬息之间渡过北海,看到了龙的虚影长啸着冲入大日的辉煌里。 修仙者幻化无数,没有人能认出他们的模样。也许某日,与你擦肩而过的人就是一名仙人。 秦不昼从入定中醒来,将静静等候在一旁,让自己脑袋枕着他双腿的白离川揽入怀中。再次低头吻过青年微启的嘴唇,尝到了些许桃花糕的甜味和丝丝的酒香。 与此同时,他们身边的世界震荡起来,寸寸崩碎,化作无数的光点融进了白离川的身体。 秦不昼伸出手,一根一根用心地扣入了白离川指间紧紧握住。白离川因斩魂而破碎的神魂在重组,力量也在渐渐恢复。他能感受得到,只需要再经过一个世界,白离川就可以积攒足够的力量脱离“轮回”。 秦不昼看着他眉目细致冷清的样子,又想到了第一个世界他们初入轮回辗转的时候,忽地有些恍惚,张嘴喊了声,“离川。” 白离川目光温温和和,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神不定,抬眸看向秦不昼。撞上他的目光,轻轻地一笑,反握紧了秦不昼的手。 耳边一声凄厉的尖叫,秦不昼从恋人的分离中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眨了眨,入目的是水雾蒸腾的浴室。他的手正浸泡在放满了热水的浴缸里,沉在浴缸中的莲蓬头依然在源源不断地喷放出热水,一缸血水正往外溢出。 发出尖叫的是一个手里拿着抹布,女仆打扮的年轻女子。秦不昼试着挪了挪,发现身体软的不行,眼前发黑,显然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而女人看到他还吓得又接连叫了几声,震的秦不昼头疼的不行,皱眉冷冷地喝道:“闭嘴,拿干毛巾过来。” 他因为失血过多,声音并不大,还有些虚弱的沙哑。然而其中蕴藏的气势却是瞬息间让女仆回了神。 女人之前也是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震到,秦不昼这么一呵斥勉强恢复了镇定,立刻擦干净手拿着干毛巾过来,在秦不昼接过裹在伤口处压迫止血时按铃通知家庭医生。 一阵鸡飞狗跳。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边进门还一边教育这新来的女仆“遇事冷静些,有点专业素养”。秦不昼褪了湿漉漉的衣服,裹着毯子窝在椅子上,发呆看着医生消毒、缝合伤口。 处理完伤口,又打了葡萄糖吊瓶,家庭医生冷静地在纸上写记录,一边嘱咐一些养伤的注意点,“……远离水,保证干爽通风,避免用力……秦少爷,您在听吗?秦少爷?” 秦不昼:“啊?”有些迟钝地点点头,“嗯,我在听。” 医生也知道这人失血过多,现在更需要补充营养和休息。轻叹口气,无奈地说:“您的处境……更应该在乎爱惜自己的身体。再怎么样,您也是少爷的……”他顿了顿,“伴侣。白家不会不管您的。” 秦不昼眨巴眨巴眼,木木地点头,那双纯澈如孩童的金色眼睛看得家庭医生眼眶一酸。 送走了家庭医生,女仆小声问需不需要通知厨房做些食物,或者水果来。秦不昼点点头,缩进了被窝里,露出在被褥外打点滴的一段手臂苍白得接近透明。 女仆离开后,秦不昼把大半边脸埋在枕头中,看着床边的落地镜中倒映的那张堪称惊艳的脸庞,心神一动,唤出了剧情书。 原主身上一道道深深纵贯的伤疤触目惊心,却又不像是遭受虐待的样子。他这次穿成了个自虐狂?大量的剧情涌入脑海,秦不昼闭着眼,过了一会儿突然皱起眉头。 这是一个没有灵异神怪的现代世界,原型是一本名为《豪门重生之复仇》的小说。讲述的是女主戚初霁带着系统重生,誓要让一切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的故事。 华夏联盟的政治、经济、商业被九个大家族掌控,女主出生于军政大家族戚家旁支,但她先天体弱,一直被养在家中,而女主的双胞胎姐姐却是优秀耀眼的女神。姐姐成年后不愿和自幼的未婚夫联姻,家中亦是不舍得这个父母的小棉袄,便将妹妹谎称是姐姐嫁了出去。 未婚夫喜欢的是姐姐,自然对妹妹多有不满,但碍于戚家军政方面的权势也不好直接撕破脸,初夜后就再也没碰过女主。女主无处诉苦,这时她的生命中出现了另外三个优秀温柔体贴的男人。 女主自幼阅历不多,对爱情抱有一丝梦幻的期待,正在纠结时却被他们三个一起绑住施暴,原来他们竟是认识的!这时候丈夫出现了,狞笑着说女主这种不知羞耻的人不配当姐姐的替代品,女主被拍下了羞辱的照片,只能供那三个男人玩弄,而后来女主才得知这三个男人同样是姐姐的追求者,都来自九大家族,只是和丈夫达成协议把她当做一个**的容器。 女主被折腾的很惨,不到三十就郁郁而终。她死后,丈夫给她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却又立刻投入了对姐姐的追求中,女主的怨念吸引了系统,用她爱别人的能力换取重生。 女主重生后对男人这种生物深恶痛绝,连带着对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姐姐也有些观感复杂。她设计剁去了她前世丈夫的下-体,一步一步夺走了前世折辱她之人的一切,最后成为黑白通吃的商业女王。 但是……这本小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男主。女主后期将许多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没有真正爱上任何一个。唯一有些例外的,就是一个经常在女主心情低落时提及的“白衣少年”,那少年是女主心头的一颗朱砂痣,女主每每遭受挫折都会想到他的样子。 黑发白衬衫,干净清朗的面容,桃花眼…… 看描述,十之八-九就是他的离川了吧。可惜这本书到后来坑了,那个白衫少年并未露面。因此秦不昼还不能确认白离川的身份,不过他顺着这个线索找下去,和那人见到面就能确定是不是了。 秦不昼在原著中的身份是女主的闺蜜。准确地说是网友。 女主的业余爱好是编程,技术水平颇高,混迹于各大论坛,在一个论坛上认识了原主。平时在网络上一个温暖元气的人,总是给予女主鼓励和支持,现实中却和在网上的模样完全相反。 原主是九大家族中商业巨擘秦家关系很远的一个旁支,因为一个意外,秦不昼的父母双亡,只留下他一人。原主的长相漂亮人也乖,秦家也就可有可无地收养了他。 十六岁那年,原主被白家人看中,不知和秦家交涉了些什么,当时还在上学的原主硬生生被抹除了学籍送进白家,第二天原主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人娶了当男妻,理由是八字相合,适合镇宅。 华盟的同性婚姻并不合法,更何况原主是个直男。遇到这种荒唐的事原主自然想要反抗,他逃过也闹过,然而哪里逃得出九大家族的手掌心?原主反抗过几次后就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 幸运的是他那个名义上的丈夫是个植物人。秦不昼并不清楚对方的模样,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那人和他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出了些意外,昏迷不醒,一直睡到今天。 原主一个人常年被软禁在白家大宅,不允许出去也不允许和外界联络,上网的时候都有人在身旁监控,久而久之精神自然不正常。秦不昼今年二十三岁,“嫁”入白家七年,已经患上了轻度抑郁症。平日里,秦不昼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家庭医生。除此之外就是一年一换的女仆。 原著中就是秦不昼自杀身亡,留下的那封字字诛心的遗书让女主更坚定了她的复仇计划。 一个好端端的少年就这样被毁了一生,也是令人叹惋。然而到底为什么?白家人看上了秦不昼哪一点?他不信真的只是要原主当个镇宅的吉祥物。 秦不昼查阅了剧情书,然而并没有提及原主身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他的经历。现在的剧情进行到女主重生后用金手指努力调养身体,准备逆袭。 而秦不昼的“丈夫”的情况突然恶化,医生说再这样睡下去有脑死亡的可能。原主得知了消息的时候,白家的旁支上门来骂他说他整天被供着还屁用没有,不但在家中打砸还撕毁了原主父母的照片。 被刺激到的原主就开始想不开地要自杀。 “啧……”秦不昼轻嗤一声,闭上眼,埋在软软的枕头蹭了蹭。 愤怒吗?不甘么?他感觉到胸口积郁的愤怒和悲哀,轻轻勾起嘴角。既然成为了原主,他就会作为剧情中的秦不昼活下去。那些原主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他也会替他完成的。 至于那个不知道在哪躺尸的“丈夫”…… 秦不昼表示,躺尸就躺尸去吧,别妨碍他找到离川就行。 与此同时,南氏高级私立医院某VIP病房。似乎一直延续到永恒的寂静中,只有各种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响。 正当这时,病床上的人眼睫轻颤了一下。 记录脑电波图的仪器发出短促而沉闷的提示音。 守在床边点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护士手一滑,一头撞在了床沿的金属杆上。 她愣住,看了看仪器又看了看床上的人,起身跑出去猛地拉开了隔壁的门:“病人有动静了!” 同样的城市,同一片星空下某个角落,又是上演了一阵兵荒马乱。   ☆、第136章 7.4连载 秦不昼看到“奇迹!沉睡七年的白家大少显露苏醒迹象”的新闻报道的时候,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还在为怎么找借口出门这事发愁,正想着是不是直接溜出去,没想到立刻有人上赶着送枕头。 秦不昼坐在二楼的窗台上吃葡萄吃得汁水横流,愉快地晃悠着双腿。他这名义上的男人……真是神队友。 秦不昼没有像原主那样小白菜似的亏待自己,窝在家中乖乖地养伤。厨房的手艺很不错,虽然偌大的家中,没有一个人不是负责监视秦不昼的,但也不会短了他吃穿,每天还有当天的新鲜水果供应。秦不昼再开心不过,整个人都笑盈盈地开花花,原本苍白的皮肤变得细腻光泽,指尖都泛着一层健康的浅红。 只有一件事情比较闹心。周末的时候,主家聘请的家庭教师会准时上门来给他上家政课……也就是所谓的“新娘课程”。 原主尤其反感这些,对家庭教师一向爱答不理。对方似乎也没有强逼他的意思,只是按时登门,公事公办地上完课就离开了。就像现在。 这一课讲的是如何保养娇嫩的小雏菊,让小雏菊不至于翻来覆去地被弄松玩坏。 家庭教师缓缓说:“所以,适当的润滑是必须的……” 秦不昼一身睡衣,披着毯子坐在地上,屁股对着家庭教师,拿了个毛线球滚着玩儿。 软乎乎、圆嘟嘟的彩色毛线球在地板上蹦蹦跳跳,滚来滚去,铺了一地的绒线,有丝丝缕缕细小的毛毛在空中飘飞,落到鼻尖上。秦不昼眨眨眼,撅起嘴往上轻轻吹了一下,毛毛就又被驱赶地飞散到空中了。 五颜六色的毛毛随着气流飘飞,透着如纱的阳光,看上去格外漂亮。 他在那儿自娱自乐,就像只懒散玩耍的大猫。家庭教师面无表情地加快速度讲完了最后一段,拿起教材站起身:“……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告辞,秦少爷。” 他正要迈步,秦不昼突然问,“我听说,他可能要醒了。” 家庭教师一愣,这是秦不昼第一次主动和他搭话。听清了秦不昼的问题,稍作犹豫,还是说:“是的。大少爷前日出现了苏醒的迹象。” 秦不昼把毛线球一扔,转过身亮晶晶地盯着家庭教师:“那我可以去看他嘛?”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您要问有权力决定的人。” 秦不昼在窗口目送家庭教师离开,引擎声逐渐远去,捏着毛线球发了阵呆。过了一会儿,秦不昼站起身跑回房,从衣柜里捞出一件外衣套上,蹬蹬蹬地跑下了楼。 守在门口的保镖听到有人的脚步,侧目看过去。只见一个毛乎乎的黑脑袋拱在了铁门的栏杆后头,抓着杆眼巴巴地瞅着他。 青年今年二十出头,还很年轻,清俊挺拔的身躯裹在一件红底白棉绒边的小棉袄中,衬得两颊也红扑扑的。略微凌乱的发丝像是什么小动物柔软的毛发,湿润无辜的金色双眼能把人看得心都融化。 他分明就是个甚至比保镖还高出一些的成年男子,但在那种湿漉漉的注视下,保镖莫名生出了一丝诡异的负罪感。略有些尴尬地僵着脸问:“您有什么事情?” 秦不昼把手指缩进袖子里攥着栏杆,额头抵着一道栏杆,歪着脑袋小声说:“我要去看老攻攻。” “啥?”保镖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秦不昼小媳妇似的敛着眼,声音软软地说:“老攻攻要醒了,我要去医院看他……” 保镖语塞半天,方才明白过来。感情他们这男少奶奶是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丈夫有了感情,一听说这事就急吼吼的要去看望? “秦少爷,您的身体还需要多多静养,更何况大少爷并没有醒……” 秦不昼一把扯住保镖的裤腰带蹲下去缩成球:“我不我不!我要去看老攻攻!” 保镖被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伸手拉住自己的腰带,却没想到秦不昼力气挺大直接把他拉的撞到铁门上。保镖艰难地扯回腰带看着秦不昼滚来滚去:“您冷静一点。” “我不管!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帅比你可爱!凭啥拦着我去见老攻攻!” 保镖:“……” 在撒泼打滚的秦宝宝攻势下可怜的小保镖节节败退,最后无奈地同意冒着被炒鱿鱼的风险打了个电话给自己上司征询同意。 秦不昼一秒钟收回了撒泼的样子,扒在栏杆上乖乖地看着他,保镖几乎以为这家伙是故意的了。 白宇辛接通保镖的电话时,正陪着几个家族的老太爷在钓鱼。 看到来电人白宇辛拧了拧眉头,把鱼竿递到一旁的人手中。听了保镖的叙述,他压低了声音怒骂道:“别理他就是了!上次要死要活的,这次又作的什么妖,他不懂事你还不懂吗!” 白宇辛是白家旁支,白离川的堂叔,一个没什么野心,温和宽厚的老好人,常被同辈人背地里称作窝囊废,难得这般失态,有几人都往他看了过来。 一直半闭双眼的白鲲睁开眼,淡声问:“怎么了。” 白宇辛一僵,没想到自己引起了这位老太爷的注意。白鲲是白离川的爷爷,白家的老家主,目前也依然掌权,因为长房一脉实在人丁单薄,他儿子死后就只剩下白离川。 若是白离川一直不醒,家主之位可能真的要落在哪个旁支手上了。 这位老太爷脑子可是好用的紧。白宇辛不敢隐瞒,如实回答,只在期间不着痕迹地加了一些自己的润色。 白鲲想了想,“就是宇煊出事时候,那家人的孩子?是叫秦……不昼,是吧。” “是。” “他要去看离川?”白鲲望向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那就让他去。” 白宇辛急道:“可是大伯父!他根本就对小川深恶痛疾,万一是要去害了小川……” 白鲲皱了皱眉头,看了白宇辛一眼。白宇辛自知失态,许久缓和下表情,低声说:“我知道了,我会派人保护好小川的。” 白鲲点点头,闭上眼不再说话。 青年从车上下来,抬起头有些呆呆地看着这幢独立的楼房。门口两排人齐刷刷的叫了声:“秦少爷。” 美轮美奂的建筑看上去全然不像是存在于医院中,这是属于九大家族白家的独立病房。 华盟的每个城市都有南家的私立医院,而南家所建造的医院中必然有九大家族的独立楼,配备着专门的各科主治医生、护士、麻醉师等等,随时待命。 普通人把这些平日里空置着白白耗费人力、财力的房子戏称“白楼”。 秦不昼倒是有些佩服那女主了。这种底蕴实在太不寻常,也只有在小说故事中才会出现,而女主的敌人表面仅仅是四个人,实际上却是整个九大家族。 秦不昼在白离川主治医师的带领下走进白楼,雅致的摆设并没有让七年以来第一次踏出家门的青年多看一眼 。 走到四楼最里面的一间,医师后退半步,伸出手一个请的姿势,“秦少爷,这是大少爷的房间。有什么事随时可以通知我们。” 秦不昼点点头,走进房间,没有一丝多余的话语。医生也从房间退了出来。 身后的门关上,被拉开窗帘而显得温暖敞亮的房间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站着。秦不昼眨了眨眼,慢慢地走到床边。床边围了大半圈监测的仪器,输液管正插在床上的人的手背,向他的身体缓缓注入维持生命的液体。 扑面而来的却不是刺鼻的药水味,而是一种薄凉却干净的气味。精神海之中,呼呼大睡的神魂兀地苏醒过来,细细的触角伸了个懒腰,催动秦不昼靠近那让他感觉到舒服的微凉气息。 鬼使神差地,秦不昼跪在了床沿上,微微俯身。手指停在床上人白净俊逸的脸侧,慢慢滑下至颈边。那处覆盖着一层很薄的肌肤,单薄得可以看见青紫色血管,让他有种一碰就碎的错觉。 “噗……”秦不昼沉默许久,手指放回他的额上摩挲两下,忍不住笑,“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你呀。” 还好他没有直接溜走,来这里看了一下。要不然再见到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秦不昼压不下去嘴角的笑意,金眸中有小小的火光,把整个世界都浸染得闪闪发亮。 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沉睡着。睫毛直而纤长,头发有些长地遮盖住部分的脸颊,俊逸深邃的容颜和秦不昼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靠在一起,耀眼到让人有些不敢逼视。 “既然是我先找到你了,那就先给你盖个章好了。”秦不昼舔了舔嘴唇,手撑着床头柜,低头就要亲上去。 就在这时,白离川睁开眼。 秦不昼一怔,停在和他距离只有几毫米的距离,温热的鼻息交汇在一起。秦不昼眨巴着眼睛,看着恋人冷冷清清的桃花眼眸。这么近的距离,白离川眨了一下眼,睫羽就轻轻搔刮到了秦不昼脸颊上。 白离川弯起双眼,抬起上身主动拉近了这几毫米的距离。他的嘴唇有些干燥,轻轻印在秦不昼舔湿的唇角,凝视着他咬住嘴唇慢慢地厮磨,沙哑的声音带着掩饰不去的笑意: “这种事交给先生就可以了。白太太。”   ☆、第137章 7.4连载 秦不昼眨巴了一下眼,消化了几秒种才认知到自己似乎被占了便宜的事实。经过修真世-界的幻梦之后,恋人真是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 秦不昼微微眯起眼,保持着那个跪坐的姿势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离川。直到白离川的表情从起初的淡然无波,慢慢染上一层无措的羞赧。 白离川被他看得耳根都已经红了,却仍是努力做出从容的样子,彼此的唇齿在吐息间相贴厮磨,他往后稍微退开,唇也慢慢地分开,水泽黏连的一声“啵”让白离川呆了呆,连双颊都开始微红。他的段数终究比不上恋人那样的老流氓,秦不昼却是爱极了他这副模样。 无论他们做过多少事,白离川也自始至终都还是这样一副温软羞涩如同处子的模样。 白离川还没来及做出什么反应,秦不昼已经撩拨一样咬了口他的下颔,湿热舌尖顺势舔吻过修长脖颈,吹开凌乱发丝追着他退离的唇亲了上来。和白离川那轻轻柔柔如唤醒睡美人般的克制不同,这一次是切切实实的舌吻。秦不昼灵活的舌头没费什么劲就撬开了白离川的牙关,舔-弄他口腔里的津-液,翻搅勾引他温软的舌尖。 秦不昼天生精于此道,在接吻技能上有着独特的加点,对付十个白离川也游刃有余。他掌握着时轻时重的频率,调整角度,扫荡过白离川口中的每个角落,引诱着白离川的舌头随着他一起搅动。 两人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七情六欲都燃烧起来。秦不昼能感觉白离川的身体微微发软了,他搂着白离川的腰,把床上的男人整个人揽入怀中,更加急切用力地磨擦他柔软的唇,含着他舌尖吮吸轻咬。 直到听见走廊响起的脚步声,秦不昼才意犹未尽地放开白离川,把他嘴边溢出的透明唾液擦去。 “谢谢先生给我的礼物。”秦不昼舔过嘴角,轻声地笑,“白太太很开心。” 白离川衣衫凌乱眼眶湿红气喘吁吁额头覆着薄汗,一副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惨遭蹂-躏的样子。看见秦不昼一脸餍足的表情,斜着眼角无奈地睨了他一眼,平复着呼吸。 脚步声停在门外,房门被叩响。秦不昼和白离川对视一眼,白离川躺下把身侧被子伤的褶皱压平,秦不昼揉了揉脸,起身打开房门:“医生医生!我老攻攻醒了!” 主治医师也是在隔壁监控白离川的数据,突然发现一直规律平缓的脑电波和心电图都有了明显的起伏,担忧之下过来察看情况,却没想到竟是房间主人就这样醒了过来。 莫非那个八字相合的说法真这么灵验? 医生来回进出地给白离川检查身体。白离川没有了刚才面对秦不昼的模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任由医生检查,只有余光时不时地落在一旁的秦不昼身上。 秦不昼朝他眨了眨眼。 白离川眼里掠过了抑制不住的笑意。两个人对彼此的演戏心知肚明,一起扮演着不属于他们的身份,这感觉有些新鲜。有些像是他们曾经在娱乐圈的那个世界一起演戏的时候,却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自己是戏中人。 主治医师却不知道这些,拿着个本本询问白离川一些问题。白离川偶尔能说出一些字词,对于“是或不是”的问题就用眨眼来代替。 主治医师初步确认了白离川的智力和记忆并没有受到影响,具体还要用专业仪器进一步地诊断。收了本本,这才发现白离川一直在看秦不昼,而秦不昼也坐在椅子上咬着手指盯着白离川。 两人对视的时候,让他忽然有了一种周围的一切都褪了色,在离自己远去,而世界上只剩下那两个人的错觉。 但他突然想到白离川应该是不认识秦不昼的。主治医师有些不知说什么好,看了看秦不昼说:“秦少爷请和我出来一下。” 秦不昼应了声,跟了出去。 主治医师斟酌了一下,问道:“我想问您是否对白少爷……做了什么?这对我们的后续治疗方案很有参考价值。” 虽然白离川前几日有了苏醒的迹象,但之后就完全沉寂下去了。偏偏在秦不昼到来的时候,主治医师猜测是秦不昼给了白离川什么刺激。 秦不昼想了想:“没做什么啊,我亲了他一下而已。” 主治医师:“…………啊,是吗?” 秦不昼一脸认真地胡说八道:“是啊是啊!我和我老攻攻就是这么有缘分。” 白离川处于昏迷状态时,每日都有专业的按摩师为他推拿,因而肌肉并没有如何萎缩。他机体各项功能完好,恢复得很快,几乎一天一个样。不久已经可以说出完整的话。 秦不昼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肯回去,按摩技师来的时候还会闷闷不乐地趴在一边看着。 然而没过几天按摩技师就被秦不昼取代了,主治医师正要叱责他胡闹却被按摩技师阻止,原来秦不昼已经演示给他看过,手法完全可以算得上专业级。 主治医师吃惊极了:“你学过这些?” “现学的。”秦不昼撇撇嘴,“我的老攻我自己来按,不给你们摸。” 秦不昼诡异地发现自己居然喊老攻喊得挺顺口……而且一旦接受了这个称呼似乎还挺带感的?尽管白离川每次被他这么喊都会露出无奈又泄气的表情。 秦不昼本来还想改口,但看着白离川被他喊得一阵恶寒的样子,就恶趣味地继续将这称呼沿用了下来,当着旁人的面喊得要多甜腻有多甜腻。只有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秦不昼仍然喊离川。 白家那里一直没有动静。秦不昼平时除了给白离川按摩,陪他复健,就是自己上上网。但他似乎对此乐此不疲。 反正医院的伙食挺不错的。 “话说在我来之前,你醒了多久?”秦不昼把刀稍微转过弧度,削断的苹果皮掉进脚边的垃圾桶。 白离川说:“一周。”他刚醒的时候,白家内部有人封锁了消息。过了好几日才传到外界。 一周……那就是和自己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基本一致了。秦不昼低声笑着说:“那群人也真是傻,一个都没发现么。”不过也在意料之中。白离川想隐瞒的事情,没人能发现任何端倪,“你就一直那么躺着?” 白离川摇摇头。晚间,他也会利用精神力屏蔽监控,然后稍作活动,调节僵硬的身体和迟滞的身体机能。若非如此,他也不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秦不昼。在秦不昼面前瘫软无力露出脆弱不堪的一面,这是白离川所无法接受的。人总想给恋人看到自己最好的样子。 白离川看着他轻声说:“我在等你。”他想他。想第一个看到他。并且他也相信秦不昼会找到自己,所以他就在这里等着。 秦不昼放下水果刀,闻言也看着他,目光暖融融的:“所以我来了。” “嗯。”白离川低下眼睫,搭在腿上的手慢慢移动到秦不昼肩上。 搭在肩上的手抚摩两下,滑到臂弯,再度下滑。白离川握着秦不昼的手腕,力道很轻,“疼不疼?”他的声音有些放软的爱惜。 秦不昼卷起的袖子下,手腕上那道疤痕已经结痂却依然触目惊心。 秦不昼把削好的苹果塞他手里,笑嘻嘻地啃了他脸颊一口:“一个疤痕而已。你知道我随时可以把它去掉。不过这个现在留着还有用。” 两人都能用精神力恢复身体,但秦不昼和白离川都没有那样做。这个世界的难度并不高,他们再开挂玩儿让别人怎么活? 白离川还是低垂着眼眸,有些迷茫低落的样子,伸手抱住秦不昼,发丝在颈间磨蹭。秦不昼稍微一想,便知道他想起了两人初识的时候。 秦不昼当初热爱找茬打架,虽然最终都获得了胜利,身上的伤自然也不会少。 如果白离川真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自己……应该很怕看到他受伤吧。毕竟神明身上留下伤疤意味着不可逆的损伤。 秦不昼挑眉,抬起他的脸,“怎么?你还嫌弃我不成?有个疤你就不要我了?老攻?” 白离川一阵恶寒:“等一下……能换个称呼么。比如‘离川’什么的。” “就不,除非你叫我师父父~” 两人贴得很近,对视一会儿突然都笑了起来,乐不可支地抱着对方,仿佛被看不见的妖精下了微笑的魔咒。白离川钻进了秦不昼怀中。他的眼中倒映着这个人的样子,俊美绝伦,金瞳熠熠,强大的气势,不可忽视的存在感。而这个人是他的。 白离川咬了一口苹果,把苹果的另一半递到秦不昼嘴边。 秦不昼抱住他搓揉,笑完了,握住白离川的手腕,换了一个方向,在白离川咬过的地方“咔嚓”啃了一大口,满口甜蜜的汁水,将唇也沾的亮晶晶的。 “流出来了。”白离川伸手擦掉秦不昼嘴角一点汁液,被秦不昼逮住手指舔了舔。 推门而入的白宇辛和其余几人一进门就被恩爱的酸臭味扑了满脸,看到这幅和乐融洽的画面差点被闪瞎眼。面面相觑着停在了门口。 他们是今天知道白离川复健完成得差不多才被准许过来,接他和秦不昼离开病院去老太爷那儿。 旁支的人都想探听探听口风,观察一下白离川沉睡这么久后是变得容易拿捏,还是依旧如多年前的锋芒毕露。毕竟白离川已经醒来,白鲲死后,白家必然是交到白离川手里。 可是他们看见了什么? 他们在他昏迷时给他娶的男妻,白离川就这么……接受了?两人关系似乎还很不错……? 七年前的白离川性子清高冷漠,七年后不知是否有所改变。但他是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对于这个家中给他强娶的男妻应该是再反感不过。 然而现在在床上滚成一团的两个人,却彻底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小川?你……”白宇辛往前踏出一步。 白离川没有松开秦不昼,轻描淡写地瞥了过来。白宇辛被这没有丝毫温度可言的眼神看得一愣,本来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堂伯伯。你爷爷让我来接你回家。” 白离川点头:“宇辛伯伯好。各位请稍等。” 平淡的声线,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在场的人一下子回忆起七年前那个二十岁的白离川。他与七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依然是一副对谁都没有多余感情的样子,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 对于一个沉睡的人来说,时间可不就是停止的吗? 白宇辛看着他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手比双腿恢复得要快,白离川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后,已经可以使用拐杖自己撑着身体。白家人在病房外面等着,白离川换好了衣服后,转过身,正对上了正在艰难地用脑袋挤着袖口的洞的秦不昼。他手里那件套头衫的领口开得很小。 白离川哭笑不得地伸手帮他拉住衣服的袖口,从领口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秦不昼把衣领往下扯,“呼,这衣服好难穿……是我头太大了吗?” 白离川用手替他梳理了一下乱毛,含笑应了声:“嗯。” 秦不昼停住动作,不敢置信地回头瞪着他:“你居然这么说!!你不爱我了吗?!!老——” 他最近还上了瘾似的。白离川抽了抽嘴角,在那个“攻”字快要出口的时候,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唇。秦不昼发一声模糊的鼻音,立刻就被顺毛了。 白离川把主动权交给了秦不昼。在秦不昼伸臂过来抱住他的时候,睁开微阖的眼眸凝视着他。 爱你爱你。不能更爱你了。 穿完衣服,秦不昼率先下了床。白离川伸手要接他拿的拐杖,却被秦不昼一个打横抱起。 白离川抱住他脖子,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别闹……”语气倒是没有什么抗议的意思,甚至很自然地自行调了个舒服的姿势。 “坐稳了。”秦不昼勾了下嘴角,把白离川掂了掂,“秦大咚航班,带你上天带你飞。”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君:我是小仙女,吻醒了小公举~   ☆、第138章 7.4连载 白离川把主动权交给了秦不昼。在秦不昼伸臂过来抱住他的时候,睁开微阖的眼眸凝视着他。 穿完衣服,秦不昼率先下了床。白离川伸手要接他拿的拐杖,却被秦不昼一个打横抱起。 白离川抱住他脖子,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别闹……”语气倒是没有什么抗议的意思,甚至很自然地自行调了个舒服的姿势。 “坐稳了。”秦不昼勾了下嘴角,把白离川掂了掂,“秦大咚航班,带你上天带你飞~” 秦不昼一手托好白离川,把拐杖夹在胳膊下走出了病房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地抱着白离川钻进了车后座。 “为什么叫大咚航班?”秦不昼关上车门,司机开始打着方向盘,白离川看着秦不昼,眨了一下眼,“……因为秦机长用那玩意儿开飞机么。” 秦不昼也眨巴眼:“飞机开得好不好我不知道,带你飞上天是绰绰有余了。” 白鲲对秦不昼的事并非不知,那其中甚至也有他的默认。出于许多原因,他都未曾见过那个秦家的孩子。 这年初冬,庆祝白离川出院的家宴上,白鲲第一次见到秦不昼。 车门被司机拉开,保镖从后座拿出轮椅。首先从车子里出来的是个个子很高的青年,纯色的红羽绒衣长及大腿,里面是橙色高领毛线衫,搭配一条嫩绿色的毛绒小怪兽围脖,脚上一双金黄色明晃晃的登山鞋。 这鲜亮独特的配色让白家老太爷眼皮子跳了跳,依然镇定地看着那青年踩了几下雪,阻止了保镖,自己探身进了车,把一个人抱了出来—— 嗯,这个人身上是和青年同款的蓝色羽绒衣,其余的都挺正常。 秦不昼把白离川放在轮椅上,又从车里捣腾出一床厚实的羽绒毯子盖在了他腿上,护好膝盖。 轮椅在雪上骨碌碌地滑过,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距离拉近后逐渐减慢了速度,白离川抬眸,轻朗的声线喊道:“爷爷。” 白鲲深深地看着他。比起多年前那个天之骄子少年,醒来后的白离川依旧眉目冷冷清清,清肃寡淡的,却犹如光华尽敛的美玉。他几乎在看到白离川的第一刻就知道,白离川并没有被这摧折抹消锋芒,只是将它藏在了最深处。 “回来就好。”即使是白鲲,也不由在这时候有些惆怅。 白老太爷拄着拐杖在地上点了点,转过身率先进入大宅。 晚宴一直进行到深夜。不知是否是碍于老太爷的威严,那些预想中的试探都并没有发生。家宴在意外的平静之中平静地度过了。 就在别人都对这对同性夫夫好奇窥探的时候,秦不昼也尽职尽责地履行了一个“妻子”的职责,和白离川在餐桌上都散发着腻死人的恩爱气息。 用完晚餐,老太爷淡淡宣布了一声白离川从明天开始会回到公司,就自己独自回了书房。他没有找白离川谈心,仿佛说出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问候语般,却在在场之人表情和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白宇辛手里的刀直接当啷掉在了桌上。 一片有些尴尬的沉默中,秦不昼退开座椅,慢条斯理地擦了嘴巴,又拿起白离川面前的毛巾给白离川擦了擦,起身。 “我们回家,好吗。”他趴在轮椅的扶手上,磨蹭着白离川的手,小声说。 白离川没有说话,却朝他展开了双臂。 于是秦不昼就把他抱起。 接下来的一整年里,白离川过得异常忙碌。他虽然有足够的能力,但毕竟七年未曾参与企业的管理,一时间难以服众。恢复了职位之后,他的责任也更加沉重,同时对当年那事的调查投入了大量的精力。 身体完全痊愈后更是夸张,老太爷让自己的亲信全部放权给了白离川,那么多涉及不同领域的公司,旗下员工无数,白离川彻夜不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秦不昼不在的时候,他的伙食也变得十分凑合,经常匆匆吃个外卖打发了事。 看在眼里的秦不昼愈发心疼恋人,一边抱怨着没有自己在身边白离川就不会照顾自己,一边隔三差五地跑到公司催促白离川一起吃饭。拽着白离川袖子一副“你不吃我就不走了”的样子让白离川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总公司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一个精致漂亮的青年趴在办公室门上敲着门:“老攻!你已经十天没和我行房了!!我快要空虚饥渴死了嗷!!你是不是不行了?” 隔壁的秘书一口水喷在了盆栽上。 秦不昼这般,主要还是演戏给人看的成分居多。 不过他真的好久没吃到离川了,好想开荤啊……好想好想好想吃离川啊…… 好在并没过多久,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白离川也就空闲下来,有了时间陪伴秦不昼。秦不昼积攒的小心思瞬间爆发,把养的肥乎乎待宰的肉肉吃了个够。 即便是底蕴深厚如九大家族,也会有纨绔和败类出现。比如白离川的父亲白宇煊。 白宇煊有点小才,对娱乐方面很敏感,负责的娱乐公司在他手中虽不说发扬光大,但也没有日益退步。只是这家伙嗜酒如命,酷爱飙车,最后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秦不昼的父母来主家拜访途中,被酒后飙车的白宇煊撞翻了车,秦家夫妇当场死亡。白宇煊也在二十四小时后不治身亡。后来秦不昼被秦家收养。 白离川对父亲没什么感情,他变成植物人完全是一个意外。白宇辛亲眼目睹,只是他平日害怕白离川这个侄儿,不敢提醒,事发后也没有伸出援手。 倒是白离川昏迷三个月不醒后,有几个白家旁支不知从哪找来了九大家族之一云家的神棍,批命说白离川之所以遭此一劫是父债子偿,秦家夫妇怨气作祟。唯有娶其子为男妻可解。 云家人虽然都是神棍,不过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神棍。以风水和六爻之术稳坐九大家族的席位。白宇辛立刻就办了这事,一来是为了补偿自己的内疚,二来也存了侥幸,万一白离川醒来,有了男妻很有可能失去继承地位。 白家人算盘打得响,白鲲的感情也很淡薄,除了一个孙子以外并无太多牵挂。他对旁支可以称得上无情,给他们希望,任由他们明枪暗箭的争抢蹦跶,只守着白离川等待他醒来。甚至于原本的白离川也并不无辜。 当年的事情就是这么狗血又简单。白离川将最后一封邮件删除,离开书房,上楼去秦不昼等着的卧室。白离川走了一步,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身上剥离了,而一种轻盈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身体。 原主最后的一丝神念随着释怀逐渐消散。 推开房门,厚实的被褥下凸起一坨人形。秦不昼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白离川回了屋子,裹着松软的棉被睡得安然,被白离川注视的时候还咂了咂嘴。 秦不昼开着床头的台灯,一边玩换装游戏一边等着白离川,一路高歌过关斩将,爽得不行,获得了谜之认同感的秦不昼不知何时就这么睡着了。 白离川抽出他手里的平板电脑放在床头,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慢慢地坐下到床沿,靠了过去。秦不昼本能地将他揽入怀中。 白离川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口,那双漆黑的眼,沉静苍茫如大海,一抹温和的目光始终守护着自己的爱人。 这一睡踏实难得。午夜的时候,白离川睁开眼,起身。一缕月光透入室内,斜斜地指向外面,犹如灯塔指引路人,散发出荧荧灯火。 白离川小心翼翼地从秦不昼怀里抽身了出来,掀开被子下了床,秦不昼扑腾了几下爪子,够过一个软垫塞怀里当成恋人继续抱着睡。 白离川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个亲吻,便披了件外套,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阳台镶了一层彩色玻璃,白离川推开门便感觉到一阵寒意随风入骨,被吹起的发丝都好像结了层薄薄的冰霜。月光柔和地倾泻而下,铺陈了一地清凉如水的波浪,在白离川的注视下汇聚成流线的背脊,修长的四肢,覆盖躯体的长软的毛发——最后形成了美丽的狼形兽类身躯。 听到白离川的脚步声,狼王并没有回头,犹自地看着满世界弥散的朦胧的光。那蓬松的绒尾巴却不自觉地扫了扫,暴露了它其实还算不错的心情。 白离川轻抿着嘴角笑了一笑,走了过去,唤道:“共命。” 他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一如以往那样靠着晓的身侧坐下。晓的长毛在这寒夜中温暖而柔软,白离川仰头望着苍茫的夜空,目光中闪烁着淡淡的愉悦。 狼王晓和秦不昼的狮王一样,是存在于精神海中的神之兵器兽。在哨兵向导的世界,曾经作为他的精神体出现。晓能够实体化地出现在他面前,就意味着白离川的神魂已经基本完全修复重组成功了。 “好久不见。”他这样说道,伸手摸了摸晓耳后的绒毛。 晓蹭了蹭他的手掌,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嗥,“还没有祝福你。恭喜夙愿达成,睡到创造神。” 白离川愣了愣,面红耳热地憋了半天:“谁教你说这个的……” 在静默无声的黑夜里,一人一狼披戴着溶溶月色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慢慢地聊不出什么正经的事了,便有默契地同时住了话题,靠在一块发着呆。 这让白离川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存在于神界的过去。如今数万年不过如眨眼一瞬,却已是全然不同。 很快,一人一狼的宁静被一只迷迷糊糊出来找恋人的秦不昼打破了。 秦不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完全是牵着神魂气息找到白离川,便抱着被子颠颠地蹭了过去,围着白离川转了半圈,呼啦一声摊开大大的被子,把两个人围裹成一团。 做完了这些,秦不昼就低身猫进了白离川的怀里蹭了蹭脸颊,枕着他的小腹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晓,这一连串动作完全是在睡梦里,凭借着本能做出,就像是顺着奶味寻觅铲屎官的小奶猫一般。白离川把被子往他身上掖盖好,揉抚着他的黑发。 “他倒是很……依赖你。”晓看着两个腻歪抱成一团的人,尾巴轻轻甩了甩,用了这样一个词。 “嗯……不。不是这样。” 白离川抱紧了怀中恬然熟睡的秦不昼,眼中柔情似水,暖意自和秦不昼相贴的位置化开,驱散了寒冷,荡气回肠,“是我依赖他啊。” 白离川一直都知道,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上,都是自己更加需要秦不昼。 和秦不昼相处久了,会有种这人非常孩子气的感觉。但其实在两人的关系中,看得最通透的一直都是秦不昼。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习惯不去说出而已。因为他的懒,又或者他的温柔。 这个人,心里其实门儿清,撒娇也好,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孩子气也好,都是他对白离川的依赖和愿望的回应。 在一起后照顾秦不昼也好,和他比肩帮助守护他也好,对秦不昼其实可有可无,但对白离川却是恋人重要的认可和安慰——他爱得太久了,对这段感情太缺乏安全感,这样的不安并不是时间可以轻易改变的。 所以秦不昼就用这样的方式,无声地回应了他。 从第一个世界开始,他们在最初没有记忆的无意识中寻找着彼此,兜兜转转地摸索着相处的方式,慢慢地走到了一起。在其中占据着主动和引导位置的,一直都是秦不昼。 白离川感激着,不知所措着,被温暖着,并且从始至终如一地深爱着。除了一刻比一刻更爱他,白离川也不知道要如何去感激这份回应了,好像再多再多都不够似地。 两个人可以互相喜欢,本来就是太幸运的事。 思绪漫无边际地飘散了。狼王晓趴在地上靠着白离川,而白离川抱着秦不昼。不久,晨曦微露。 白离川低下头,看着阳光映亮了秦不昼的脸庞。男人闪动着睫毛,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睁开双眼。 他的眼眸起初是和未诞生的太阳一般的色泽,然后一点一点地被点亮。烧得绚烂而浓郁的金红色,掬了一簇迷人的玫瑰红,洇出浅淡的柔和的黄,在他茶金的眼眸中晕开一片神秘而辉煌的渐变。 白离川怔怔地看着秦不昼,忘记了呼吸。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百万年前恋人降生时候的样子。 而秦不昼迷糊地眨了眨眼,正对上白离川的目光。他眼中的水雾尽数散去,眯起眼露出比朝阳更加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唇瓣送了过去索求一个早安吻。 “早安,离川。” 白离川淡淡微笑:“早安,不昼。” 晓瘫着一张高冷脸,瞥着这两个旁若无狼亲在一起的人,肉麻地抖了抖毛。 作者有话要说:  晓:你们这些恩爱狗…我也想被舔毛……_(:_」∠)_ 二蛋蛋:汪汪~媳妇儿你在想我吗!!!!~\(≧▽≦)/~ 【二蛋蛋】对【狼王晓】使用了动作【扑倒】【舔*15】【舔舔*10】【舔舔舔*30】【不可描述*N】   ☆、第139章 7.4连载 这座城市的雪天,一片茫茫的白。白离川坐在办公桌后笔直着背脊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室内开着空调,暖气呼呼地吹拂着桌上的纸卷。 秦不昼四仰八叉地睡在正对办公桌那张白离川为他购置的真皮沙发上,穿着连身的猫咪睡衣,宽大的帽子卡着眼睛,怀里抱着一小团二蛋蛋,窝在一堆绒毯里看上去舒适的不行。 这里是白离川的办公室,没有人会打扰到他,任凭他在他的窝里睡得像只懒洋洋的猫儿。 白离川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就过去拍拍他肩膀,拨开发丝和猫耳兜帽,轻声喊他:“不昼,起来。去隔间床上睡。” 秦不昼全身都睡得酥酥的,不肯起。只把一只手递到白离川手里,拉着他的手晃晃要亲亲。白离川满足了他,就眯起眼继续睡。 白离川又是好笑又是觉得可爱,便也任由他了。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到沙发的另一头翻看。不一会儿,秦不昼就扔了二蛋蛋,滚到了白离川怀里。 小狮子在地毯上弹了弹,像颗惨遭遗弃的毛团子,委屈地喵叽叽了几声,奈何那两只恩爱狗都不理它。只好抽了抽小鼻子,捂着摔疼的小屁股眼泪汪汪地撞开阳台的门,爪子一滑滚成团,摔了一跤撞到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片雪花飘到小狮子的鼻头上,二蛋蛋“哈秋哈秋”地打了两个喷嚏。 一条凭空出现的蓬松大尾巴卷住了它。小狮子抬起小脑袋,微微睁大泪汪汪的金色圆圆眼。狼王的身形逆着光,在风雪中犹若天神。 晓轻轻看了小狮子一眼:“嗷呜。” 二蛋蛋脸上的毛毛还挂着晶莹的珠子,三下两下爬扑了过去:“汪嗷嗷嗷呜——!” 媳妇儿你来啦!我想死你啦~媳妇儿最美~媳妇儿我爱你~ 晓一爪子拍倒球儿似的小肉团,慢条斯理地趴过去,拨弄了两下把蠢呼呼的小狮子压在了自己绵软温暖的毛肚子底下。 “喵喵喵~”被媳妇儿压了……诶嘿嘿。 晓把二蛋蛋翻了个身,低头舔了舔小狮子的软毛毛。看见小狮子用两只小毛球爪子捂着脸蛋小声地哼叽,整只小家伙都红透透软萌萌,小尾巴正在开心而无措地左右摇晃着。 晓抵着头亲昵地蹭了蹭它,便无声的偎在一起。没过多久,突然被一股从下方而来的力道翻倒。 “吼吼……嗷嗷!” 低沉的吼声在晓的耳畔响起,晓不由得动了动耳朵。雄狮散发着强悍无匹的气场,灿金色兽瞳定定地注视着身下的狼王,厚厚的带肉垫的爪摁住晓的软腰,不由分说地附身啃咬舔-弄晓的脆弱的后颈。 晓起初有些挣扎,没过多久就在二蛋蛋的攻势下缴了械,半眯起眼睛享受着服务和舔毛,不时从喉咙中发出绵软舒服的声音。 房间里两只神明蹭在了一起,阳台上两头毛茸茸互相地舔毛。后来城市开出了春光。 “初初,你等我好不好,我喜欢的是你,等我当上‘云轻君’我就和你在一起,你别不要我……”“啪!” 戚初霁一巴掌把男人甩翻在地,男人后背带到桌布撞击杯盘呤呤啷啷地响。戚初霁扬起下巴,冷冷地提起嘴角:“呵呵,凭什么等你。多大脸?” 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叮!完成升级任务:识别渣男(5/5),获得点数*30,失传高级药膳配方一本,太玄九针一套。宿主请再接再厉!】 戚初霁挥手招来服务生,刷卡支付了无意间弄坏餐具的赔偿,拨了拨披散的头发,转身往咖啡厅的二楼走去。男人想追上去却被拦在楼下,二楼只有特定的客人可以进入。 戚初霁一边理头发一边加快速度推门走进了一间包间中。餐桌背后的男人懒散地抬起头,瞥了她笑道:“爽吗。” “爽死了。”戚初霁在秦不昼对面坐下,放下包。 “你别最后打男人上了瘾才是。”秦不昼语气轻快地说。 秦不昼和这个世界的女主戚初霁是网络上的基友,最近刚刚面基。白离川有事出差的时候,秦不昼除了在家玩毛线球和蹂-躏二蛋蛋,偶尔也会和戚初霁见面。 戚初霁起初还为秦不昼性别长相惊讶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自己的基友就是那个曾经在他们这闹得轰轰烈烈的秦家养子。谁曾想到那传言中的小白菜竟是一头活脱脱的野兽。 秦不昼虽然是个吃干饭的米虫,但他老攻却是个壕。秦不昼有钱任性,帮戚初霁搞定了不少复仇计划中难以实施的细节。作为交换,戚初霁需要付出的是几个调养身体的药膳配方。 两人要离开咖啡厅的时候外面下了大雨,天地之间都湿润而迷蒙。戚初霁的家就在附近,询问秦不昼是否要去她家暂时避一下雨。 “别,”秦不昼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摆摆手说,“你没男朋友,我可是有的。” 秦不昼冒着雨回到了家,白离川还没有回来。洗了个热水澡后躺在在床上玩游戏,直到买的体力都用完了,家门才被打开。 秦不昼立刻翻身下床,离弦的箭一般嗖地跑了出去,却看到白离川脚步不稳地被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扶着,那男人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 “小川啊,你要知道叔叔从来没想过要害你,嗯,知道了吗?”白宇辛小声反复地说,“想致你于死地的不是我是宇桓他们,你可不要误会好人啊……” 白宇辛突然打了个寒噤,抬起头。楼梯上站着个一身红衣的颀长青年,松散的睡袍挂在身上,随意地站在那里俯视着自己。 “……小秦。” 白宇辛看着秦不昼,青年眼尾上挑,目光犀利,垂散的额发半遮眼睛,散发出一股阴冷可怕的危险气息,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不安。 “把他给我。”秦不昼皱了一下眉,开口道。 白宇辛张了一下嘴,正想说什么,肩上一轻,半扶着的白离川就到了秦不昼的怀中。秦不昼打横抱起白离川,把白宇辛拎着领子提溜出了家门说了声谢谢,就关上了门。 “离川?”秦不昼把浑身烈酒气息的白离川放在卧室的床上,捏了捏他的脸。 白离川警醒地睁开眼,冷锐的目光转纵即逝,看到是秦不昼,迟钝呆呆地看他了一会儿,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低低哼吟了一声,“不昼……”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这是在逼他开飞机啊?! 秦不昼深呼吸了口气,一边解开了白离川衣领上的纽扣,露出了一小截洁白的侧颈。温凉又干净,看上去就像是甜美醇厚的奶糕。 秦不昼低头,在恋人的颈侧落下一吻。 “嗯……”迷蒙中的白离川感觉到了些些微的痒意,侧头缩了缩脖子,抬起的手却落在了秦不昼的脑袋上乱揉了几下。 秦不昼歪着脑袋蹭了蹭他手掌,手指也灵巧地解开了白离川衣服上的全部纽扣。结实袖长的身躯袒露在秦不昼面前,泛着温润光泽的皮肤细腻得就像玉石。秦不昼抚摸着白离川的胸口,忍不住顺着脖颈,一路向下,落下一连串轻吻。 白离川迷糊着发出粘粘软软的鼻音,秦不昼笑着摸摸他,轻轻地拆开了白离川的裤子。 小离川似乎也有些醉醺醺的,半软地蛰伏在那儿。秦不昼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戳了戳。见小离川轻颤着躲开,伸出罪恶的爪子揉捏了两下。 “唔,不昼……” 白离川其实并没醉的多厉害,只是难得的有些惫懒,身体软绵绵的不想思考。即便如此,被秦不昼这么一折腾,也不得不张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毛乎乎的黑脑袋埋在自己腿间。 “你在……做什么?” 秦不昼笑眯眯地说:“履行作为白太太的职责——帮你醒酒。”然后带你上天。 秦不昼探出舌尖舔了舔,润湿了嘴唇和口腔,开口小心地把那根还没完全苏醒的小离川送进嘴里。 “哈啊……!”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伺候,白离川的腰背都因为极大的刺激弓了起来,眼角一下子就涌上了潮红。秦不昼感觉到嘴里的小离川几乎是瞬间就硬了起来,紧紧顶着自己的口腔。 秦不昼眨巴一下眼,以往白离川替他做过一两回,而他当然是第一次把男人的那-话儿往嘴里放。 本来只是一次秦不昼乐于挑战新事物的体验,不过似乎感觉并不差……? 秦不昼漫无边际地想着,却是认真小心地动着舌尖,在那处敏感光滑的顶端轻轻含舔,一面难耐地伸出一只手包握住白离川的手摸索到身下,用恋人的手指抚慰着自己。 白离川本来还挺清醒,现在是真有些晕乎乎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秦不昼会愿意做这样的事,光是在恋人口中这个认知就足够让白离川发疯。 “秦……你……呜,嗯啊——!!” “嗯…?噗……咳咳咳……”他才刚刚舔-弄没多久,嘴里的小离川猛然跳动了几下,白离川咬着嘴唇咽下一声尖叫便痉挛着在恋人嘴里发泄了出来。 秦不昼没想到一点情趣而已,白离川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只是怕口中痉挛着喷发的小离川刮蹭上自己的牙齿,猝不及防让恋人的液体呛了一下,溅在了脸上。 秦不昼懵圈了一会儿,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角,忽地发出一声闷笑:“老攻,你好快。” 白离川:“……” 任何男人被这样说都是羞耻的。白离川趴在恋人怀中喘息着,有点想翻个白眼给秦不昼,最后还是轻声叹息着攥住他的睡衣袖子,枕在了秦不昼的胸口。 很多事,对于秦不昼只是心血来潮,对白离川却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白离川轻轻阖上双眼。秦不昼把他弄脏的睡衣剥开,擦拭了身体,就抱着他睡了过去。 白离川第二天尚且有些懵懵懂懂地从秦不昼怀里爬起来,被捞着腰搂进怀里。秦不昼在他嘴角亲昵地啄了啄。 “先生,醒酒服务可还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抓紧最后的时间多污一污(。)明天正文完结,么么哒。 攻君:你们谁都没我持久!不服憋着!(看弱者的眼神) 蟹蟹小天使的投喂~么么哒(*/ω╲*)   ☆、第140章 7.4 白离川推开他的大脑袋,无奈笑道:“别闹。今天还要去公司。” 秦不昼抱着带有两人体温的被子,看着恋人下床走进浴室带上门,伸腿在床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圈。趴了不一会儿,浴室传来转开开关的轮轴声和淅淅沥沥的水声。 白离川眯着眼睛,感受温水从头顶冲刷而下,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清爽而活跃地呼吸着。他向放置着洗发水的架子伸手,摸索到瓶子按压了两下,瓶子发出“咕叽咕叽”的闷响,喷吐出一小点泡沫。 白离川睁开眼睛,想了想,把淋湿的发丝拨开,拉过一条浴巾围上身体,赤脚走出淋浴间,在身后留下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白离川将门拉开了一条缝,轻轻唤了一声:“不昼。” 秦不昼听到恋人的声音,爬起来,盘腿坐着稍微探过身子看向浴室:“怎么了?” “洗发水没有了。” “好,我去给你拿新的,你先关好门别着凉了。” 白离川点点头,想到这个位置秦不昼应该看不到他的动作,又应了声:“嗯。”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秦不昼顶着乱呼呼的黑毛下了床,经过柜子的时候一脚踢开了床边猫窝里的二蛋蛋。从被媳妇儿舔毛的甜美梦境中惊醒的二蛋蛋愤怒地啃了一口混账共命的脚丫子。 白离川失笑地摇摇头,阖上门重新走到花洒下。 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秦不昼在在门外低笑:“白先生~洗发水来伺候了。” 白离川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关上花洒,走过去把门拉开了一点。秦不昼一手撑扶着门边笑的没个正行,像个调戏小姑娘的花花大少,白离川站在门里,湿润的发丝安静地垂散在耳后,水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滚下来,滑过精致的眉骨和眼角,又从凹陷的锁骨淌入被浴巾所遮盖住的胸口…… 白离川伸手去拿秦不昼手里的洗发水,没有注意到秦不昼变得深沉的瞳色,秦不昼眯了眯眼,在白离川触及之前抬手把瓶子举过了头顶。 “?”身高不占优势的白离川垫了一下脚,没能够到。清透的眼眸迷茫地抬起,看了秦不昼一眼,“不昼?” 秦不昼也没说话,又一次把瓶子递了过去。白离川眨眨眼,有些好笑又无奈地伸手过去接,秦不昼却在白离川的指尖刚碰到瓶子的时候推开了半掩的浴室门,把里面的人扑了个满怀。 “唔!”白离川短促地惊叫一声,被推在洗手台上,松垮裹着的浴巾也随之落地。 “亲爱的,你身上好湿。都把我弄湿了。”半晌,秦不昼的声音从头顶慢悠悠地响起。 “……”白离川脸颊抵着秦不昼胸前,听到这么一句暗示意味极强的话语忍不住红了脸,抬起湿漉漉的脑袋对上恋人的金色双眼,拿过他手里的洗发水,微微蹙眉,“知道湿还抱过来。” “既然都湿了,那就一起洗吧。”秦不昼一锤定音,松开了抓着洗发水的爪子。而解放的双手却开始不安分地摸上了着白离川光裸湿润的背脊。 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一僵,秦不昼轻笑着,“嗯——算给我的礼物怎么样?” “礼物?”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啊亲爱的老攻,你都没陪我过过呢……”无论是第几次,在**的时候喊出‘老攻’的称呼依旧会得到一只蒸的红透透的离川。 白离川愣了愣,秦不昼笑眯眯地抬手,把白离川滴着水的额发抹到脑后,在白离川因为痒意眯起眼的时候吻上了他光洁的额头。白离川的下-身被他反复地蹭着,也起了些反应。 秦不昼撒娇似的握着白离川的手贴在脸上摩挲,又移至腰间:“离川……好不好?” 他的睡衣已经完全被水黏在身上,湿透的红色贴着皮肤勾勒出肌肉的轮廓,分外诱人。 “……你呀。”白离川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尤其是看着那双暖融融的金色眼睛的时候……这个人,实在是太会撒娇了。 或者说,白离川本来就对秦不昼的任何要求毫无抵抗力。 白离川无奈地叹息,想着自己今天也许不能准时上班了,把反手洗发水放在一边,伸出手抽出了秦不昼的腰带。 这个动作几乎是一个信号。白离川拉开松散的丝绸睡衣前襟把秦不昼的睡衣剥下,精准地落到洗衣筐里,他听见秦不昼变得粗重起来的喘息,故作镇定地低垂眼睫,不敢抬头看他。 在那双手犹豫着摸到腰间的时候,秦不昼再也忍不住地把他一把抱起来抵到了淋浴间的壁砖上,同时膝盖稍微一抬转开了花洒。暖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白离川缩了一下大腿,睫毛被冲淋地轻轻颤动着,便微微阖上眼,陷入了绵长的深吻里。 “嗯……嗯唔……” 柔软的舌头舔过口腔,激起一阵阵酥-麻的电流,秦不昼在恋人口中肆无忌惮地攻掠,手掌包覆着白离川柔韧的腰线反复地揉捏。嘴唇逐渐从嘴角滑到脖颈,在锁骨处流连。 白离川禁不住缩起身体,只觉得揽在腰间的手臂一紧,自己就腾了空…… 白离川难得的缺勤,下属都不由议论起了是什么原因。有那么一个年轻英俊的上司,总能成为公司八卦的焦点。特别助理小朱接到他们第一夫人的电话,才知道上司今日身体不适。 第一夫人似乎心情不错,语气态度都很亲切,小朱受宠若惊地表示方案都很完备,运转进度不会因为上司不在而拖缓。 “有点惊讶,”一个员工说,“BOSS好像一直是全年少假,也不怎么出去旅游,我差点都忘了BOSS也会生病呢。” 他身旁的人突然冒出一句:“其实也不一定是生病啊。” “还能因为什么?BOSS那种工作狂,还能偷懒不成。” “咳咳,不是,你想想……BOSS夫人平时那么黏BOSS的样子……是不是BOSS被夫人……缠在床上了?” “卧槽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你胆子简直big!等死吧!” 两人的谈论让整个办公室都欢乐起来,纷纷给之前说话的人点上一支蜡烛。他们玩得正开心,一个员工弱弱地开口:“说真的,咱华盟现在有同性婚姻法吗?” “……呃,好像是没有?BOSS和夫人好像只是在白家族谱上承认的婚约。” “那咱们为什么聊得这么真情实感?而且好像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_=||” 单身狗们:“……” 直男们:“……” 最先开口的女员工想了想,笑着说:“哎……因为BOSS和夫人,看上去太般配了吧。” “是的哇,有种完全说不清楚的气场!感觉他们不在一起才奇怪呢……夫人第一次来找BOSS,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俩是一对,而没有觉得夫人是BOSS兄弟或者朋友之类的……” “你这么一说……婚恋、豪门世家、近水楼台、天作之合……卧槽,我突然想怒开文档码他个五十万字怎么破。”文案策划默默捂脸,“快来阻止我!我快要压制不住我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开开开!” “开吧,为你续一秒。” 白离川不能动弹地躺床上,闷闷地打了个喷嚏。秦不昼立刻附身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蹙着眉心问:“还是着凉了?” 白离川软软地斜睨他一眼,桃花眼中的控诉把秦不昼看得乐不可支,低下头在他唇上亲了又亲:“啾~没事!把感冒传染给我就好了。唔……这什么药,好苦。” 倒是白家那些曾经暗害过白离川的族人,以为白离川突然告假是要搞什么大动作,主谋之人吓得直接飞往了国外。 秦不昼抱着白离川,脑袋搭在他肩膀上靠着床头半眯着眼昏昏欲睡,而白离川坐在他怀中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正在做着自己的事时就收到了这封邮件。 秦不昼看了一眼,乐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啃了口白离川的锁骨:“看看你给他们吓成什么样了?” 白离川无奈摇摇头,合上电脑,转过身亲了口他的下巴:“帮你看过了,明天服务器维护后出新套装。” 秦不昼变脸比翻书还快:“老攻QAQ” 白离川:“……你别这个表情。给你买。”捏脸。 秦不昼换了一边脸给他捏:“还有钻石QAQ” 白离川眼也不眨地说:“买买买。”顺着秦不昼的动作继续捏。 秦不昼有种自己被恋人包养着的感觉……真爽:“今晚还要做QAQ” “这个不行。”再来一次就不是请一天假的问题了。 秦不昼“唔”了一声,认真提议说:“我可以帮离川做菊花保养,我学的可好了。” “……拒绝。” 白鲲旁敲侧击地提过让白离川去相亲的事,但被毫不含糊地拒绝之后就没再提过。旁支做了亏心事,当白离川全面掌权后,也不敢在白离川面前跳。 白离川并没有打击报复白家的任何一人。他来到这个世界并非为了复仇,原主的愿望也只是“作为一个鲜活的人类”,努力地活下去而已。 这名为世界的东西也许满身是刺。但对于曾经沉睡那么长久的白离川来说,即便是疼痛的触摸也值得感激。更何况他是幸运的,有一个彼此相爱的恋人,可以扶持着走下去。 白离川为老太爷白鲲送终后不久,秦家曾经来找过秦不昼,表现出了让秦不昼介绍秦家的女子嫁给白离川为他延续后代的意思,被秦不昼直接一点面子不给地赶了出去。 秦家原本想借助联姻和白家更好地合作,见秦不昼不愿也就作罢。 女主戚初霁凭借着系统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将前世的仇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成功分裂了前世丈夫的家族,使其陷入一片混乱,并且暗地里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已然成为一头足以和九大家族中稍弱的几个齐头并进的庞然大物。 她并没有如原著中一般,被复仇冲昏头脑。在秦不昼和白离川的影响下,这个有过痛苦过去的女孩逐渐尝试着对自己更好,爱上了跑到世界各地拍摄和做慈善。 戚初霁第一次见到白离川的时候呆愣了好半天。 原来戚初霁从前世就开始热爱摄影,她的主角多是风景和动物,而出意外昏迷前的少年白离川是她无意间拍摄下的第一个人物。对于一位浪漫主义的摄影师,“第一次”总有着独特的意义。 后来戚初霁什么都失去了,只剩下这张照片。所以那白衣少年才会成为她最大的心理安慰。 这一世她无意间弄丢了那张照片,起初一直惦念,不过后来心境发生改变,也就释怀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白离川。 戚初霁犹豫了一下,隐瞒了重生的事情,把其他的如实告诉了秦不昼,起初有些担心秦不昼会因为这些疏远自己。虽然秦不昼是男性,但这种听上去暧昧而浪漫的故事让深爱伴侣的人很难不去在意,无关性别。 秦不昼却没有表露出疏离的意思。男女主角的遇见是世界法则运转的必然,这一世已经被他和离川提前隔断。虽然戚初霁拥有了一个和男主相爱的契机,但没有足够的缘,也无法通往爱情的果。 他的离川,终究不是原来的男主。 秦不昼和白离川的第二十个结婚纪念日,夫夫俩去某国外的海滨城市度假。在沙滩上遇见了脖子上挂着相机,正来这里参与海滩环境保护倡议活动的女主。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整个人都散发着健康活力的气息。 秦不昼和白离川并没有想要打扰她,在募捐箱中捐了款,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戚初霁发现。 三人结伴而行。几日后分离的时候,戚初霁举着相机朗笑着说:“来给我当一次模特儿怎么样?我眼馋你们两个大帅哥好久啦。” 秦不昼和白离川如今三十多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一个张扬不羁一个内敛冷清,站在一起的时候整幅画面偏又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两人只是一个对视就能碰撞出电火花。 戚初霁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两个人绝对都是摄影师的宠儿。 白离川当过闪光灯下的天王,却始终不怎么喜欢拍照,稍作犹豫,戚初霁说:“可以当做拍结婚照呀,你们还没拍过吧?我可是专业的,真的不来一发么?” 秦不昼眨巴一下眼,不知被哪句话戳中,拉着白离川撒娇哼哼着要拍。白离川一向惯他无原则,只好配合他。 除了在水下拥抱,亲吻,在停泊旧船上穿着船长和炮手的服饰角色扮演以外,戚初霁给白离川准备了一件薄纱的长衫。半透明的轻盈料子挂在身上,下半部分被水打湿,漂散在海水中。戚初霁让白离川侧身半躺在距离岸边不远的一块水中礁石上,双腿浸在水中,而秦不昼像是害怕惊走精灵的旅人,单膝跪在他上方,小心翼翼地压低着呼吸凑近。 而这时候,精灵睁开眼。 此时那轮煌煌的落日正在缓缓接近海平线,暮色笼罩下的大海藏着星星碎片一般闪闪发亮。天空从一片柔和的鹅黄向青色过渡,美到让人心悸。 那光芒倒映晕染在两人的眼中,镜头前方的戚初霁几乎窒息了。她轻声对白离川说:“不要害羞,说你心里想的。你最想对他说的话。” 白离川闻言,桃花眼中流露出些许迷茫。但是很快,凝视着秦不昼,白离川眸中的雾化成了温暖的水。 “我想要你,”白离川停顿了一下,深深地望进了秦不昼的眼眸,“永远记住我。” 他们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中寻找彼此。白离川开始的这场毅然征程,曾经以为毫无希望的时候,被记住那么一秒,对他来说或许只是此生所剩无多的意义。 哪怕逆天改命也要找到他,哪怕忤逆轮回也要找到他,哪怕忘记自己也要找到他。 他想要秦不昼记住自己。这是白离川唯一的贪心,是他最初的信仰,也是最后的执念。 淡金色阳光在水面的晃动中,两人修长完美的身形拖出了长长的影。 “我会永远记住你,”秦不昼入神地看着他,无法抑制地亲吻上了白离川的唇,道,“永远不会忘记。” 神界。双生的黑白御座洒落无限清辉,创世和传承的狮狼图腾虚影在神界上空显现,辉煌和永寂不断交替。清辉所经之处,一切秘密都被揭开,一切障碍展露通途。 他将到临,他将归来。 001在002身侧醒来,像无数的神明那样抬起头,仰望着自天衍之初就存在着的本源力量。感受着和自己一体的轮回重归于完整。 “真好。”001自言自语般,呢喃着说。 002摸了摸他的头,不说话。 他看着他长大,他守望他万年。 睁瞑间风起云飞,星斗转移;吐息时花开花落,四季斑驳。 终成就两情长久相随相伴。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君:离川。 受受:嗯? 攻君:么么哒=3= 受受:……么么哒w —————————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第一次写文还有许多不足,能够顺利完结真是敲级开心!评论的前十楼有红包包,么么哒(*/ω╲*)! 蠢作者打算躺尸一会儿…周四(7.14)诈尸更新番外w~番外里主要讲的是小白暗恋攻君,秦兽在神界暴力拆迁那段时候的事,可以看到青涩时期的秦兽和小白哟//▽//! ————————— 暗戳戳地给新文打个广告w 专栏里的《大神是个治愈系[网配]》,主攻。温柔随性攻×内向深情受,大神CV×大神写手,8月10日开始更新,依然是日更w “我给别人写字。给你写爱。” 本书由 gulayier 为您整理制作